內容簡介
★媒體盛讚
《紐約時報》夏季海灘選書
亞馬遜2013年6月科幻奇幻最佳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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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久沒讀到這麼好看的小說了。
——《羊毛記》作者休豪伊
瘋狂好看的小說,黑暗扭曲,卻也不乏甜蜜時刻以及對人性的關懷。
—— 《動物城市》、《我會回來找妳》作者羅倫.布克斯
每個人都是一道特別的鎖,
而字詞是鑰匙、是武器、是力量,
能解開鎖、炸開鎖、直抵人心最脆弱之處……
兩年前,澳洲斷山鎮發生意外,鎮上兩三千名居民一夕之間全死光,進入小鎮的救難隊也都沒再出來過,政府宣稱那是化工意外,但詩人們都知道:殺死那些人的是一個「魔字」。
美國維吉尼亞州荒野中一所神祕學院裡,學生學的不是一般學科。而是如何說服人,利用字詞操控心智,將字詞當成武器使用。最優秀的學員畢業後獲得「詩人」頭銜,進入一個神祕組織工作。
艾蜜莉.羅夫原本在街頭靠話術和詐騙維生,偶然引起詩人的注意,被招募成為學員,從此窺見了世界的另一面。艾蜜莉聰明伶俐,很快在學院裡斬露鋒芒,表現優異,直到犯下一個致命的錯誤——愛上另一名學員。
另一方面,名為威爾.帕克的男人在機場廁所莫名其妙被綁架。綁架他的怪客自稱艾略特,口口聲聲說一名叫做「吳爾芙」的詩人正在追殺他,因為威爾是斷山鎮事件的唯一倖存者,而放出魔字的就是吳爾芙,但威爾竟然對魔字免疫。艾略特本人因為不滿詩人組織而叛逃,決定帶威爾回斷山鎮調查那個據傳還在當地肆虐的字。
艾蜜莉和威爾的命運悄悄交織在一起,隱藏在人類歷史洪流中的危險真相也即將揭開……
【更多好評】
想像有一個神祕團體自稱詩人,藉由語言即能控制他人的心智。作者將其狂想化為文字,結合成一部緊湊無比、機智過人的驚悚小說。
——《時代雜誌》
野心龐大的驚悚小說……娛樂性和震撼性都破表。
——《出版人週刊》
這部小說劇情曲折,高潮迭起,讓讀者繃緊神經又充滿期待,沿途布滿暗示,最後結局又出乎讀者意料。
——重量級奇科幻書評網Tor.com
小說中,文字是武器,書中壞蛋都以普拉斯、葉慈、艾略特、吳爾芙等文學大師自稱。野心龐大,語言學知識貫穿其中,未來感十足。
——Janet Maslin,《紐約時報》
目眩神迷……一部鍛鍊大腦也鍛鍊心臟的動作小說。
——Shelf Awareness書評網
精湛之作或典範之作都不足以形容這本小說的驚人技巧。
——美聯社
科幻小說和驚悚小說的絕妙結合,另外加上浪漫愛情和機智幽默……再一次說服我:文字確實有如炸彈。
——《達拉斯晨報》
一本無懈可擊的驚悚小說!一個下午就讓我從第一頁衝到最後一頁,一路猜到尾。想像一下人物刻畫功力更上一層、科幻色彩更濃厚的丹.布朗,那就是你手上的這本小說。
——Cory Doctorow, 波音波音網站(Boingboing.net)
一部快狠準、對話生動的驚悚小說。
——Salon網站
創意驚人的陰謀論驚悚小說。
——io9.com
大膽而耀眼。
——《威奇塔鷹報》
打殺場面、鬥智場面都讓人直呼過癮……熟悉《一九八四》的讀者會想起允許人民戀愛的危險,但麥斯.拜瑞的處理手法更高超。
——Infodad.com
驚悚小說、反烏托邦和恐怖小說的精彩結合。
——《圖書館雜誌》
想知道巫師走進真實世界、全副武裝踏入血腥戰場會是什麼模樣?保證你看到天亮還不肯罷休。
——《科克斯書評》
