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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春夢:執迷與囚禁的劃時代驚悚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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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英語世界學生必讀小說教材 ★知名文學評論家伍軒宏專文導讀 ★《時代》1945年以後最重要英國作家TOP 50 ★歷時50年暢銷5,000,000冊的劃時代驚悚經典 ★當代文壇大師石破天驚之處女作 ★取材真實綁架案‧開創先河的史上第一部心理驚悚小說 ★亞馬遜網路書店超過80%讀者給予完美滿分‧餘韻徘徊不去的震撼結局 ★執迷犯罪手記×陰暗囚禁日記:犯案者與被害人觀點交錯,隱含階級衝突的緊繃張力,恐怖餘韻迴盪許久的精采手法 他愛上了她,所以決心讓她成為自己的「收藏品」…… 歷時50年仍直逼人心.當代文壇大師劃時代驚悚經典 我愛她。我愛她。我愛她。 一想到她此刻正在我的地下室「作客」, 我就興奮得睡不著。 平凡的小職員克雷格害羞內向,唯一嗜好是收藏蝴蝶標本。 他暗暗仰慕素不相識的藝術學校學生米蘭達, 白天在街角追尋她的身影,夜裡則幻想兩人幸福的婚姻。 數年來,克雷格總遠遠望著米蘭達,卻始終不曾試圖表白。 直到有天意外獲得一筆樂透彩金, 一夜致富的他自認終於有資格「完成」這個夢想了, 於是,他決定「誘捕」她。 他先到郊外買了一棟獨立門戶的老屋, 然後搭訕米蘭達,用乙醚迷昏她,將她囚禁在老屋地下室中。 米蘭達一心只想恢復自由,有時萬般討好,試著動之以情, 有時也努力嘗試理解眼前這個怪異的男子。 為什麼他總說自己「什麼都不要」,只要「像現在這樣擁有她」就好? 為什麼他老是說「我愛妳」,願意付出一切,卻就是不肯讓她離開? 克雷格卻自認只是邀米蘭達來「作客」, 更堅信兩人只要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 終有一天,她一定會愛上他,而他倆之間的所有階級藩籬也將消除殆盡。 他認為自己享受著愛情,她卻認為自己只是他的「收藏品」。 在那個醜陋不堪的祕密揭露真相之前, 他們都沒有察覺:兩人每天共處一室,只是在等待一個沒有人願意接受的結局…… 【媒體讚譽】 符傲思是一個勇敢的人,他寫了一部作品,其讀後餘波完全取決於讀者的接受程度。書中沒有任何猶疑,沒有任何虛假的字詞,不僅因為全書以第一人稱觀點寫作,也因為主角是一個非常特殊的人物。全書充滿對細節的執迷鋪陳,每一頁都強烈表明這部「小說處女作」絕對出自一位故事大師之手! ——《紐約時報》書評 它是驚悚小說……亦可視為病態心理學的佳作! ——《衛報》 一本石破天驚的處女作!觀念新穎大膽,對「執著」的觀察入微!這是一則綁架的故事。一個異想天開的小職員誘捕一名他心儀已久的藝術系女學生,並將她幽禁起來,從而發展出一段理智與瘋狂的互動,以及沒有交點的腦力競賽。 ——《每日郵報》 《蝴蝶春夢》有別出心裁的主題,天才橫溢……文字簡潔、直接有力,是一本蘊含心理學與社會學的精采驚悚小說! ——《星期日泰晤士報》 這是一部又恐怖又精采的小說處女作!……大膽、緊張、可怕、逼真,故事陰沉而病態,作者的描繪真實得令人坐立不安! ——《標準晚報》 符傲思擁有驚人的敘事天賦! ——《獨立報》

