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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都云作者痴,誰解其中味?」
《紅樓夢》的開卷詩正是曹雪芹一生的註腳;
卻又是怎樣的經歷、怎樣的蘊育,
方能造就寫下這本古今奇書的曹雪芹?
康熙駕崩後,皇四子硝禛即位成為雍正皇帝。世代任職江寧織造府的曹家正為如何揣摩上意而傷透腦筋,年幼的曹霑便在長輩的考量之下送往北京平郡王府做表哥福彭的伴讀,但此時的曹霑尚不知世事險惡,鎮日胡鬧玩樂,悠閒度日。
為了取得威信及鞏固地位,雍正即位後,便開始對付當初反對他的朝中官吏,蘇州織造府李煦一家因此被抄,李煦流放塞外,家人也淪為遭拍賣的官奴。李煦的孫女李玥因其閉月羞花之貌,勢必會成為眾人爭奪的對象,為了保全李玥,暫時將她送至江寧織造府中躲避,和後來南返的曹霑情誼甚篤,同進同出。而李家被抄後,曹家也開始想盡一切辦法給皇帝好印象,希望能多過幾天平安日子。
李玥藏身江寧織造府的事情畢竟暴露,有心人趁隙前往搶人,曹霑的太姨李芸為保全李玥,便稱自己是李玥而讓來人帶走,真正的李玥則隱身戲班。
在剷除年羹堯、隆科多二人後,雍正回頭再對付曹家,下旨再貶曹頫,企圖將曹家趕盡殺絕……
曹雪芹的《紅樓夢》除了寫出人物的真性情,也寫出千古不去的宿命禁錮;
端木蕻良的《曹雪芹》則描繪歌舞昇平之下的暗潮洶湧,
揭開「字字看來皆是血,十年辛苦不尋常」背後的深沉與哀傷。
目錄
第二五章 楚楚筆花輕離人世 揚揚世子胡鬧翻船
第二六章 伏機早設上推下卸 鳴鏑說帖點火煽風
第二七章 郡王府風波數起 納爾蘇怒火橫生
第二八章 郡王遷怒鞭福彭 福晉慎思遣曹霑
第二九章 春去鷓鴣藏小玥 秋來鐘鼓動離魂
第三十章 艄公知北又知南 佚女相逢復相違
第三一章 深夜化裝說店主 荒村繞路瞞曹霑
第三二章 金針不度難描鳳 牙刻長留生母情
第三三章 黃鶴去時雲脈脈 青梅來此影姍姍
第三四章 病乎魔乎無作有 是耶非耶意中情
第三五章 芙渠綻時靈華現 白雲深處月兒藏
第三六章 林蔭相覓竹金鈴 別院共用團圓節
第三七章 曹霑喜得鳳凰盞 玥兒巧做同功蠶
第三八章 窮山村鄉師題字 風雪夜戴震出生
第三九章 黑帝庸殘偏作主 瓊花款曲本無猜
第四十章 淺月偏遭伐桂手 深山難禁盜泉聲
第四一章 記事珠迦南香串 吟詩集亭北花飛
第四二章 霽虹帕春滿唐塢 金碧圖秋臨蕭樹
第四三章 雲錦房抽絲繫縷 夫子廟覓禁尋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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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春去鷓鴣藏小玥 秋來鐘鼓動離魂
李煦眼前擺著一碗薏米仁粥。他凝著神看著它,實在吃不下去。
又停了一會兒,他怕家人又過來勸說,還得費話,這才勉強吃了兩口,故意應付過去。
侍女鷓鴣走來,把早點收拾過後,便又送上代代花茶。
李煦剛想像往常一樣,叫鷓鴣把孫小姐玥兒喚來,但馬上又想到:玥兒也在吃早點,叫她乖乖地吃完再說吧,免得一打岔,她又不吃了。
這時,飄來一陣花茶香,他皺了皺眉頭,輕聲說:
「換一杯菊花吧!」
鷓鴣連忙過來,把茶換過。
她在李煦面前停了一下,見他沒再吩咐什麽,這才轉身到屏風後面侍應著。
李煦得到落職的消息後,便終日不出府門,免得再橫生枝節,待在家中,等候聖旨。他還不知聖諭上面到底寫下什麽罪名。皇上最終將他如何發落?是不是還給他留下一步退路?