奇特而精準的情節設定。作者成功掌握了讀者和劇情,在兩條不同情節之間切換,不斷累積懸疑的張力,直到兩條線相交為止。他用故事取代闡述,透過語言學的眼光呈現現代社會的監視狂熱和語言的奇妙力量。
——《費城報》
內文試閱
「他快醒了。」
「眼睛那樣是正常的。」
世界一團模糊。他覺得右眼重重的,不由得呃了一聲。
「幹!」
「給我——」
「來不及了,算了。先拔出來。」
「還來得及。抓住他。」有個形狀浮上視線,他聞到酒味和尿臊味。「威爾,你聽得到我說話嗎?」
他伸手去把壓在臉上的東西撥開。
「把他的——」有人扣住他的手腕。「威爾,你現在不能伸手去摸臉。」
「他為什麼還有意識?」
「不知道。」
「你搞砸了。」
「我沒有。東西給我。」
一陣沙沙作響聲。他發出呻吟。
「不要動。」他感覺耳邊有團熱氣。「你眼球裡有根針,不要亂動。」
他定住不動。有個東西發出震動聲,應該是電子產品。「啊,靠,可惡。」
「怎麼了?」
「他們來了。」
「這麼快?」
「看來有兩個人。得閃了。」
「我已經進去了。」
「不能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弄,會把他的腦袋炸掉。」
「也許不會。」
他說,「拜拜託託託不不不要殺殺殺我。」
扣住他的手鬆了開。「我正在弄。」
「就說不能在他還有意識的時候弄,而且沒時間了,再說他可能根本不是我們要找的人。」
「你不幫忙就閃一邊。」
威爾說,「我……要……打噴嚏。」
「威爾,這時候打噴嚏很不妥。」他的胸口一沉,眼前一黑,眼球微微移動。「接下來可能會痛。」
輕輕一割。電器低轟聲。一根尖釘刺進他的腦袋,他發出尖叫。
「你會害死他的。」
「你沒事的,威爾,沒事。」
「他……啊,他眼睛流血了。」
「威爾,我要你回答我幾個問題,而且一定要誠實回答,懂嗎?」
不要不要不要——
「第一個問題:你覺得自己比較像貓還是像狗?」
搞什麼——
「快點,威爾,像貓還是像狗?」
「我讀不出來。所以我才說不能在他們還有意識的時候弄。」
「回答我的問題,回答完你不會痛了。」
像狗!他大喊。像狗,狗!
「他說狗嗎?」
「對。他很努力要回答狗。」
「好,很好。下一題:你最喜歡什麼顏色?」
有個鈴聲響起。「幹!可惡!」
「怎麼了?」
「狼來了!」
「怎麼可能?」
「上面他媽的就是這樣說的!」
「給我看。」
藍色!他放聲大喊卻沒有聲音。
「他回答了。看見沒?」
「看見了!不管了,我們得快閃,不走不行了。」
「威爾,我要你一到一百想一個數字。」
「天啊。」
「隨便一個數字,快想。」
我不知道——
「專心想,威爾。」
「狼來了,你還在這裡拿探測針在這傢伙身上浪費時間,拜託你清醒一點。」
四,我選四——
「四。」
「我看到了。」
「很好,威爾,再兩個問題就好。你愛你的家人嗎?」
愛…不愛…什麼鬼——
「他昏頭了。」
我沒有……大概是愛吧,畢竟每個人都愛——
「等等,等等。好,我看到了。真是怪了。」
「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這麼做?」
什麼……我不……
「威爾,這問題很簡單。你為什麼這麼做?」
做什麼做什麼什麼什麼——
「都在邊緣徘徊,大概有八個可能的類型,我猜。」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我什麼都沒做,我發誓我從沒對任何人做任何事,除了除了,我曾經認識一個女孩——
「看吧。」
「好,好,可以了。」
一隻手摀住他的嘴。他眼球的壓力加遽,變成一股吸力。他們要把他的眼球拔出來。不對,是拔出那根針。他可能叫了出來,接著,痛的感覺不見了。有人把他拉起來,他看不見是誰。為了那顆受盡折磨的可憐眼球,他流淚了,但眼球還在。還在。
