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上雲霄飛車!什麼是哲學?
你曾經戀愛過嗎?如果有過的話,那麼你就會了解這樣的感覺:當你的心裡只想著自己的男朋友或女朋友,你會有種暈頭轉向的感覺。哲學思考的感覺就像這樣,它就像你在自己的腦袋裡乘坐雲霄飛車。
哲學(Philosophie)的意思是「愛智慧」。這個詞彙源自於希臘文,因為兩千七百多年前古希臘人「發明」了哲學;無論如何,至少他們是最早為哲學命名的人。如同愛情,當我們全心全意地投入時,會感到暈頭轉向,它就像個漩渦,會把我們帶往更深的地方。陷入情網的人,也會不斷地想要得到更多,起先或許只是渴望能夠瞧上一眼,接著便會渴望更靠近對方,和對方牽牽小手,多了解對方一點;最後更會渴望找個地方共組家庭,一起過著甜蜜的生活。
人們也會利用哲學,在這個世界上尋找一個安身立命之處。不過,為了達到這一點,人們必須先了解,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因此,那些投入哲學思考的人便會問:這個世界是什麼?它是由什麼所組成?接著,他們會問:人是什麼?我是誰?為何我會出現在這個世界上?我所察覺與思考的那些事物,是否的確是真實的,還是說,我的感官反映給我的,其實都只是些根本就不存在的東西,正如我在湖面上所見到的天空?這片天空是什麼?它從哪裡開始、在哪裡結束?在天空的後面又是什麼?為何存在著善與惡?我是從哪裡得知,什麼是善、什麼是惡?在我出生之前我在哪裡?為何我一定會死?隨之而來的是什麼?如果到時什麼都沒有,這個什麼都沒有又是什麼?最後這個問題也經常令人感到害怕。害怕失戀的人,請勿墜入情網。不過在哲學裡,每個人倒是都可以自行決定,自己何時要步下思考的雲霄飛車。
◎「philos」的意思是愛好者,「sophia」,的意思是智慧。「哲學是對我們自身的關懷。」——卡爾・雅斯培(參見P.118)
問、問、問:什麼是蘇格拉底的原則?
哪一種方式的學習效果比較好:老師用一些教材去填鴨學生,還是由老師提出問題,讓學生自己試著去找出正確答案呢?大家都會覺得自主學習的成效比較好。採取第二種方法,至少不會有人在課堂上睡覺……
借助問題學習,以取代被人教授:這是古希臘最偉大的哲學家之一蘇格拉底所採取的方法。蘇格拉底生於西元前470年,卒於西元前399年。他有時會以一連串沒完沒了的問題,質問雅典同胞到快要發瘋的程度。無論他在哪裡、遇到什麼人,他都會用這種方式「招待」對方:不管是在城市廣場,還是雅典的街頭,無論他談話的對象是受過教育的人,還是沒受過教育的人。蘇格拉底的精神武器是語言。不過,有別於辯士學派的人,他的目的並不在於強詞奪理或傳授技藝,而是要激勵自己的同胞獨立思考。與他交談的人,通常一開始都沒察覺到他要把他們引誘到哪去:舉例來說,如果有人說了像是勇敢、虔誠或美德之類厲害的詞彙,蘇格拉底就會問他們這些詞彙到底是什麼意思。每提出一個解釋,蘇格拉底就會跟著提出一個新的問題。往往他的「受害者」到了最後只能傻站在那裡。蘇格拉底曾經用「我只知道,我一無所知」這樣的話來形容自己。他的意思其實是,我們人類必須不斷地去追尋真與善。在這個過程中,理智能夠幫助人類。蘇格拉底的反問法也稱作「接生術」(Mäeutik),這是根據他母親的職業來命名。在他看來,知識其實已存於在每個人的身上。他希望能充當助產士,幫助和他對話的人,將他們自己的知識帶到這個世界上來。他促使他們去運用自己的理智。
◎我們對於蘇格拉底所知的一切,多半都是來自於他的學生柏拉圖(參見P.42)的記述。他沒有任何親自撰寫的作品流傳於世,據說他本身其實從不書寫。
這位蘇格拉底到底是誰?為哲學開啟新方向的怪人
據說蘇格拉底長得很醜,他經常光著腳在城裡走來走去,有時他還會因陷於沉思而站在路中間許久,直到突然靈光乍現。這一站,可能就是好幾個鐘頭。
也難怪這位古怪的哲學家遭到許多人的嘲諷:像是「雅典的傻瓜」這類綽號,至少還算是比較好聽的。不過,這位哲學家倒是為哲學帶來了一些新的東西。蘇格拉底向人們提出一些惱人的問題(參見上一節),但並不像某些詭辯家那樣,是為了強詞奪理或賺取金錢。他並不以此牟利,雖然他經常因為賺錢的事和他的妻子贊西佩(Xanthippe)發生口角。蘇格拉底的目的其實是在於,找出什麼是真、善及正確。
