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 POPO華文創作大賞愛情小說首獎 ★實體書獨家收錄番外．〈那些他沒說的事〉 我在愛裡練習遇見、練習失去， 練習在沒有你的日子裡，不再流淚。 我已經習慣一個人的寂寞， 於是當你帶著溫柔來到我身邊， 我卻害怕，沒有了你的世界，寂寞將難以忍受。 柳向日，他就如初夏的陽光般耀眼， 是他讓我第一次體會到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他雖然對我百般溫柔，卻只視我為好友， 於是我選擇將單戀的祕密藏在心底， 獨自在向陽處默默等待不曾到來的他。 何若光是小我一屆的社團學弟，他主動對我告白， 然而我從他眼裡看見的，卻並非一個男生對一個女生的心動。 他多次撞見我為柳向日落淚，多次陪伴我走出傷心， 那樣的陪伴是不是愛？我不能確認，也不敢確認。 單戀的苦澀，我比誰都清楚明白， 所以，我不想再讓誰有機會成為我的脆弱……

　　我把放滿籃球的籃子推回體育器材室，籃子和地板摩擦時發出了喀啦喀啦聲，讓原本有些煩悶的心情更加焦躁。 　　明天，就是柳向日比賽的日子了。 　　當初建議他參加比賽時，我其實抱著僥倖的心態，覺得能把介紹他們認識的日子延後一天是一天，儘管多了這幾日的時間，我依舊沒有心理準備。 　　但已經沒有退路了。 　　將籃子推回原處後，我重重吐了一口氣，開始清點剛剛上社團課時租借的用具。 　　邊漫不經心地清點用具，我邊想著當初為何會選擇加入籃球社。 　　現在仔細一想，好像是因為柳向日的緣故。想到這裡，我不禁苦笑了一陣。 　　柳向日國中時是籃球校隊的一員，所以高一時我打定主意要加入籃球社。我想縱使他在校隊，我們還是能在社團課上有些交集吧！ 　　結果他既沒有加入校隊，也沒有成為籃球社的社員。 　　「總覺得上了高中，也該嘗試點和以前不一樣的東西。」我問起他時，他是這樣回答的，「而且一直打籃球也會膩啊！」 　　雖然如此，我還是繼續待在籃球社。 　　除了我真的很喜歡籃球之外，它對我而言還有些特別的意義。 　　即便那都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事，我仍固執得不想遺忘。 　　清點完用具，我接著填寫活動紀錄簿。突然間，一陣吵雜的人聲湧進這寂靜的小空間，伴隨著嬉笑和喧鬧，我抬起頭，發現不知何時門口竟擠了四、五個人。 　　體育器材室內並沒有開燈，唯一的光源全來自門窗外午後的日光，因此裡頭有些昏暗，我一開始還無法辨別他們是誰，直到一夥人跑到我跟前，我才發現她們是籃球社的學妹，而帶頭者是丁蓉。 　　「學姊！」 　　「副社學姊！」 　　她們七嘴八舌地叫嚷起來，其中幾人臉上還帶著古怪的笑容，儼然一副等著看好戲的神情。 　　嗯，肯定有什麼陰謀。 　　「社課結束了，現在也放學了，妳們怎麼還不回家？」我微微勾起嘴角，向她們問道。 　　「丁蓉，快說啦！」女孩們慫恿著丁蓉，脣邊的笑意也越發明顯。 　　「那、那個……」似乎是一路跑到這裡的緣故，她尚未緩過氣來，呼吸還有些喘，「若光……何若光有話想和學姊說。」 　　她們同時看向門口，這時我才注意到門邊那抹挺拔的身影。 　　「學姊，就是這樣，那我們先走嘍！」話才剛說完，根本不給我反應過來的時間，那群學妹便嬉鬧著離開了，經過門口時，其中幾個還拍了拍何若光的肩膀，像是在鼓勵他。 　　來像一陣風，去也像一陣風，所以她們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雖然仍摸不著頭緒，但我還是向門口走去。 　　「她們說你有話要和我說？」我抬起頭看向何若光，在他還來不及回答以前，搶先說道，「那你可不可以等我一下？讓我先把社團的活動紀錄簿搞定，再一會就好了。」 　　「嗯。」他僅僅回覆了一個單音，便不再作聲。 　　朝他抱歉似地笑了笑，我走回窗前擺設的一張小桌子前，低頭繼續把活動紀錄簿寫完。 　　何若光是今年加入籃球社的學弟。 　　他的五官很深邃，而且身材高挑，籃球也打得挺不錯，是女孩們會喜歡的類型，所以才剛入社就引起不小的轟動，似乎是挺受歡迎的，好像連我們二年級都有人喜歡他。 　　我是不太清楚詳細情形，我向來對這種八卦沒有什麼太大的興趣。 　　我只知道，他是一個話很少的學弟，上社課的時候不常見他與別人交談，而我和他從開學到現在的對話次數，大概五根手指頭可以數得出來。 　　這樣的他，到底會想和我說些什麼？ 　　寫完活動紀錄簿，我伸了伸懶腰，轉過頭看向何若光。 　　