目錄

導讀:捕蝶人物語 ◎伍軒宏 第一部 第二部 第三部 第四部

導讀

捕蝶人物語
文學評論家/伍軒宏      高中時,在電視上看到一部奇情電影,不知道名稱,講一名英國男子在希臘小島上的奇遇,節奏有一搭沒一搭,但印象深刻,難以忘懷。記得男主角是米高‧肯恩,女主角一直以為是茱麗‧克莉絲蒂(其實是甘蒂絲‧柏根)。幾年後才知,那是我第一次接觸符傲思,原來此片改編自他的第二本小說《魔法師》(The Magus)。後來,他的第三本小說《法國中尉的女人》(The French Lieutenant’s Woman)由哈洛‧品特改編劇本,梅莉史翠普主演,強檔上映,轟動一時。(同時,蔡源煌教授率先在本地大學講授原著小說。)那時候我才注意到,符傲思的第一本小說早就被改編成著名電影《蝴蝶春夢》。    ◎《法國中尉的女人》之前的符傲思      雖然是首部小說,《蝴蝶春夢》是難得傑作,架構簡單有力,意義層次繁複。電影版由大師威廉‧惠勒執導,男主角泰倫斯‧史坦普是倫敦工人階級出身明星,形象、氣質特異。儘管如此,《蝴蝶春夢》的名聲一直不顯著,符傲思後來是以「《法國中尉的女人》作者」的身分被人記得。一般大眾中,如果有人知道符傲思的名字,很可能因為「他是《法國中尉的女人》的作者」(或,聽過書名,不知作者)。學術著作裡,情況類似:作家專論不會如此,但綜論英國當代小說或後現代小說的書中,提到符傲思,大都只討論《法國中尉的女人》,少談其他作品。      《法國中尉的女人》太過耀眼,遮蓋了符傲思其他小說。當然,《法國中尉的女人》是他的代表作,開啟了某種「後現代歷史小說」的先河,也為後來流行的「新維多利亞小說」鋪路,具小說史地位。但是,符傲思其他作品也都頭角崢嶸、各有特色。如果挑剔一點,說《魔法師》過於自溺,而《丹尼爾‧馬丁》(Daniel Martin)冗長,《曼蒂莎》(尾數,Mantissa)憤世嫉俗,《奇想》(A Maggot)花樣太多,那麼長度適中、輕巧流暢、意義深遠的《蝴蝶春夢》,絕對值得仔細品味。      原文名The Collector直接命中故事要點,譯為《蝴蝶春夢》有點不清楚。是蝴蝶夢,還是蝴蝶春夢?(如同孤雛淚、孤雛血淚、孤星淚的譯名問題,過於類似,卻又跟原文差距太大。)在一九六八年,台譯本曾經以「捕蝶人」之名問世,貼近原文隱喻,但顯然在台灣行不通,繼續蝴蝶春夢下去。    ◎蝴蝶,藍鬍子,暴風雨      兩種台譯版書名,都少不了「蝶」字,因為誘捕、採集自在飛翔的美麗蝴蝶,釘在板子上,製作、收藏、拍照、展示其標本,把活的生命轉化為男性主體凝視與研究的死物,是本書的核心動作。以美或知識之名,物化、宰制客體,是「蒐集者」或「收藏家」欲望的指向,完全「擁有」。男主角克雷格從蒐集蝴蝶,製作標本,升級到蒐集人,囚禁女孩子,關在地下室,在在顯示《蝴蝶春夢》的〈藍鬍子〉誌怪(Gothic)血統。但本書聞不到血腥,看不到血跡,因為一切暴力與折磨都隱身於扭曲的語言之後。      雖然是囚禁的故事,但克雷格講起來理直氣壯、避重就輕,用「委婉」的語詞避免「失禮」。他說話閃躲,拒用露骨的詞。然而,字裡行間顯示,克雷格的言與行分歧,語言指涉歪曲,啟人疑竇,一副同樣是捕蝶人的納博科夫式「不可靠敘述者」作風。這大概是全書最有趣的部分,邀請讀者進入一場敘事的捉迷藏遊戲。不是《幽冥的火》(Pale Fire)那種遊戲,不算難解,但需要多一份想像,去捕捉委婉語詞暗示的「實況」。符傲思曾說,寫小說首要之務是用對「聲音/口吻/語氣」(voice)。他第一本小說就展示「聲音」的多層次。