模糊的人影逼近。「幹什麼?」威爾說。
「Coarg medicity nighten comense。」較高的那個人影說。「單腳跳。」
威爾瞇著眼,一臉困惑。
「嗯,」較矮的那個人影說,「或許是他沒錯。」
他們在洗手台放滿水,然後把他的臉按進去。他抬起臉,上氣不接下氣。「不要弄溼他的衣服,」高個子說。
他人在廁所。機場的廁所。三點零五分才剛從芝加哥飛來,飛機上靠走道的位置坐著一個穿夏威夷襯衫的大塊頭,威爾沒膽把他吵醒,所以一下飛機就直奔廁所。一開始廁所正在「清潔中」,不能進去,後來清潔人員把牌子移開,威爾才感激地跑進廁所,站到小便池前拉開拉鍊,徹底解放。
廁所門打開,一名穿卡其色大衣的高個子男人走進來。廁所裡有六個空的小便池,威爾站在一端,但那個人偏偏選他旁邊那一個小便池。幾秒鐘過去,高個子還沒尿出來。一口氣尿乾淨的威爾替他覺得有點難過,他是過來人。門又打了開,第二個人走進來並鎖上門。
威爾已經拉上拉鍊。他看看旁邊的男人,心想——事後想來有點好笑——無論發生什麼事,不管有人走進公廁就他媽的鎖上門暗示著什麼樣的危險,至少他跟高個子在同一艘船上。至少是兩個對一個。後來他發現膀胱無力男的眼神平靜沉穩,而且老實說還滿好看的,但重點是平靜就表示不驚訝。下一秒膀胱無力男就抓住他的頭,把他推向牆壁。
之後就是痛的感覺,還有一堆莫名其妙的問題。
「得把他頭髮上的血弄掉,」矮個子說。他用擦手紙攻擊威爾的臉。「他的眼睛看起來很慘。」
「他們如果近到看得到他的眼睛,我們的麻煩會更大。」高個子正在用一小塊白布擦手,每根指頭都不放過。他瘦瘦高高,皮膚黝黑,威爾不再覺得他的眼睛有那麼好看了,反而有種冷酷無情、沒血沒肉的感覺,彷彿看著慘不忍睹的事情在眼前發生,眼皮也不會眨一下。「威爾,你還在嗎?能不能走路和說話?」
「幹,噢。」他心裡真正的想法沒有脫口而出。他的腦袋不聽使喚。
「好,」高個子說。「現在聽好了。我們得用最短的時間、用驚動最少人的方式離開這座機場。我希望你能配合,如果你不配合,我會讓你很難看。不是因為我跟你有什麼過節,而是我需要你有很明確的目標。了解嗎?」
「我不是……」他在腦中搜尋適當的用字。有錢人?值得綁架的人?「你們要找的人。我是個木匠,做陽台、平台、露台的木匠。」
「對,這就是我們找上你的目的,為了你那些了不起的陽台。你就別再裝了,我們知道你是誰,他們也知道,所以追到這裡來了。咱們就別再廢話,趁還能逃的時候快閃。」
他想了一下該怎麼說,因為有預感自己只有一次機會。「我叫做威爾‧帕克,是個木匠。我女朋友現在正在前門等著接我。我不知道你們以為我是誰,或為什麼要把……把東西插進我的眼睛,可是我是個無名小卒,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真的只是個無名小卒。」
矮個子忙著把器具收進咖啡色書包,此刻他把書包甩過肩膀,凝視著威爾的臉。他頭髮稀疏,眉頭深鎖。換成平常時候,威爾可能會以為他是個會計師。
「這樣好了,」威爾又說,「我現在就走進一間廁所,把自己關在裡面,二十分鐘以後再出來,然後當作我們不認識。」
矮個子瞥了高個子一眼。
「我不是你們要找的人,」威爾說,「真的不是。」
「威爾,你這個小提議的問題在於,」高個子說,「如果你待在這裡,二十分鐘之內你就會沒命。如果你去找你女朋友,很遺憾的,我必須說你再也無法相信她,所以你一樣會沒命。除了跟我們一起走,而且動作要快,乖乖配合,不然恐怕只有死路一條。或許你不相信,但我們是現在唯一能讓你活著走出去的人。」他打量威爾的眼神。「看得出來你不是很相信我說的話,所以我換一種更直接的方式。」他打開大衣,露出貼在身側腿掛槍套上的獵槍。那把獵槍短而寬,槍口朝下。怎麼可能?畢竟這裡是機場。「跟我們走,不然我就把你該死的腎臟打爛。」