李煦明白,他的官職會一抹到底,甚至首級也難保全。弄得不好,還會滅祖滅宗。
他是個熟讀經史的人。「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這句話,他是深有體會的。他對《趙氏孤兒》這齣戲,平日也是極喜看的,蘇州織造府中自養的小班,不知已演過多少場呢。《跑雪山》這齣戲,這些年市上演得更勤。有的戲園子還故意貼出海報,把這個劇目寫成《曹福升天》,也有寫成《曹福成仙》的,來給曹家歌功頌德。因為「頫」字過於生僻,很多人就訛成「曹福」。甚至公事行文,也有寫成「曹福」的。因之,有的戲班領班,為了便於討賞賜紅,就大演「曹福」的戲,暗指曹家忠心義膽的意思。因為兩京望族,非親即友,點戲出應,未免都要在這個圈子裡面兜來兜去,只要他們賞臉,不但可以多討喜幸錢,還可聲譽鵲起呢!有的又覺明寫「升天」不好,就把戲目改成《南天門》,暗寓升天的意思……
李煦正心神恍惚,忽而聽到嚶嚶的啜泣聲。聲音像是他的小孫女玥兒。他本來半倚在睡榻上,便馬上坐正了傾聽,但細聽聲音又沒有了。才感覺出來是自己的耳鳴,又是左耳鳴得厲害。
但他禁不住又想看看小孫女——這個心頭的明珠,李府的命根子!……
「想我從記事起,就在宮裡討生活。這回已是凶煞臨門,不可不早做打算。本來行將就木,死亦何妨?只是,我家祖脈,由我斷絕,有何面目得見列祖列宗於地下!……」
李煦,這時面赤耳熱,胸口像壓了千斤巨石一般。他感到吸氣出氣都很艱難。可是不願別人看到他難受的模樣,便又稍稍直起身來,喘息了一會兒,張著嘴大口吸氣。
他強自平靜下來,伸出手去,胡亂摸到茶杯,飲了一口茶,舒舒氣,好像又有了活氣。
他的全部心血,凝結成一股心思:要搶出孫女玥兒來!她這樣小,這樣逗人憐愛,絕不能投身為奴,更不能死!她,她是個多麽好的女孩呀……
忽然,大管家進來回稟:
「巡撫大人案前張老爺到!」
李煦明知這張老爺,就是蘇州巡撫面前得力的張師爺,心中不覺萬分鄙夷。但臉上還是強顏為笑。忙道:
「扶我起來,請他到『軒中軒』相見。」
大管家答應個「是」,還沒轉身回請呢,誰知張師爺就已經闖入內室來了。
李煦覰著眼,心想:兵敗如山倒,家敗如決堤,什麽東西也都可以沖進來了。
鷓鴣連忙過來,扶著李煦坐直。張師爺雙眼死盯住她。
張師爺三腳併作兩步,搶先走近榻前,微笑著道:
「請勿下榻,您家金體不豫,萬萬保重,不可起動。卑職奉撫臺大人口諭,特來拜見。因有重要公務,未等回報,擅自進見,敢請大老爺萬勿怪罪為幸!」
李煦忙道:「豈敢!豈敢!張老爺親臨寒舍,有何見教,命我前去就是。何須有勞貴步呢?我雖臥病,豈可如此簡慢?知道的,素知吾等不分彼此;不知道的,反而以為家居未免過於輕狂了!……」
話未說完,兩人都大笑起來。
鷓鴣送上茶後,便躲到屏風後面去了。
張師爺道:「目前不比往常,所謂官身不由自主是也!」
李煦自然聽出這話,是說他已不能擅自出門的意思,更加揣摸不出張師爺是幹什麽來了。但是,他急於要想知道蘇州巡撫要他來做什麽,便道:
「恩撫大人,有何見教?即請張老爺示知,以便遵照辦理,絕無違誤!」
張師爺沉吟了一下,道:
「一是,奉撫臺大人之命,特來拜見問安!」
李煦掙扎著欠身道:「豈敢,豈敢!」
張師爺輕咳了一下道:「二是,說來話長。現在去繁就簡,我看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他用眼睛掃了一下李煦,說道,「巡撫大人老太君,過幾天適逢八十壽誕,您是知道的。」
李煦忙道:「這,舍間都入正冊,到時候,萬無貽誤,自會重禮奉上,以求蔭庇。不過,李煦身為子民,雖說辦了一輩子的公事了,但在這上面,還得請張老爺指教一二呢!」
張師爺笑道:「說哪裡話來,卑職不過跑腿學舌而已!」
正在這時,忽然有一陣樂聲傳出:
「哆、哆、哆咪來哆,
咪嗦吶,
吶嗦咪咪哆來哆來咪哆,
吶吶嗦哆——!」
這樂聲,流露出淒涼的哀音,李煦心中越發感到無限悲傷……
張師爺聽到這樂聲,不由地豎起了耳朵,忙問:「這是什麽聲音?」
李煦道:「是——鐘聲。」
「鐘聲?」張師爺急忙立起,尋著鐘聲,快步走到隔扇旁,探頭向外間看去:
只見堂屋裡一座豪華富麗的落地大金鐘,隨著樂聲過後,便有噴泉四射,還有水晶柱輕輕移動。泉水四周,鮮花開放,翠鳥齊鳴。鳥聲剛過,一個金髮碧眼的女郎,身著紗裙,從花架中轉出行禮,牌上出現四個字:「祝君早安」。便見金鐘上的時針,正指著辰正時刻,花架上的懸鼓隨即打出清脆的鼓聲九響。
張師爺看得目瞪口呆,眼珠子都快收不回來了。心想:怪不得撫臺大人命自己前來討它哩,這真是個世上無價之寶呀!