他尋找人生背後更高的意義。
直到今天,與道德上的正確行為有關的問題,也就是所謂的倫理學,仍然不是只有哲學家在探究,我們所有的人其實也一直在探究這些問題。蘇格拉底認為,如果要正確地過生活,思考、談論與行為這三者就必須相互協調。
身為雅典的議員,這位石匠與產婆的兒子十分受人敬重,因為他總是堅持不懈地致力於追求正義。然而,他在雅典街頭的提問,卻也造成了民眾的不安。他所說的「我只知道,我一無所知」,這句話是一種挑釁嗎?他是想要嘲弄大家嗎?可是德爾菲神廟(在那裡,人們可以請女祭司皮媞亞〔Pythia〕指點迷津)的神喻卻曾表明,蘇格拉底是最聰明的希臘人。蘇格拉底那句話的意思其實是:如果我們能夠認清,有多少東西是我們不知道的,就會明白我們所知道的其實少得可憐。
為了讓蘇格拉底閉嘴,人們以褻瀆神明和腐化青年心靈為由,將他告上法庭。蘇格拉底為自己辯護的演說,可說是上古時期最著名的文學作品之一 。這位被告表示,公開的哲學思考,是他內心一股神聖的聲音賦予他的使命,他必須聽從。這股聲音告訴他,他必須督促這個城邦,就好比一隻蚊子叮咬一匹懶洋洋的馬,促使這匹馬快步奔跑。而法庭的判決是:有罪!處以的刑罰則是:死刑。在被問到就他自己看來,對他施予什麼樣的懲罰才算合理?蘇格拉底的回答竟是:給他終身免費的食宿招待。在當時,這是給予奧運選手的獎勵。於是,蘇格拉底就這樣確定了自己的死刑。他拒絕逃亡,因為這種舉動無異於認罪,而且這也是對城邦不忠(不尊敬)的行為。最後,蘇格拉底就在飲盡一杯毒堇汁後,親自執行了自己的死刑。
◎直到今天,人們還會以贊西佩來稱呼那些喜歡吵架的女性。19世紀德國哲學家尼采(參見P.110)曾表示,如果沒有贊西佩,或許就沒有蘇格拉底,說得更明白一點,如果沒有她的嘮叨把他趕出家門,蘇格拉底或許就不會成為蘇格拉底。
◎由於他的死亡,蘇格拉底成了哲學的殉道者。一個殉道者寧可一死,也不願背叛自己的信念。蘇格拉底相信某種死後的生命。也因此,他對死亡一點也不恐懼。
事物就是事物看起來那樣嗎?柏拉圖的洞穴比喻與觀念論
你們想要買一匹馬,於是你們前去某個養馬場參觀。你看上一匹灰斑白馬,可是你的哥哥卻覺得另一匹棕色的馬比較漂亮。他說,「馬」必須是「棕色的」!
這簡直是胡說八道!無論白馬還是黑馬,牠們不也都是馬。但是你的哥哥眼裡卻只有棕馬,馬在他的觀念裡就是棕色的。你才不管牠們是什麼顏色,只要會乖乖聽話就好。
這世上有無限多的馬,可是當我們提到馬的時候,我們每個人都曉得,那指的是什麼,雖然我們每個人所想的或許不盡相同。在基本的外型上,所有的馬看起來全都大同小異,牠們看起來不會像豬。為何會如此?是否存在著某種組成一匹馬的模式?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椅子、樹木……那麼,在價值方面呢,例如善與惡、美與醜、正義與不正義等等,它們的情況又是如何?
蘇格拉底有個名叫柏拉圖(Plato, 427–347 B.C.)的學生,他也參與了控告蘇格拉底的那場審判,並且深深地為自己的老師所遭到的判決及死亡感到哀傷。後來,他不斷地思索:那場審判是否真是正義?到底什麼是善與惡?蘇格拉底不是曾經說過,這一切應當一以貫之,而非取決於意見?萬事萬物,無論是東西還是價值,不是都應該有個基本的理念嗎?
柏拉圖也曾問自己:為何我們會把一匹馬認作是馬?那無非是因為,當我們見到一匹馬的時候,我們再次認出了存在於我們腦袋裡的馬的形式。可是,我們看到了什麼?我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馬的一種外型,因為每匹馬看起來還是有所不同。善與惡、正義與不正義這些情況,難道不是類似於馬的情況嗎?蘇格拉底所說的內在的聲音,所指的無非是良心。每個人都曉得這種,當我們做了什麼不是完全正確的事情時,會在內心裡產生的嘀咕。我們通常會稱這種情況為良心不安。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如果每個人都會如此,難道沒有某種關於善與惡的基本理念,存在於我們每個人的內心當中?