「好了，所以你想和我說什麼？」 　　原本站在門邊的他，慢慢走向窗邊的小桌前。窗外的日光灑落室內，只在我身處的這一角留下了一小片光亮。 　　「學姊。」他終於開口，我沒出聲，繼續等待他的下文。只見我們兩人的影子映在彼此身後，長長地拖曳在地上。 　　他微微歛下眼眸，幾秒鐘後，才對上我的雙眼。 　　「學姊，我喜歡妳。」 　　體育器材室內沒有風，細小的塵埃在空氣中迴旋飛舞著，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著微微的光亮。 　　我傻傻地望向他。 　　沉默蔓延著，時間一分一秒地在無聲中流逝。 　　「嗯？」這是我回過神後，唯一能發出的聲音。 　　鎮定。我深吸了一口氣。 　　「學弟，雖然我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不過……」我勉強笑了一下，「如果下次那些學妹再惡整你，或叫你玩真心話大冒險之類的遊戲，別理她們就是了，不用聽她們說什麼你就真的照做。」 　　左思右想，這大概是唯一的可能性，想到剛剛那些女孩臉上都帶著可疑的微笑，我早該有所警覺才是。除此之外，我真想不到更合理的解釋。 　　「學姊，我沒有被惡整。」儘管他這麼說，但我不太相信，正四處張望，看看暗處是不是還裝了隱藏式攝影機。 　　似乎是為了引起我的注意，何若光往前踏了一步，「學姊。」 　　他的舉動令我微微一愣，我再次看向他，他原本就深邃好看的五官，在陽光的襯托下更顯輪廓分明。 　　「學姊，我是認真的。」他頓了頓，「我是真的，喜歡學姊。」 　　他說這話時，面色平靜淡然，語調沒有任何起伏，如兩汪深潭般的雙眼，也不見一絲波瀾。 　　宛如死水。 　　「我、那個、這個……」我不禁支支吾吾了起來。好吧，這下他是真的難倒我了，我竟然難得感到有些慌亂。 　　「學弟抱歉，我……」正當我絞盡腦汁想著拒絕的說詞，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大吼突然從門外傳了過來，打斷了這尷尬的時刻。 　　「葉依瑄！妳在這邊摸什麼魚！社長不是說了今天社課結束後要開會討論這學期接下來的活動嗎？全部人都到齊了，就差妳一個！」如連珠炮的吼叫聲使我與何若光同時一愣。 　　只見一抹身影出現在門口，是社團裡的美宣羅怡婷。 　　「既然這樣，我可能得先走了。」我用眼角餘光瞥向羅怡婷，面有難色地看向何若光，希望他能明白我眼神裡的暗示，「以後再說吧。」 　　「沒關係，我不急。」他答道，聲音很低，站在門邊的羅怡婷應該是不會聽見才對。 　　說完，他比我們先一步離開了體育器材室。 　　前往社辦的途中，羅怡婷沒放過打聽八卦的好機會。 　　「剛剛那個是何若光吧？他找妳說什麼啊？我覺得我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邊說邊故意做出嗅聞的動作，整個人逐漸逼近我，「妳給我從實招來喔。」 　　我推開她湊到我面前的臉，趕緊辯解：「什麼都沒有啦！」 　　「哦？很可疑喔，啊！該不會他是和妳告白吧？」她大聲叫道。 　　我心中驀地一驚，但仍盡力維持表面上的鎮定，打哈哈帶過，「妳在說什麼傻話？」 　　「齁！看不出來，葉依瑄妳還滿有一手的嘛！」她露出賊兮兮的笑容。 　　「什麼有一手，我看妳和社長才有一腿吧？」我靈機一動，話鋒一轉。 　　「胡說，誰想和他有一腿啊！」雖然她嘴裡抱怨著，但臉上盡是難掩嬌羞的微笑。 　　我暗暗鬆了口氣，慶幸這個話題終於能被揭過。 　　然而，不知怎麼的，我想起了剛剛那場突如其來的告白。 　　我仍然覺得有哪裡不太對勁。 　　何若光告白時，神情平靜淡然，雙眼不帶一絲情緒波瀾。　 　　儘管我沒有什麼被告白的經驗，但有一件事情，我還是很確定的。 　　那並不是告白時該有的氛圍。 　　※ 　　「愔愔，妳今天放學有空嗎？」 　　放學時間一到，老師後腳才剛踏出教室，我便蹭到張愔愔的座位旁。 　　「有空是有空，怎麼了？」她邊收拾書包，邊反問我。 　　我絞著手，露出極盡討好的笑容，「是這樣的，待會在籃球場有三對三的比賽，我想問妳要不要一起去看？我看過賽程表了，這場的參賽隊伍實力堅強，肯定會很精彩，錯過有點可惜！」 　　我比手畫腳地說道，但張愔愔只是面無表情地望著我，害我開始有些語無倫次。 　　「還、還有就是，今天天氣多好啊！」我乾笑著，「這種大晴天，最適合在戶外看球賽了，所以……」 　　「我有說我不想去嗎？」就在我以為自己無法說服她的時候，她出聲打斷了我。 　　「咦？」 　　「我並沒有說我不想去，瞧妳不停找話說的樣子，到底在緊張什麼？」