李煦見張師爺這等失態,也無心看他,便道:「張老爺,快請坐!此來有何見教,就請直說了吧!」
張師爺這才回到座位上,饞涎欲滴道:「實話實說了吧,就為府上這座特大金鐘來的!撫臺大人高堂老太君,久聞府上有這座會奏曲子的大金鐘,很想借去。要在華誕之辰,圖個風光,也使來賀親友,大開眼界!」
李煦聽明白了他的話,連說:「正要送去,託老壽星洪福,求個賞識呢!」
張師爺這才滿臉堆笑道:「府上是老公事了。接手前朝辦皇差,這海上的買賣,誰不知道,是張手擒來,淌手甩去的生意。海西人經過通事的教唆,哪個不知道先備置好副品打點上差?說穿了,要比『那一份』還有過之而無不及呢!」說罷嘻嘻一笑。
李煦聽到這話,不由全身一震,便用話把他堵了回去,道:「我家從來都是把好的奉上宮中。外使、司鐸,如有違反,我都好言相勸,必使異國進貢誠心,上達天鑑。其他弊端,一概杜絕!」
張師爺道:「話是這麽說呀!您府上是信得過的。李煦——李佛菩薩,哪個不知,誰人不曉?不過,辦皇差這個買賣,是辮子盤在腦袋上,有時難免看不出。老百姓倒也心明眼亮,說什麽:『皇差皇差,憑皇上猜。猜好白搭,猜壞活該!』這不同兒戲,可不是鬧著玩的呀!」
這時,沒等李煦回答,鷓鴣便走上前來,請示道:「老爺!方才大管事回稟說,落地金鐘已然準備妥帖,敢請上邊示下,是送過去,還是著人來取?」
李煦看了鷓鴣一眼,從鷓鴣眼神裡看出,她是在說:
「一架大鐘,算得什麽?趕快打發他走了,免生枝節。這種勢利小人,惹不起,趕快送走算了!」
李煦明白鷓鴣這個舉動,是眼看什麽也保不住了,犯不著再多做糾纏,便笑著對張師爺道:
「隨著張老爺的轎子,吩咐下人們送過去,如何?」
張師爺露出牙齒,道:
「我已帶來人了,他們自會抬走。不消送了!」
李煦聽了,在心裡罵道:「強盜!貨真價實的強盜!還沒等皇上抄我的家呢,他倒先抄起我的家來了!」
張師爺說罷,便把眼光移到鷓鴣的臉龐上,直盯盯地看著。
鷓鴣趕忙退了進去。
張師爺便轉向李煦道:「有道是:『宮女如花滿春殿,只今唯有鷓鴣飛!』您貼身的寵姬,早晚是要飛的囉!還不如做個人情,賞給卑職,公私兩便。在老爺,是司空見慣;在鷓鴣,可有個安身立命之所,免受飄零之苦;對在下,也得有豔福消受。豈非三全其美也!」說罷又嘻嘻地笑將起來。
李煦噎著一口氣,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只見鷓鴣「嗖」地從屏風後面出來,跪倒在李煦面前,臉色凜然地說出一席話來:
「奴才雖遠不如綠珠,但也幼習歌舞,粗通文字。雖然不敢追慕前人,但願求個意足心安,生死一之。主子幸勿見棄。古語說,人各有志,請主子成全奴才的素志!奴才別無所求!」
張師爺瞪了她一眼,恨道:「雜事祕,咎由自取,到時候,聖旨一下,萬劫不復,勿謂言之不預也!」
說罷,起身便走。
李煦忙道:「告罪!告罪!恕不相送了!」
張師爺走了幾步,轉過身來,面對李煦打了個躬,道:「改日相會,又該『別是一番滋味在心頭』了!」
說完,大步向外走去。
鷓鴣站起身來,並不相送。待到張師爺走出,她才急速地走到隔扇旁,看著張師爺帶來的下人把大金鐘抬了出去,看著大總管陪著張師爺走出了正廳……
她立在隔扇旁,眼淚撲簌簌地從臉頰上落下來。待淚水止住了,才悄悄轉過身來,向著李煦榻前走去。
這時,大管家錢三,進來稟道:「老爺的德政碑,已經刻得了,『機行』要擇個吉日樹碑。對他們如何恩賞,請老爺示下。」
李煦聽了,不由頭頂生煙,眼中冒火,剛想怒斥錢三,只聽得鷓鴣在旁輕輕喊了一聲「老爺!」李煦便只好嘆了一口氣,道:
「你好好打發他們回去吧!現在不是錦上添花的時候,而是需要雪中送炭啊!」
錢三不知這話裡有話,只得退了出去。
* * *
李煦夙蒙康熙皇帝賞識信任,官銜是大理寺卿,這種風光,都是皇上格外恩典。曹頫襲了郎中,因為年輕,做事不夠老到,康熙經常面諭,或下密旨,教他多加小心,少出漏洞,免得受人參奏,使皇上左右為難。
比如,就拿燒製瓷器琺瑯這事來說吧,因為燒料寶貴,其中有寶石、珍珠、瑪瑙等物,難免有人覬覦侵吞。起初還是按照旨意、件數、先送御覽,才落實燒製。誰知日久生懈,難免有少報、漏報之處,致招皇上疑惑。當時,各主子擅自傳旨,燒製御窯寶器,皇上定要曹頫在密摺中奏聞,揭發出來。說來輕巧,做來不易:不奏吧,將來被人告發,皇上怪罪下來,怎能擔當得起?密奏上去,主子挨斥受貶,也會猜出是誰密告的,自會給眼罩戴……
此等小事,都要煞費苦心,比這大十倍百倍的熱門,更不消說了。最易遭災惹禍的,莫如海西貢品。誰不虎視眈眈?如不打點,難免掣肘;如加打點,拿皇上的東西做人情,皇上佯裝不知,倒也罷了;如果一旦惱怒下來,借題發揮,那還了得?