「好,」威爾說,「行了,你說得夠清楚了,我會配合。」先離開廁所才是第一要務。機場到處都是警衛,一旦出了廁所,只要用力推、大聲叫、拔腿就跑,就能擺脫他們。
「休想,」矮個子說。
「沒錯,」高個子附和。「我知道了。給他打針。」
一扇門打開。門另一邊是個顏色和聲音都被抽離的世界,威爾只覺得彷彿耳朵、眼睛,或者連腦袋都塞了東西。他搖搖頭想讓腦袋清楚一點,但世界越來越暗,劇烈震晃,不肯直直站好。現在他知道了,世界不喜歡被搖來晃去,他以後不會再這樣了。他覺得自己的腳好像站在無聲的直排輪上從他身邊滑走,於是伸手去扶牆壁免得摔倒。牆壁咒罵了一聲,用手戳他臂膀,所以那大概不是牆壁,是個人。
「你給他打太多了,」有個人說。
「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另一個人說。威爾想起來了,這兩個人是壞人,他們綁架了他。想到這件事他就生氣,但不帶個人情緒,比較像是基於原則而採取某種立場。他試著拉回踩著滑輪的腳。
「要命,」有個人低喃,是那個眼神平靜的高個子。威爾不喜歡這傢伙,但忘記為什麼了。不對,是因為他們綁架了他。「繼續走。」
他憤憤地邁開步伐,總覺得腦袋裡有些重要事實,但就是想不起來。周圍一切都在移動。機場人潮在他周圍流動,每個人都在前往某處。威爾本來也要去某個地方見某個人。他左手邊有隻小鳥吱喳叫——還是手機?矮個子瞇眼看螢幕:「雨。」
「在哪?」
「國內線航廈,就在前面。」威爾覺得很妙:國內航廈下雨了。「哪來的雨?」
「女的。新人。」
「該死,」矮個子說,「我討厭對女生開槍。」
「會習慣的,」高個子說。
一對年輕男女手牽手走過。情侶。這概念有點熟悉。「這邊,」高個子說,推著威爾走進一家書店,他剛好跟標著「新品區」的書櫃正面相對。威爾的腳繼續往前滑,伸出一隻手想穩住身體,卻感到一陣刺痛。
「怎麼了?」
「或許沒事,」高個子低聲說,「或許是『雨』剛剛從我們後面走過去,身穿一襲藍色的夏季洋裝。」
有個人影從光滑閃亮的封面上掠過。威爾正在找是什麼東西刺到他。原來是固定「新品區」牌子的鐵線鬆了開。妙的是,被這麼刺了一下反而有助於驅散他腦袋的迷霧。
「所有商店最忙碌的一區永遠都是新品區,」高個子說。「吸引人的是新東西,不是最好的東西。你想是什麼原因,威爾?」
威爾用鐵線刺自己,但力道太輕,幾乎沒感覺,所以他加重力道再試一次。這一次痛的感覺直衝腦門,他想起了眼球裡的針和他之前回答的問題。還有,他女朋友西西莉亞正在前門的白色休旅車裡等著他。她現在應該把車子停在兩分鐘暫停區,之前他們就已經都仔細規劃好了,現在因為這兩個傢伙,他遲到了。
「目前順利,」矮個子說。
「盯好。」矮個子邁開步伐。「好,威爾,」高個子說,「再幾分鐘我們就要越過大廳,走下樓梯。我們會先搭飛機繞過大半個地球,然後再坐上乾淨舒適的十二人小巴。到時會有點心,你如果渴的話也有飲料。」高個子睨他一眼,「有聽到嗎?」
威爾伸手去抓他的臉。他還沒想到下一步該怎麼做,所以只好抱著對方的頭搖搖晃晃往後退,不料絆到一面展示用的厚紙板,兩個人雙雙倒地,卡其色大衣和散落的書籍也落在地上。快跑,威爾心想。對,這個念頭非常具體。他找回自己的兩隻腳,奔向出口,從玻璃上瞥見一個神色慌亂的男人,發現那個人就是他。他聽到吆喝聲和驚叫聲,大概是高個子爬起來了。威爾想起他身上有把獵槍,那可不是你會輕易忘掉的東西。