從暗戀、窺伺、跟蹤,到擄走、囚禁他的「客人」,符傲思讓克雷格娓娓道來,好像在話家常,無比生動,但一路聽下去,卻令人愈來愈不安。平靜溫和的語氣之下,慢慢浮現出一個對人無感、只想逕行操控的病態人格。      其實《蝴蝶春夢》有雙重敘事。除了克雷格的講法,讀者也聽到被囚禁女孩的心聲,透過她的日記。從一開始提到被盯上的女孩叫米蘭達(Miranda),加上其他名字指涉,如自稱斐迪南(Ferdinand)、外號卡力班(Caliban)等等,我們馬上看出,《蝴蝶春夢》借用莎士比亞《暴風雨》(The Tempest)的基本架構,賦予故事〈藍鬍子〉之外的層次。那也是囚禁的故事,為了復仇,取回權力和地位,遭放逐的米蘭公爵施展魔法,興風作浪,造成船難,困仇敵於自己占據的小島。晚期莎士比亞導入不是悲劇也不是喜劇的「傳奇」(romance)元素,在理想化的情境之下,讓魔法師(米蘭公爵)以智慧超越仇恨,奪回權力之後,釋放所有被他囚禁的人(天上、地下都有),和解收場。      但《蝴蝶春夢》「看起來」是沒有魔法師的《暴風雨》,那樣子的父權人物要到符傲思下一本小說才會正式登場。魔法師的缺席符合二戰後實況,父權退卻,米蘭達與克雷格受限各自的階級視野,無法了解對方,僵局對峙,不可能大和解。不過,其實應該說,在符傲思小說裡,卡力班與魔法師已經合一:克雷格原本就像莎劇中遭壓制、被踩在地上、無法為自己發聲的卡力班,後來奇妙地成為擁有囚禁他人力量的魔法師角色。不過克雷格並不知道如何善用突然到手的權力,不會處理人我關係、不懂溝通、更不知如何追求,只會「採集」暗戀的女孩,宅男變成綁架男。    ◎兩性戰爭前夕的宅男物語:階級,性別      學術界曾因為符傲思作品在寫實之中融入「傳奇」元素,以及他著名的「不確定、多重結局」,把他列為後現代後設小說的前導作家之一。但無論他的小說是否是「虛構寓言」(fabulations)、是否後設、是否部署了敘事遊戲元素,我們還是看得到「階級」與「性別」註記在他作品中的痕跡。      克雷格之所以獲得權力,現代版卡力班之所以能轉變成魔法師角色,因為小說中設定他買彩券中了大獎。好像是運氣。但那是隱喻,其實講的是社會變遷,財富快速流動,階級體系漸漸瓦解,權力不再是英國上層階級的囊中物。米蘭達是醫生之女,一頭金髮,具階級優越感,就讀倫敦的藝術學院。克雷格是稅務局雇員,父親早死後被母親遺棄,沒受多少教育,也沒朋友,只有採集蝴蝶標本和拍照的嗜好。本來完全沒有交集的兩人,由於克雷格彩券中獎(新的財富分配)而改變,他們之間的權力宰制關係也跟著變化。這是用「虛構寓言」比喻社會變遷。      一九六三年出版的《蝴蝶春夢》恰好捕捉到六○年代初,英國社會蠢蠢欲動的緊張階級關係,只是用比較誇張的方式強調出來。另一方面,它也捕捉到女性主義尚未全面發動、兩性戰爭開打之前,傳統男女性別關係的最後一瞥。好像是巨變前夕的最後一搏,工人階級男性還能夠透過囚禁上層階級女性的手段,來展示舊社會關係的鬆動。在階級的軸線上,符傲思感受到社會的脈動,但在性別議題,顯然有些落後。他說過,他的女性人物強過男性人物,而且比較真實。也許後來如此(其實也不見得),但在《蝴蝶春夢》,顯然尚未如此。      威廉˙惠勒的《蝴蝶春夢》電影版主要採用克雷格的觀點,缺乏米蘭達的視角。如此改編的原因可能很多,媒介差異或藝術考量?放棄原著的雙重敘事,算是缺失嗎?還是惠勒看出,其實小說中克雷格部分寫得比較入味、立體,而米蘭達部分其實不是女性視角,是男作家認為的女性視角,只是搭配輔助而已?      後來,兩性戰爭全面開打之後,在現實世界還是不斷有女性如米蘭達那樣被病態男性囚禁,隔絕於世,有的長達數十年,有的根本沒人發覺,到今天都還有。