今天,在張師爺眼裡,蘇州織造府早已更名換姓,不再姓李了。這一聲鐘,撞得響亮,致使李煦悟出自家大勢已去,無法挽回了。
李煦急於想知道雍正確實定了他什麽罪名?剛由宮中大太監雙全那兒透露出來的消息,真如泰山壓頂一般,他的身家性命都難保了。但是過了一陣子,他只想知道皇上諭旨上文字的措詞,到底是怎麽寫定的?從哪方面捉他的把柄,藉口開刀?
他傷心的是,京中友好千百,直到今天,竟然還沒有人透露給他皇上賜給他的罪名到底是什麽,使他只有糊裡糊塗地伸直了脖頸在等著挨刀。
他料透,這回要落得個山窮水盡了,就鐵了心,只要保住他家的根苗。如果現在有初生的嬰兒就好了,可以藏匿起來,隱姓埋名,將來還可繼宗續代。官家籍沒人丁,最重男子,對於女子便加輕視。李煦反復著想,覺得只有救住孫女玥兒還有幾分活口,何況玥兒又是他家的命根子呢!趁著屋中無人,便急中生智,把這事託給鷓鴣來辦。
鷓鴣應擔下來,便告他今後只要他閉口不再詢問此事,事情才能辦得成。
李煦全都答應下來。
* * *
李煦想最後再看玥兒一次。
小孫女玥兒比花美過十分的小臉龐,比月亮還恬靜十分的小神情,一時都浮現在他眼前。他多麽想撫摸一下玥兒的頭髮,拉拉她的小手,和她說幾句家常話……
他忍不住叫鷓鴣把玥兒帶來,這時要見她一面。
鷓鴣深知李煦此時心緒。但若一味地不捨,玥兒小姐又如何救得下來呢?她看看李煦,硬著嘴回道:
「老爺可是答應在先,從此閉口不談此事,何必又要和孫小姐見面呢?」
李煦不知就裡,只好把心一橫,不見也罷,免得耽誤大事。
他把手一揮,彷彿只有這樣才能把這念頭趕得一乾二淨似的。念頭是趕走了,可是,眼睛卻模糊起來了。
關於把孫女玥兒如何處置,他知道交給鷓鴣去辦,是上上策。鷓鴣要他答應不再過問,可見鷓鴣已經不是一個人在辦,而是已有可靠的人在出謀劃策的了。李煦深知,此事只有狠下心,不再插手,不再知情,鷓鴣才更好辦。
李家居處蘇州,雖說沒有金陵曹府那等顯赫飛揚,但是,文采風流,早已聲名在外。李煦身為蘇州織造,東吳從西施說起,就以出產美女,為世豔稱。凡是內府供奉需要人,都得由蘇州織造府選取進京。
蘇州人傳說,天下美女,都從李府過手;每個美女之最,都得給李府留下。這被留下的千種萬種美妙仙姿,又都集中在李煦的孫女兒李玥身上,再在她容顏最細微的地方煥發出來。因此,孫女兒雖則很小,可是已經遠近聞名。李煦為了此事,便不許玥兒見到生人,更少走出府門。因為但凡她一出門,就會轟動全城,真有勝過「看殺衛玠」的勝況。李煦年老,有此孫女得娛晚年,自是高興。但也有使他不高興的事,那就是小孫女的父親,自己的長房兒子李鼎,未免過於不爭氣了。
李煦因為公事繁多,平日為宮中或主子遴選歌妓,進獻戲班等事,只好由長子李鼎練習承辦。從此,李鼎耳濡目染,自然而然便沾染了一身戲癖。他本人又生得手眼伶俐,扮相有神,日與歌伶廝熟,做到青衣反串,文武不擋,成為鼓噪江南的名票。加上他奢華成性,征酒逐歌,揮金如土,上演新出《長生殿》,一堂「霓裳羽衣舞」的行頭,就耗費數萬兩銀子。年深日久,不但使蘇州織造府上的虧空越來越大,就是當地百姓對他這些行徑,也早有煩言。李煦現在擔心的,也正是這個李鼎。現在他還在路上未歸,不知他今日停泊於何處,又沒法和他通個消息。但願他在路上不要過分招搖,再惹橫禍,就算心滿意足了。
李煦又想到:他的四姓家人,都成了巨富,個個在蘇嘉一帶,廣置田園,大興土木。不僅老百姓為之側目,就是地方官,也都為之眼熱呢。因此,蘇州地方的童謠,早有「銅錢無廓」的說法,就是李家的錢已沒邊沒沿的意思。
李煦覺得這種流言,早已深入人心,一時沒法洗刷。也是自己過去自視甚高,滿以為對天無愧,忠心為主,自有好報。卻沒想到如今落得個他人受惠,自己遭殃的下場。人稱「李佛」的善人,要想求個善終,也還有些搆不著呢!