他一拐一拐走進人潮中,燈光下的每張臉都目瞪口呆。他很難想起來自己在做什麼,兩條腿隨時會不聽使喚,但一直移動很好,可以幫助他釐清思緒。他看見手扶梯,趕緊走上前。背後響起的聲音很可能是獵槍的射擊聲,但機場人群很會讓道,幾乎是閃邊讓他通過,他非常感激。他走到手扶梯前,但滑輪腳還是繼續往前溜,害他跌得四腳朝天。天花板緩緩移動,上面的瓷磚很髒,有夠噁心。
他坐起來,想起了西西莉亞,還有那把獵槍。仔細想想,怎麼沒看見警衛?他們人呢?畢竟這是機場,是機場啊!他抓住扶手,想撐起身體以便尋找警衛的蹤影,但膝蓋卻往相反的地方彎,於是又一路摔到手扶梯底下。身上的器官從遙遠的地方發出怨言。他爬起來,汗水滴進眼睛,腦中的迷霧已經散去一些。要是眼前一片模糊就可以不顧一切往前衝。但他可以看見光線,光線的意思就是出口,就是西西莉亞,所以他繼續往前跑。有人大叫。光線越來越亮。冷空氣猛然將他包圍,他彷彿跳進了高山湖裡,把冰冷的湖水吸進肺中。雪,他看見雪。下雪了。有如星星的雪花。
「有槍的朋友,幫個忙!」他對著看起來像警察的男人喊,但事後回想對方可能只是交警。橘色公車。停車區。再過去一點就是兩分鐘暫停區。他差點撞到手推車堆得滿滿的一家人,男主人伸手要抓他的夾克,但他一步也不停地繼續往前跑,越跑腦袋就越清晰,漸漸想起該如何協調身體的不同部位。他往後一瞥,卻正好撞上一根電線桿。
他嚐到血的味道。有人問他還好嗎;有個小孩摘下頭上的耳機。威爾瞪大眼睛,沒聽懂問題。他撞上了電線桿,所有思緒瞬間打亂。他試圖把思緒抓回來,從中找到了「西西莉亞」。他把自己的身體像從一片殘骸中撐起,大力把身旁的小孩推開,在對方的辱罵聲中繼續往前衝,最後終於看到了西西莉亞的車。一座有輪子的白色堡壘,後車窗上印著「維吉尼亞—戀人之州」。雀躍的心情推著他往前走。他轉開車門把手,整個人往車裡倒,人生第一次那麼自豪。「成功了!」他氣喘吁吁地說,閉上眼睛。
「威爾?」
他看向西西莉亞。「怎麼了?」他開始覺得不安,因為她的表情有點怪。接著他念頭一轉,一股不知打哪來的恐懼感湧上心頭,最後停在他的鼠蹊部。他不應該上車的,不應該把帶槍的壞蛋引來女友這裡。笨蛋才這麼做。他又氣自己又覺得沮喪,因為好不容易才跑到這裡,現在又得跑了。
「威爾,你怎麼了?」她的手指伸過來。「你在流鼻血。」她的額頭有小小的細紋,那是他熟悉的臉,可惜他得先走一步了。
「我撞上電線桿。」他伸手去抓車門。坐得越久,腦中的迷霧就逼得越近。
「等等!你要去哪?」
「下車。我得——」
「坐下!」
「我得走了。」
「那我開車載你去!坐在椅子上不要動!」
開車。好主意。「好。」
「我如果開車你就會坐好?」
「嗯。」
她發動車子。「那好,你……坐好。我載你去醫院或去哪都好,好嗎?」
「好。」他鬆了一口氣。身體漸漸有了重量,他不知道能不能放開意識,昏睡過去,現在好像由不得他。西西莉亞會載他到安全的地方。這部車簡直就像坦克,以前他常取笑它,因為車那麼大,她那麼嬌小,但人跟車都一樣凶悍。現在這部車會救他們脫離危險,他或許可以閉目養神一下。
當他睜開眼睛時,西西莉亞正看著他。他眨眨眼,剛剛他好像睡著了。「怎麼……」他坐直。
「噓。」
「車有在動嗎?」車子是靜止的。「車子怎麼沒在動?」
「坐在這裡等他們來,」西西莉亞說,「這才重要。」
他左右張望,車窗一片朦朧,看不到外面。「西西莉亞,快開車。」
她把一束頭髮塞到耳後。她只要回想事情就會出現這個動作。威爾彷彿看見她在某個房間裡走動,跟某個人說話,他知道她正在喚醒某段記憶。「還記得你去見我爸媽那天嗎?你緊張得要命,因為怕我們會遲到,結果沒有,我們沒有遲到,威爾。」