但是在小說和電影的論述世界,已經不可能像《蝴蝶春夢》這樣寫,已經不可能只呈現禁錮而沒有設定有效的反抗,甚至解放。因為六○年代之後爆發的強大女性論述,以及已經啟動的女性「能動力」(agency),都不容許只呈現禁錮。      後來,符傲思同年代作家中,安潔拉‧卡特(Angela Carter)的著名短篇〈血腥密室〉(“The Bloody Chamber”)改寫並扭轉經典女性囚禁故事〈藍鬍子〉;艾瑞斯‧梅鐸(Iris Murdoch)的《暴風雨》變奏《大海,大海》(The Sea, The Sea)中,綁架女性的企圖以鬧劇收場。這並不表示女性不再被壓迫,而是說,在女力興起的年代,女性不可能只是被動受困或輕微掙扎,不可能不反擊。只要記得電影《沉默的羔羊》中,FBI學員史達玲在漆黑的地下密室掙扎緝凶,抓到機會回首開槍,殺死變態殺手,解救廢井中被囚女生,就知道時代早就不一樣了。

內文試閱

  (克雷格獲得一大筆彩金,一夜之間致富,這件事讓他鼓起勇氣,將長久以來的戀慕美夢付諸行動……)      重要的一刻終於來臨。我回到車庫,打開後車門,一切按計畫順利進行。我解開布條讓她坐起來,她的小腿和大腿自然還是綁著。她又掙扎,我不得不對她說,要是她不安靜,我只好給她更多的乙醚和CTC(我還拿給她看);要是她乖乖地不動,我絕不會傷害她。這句話收效了。我把她抱起來,她沒有我想像中的重,我輕易地把她抱進地下室。不過在進入她的臥室房門時,我們稍微拉扯了一陣,但她終究也無能為力。我把她放在床上,總算大功告成。      她的臉色蒼白,藍色外套上還有一點她吐出來的髒東西,她真是教人驚異,她的雙眼毫無畏懼,真有意思,她只是瞪著我,等我開口。      我告訴她,這是妳的房間,如果妳肯聽話,就不會受到傷害。叫喊是沒有用的,外面聽不到,何況這裡也不會有人來。現在我要出去了,這裡有一些餅乾和三明治(我在漢普斯德買了一些),如果妳想煮點茶或熱可可也可以。我明天早上會再過來。      我看得出她希望我把塞在她口中的東西拿掉,但我拒絕。我只是鬆開她手上的繩索,然後就迅速離開,趕緊把門關上後再上閂。我聽到她在裡面大叫:回來! 接著又一聲,但是聲音不大。她又試著推門,力道不大。一會兒後她開始用力敲門,我猜用梳子什麼的,聲音也不大。我把假櫃子推回原位,這樣一來什麼聲音也聽不到了。我在上層地窖又多待了一個鐘頭,以防萬一。其實沒有必要,就算她有力氣,她的房內也沒有東西可以讓她破門而出,我買的都是一些塑膠杯盤和鋁製的茶壺、餐具等等。      後來我上樓睡覺去了,她終於成為我的貴賓,這才是我的目的。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想了許多事情,擔心休旅車被人跟蹤。但是這種休旅車何止千百輛,我唯一不放心的人是那兩個路過的老太太。      我躺在床上想著地下室的她,想她此刻肯定也難以入眠。我作了許多美夢,幻想我下樓去安慰她。我很興奮,作這樣的美夢也許過分了點,但我不擔心,我知道我對她的愛是值得的,然後我就睡著了。      *      後來,她一再告訴我我做了一件壞事,說我應該三思而行。我只能說那天晚上我很快樂,正如我前面所說,我好像做了一件英勇的事,好比攀登聖母峰,或潛入敵人陣地。我感覺非常快樂,因為我的動機是良善的,她永遠不能理解這一點。      總之,那天晚上是我這輩子最快樂的一天(比中獎更快樂),就像再度捕捉到藍紋小灰蝶或銀紋豹斑蝶一樣。我的意思是,它就像你一輩子只可能發生一次、甚至連一次也不可得的事一樣。