李煦心緒很亂,前八百年、六百代的事,一時都翻騰而來,老箱底的事,也想起來了……
他感到有個不祥的兆頭:據說,人在要死之前,總是把自己一生的歷史,都在自己的眼前重現一個過。因此,他便「霍」地坐直起來,要把闖進腦海的東西,統統趕跑才好。
正在這個節骨眼上,鷓鴣引著湯興走了進來。
湯興現在已是蘇州的大綢緞商,南京北京都有他家「興」字號大生意。他在蘇州、南京、北京都起了大宅子。但是,見到李煦,還行大禮。
李煦見到他來,不明真意。因為自從雍正登基以來,過去向李家靠近的,現在都和李家疏遠了。李煦撤職,雖然尚未露出風聲,但是,平日鼻子長的傢伙們,早已嗅得出來了。因此,湯興的來意,李煦還摸不透。繼而才想到,必定是他知道素日親信的沈毅士也在被參之列,郭茂也牽連在內,郭茂的兒子也不好出面來營救了,錢仲璿只是盡量往身上兜的角色,沒有緩手的餘地。只有湯興,和其他老家人一樣,是早年就開脫了的,目前又是工商這行的人士了,他來擔當些事,不會犯嫌,人們不會從他身上上掛下聯。李煦想到這,才有幾分踏實了。
只見湯興站起身來,便對李煦道:
「奴才明天就要去京城,老爺有什麽要我打點的,奴才傾家蕩產,在所不惜。事到如今,也毋須多言。奴才之有今日,都是託主子洪福。奴才平日為主子招風,今日能為主子毀家紓難,也是甘心情願。」
李煦忙止住他道:「目前,不是打點的問題。這要看皇上的意思,對聖上,除了金山銀山之外,還有一座鉛山。這鉛山,是誰也看不透的。」
湯興脫口而出道:「鉛山倒也能看透,只是鉛心看不透!」
李煦裝做沒聽見,連忙岔過去道:「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我家的氣數也到了。何況,子孫又不爭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哩!現在只有以誠感天,其他辦法,萬萬不可嘗試。」
湯興這才施禮道:「奴才識卑見短,不敢自作主張。只要老爺一旦有所吩咐,奴才粉身圖報,在所不惜!」隨即又道,「看來,今後也不易來往。老爺如有什麽吩咐,不妨今日領示,以免日後不易下達。」
李煦聽了,長嘆一口氣道:
「鳥之將死,其鳴也哀;人之將亡,其言也善。我一生榮華富貴,也算沾盡。回思今生補不了的憾事,只有一條,就是子孫不肖。隋朝楊堅,剛剛開國,便敗在楊廣手中。楊廣建造迷樓,別人沒有迷著,倒使自己迷失敗亡。殷鑑不遠,父皇創業,兒皇敗績。在上者如此,在下者也照抄老路。父親的功績毀在兒子的手中,比比皆是,我家也未必能逃脫這個。甚望大家都記住我這句話。其次是,當年銀臺曹公臨終對我說過:『廣開銅礦,多設機床。』這句話,他只對我說過。可惜我未曾做到,九泉相遇,我也無言以對。現在日薄西山,我怕做不到了。如果你能聽進這話,將來做到,就算救我一場了!」
湯興忙道:「我當永銘心中,見機而行!」
李煦又長嘆一聲道:「此言差矣!豈能見機而行?」
湯興連忙改口道:「必當照辦!」
李煦點了點頭,道:「楝亭有詩曰:『逼仄人間世,逍遙未有期。』正詠我也!我今己矣,尚望保重!隨時愛景光,皓首以為期!」說著,不覺流下淚來。
湯興不忍再看,又不敢多事耽擱,便又行了大禮,匆匆離去。
這時,鷓鴣走過來,問李煦道:「老爺!要見玥兒小姐一面嗎?」
這句極為平常的話,卻像萬道利箭刺在李煦的心上。他尋思了一下,怕看見孫女,會受不住的。一旦被孫女識破他的心思,小玥兒也要心傷的暗影,永世難消。小小年紀,何必使她苦上加苦,恨中添恨呢?因此,輕輕對鷓鴣說出兩句話來:
「不願你做《金谷園》的綠珠,倒願妳做《慶頂珠》裡的桂英……」
鷓鴣聽了,張口結舌,目瞪口呆。這時,她反而覺得不好辦了,以前認為真做綠珠,是難能可貴的。現在看來,要像蕭桂英來報父仇,才是不好辦哩!