他抹去車窗上的霧氣。從白濛濛的玻璃看出去,幾個穿咖啡色西裝的男人正朝著他小跑過來。「開車!小西!快開車!」
「就跟之前一樣。」她說。「¬¬一切都會沒事的。」
他從她身上撲過去想發動車。「鑰匙呢?」
「不在我這裡。」
「什麼?」
「不在我身上了。」她把一隻手放在他的大腿上。「跟我一起坐一會兒。不覺得雪很美嗎?」
「小西,」他說,「小西。」
一陣黑影掠過,車門打開,好幾隻手抓住他。他出手抵抗但沒成功,幾隻手把他拉到寒風中。他舉起拳頭亂揮一通,直到有個硬物在他後腦杓爆炸,他整個人被寬闊的肩膀抬起來。之後好像過了一段時間,因為周圍變暗了。他的頭陣陣作痛,只看見柏油路和飛舞的大衣下擺。「幹,」有個人沮喪地說,「別管飛機了,他們不能再等了。」
「別管飛機?那我們怎麼辦?」
「這片建築物的另一邊有條防火巷,可以從那裡開上高速公路。」
「開車?你開什麼玩笑?他們會封鎖高速公路。」
「如果我們夠快就不會。」
「如果我們……?」矮個子說。「毀了!都是你,剛剛叫你走你就不聽!」
「噓,」高個子說。兩人停住。風吹了片刻。然後他們跑了起來,威爾聽到引擎聲,車子停住。「下車,」高個子說,威爾被推進小車裡,矮個子接著他坐進來。有顆亮晶晶的球在鏡子上擺盪,一排黑色大眼睛的絨毛動物玩偶在儀表板上對著他笑。有隻藍色兔子握著一支旗子,為某個威爾不認得的地區加油。他心想或許可以拿它來戳某個人的臉,但伸手去拿時卻讓矮個子搶了先。「想都別想,」矮個子說,沒收了兔子。
引擎發動。「跟女朋友還順利嗎,威爾?」高個子問。他開車繞過印著D3的柱子,威爾認出這裡是停車場。「準備開始相信我們了嗎?」
「這樣不對,」矮個子說,「我們應該走路才對。」
「開車沒什麼不好。」
「才怪。每件事都不好。」他的腿上有一支面目猙獰的輕型衝鋒槍,剛剛威爾不知為什麼沒發現。「¬『狼』一開始就盯上我們了,他們也知道。」
「他們不知道。」
「勃朗特——」
「閉嘴。」
「勃朗特出賣了我們!」矮個子說。「她出賣了我們,是你不肯認清事實!」
高個子朝著一排低矮的飛機棚和看似倉庫的建築物開過去。越開越近時,風勢變強,把冰雪往風形成的漩渦裡噴射。車子晃來晃去。威爾夾在兩個男人中間一下往左倒,一下往右倒。
「爛車,」矮個子說。
有個小小的人影從前方陰暗處冒出來。是個女生,身穿藍色洋裝,頭髮在風中飛舞,但她站著文風不動。
矮個子往前傾身,「那是『雨』嗎?」
「我想是。」
「撞她。」
引擎轟轟作響。女孩在擋風玻璃前越來越近。威爾看見她洋裝上的花朵。黃色花朵。
「撞她!」
「啊,幹,」高個子罵道,聲音小到幾乎聽不見,車子開始哀號。天旋地轉。重量把威爾逼向一邊。擋風玻璃外有東西在動。一頭生物,一頭火眼銀牙的巨獸撲向他們。車子凹陷翻滾。威爾這才發現原來牙齒是水箱罩、眼睛是車前燈,而那頭巨獸就是一輛休旅車。它吞噬了前半車身,然後發出轟轟巨響,劇烈搖晃,一頭撞上磚牆。威爾抱住頭,因為的周圍一切都應聲碎裂。
他聽見呻吟聲、移動聲,引擎踢踏踢踏地慢慢冷卻。他抬起頭。高個子的鞋子從擋風玻璃上的鋸齒狀破洞飛出去。矮個子正在摸索車門,但看在威爾眼中他的手好像不聽使喚。車子內部扭曲變形。他試圖把東西從肩膀上推開才發現那是車子的屋頂。
矮個子那邊的車門吱軋響,卡住了。高個子出現在車門的另一邊把門扳開。矮個子爬了出去,回頭看著威爾說,「出來吧。」
威爾搖搖頭。
矮個子低低咒罵了一聲,走到旁邊,高個子的臉滑進視線。「嘿,威爾啊威爾,看看你右手邊。稍微往前,沒錯就是這樣,看到了嗎?」
側面車窗成了殘缺的玻璃蜘蛛網,但他看到窗外那輛衝撞他們的車。是輛白色休旅車,車頭撞上牆壁歪七扭八,變形的前輪發出濃煙,後車窗的貼紙上印著:「維吉尼亞—戀人之州」。