事實上,它比較像是一個夢想,你不見得真的期望它會實現。      我不需要鬧鐘,我在鬧鐘響以前就醒來了。我走進地下室後將門反鎖。我把一切都計畫好了,我先敲門,大聲說請起床,然後等了十分鐘才拉開門閂進去。我手上拿著她的皮包,當然事先檢查過了,裡面除了一把指甲刀和刀片外,沒有其他可以利用的東西。我把指甲刀和刀片取走了。      裡面的燈亮著,她站在扶手椅旁,還是昨夜的裝束。她仍然瞪著我,臉上毫無懼色,一副大無畏的表情。真奇怪,她似乎不大像我印象中的她,不過,我也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看過她。      我說,希望妳昨夜睡得還好。      「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是誰? 為什麼把我帶到這裡?」她冷冷地說,但一點也不凶。      我不能告訴妳。      她說:「我要求你立刻釋放我,這太荒謬了。」      我們都站著,彼此對視。      「讓開,我要離開。」她正對著我走來,走向門口。但我不退讓。起先我以為她會攻擊我,但她想必已經明白那是不可能的事,我的態度很堅決,她不可能贏。她走到我面前,說:「讓開。」      我說,妳還不能離開,請不要逼我再對妳動粗。      她嚴厲地瞪了我一眼後轉身。「我不知道你把我當作什麼人,如果你以為我是什麼有錢人家的女兒,想利用我得到一筆贖金,那你一定會嚇一跳。」      我知道妳是誰,我說,這不是為錢。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我好興奮,她終於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我好緊張。我好想仔細端詳她的臉、她美麗的秀髮。她的一切是多麼嬌小美麗。但是不能,她兩眼瞪著我,空氣一時凝滯下來,有點尷尬。      她忽然用指控的語氣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誰。」      我不由得臉一紅,我沒料到這一著,我沒想到她會認識我。      她一個字、一個字說:「安內克斯市政府。」      我說,我不懂妳在說什麼。      「你以前有留鬍子。」她說。      我還是不明白她怎麼會知道,我想或許她曾經在市政府見過我幾次,說不定還從她家窗口見過我。我倒是沒想到這一點,我的腦子一團混亂。      她說:「報上登過你的照片。」      我一向討厭人家認識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總是搬一大堆理由來解釋,我的意思是編一套故事來解釋。我忽然想到一個藉口。      我說,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她說:「奉誰的命?」      不能告訴妳。      她一直瞪著我,始終和我保持安全距離。我猜她以為我會攻擊她。      「奉誰的命?」她又說。      我努力想一個名字。不知道為什麼,我唯一能夠想到她有可能認識的人是辛格頓先生,他是巴克萊銀行的經理,我知道她父親和那家銀行有往來,有幾次我去銀行時看見她父親和辛格頓先生在說話。我是奉辛格頓先生的命令,我說。      她露出吃驚的表情,因此我很快接下去。我說,我不應該告訴你的,要是被他知道,他會把我宰了。      「辛格頓先生?」她說,彷彿沒聽清楚。      