鷓鴣正在發懵,只聽李煦口中吟哦道:
「終年不脫靴,那識解襪樂?平生謝幼輿,相望滿丘壑。」
隨即,他臉上透著苦笑,把兩手向空一攤。
鷓鴣乘機勸說道:「老爺,不妨下地走走,活動活動血脈,到窗前看看桂花。」
李煦聽了,便掙扎著起來。鷓鴣上前給他整理了衣衿,著上鞋履。
李煦站起身來,環顧了居室一周,覺得每件東西,既親切,可又十分陌生。這些東西,過去都從四面八方投向他來,以他為中心,向他集中。而現在,都要從他身旁飛去。飛去,就要離開他遠遠地,把他身上的熱力帶走,把他心中的歡樂帶走,就像一個勇士,眼看著自己身上的甲片,紛紛脫落,最後落得獨自在荒野裡,遭受四方射來的冷箭。
李府裡的擺設和曹府不同之處,就是西洋的東西特多。他方才偎倚的靠枕,就是法蘭絨的。榻前的一方地毯,是波斯的。床槅兩邊拉的帷幕,是金紅天鵝絨製作的。臥榻牆上掛著洋鏨琺瑯金牌,藍天碧海,有位女神在裸浴,她的四周,飛舞著幾個長著肉翅的小天使,頭髮都是金色的,映著藍天,分外耀眼。
這邊牆上掛著一對哈達罕鹿角,下邊交叉掛著兩把西洋利劍。
李煦走了兩步,便見到對面雞翅木的坐榻上面放的小桌,以及各式各樣的器皿,都是洋漆製作的。上面擺設著洋瓷小碗。
他再向條案上看去,那上面有許多陳年法蘭西葡萄酒,還有許多外國名字的飲料和香料。
環顧室內這些物品,本來都是外邦納款輸誠的貢品,本是國威日隆,聖德日廣的證明。誰知,忽而成了他傾家蕩產的原因。
他強自鎮靜,又步出隔扇門,到外間也順便看看。
闖入他眼簾來的,是正面牆上,一幅和人一般大的送子觀音像。這像本來每天都掛在這兒的,但他今天卻如同第一次看到。
站在繪像前面,注視了一會兒,看到那送子觀音慈祥的面孔,微微注視著她抱在臂上的嬰兒。嬰兒的眼睛看著觀音,聖潔的目光,酷似孫女小玥。他不由使勁再度注視,只見那送子觀音像卻幻化成南堂的聖母聖嬰像,在向他點頭示意。他連忙把眼閉上。待把溼潤的眼睛睜開,再細看時,又是平常那幅觀音大士像了……
他不由自主地跪到蒲團上,吩咐鷓鴣道:「幾點鍾了?去叫玥兒來,和我一起來禱告,求菩薩保佑她得到安生!」
鷓鴣聽了,心如刀絞。她知道此時玥兒已經離府了,自己也即將離去。輕聲道:
「金鐘已被別人抬走了,時辰已經攥在人家手裡。刻不容緩,此時也不是訴說肺腑的時候。只有人不知鬼不覺地交給奴才辦去,老爺只管放心好了,憐憐就來替我。奴才這裡有玉環一對,一隻留給老爺,一隻留在我處。將來如有要事,便以它做為憑信。奴才去了!」
…………
李煦愣了一陣子,當他醒悟過來,叫了一聲:「鷓鴣姑娘!」
有人在旁答應道:
「奴才憐憐這廂侍候!」
李煦看了憐憐一眼,才知道鷓鴣已走了一會兒了,他像孩子一樣,匍匐在地上,哭著嚷道:「鷓鴣!妳不能走呀!玥兒,我的小玥兒,爺爺怎能看不見妳呀……」
憐憐急忙過來攙扶著他,使他躺到床上去。延伸內容
【推薦序】見識西洋與轉骨長大:端木蕻良和他的小說《曹雪芹》
◎文/康來新(國立中央大學中文系教授暨紅學研究室主持人)
端木蕻良(1912-1996)的《曹雪芹》始於康熙(1654-1722)之死。他以鳳姐的「一夜北風」之句來起首全書,而當歷史的關鍵時刻,被小說家用來報時的則是:西洋自鳴鐘,北京帝王的內殿如是,江寧織造的府邸亦然。後者尤其生動了我們對男孩雪芹的歲月想像:在姑姑未嫁前的臥室,這位遺腹子由嬰而幼,漸漸長大。端木蕻良特別在樸雅風格的私人空間裝置了在當時堪稱尖新奇器的女形立鐘。既是放置桌上,想來尺寸不大,至少不像「暢春園」那兒的是落地式,更有意思是一北一南兩鐘的造型有異。在屬於男性宏大敘事的史觀下,見證奪宮政變的計時器亦須男偶搭配:曲髮深目、短衣窄褲的五吋絹人,會隨發條聲自格門而出,當鐘響前,還在沙上跪寫「天下太平」四字;殿內丑末寅初的「噹噹噹」三響,應答著皇榻垂死喉痰的「呼嚕呼嚕」;行禮如儀的時間告示,兼及視聽的一場表演,沙之書的四字,更反諷了政治舞台的不平不靜。