她瞅了我一眼，似乎覺得有些好笑。 　　說罷，她背上側背包，起身往門口走去。 　　「既然妳那麼堅持要看球賽，那就走吧。」 　　我呆愣地望著她的背影好半晌，才抓起包包趕緊跟了上去。 　　抵達球場的時候，已經有不少人擠在場邊圍觀，我和張愔愔四處張望，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一處角落的位子。 　　我們才剛站定沒多久，周圍便傳來一陣此起彼落的歡呼。 　　「啊！妳看妳看！」我指著柳向日，掩不住雀躍，興奮地對張愔愔叫道，「他剛剛進了一顆三分球，妳有看到嗎？」 　　在他進球的剎那間，我幾乎忘記自己這一趟其實是來幫他介紹他心儀的女孩，一心只想為他加油打氣。 　　就在這時，柳向日正巧轉頭望了過來，我很確定他看見我們了，因為他朝著我倆的方向揚起了極其燦爛的笑容。 　　回過頭，對上張愔愔帶有些許疑惑的眼神，我頓時想起今天是為何而來。 　　「他是柳向日。」目光追隨著他在球場上奔馳的身影，我用輕描淡寫的口吻，緩緩說道，「他是……」我深深吸了口氣，卻發現自己很難接續這未完的話語，彷彿有塊硬物梗住了喉頭，使我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音。 　　幸好場邊又被尖叫的浪潮所掩蓋，讓我有個暫時不必出聲的堂皇藉口。 　　待喧鬧聲稍止，我才再度看向張愔愔。 　　「他是我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勾起脣角。 　　我很訝異自己居然能笑得如此淡然，儘管這笑容裡實在藏著太多太多連我都理不清的心緒。 　　最後，柳向日那一隊順利贏得了比賽。 　　不知道他是怎麼突破重重包圍的加油人群，比賽剛結束不久，他馬上就跑到我和張愔愔的面前。 　　「怎麼樣？真的很精彩吧！」他難掩興奮，一過來便得意地嚷嚷。 　　「他就是我剛剛指給妳看的傢伙。」我下意識地不願直視他此刻盈滿光亮的雙眼，於是轉頭向張愔愔說道，「別看他打籃球的時候看起來很帥，其實他除了這個就沒有別的強項了，連打電動也常輸我。」 　　「喂！妳在胡說些什麼啊！」柳向日挑起一邊的眉，作勢要踢我一腳，但一看到站在一旁的張愔愔，立刻收起了玩笑的態度。 　　「妳好，我是二班的柳向日，上次在教務處真的麻煩妳了。」他搔著頭，向張愔愔自我介紹，臉上的笑容顯得有些靦腆。 　　我悄悄向旁邊退一步，覺得自己似乎已經沒有繼續待在這裡的必要了。 　　「啊！居然這麼晚了，糟糕！」低頭看著手錶，我裝腔作勢地驚呼了一聲，「我媽今天要我早點回去幫她跑腿，慘了！」 　　我的慘叫果然引起了他們的注意，兩人同時看向我，我不等他們接話，立刻抓起放在地上的包包，隨即轉身跑開。 　　「我不走不行了，你們慢慢聊吧！拜拜！」我邊跑邊回頭大喊。 　　等我來到後棟校舍的轉角，確定站在籃球場旁的他們不會看到我的身影，我才漸漸停下腳步，跌坐在一旁的台階上。 　　剛剛堆起的滿臉笑容，在這個瞬間全部瓦解。 　　將臉埋在臂彎中，我緊閉雙眼，卻發現方才柳向日靦腆一笑的畫面，像是在腦海裡扎了根，怎麼樣都揮之不去。 　　「我到底在幹麼啊……」我喃喃低語。 　　這棟校舍位在偏僻的角落，平時沒什麼人會經過，四周安靜得只能聽見微風摩娑樹葉的沙沙聲。 　　所以當那陣遲疑的腳步聲在我身旁響起時，我其實老早就發覺了，只是仍固執地不想抬起頭來。 　　「葉依瑄學姊？」那人試探性叫了我一聲。 　　我愣愣地抬起頭，看見何若光站在離我幾步遠的台階下。 　　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難道他剛剛也在場邊觀賽？他不會是跟著我過來的吧？ 　　他是不是把我方才失落難堪的樣子都看在眼裡了？ 　　他……會不會看出了什麼？　　 　　「抱歉，我……」我深深吸了一口氣，「總、總之，請你先什麼都別說，算我求你。」 　　我迅速站起身來，「就當作你什麼都沒看到吧。」 　　我抬起頭，對上他沉靜的目光。 　　他眼底沒有訝異、沒有憐憫，更沒有同情，只是毫無任何情緒地注視著我。 　　我微微欠了個身，便從他身後繞了過去。 　　我連走帶跑，踩著幾乎是落荒而逃的步伐離開。

作者：湯元元 出版社：城邦原創 書系：戀小說 出版日期：2017-03-28 ISBN：9789869412360 城邦書號：3PL072 規格：平裝 / 單色 / 256頁 / 14.8cm×21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