他不是妳想像中的那種人,我說。      她忽然一屁股跌坐在扶手椅上,彷彿有點承受不住。「你是說辛格頓先生命令你綁架我?」      我點頭。      「可是,我認識她女兒,他……啊,這太荒謬了。」她說。      妳還記得住在潘赫斯特街那個女孩嗎?      「潘赫斯特街哪個女孩?」      就是三年前失蹤那個。      這是我瞎編的,那天早上我的腦筋真的很靈光。我是這麼認為。      「那時我大概還住在學校。她怎麼了?」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他幹的。      「他幹了什麼?」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出了什麼事,不過,無論如何是他幹的,她後來失蹤了。      她忽然說:「你有菸嗎?」      我愣了一下。我從口袋掏出一包菸,連同我的打火機一併遞給她。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應該替她點菸,那麼做似乎有點怪。      我說,妳還沒吃東西。      她用兩根指頭夾著香菸,非常淑女。她外套上的髒汙已經弄乾淨了,空氣有點滯悶。      她沒理會。真有意思,我知道她曉得我在說謊。      「你是說辛格頓先生是個性變態,專門綁架女孩,而你是他的幫凶?」      我說,我沒辦法,我偷了銀行的錢,要是他們發現了,我會被送去坐牢,他藉此要脅我。      她始終注視著我,她的眼睛大而清澈,充滿好奇,似乎一直想要探究真相(當然不是包打聽的那一種)。      「你不是中了一大筆獎金嗎?」      我知道我的說詞前後矛盾,我感覺我的臉紅了起來。      「為什麼你不把錢還給他們? 一共有多少? 七萬英鎊吧? 你該不會是偷來的吧? 還是說你替他做這件事只是為了好玩?」      有些事我不能告訴妳,我受他的控制。      她站起來,兩手插在裙子口袋裡,望著鏡中(當然是金屬鏡,不是玻璃鏡)的自己,換個話題。      「他想對我怎樣?」      我不知道。      「他現在在哪裡?」      快來了,我想。      她沉默了一會。忽然她恍然大悟,彷彿想到什麼齷齪的事,終於相信我的話是真的。      「原來如此,這裡一定就是他在沙佛克的房子。」      是的。我說,我還自以為很聰明。      「他根本沒有房子在沙佛克。」她冷冷地說。      是妳不知道。我說,但我的語氣有點畏縮。      她還想說下去,我覺得我必須制止她繼續發問了。我不知道她會這麼聰明,和一般人不同。      我是來問妳早餐想吃什麼,有麥片、蛋等等。      「我不要吃早餐,」她說:「這個房間又小又恐怖,還有那個麻醉藥。那是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它會讓妳想吐,真的。      「辛格頓先生應該事先告訴你才對。」她的口氣充滿嘲諷,看得出她不相信關於他的事。      我急忙說,妳想喝茶或咖啡? 她說,咖啡,但是你要先試喝。於是我離開她走到上層地窖。當我正要把門關上時,她說:「你忘了你的打火機。」      我還有(其實我沒有了)。      「謝謝你。」她說。真怪,她好像在微笑。      我煮了雀巢咖啡端進去,她要我先喝一口她才喝。她一直在問問題,不對,是我一直覺得她在問問題,她會冷不防發問來試探我。譬如,她必須待多久? 我為什麼對她這麼好? 