清史疑案與曹紅故事息息相關,此為紅學共識,其中發生於一七二二年、所謂的雍正(1678-1735)奪嫡一事,亦涉及我們對曹雪芹生平的解讀。有關這一點,端木在他的紅學雜文,就雪芹生年上採信了一七一五年而非一七二四年之說,但基於藝術考量,到小說實作時又將之提前了兩年。換言之,雍正元年的一七二三年,雪芹已十歲,如此安排是「為了使他稍大一點兒,稍稍沖淡他一些早熟的痕跡」。登場端木小說世界的紅樓作者,其首演情節也不尋常:他─不─見─了!對家人而言,其焦慮惶惑感或不輸聞訊康熙駕崩。好在他沒像《紅樓夢》中的英蓮一樣被拐走,原來織造府的小祖宗被自己的嗜讀欲望所拐騙,一時去躲看《女仙外史》了,鬧得上上下下不平不靜,幸而失蹤人口自動現身,當堂前受訓母執長輩後,乳名占姐兒的雪芹回到自己房裡——會是「怡紅院」一樣的所在嗎?沒有那麼琳瑯滿目。原來的女主人不尚華麗,只是全無珠光寶氣的木質家具與木石擺設。端木雖不似曹雪芹、張愛玲(1920-1995)出身國史級的顯赫家族,但亦是來自東北昌圖的地方名門,故對「富貴」美學的細節再現頗見品味與功力,相當程度能正面回應《紅樓夢》原著的藝術之道,包括:從容不迫的一派閒雅、百姓日用的民俗趣味與女性意識的美感靈敏;比方曹雪芹乳名、學名的命名經過,他成長環境的物質描繪。擁有女性乳名的男性主人,長於婦人之手與婦人之室,其室內布置亦充滿女性符碼,最醒目的便是桌上的鐘與牆上的畫;立著的銅鑄半裸女像,手托左右搖晃的帶擺,滴噠滴噠不已;掛著的少婦則正在倚欄望月,乍看幾乎真有其人。小說家告訴我們,曠世天才的曹雪芹就是在這樣東方仕女畫面與西方裸女的鐘擺聲中長大。
重視西洋文物與讀物更見於端木蕻良的紅學專著,也就是由北京作家出版社彙編他一九四一年至一九九六年相關的十七篇討論,名曰《端木蕻良細說紅樓夢》(二○○六)之書。對台灣讀者而言,倍感親切者莫若他的紅學兩大認同恰是渡海來台學者的學術成果:其一,台大歷史系李宗侗(即李玄伯,1895-1974)教授的曹雪芹遺腹子身世等曹學之說;其二,中研院院士方豪(1910-1980)神父因自身宣教而鑽研交通史的《紅樓》西洋物品考據;兩位在中日敵對期間的心血結晶,乃紅學史頁的劃時代之作,影響重大,端木蕻良的接受便是一例。
小說也蜻蜓點水曹霑與西洋文學經典的淵源,蓋紅學圈每樂道《龍之帝國》(W. Winston: Dragon’s Imperial Kingdom, 1874)的傳聞,據云這本已失落的英文回憶錄,載有淘氣的小雪芹因偷聽曹頫(1706-1774)家宴時英國絲綢商溫士頓說《聖經》、莎翁故事而受罰之事。可惜此一東西文化交流的佳話終不可考,倒是出身天津匯文、南開等教會中學的端木蕻良屢屢將《紅樓夢》互文於《聖經》,如大觀園之於伊甸園,脂本的尤三姐之於抹大拉的馬利亞。相較於唯物史觀的紅學社群(中國紅樓夢學會章程之任務首要為:鼓勵會員努力學習運用馬克思列寧主義、毛澤東思想,積極從事《紅樓夢》學術研究、教學和編輯出版工作),甚而非此群類如我們熟知的歷史小說家高陽(1926-1992),端木蕻良基督宗教的文學論點毋寧值得關注。
如果將基督宗教化約為西方,西方化約為啟蒙,啟蒙化約為現代性,則《紅樓夢》具啟蒙現代性之說並不致突兀,特別是此未竟之書在「成長文學」方面的先知先行。按西方文學史視此一文類為文學轉型現代的重要指標之一,兒童少年應浮出歷史地表,他們的成長足以賦予認真的問題意識,並形成某種抵抗的美學——「拒絕『成長』的『成長』文學」,十八世紀的曹雪芹實為全人類留下了早熟的經典示範。截至目前為止,在以曹雪芹為名的傳記文學專著中,端木蕻良未能終卷的《曹雪芹》最能符合此一成長文類的意旨。