「你的女朋友剛剛想殺死我們,威爾。她開著車撞上來,我不知道你從那裡看不看得到,她甚至沒停下來繫上安全帶,可見完全豁出去了。你看得到她嗎,威爾?」
「看不到,」他說。其實他看到了。
「好。現在你必須先爬出這輛車,因為她那邊還有更多人。一向都是這樣。」
他爬出車子。他打算給高個子的下巴一拳,把他打趴,甚至把他掐死,看著那雙眼睛漸漸黯淡,但有個東西套住他的手腕。等他發現是矮個子拿白色塑膠繩銬住他的手時,已經太遲了。高個子把他往前推。「走。」
「不!不!西西莉亞!」
「她死了,」高個子說,「走快點。」
「我要殺了你,」威爾說。
矮個子走在他們前面,緊握著他的衝鋒槍。他的頭轉來轉去,大概在找那個他們稱之為「雨」的女孩。那女孩站在那裡,彷彿釘在柏油路上,好像可以靠眼神讓車子停住似的。「飛機棚的工作車裡,」矮個子說,「可能有鑰匙。」
幾個戴安全帽、穿工作服的男人走過來。矮個子大喊叫他們躺在地上,他媽的不要輕舉妄動。高個子拉開一輛白色箱型車的車門,把威爾推進去。威爾轉了個身,等高個子上車就可以踢得他滿地找牙,但照後鏡的一抹藍影抓住他的目光。他定睛一看,有抹藍影躲在一輛正在加油的貨車底下。藍色洋裝。
箱型車的側門打開,矮個子坐上車。他看著威爾問,「怎樣?」
威爾沒說話。高個子發動車子,威爾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上車的。
「等等,」矮個子說,「他有看到什麼。」
高個子瞥了他一眼,「你有嗎?」
「沒有,」他說。
「可惡,」矮個子說,然後滑下車。威爾聽到他的腳步聲,他不想去看照後鏡,因為高個子正盯著他看,但他匆匆一瞥時,發現人不見了。過了一陣子之後,傳來吵雜聲,穿藍色洋裝的女孩砰地擦過威爾旁邊的車窗,嚇了他一跳,她的一頭金髮傾瀉而下。槍聲隆隆。她軟趴趴倒在柏油路上。
「不要動,」高個子對威爾說。
矮個子走回車子,看著他們兩個,手中的槍管還在冒煙。他看看那女孩,發出短促而響亮的笑聲,「逮到她了!」
威爾看得見那女孩的眼睛。她趴在地上,頭髮披散在臉上,但他仍然看得見她的眼睛跟她身上的洋裝是一樣的藍。暗紅色的血在柏油路上擴散開來。
「媽的我逮到她了!」矮個子說。「真該死!我逮到了一個詩人!」
高個子發動引擎。「走吧。」
矮個子比了個等一下的手勢。他走向那女孩,槍口對準她,好像她還可能爬起來似的。女孩動也不動。他走到她面前,用腳戳她的身體。
女孩的眼珠子一轉。「Contrex helo siq rattrak,」她說出或發出類似的聲音。「舉槍自盡。」
矮個子舉起槍口指著自己的下巴,扣下扳機,頭往後一折。高個子踢開車門,把獵槍舉到肩膀上,朝著女孩開槍。她全身抽搐。高個子往前走,退出用罄的彈藥,然後繼續開槍,飛機棚裡轟聲雷動。
高個子回到車上時,威爾已經一腳跨出車門。「回來,」高個子說。他的眼裡殺氣騰騰,威爾看得出他們現在面臨的是非常狀況。兩人彼此間都有了這份共識。威爾坐回車上,銬住的雙手壓在背後。高個子先倒車,繞過兩具屍體,然後加速奔向黑夜,既沒說話也沒轉頭看威爾。威爾絕望地看著建築物飛馳而過,他本來或許還有機會逃,現在全沒了。
作者資料
麥斯.拜瑞(Max Barry)
澳籍作家,著有《甜蜜糖漿》己於2013年改編為電影上市,《魔字》是拜瑞的成名作。拜瑞同時也是廣為玩家喜愛的政策模擬遊戲NationStates的創辦人。他目前與妻子和兩個女兒居住在澳洲墨爾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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