我找藉口搪塞,但我知道那些答案很難站得住腳,要立即編謊言應付她很不容易。最後我說我要去商店買東西,她需要什麼可以告訴我。我說她想要的任何東西我都可以買給她。      「任何東西?」她說。      合理的情況下,我說。      「辛格頓先生交代你的?」      不,是我自己的意思。      「我只想回家。」她說。我不能再讓她多說了。真可怕,她忽然又沉默不語了,我只好離開她。      中飯時她又默不作聲。我在上層地窖做了飯菜端進去,但她幾乎都沒吃。她又想虛張聲勢設法出去,口氣冰冷,但我不吃她這一套。      那天晚餐她也一樣吃得不多,飯後我進去坐在門口,有一陣子她只是坐在那裡抽菸,閉著眼睛,彷彿看著我會讓她的眼睛疲勞似的。「我在想,你說有關辛格頓先生的一切都是瞎編的,我不相信,他不是那種人。就算他是,他也不會叫你替他做事,他不會把這一切準備得如此周到。」      我沒開口,我無法看她。      「你費盡心思,瞧這些衣服、這些藝術書籍。我今天下午大約計算了一下,四十三英鎊。」她像在自言自語:「我是你的囚犯,但你希望我是個快樂的囚犯,所以有兩種可能:你押著我要求贖金,你是幫派分子之類的人。」      我可以告訴妳,我不是。      「你認識我,你一定知道我父親不是有錢人,所以你不可能是為了贖金。」      聽她當著我的面分析,感覺上怪怪的。      「另外一個可能是性的需求,你想在我身上做些什麼。」她注視著我。      我聽到這句話非常震驚。      完全沒那回事,我會很尊重妳,我不是那種人。我簡短地回答。      「那你一定是瘋子,」她說:「當然,是溫和的那一種。」說完,她把頭轉開。「你承認辛格頓先生的故事是假的?」      我想以溫和的方式破除障礙,我說。      「破除什麼障礙?」她問,「強暴? 謀殺?」      我沒這個意思,我回答。她似乎總是占上風,雖然在我的夢中卻總是主客易位。      「為什麼把我帶來這裡?」      我希望妳成為我的客人。      「你的客人!」      她站起來,繞到扶手椅後面,身體靠在椅背上,兩隻眼睛始終望著我。她已經脫下藍色外套,此刻身上穿的是一件墨綠色格子呢洋裝,有點像女學生的緊身洋裝,白色的上半身領口打開。她的頭髮在後面束成馬尾。她美麗的臉蛋看上去十分勇敢。不知道為什麼,我幻想她安安靜靜地坐在我膝蓋上,我輕撫著她柔軟的金髮,她的秀髮鬆開來,像我後來見到的那樣。      我脫口說,我愛妳,我愛妳愛得發狂。      她說:「原來如此。」聲音怪怪的。      然後她不再看我了。      我知道迂腐的人才會說自己愛一個女人,我其實沒有打算這麼做。在我的夢中,我們總是互相愛慕地注視對方的眼睛,然後親吻,一句話也不用多說。皇家陸軍財務團有個叫諾比的傢伙對女人瞭若指掌,他總是說千萬不要對一個女人說你愛她,即使你愛死她也不能。假如你非說「我愛你」不可,也要半開玩笑地說──他說,這樣才能使她們緊緊跟著你,你一定要狠下心腸。糟糕的是,我不止一次告訴自己不能對她說我愛她,要讓愛在我們之間自然滋生,可是一旦得到她,我的腦袋就暈忽忽的,老是說些我原本不想說的話。      我的意思不是我就這樣把一切都告訴她了,我只告訴她我在安內克斯上班時看見她,心裡一直想著她,想她的一顰一笑、想她走路的姿態、她對我的意義,然後我有了一筆錢,知道她無論如何也不會瞧我一眼,這使我感到孤單。我說完時,她坐在床上注視著地毯。我們似乎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只聽到上層地窖的抽風機轉動的聲音。      