在台灣民眾的日常生活中,迄今還保有若干「成長」禮儀,台南府城的「做十六歲」、「拜七星媽」已是地方文創產業項目;普遍行之於各地各家的食補藥補「轉骨湯」也不陌生。成長之路多險阻,務必祈求神明庇護、克盡家長料理之責,從天命而人事的面面俱到。端木蕻良對十歲到十六歲的曹雪芹,往往藉由名字、空間的轉換,人物的交往,事件的發生來標示他的轉骨長大,當然,不能從缺者必有生離死別與性愛萌動。
乳名占姐兒的男孩,由江寧織造府北上京城平郡王府,他伴讀表兄福彭(1708-1748)時期已擁有了曹霑的學名。千紅一哭、萬艷同悲的女性輓歌中,圓明園繡工的大妞與她鑄劍為業的妹妹二妞,無疑脫胎於紅樓二尤,但端木卻更有創意地為我們引介了並未充分展現於紅樓原著的另類職場生涯,纖纖素手的神指之功,由針尖而刃鋒,更緊要是端木所認定曹雪芹「真情主義」的實踐。難得端木歷經個人病苦與文革磨難,當少壯不再的漸老之年,卻仍能保有當年青春鷹揚、初涉文壇之作《科爾泌旗草原》的熱度、力度與願景。《曹雪芹》的「真情」也及於君臣間的相知相契,曹寅(1658-1712)和康熙的點點滴滴,年年歲歲滋潤著孫輩占姐兒∕霑兒的心田。雖然雍正令曹家每生伴君如伴虎的畏懼之心,但十二三歲的皇子弘曆(1711-1799)與十五六歲的福彭、十歲的曹霑,他們三人站成品字形的「顧曲知音」之晤,亦是令人動容不已。盛清三帝,常與曹家並論:美籍史學家史景遷(J. Spense 1936-)首以《曹寅與康熙》一書蜚聲學界;關於雍正,則有二月河(1945-)受到紅學學者馮其庸(1924-)鼓舞的歷史小說問世,算是正面評價的翻案之作;至於乾隆,周汝昌(1918-)對作家王永泉(1945-)的《乾隆與曹雪芹》、《乾隆與高鶚》也殷盼之。從這個紀錄來看,端木蕻良的《曹雪芹》有連環三世之功。
當上一世紀的二○年代,上海亞東書局推出新式標點並加以版本考據的章回小說二十八種,可謂白話典律、實證典範結合知識生產的著例,「新紅學」也因此誕生。九十年來,閱讀生態因資訊科技介入而巨幅改觀,值此e化微網的時代,「高寶」仍致力古典改寫的紙本印行,意義不凡。我有幸先睹為快,拜讀台灣正體版,當翻閱尚未成書出版的三疊樣稿,自會想起捧讀簡體版的種種。一九八○年左右,海峽兩岸的端木與高陽不約而同,同步編寫《曹雪芹》,後者相關系列共計十二冊,我也兩度應邀發表相關的論文,相對來說,「高寶」此一序文比較不沉重。出於好奇,同時更珍惜這份信託,所以特別情商順平試讀,她目前在中央大學中文所碩士班就讀,心心念念要以《紅樓夢》為題。非常謝謝她應允為期一週的指讀作業。再見時,被紅樓課堂暱稱「探春助理」的順平,很明快地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很喜歡,很感動筆花和茶仙那一段」。我們都同意:《曹雪芹》是值得專業與非專業一起來讀的好書。作者資料
端木蕻良
(1912.9.25─1996.10.5) 當代著名作家,原名曹漢文,又名曹京平,曾使用黃葉、羅旋、葉之林、曹坪等筆名。1912年9月25日生於遼寧昌圖。1932年於清華大學學習期間,開始文學創作活動,發表小說處女作《母親》。1933年開始創作長篇小說《科爾沁旗草原》,爲三十年代重要的文學作品之一。1980年,當選北京市作家協會副主席,1984年當選中國作家協會理事。1996年10月5日,因病於北京逝世,享年84歲。 主要作品有長篇小說《科爾沁旗草原》、《大地的海》、《大江》、《江南風景》,短篇小說集《憎恨》、《風陵渡》,童話《星星記》、京劇《戚繼光斬子》、《除三害》,評劇《羅漢錢》、《梁山伯與祝英台》及長篇歷史小說《曹雪芹》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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