我覺得很難為情,滿臉通紅。      「你以為你把我抓來關起來,我就會愛你?」      我希望妳能了解我。      「只要我還在這裡,對我來說,你就是個綁匪。你知道嗎?」      我站起來,我不想再跟她同處一室了。      「等等,」她說,走向我,「我答應你,我明白,真的。你讓我走,我不會告訴任何人,什麼事也不會發生。」      這是她頭一次給我好臉色看,她說,相信我。輕輕鬆鬆地,眼角帶笑,她抬頭望著我,一臉期盼。      「可以的,我們可以當朋友,我可以幫助你。」她抬頭望著我。      「現在還不算太遲。」      我說不出我的感覺,我必須離開她。她真的讓我傷心。於是我把門關上,甚至沒有道晚安。

作者資料

約翰.符傲思(John Fowles)

(John Fowles, 1926-2005) *後現代小說先驅者 *1945年以後最重要英國作家TOP 50 *英語世界學生課堂必讀名家 符傲思以《蝴蝶春夢》、《法國中尉的女人》、《魔法師》等傑作名聞全球,生前已是當代英國文壇大師,曾名列一九四五年後最重要英國作家之一。 出生於英國艾塞克斯郡濱海利小鎮,成長時期受小鎮的保守氣息壓抑。結束短暫軍旅生涯後,於牛津大學專研法國文學,深受沙特、卡繆等人的影響。後輾轉於法國、希臘教授英國文學,最後返回倫敦續執教鞭。十多年為人師表的時光中,符傲思也創作詩、小說,但始終未公開發表。一九六〇年,他僅以一個月的時間寫完《蝴蝶春夢》初稿,接著耗費兩年時間修改,一九六三年春季正式出版,很快就造成轟動。《蝴蝶春夢》成為符傲思震驚文壇的處女作,也讓他決心辭去教職,專心投入寫作。日後,符傲思的《魔法師》、《法國中尉的女人》等劃時代傑作陸續問世,不僅均叫好叫座,更持續開創敘事的全新可能,打破傳統小說的疆界,也奠定符傲思於當代文壇的地位。他的作品亦擁有大眾魅力,多次受影壇青睞,改編為商業電影。 《蝴蝶春夢》深掘人心幽暗處,探討階級議題,其對「禁錮」的細緻鋪陳深受《藍鬍子》啟發,符傲思也曾參考真實綁架案的犯人自白書。此作問世後,曾引發聲稱「向本書致敬」的犯案行為。有人認為《蝴蝶春夢》是史上第一部心理驚悚小說,至今全球已暢銷五百萬冊,史蒂芬・金、尼爾・蓋曼等當代小說名家曾於著作中致敬,亦數度改編為舞台劇,影響一代又一代的音樂、影視作品。 一九六五年,金獎導演威廉・惠勒為了執導同名改編電影,不惜拒絕了《真善美》的導演機會。根據飾演男主角的泰倫斯‧史坦普記憶,導演為了營造孤絕的心理效果,刻意嚴格對待飾演女主角的薩曼莎‧艾嘉,不僅命令她不得任意離開布景空間、午餐時間得獨自進食,週末更得全用來排戲,不能休息。兩位角色之間的情感拉鋸果然帶來強烈的戲劇張力,而本片也榮獲坎城影展最佳女主角獎、金球獎最佳女主角獎,以及坎城影展最佳男主角獎。 符傲思晚年低調隱居,持續發表散文、詩集、評論,低調隱居。他被譽為後設小說大師,也是後現代文學先驅,作品充滿實驗性,旁徵博引,致力於開展文學與理論的可能。其作品已在三十餘國出版,他的作品更已成為英語世界學生課堂必讀教材,重要性由此可見一斑。

基本資料

作者:約翰.符傲思(John Fowles) 譯者:林靜華 出版社:麥田 書系:hit 暢小說 出版日期:2017-03-28 ISBN:9789863444374 城邦書號:RQ7072 規格:平裝 / 單色 / 336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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