後來,柏拉圖發現到,人如何才能找到這些本源理念。在他看來,人的心靈(參見下一節)是感官世界與觀念世界的中間人。
我們所看到的、聽到的、感覺到的,全都是感官世界的組成部分,而這一切的外貌都會改變。同樣的道理也適用於人類的身體:一個人出世時是個嬰兒,接著他會變成兒童、青少年、成人,最後變成老人。我們出世,然後老化,最後死亡。然而,關於什麼是人的觀念,卻自始至終都是一樣的。
這些本源理念是萬事萬物不變的形式。
它們存在於觀念世界裡。為此,柏拉圖想出了一個稱作「洞穴比喻」的故事:有一群被綁住的人坐在一個洞穴裡。他們的身體被固定住,只能背向洞口,面向洞內的一面牆。外頭的光線會透過這個洞穴的裂隙照進來,他們則會在牆上見到一些他們認為是樹木、馬匹、岩石之類的東西。他們所看到的,只不過是樹木、馬匹、岩石等東西的原型所造成的陰影,這些東西全在那個洞穴之外,洞裡的這些人對它們一無所知。如果其中有人解開綁住自己的繩索,爬到上頭去,他將會看見那些真實的東西,它們的理想(ideale)原型:也就是樹木、馬匹或岩石等東西最完美、最真實的形式。他同時也將發現,自己在洞穴裡所見到的影像,只不過是些蹩腳的副本。這時他會回去找其他的人,將自己的發現告訴他們,試著說服他們,與他一同進入那個真實的世界,也就是觀念世界。柏拉圖認為,找出這樣的原型正是哲學家的使命。
◎柏拉圖曾在一片以希臘神話人物阿卡德摩斯(Akademos)命名的小樹林裡,創立了一所哲學學校(學院)。至今,那些做研究的人仍被稱為學者(Akademiker)。
◎理想是完美的體現。沒有什麼能比它更美、更好。它百分之百符合一項事物賴以為基礎的理念。
全都脫離蒙昧!是什麼讓人變成人?
藝術課還是拉丁文課?從前,包括學業在內的各種決定,全都是由你的父母一手包辦。如今,他們則會說:你必須自己做決定。你已經長大了,有足夠的理智。
17、18世紀啟蒙時代的哲學家對於人之所以為人,也有過同樣的思考。這個時期最偉大的思想家康德(參見P.92及接續頁)曾說:「Sapere aude!」這句拉丁文的意思就是:「勇敢地運用你的理智吧!」洛克、休謨與柏克萊(參見P.79及接續頁)這幾位經驗主義者,是這個時期的先祖。他們曾經挖空心思思索,人如何達到理智,理智究竟是什麼,人可以用理智來做什麼。有別於他們,啟蒙時代的哲學家則認為,無論理智如何運作,它都是人之所以成為人的關鍵。它讓人有別於其他的動物。所有的人都擁有它,它讓所有的人平等。就所有的人來說,並不存在什麼「大人物」與「小人物」的差別。這樣的想法也讓統治者與被統治者的社會秩序首次遭到質疑。這個時期的思想家啟發了人們的蒙昧,他們向人們說明了:如果你們過得不好,無非只是因為你們脫離了平等與自由的天賦人權。關於何謂啟蒙,康德曾經表示:「啟蒙就是人類擺脫自己所招致的不成熟。不成熟就是不經他人引導就無法運用自己的理智。」
如果你的父母經常鼓勵你藉由理性的決定去形塑自己的未來,他們的目的無非在於此。他們不希望見到你因為懶惰或貪圖方便,在思想上任人擺布。
啟蒙時代的思想家認為,自由、平等、寬容和教育是幸福的基本前提。哲學家憑藉這些價值創造出一套新的政治思想。人們應當察覺、認識自己在社會中的權利,別再容忍某個當權者去決定他們和他們的人生。
歐洲的王朝與教會注意到了這一點。
啟蒙運動是法國大革命思想上的溫床。1789年,法國人民將專制君主從王位上趕了下來。而在美國,早在1776年人們便已在《獨立宣言》的前言裡,寫下生命、自由、財產和追求幸福的權利不可剝奪。這是第一份人權與公民權目錄。時至今日,這些人權幾乎成為普世所認同的價值。
◎所謂的專制,是指所有的權力和(統治)暴力全都集中在某個統治者手上。
◎(圖說)《自由引導人民》(歐仁.德拉克羅瓦〔Eugène Delacroix,〕繪,1830)
知識讓人不幸福?盧梭的「高貴的野蠻人」
馬克思和弟弟合資買了一台電腦。馬克思的年紀比較大,比較有錢,所以他出的錢比較多。不過他也因而老是霸占著電腦。他的弟弟總是得向他苦苦哀求,才有機會玩一下電腦。有時馬克思甚至還會耍點心機,不讓弟弟使用。
馬克思的行為十分可惡。不過他卻覺得自己有理。那台電腦在他們兄弟之間引發了許多的爭執。這場兒童房裡的戰爭,直到他們的爸爸出面對兩人做了嚴格的規定,才總算落幕。不單只有在兄弟姊妹間會有這種情況發生,這種關於「我的」和「你的」,關於自身利益的爭執,其實一直以來也都在人與人或民族與民族之間上演。如果惡鄰不喜歡和平,即使是最好相處的人也難以得到安寧;這麼說並不是沒有理由的。就連領導地位的競爭,如果涉及到知識與科技進步,同樣也可能造成不正義與不和平。誰是第一個登上月球的人?誰可以用最低廉的成本製造商品,藉此搶得最大的市占率?誰製造出第一個能夠自己思考的機器人?如果有人警告世人,進步也可能是一種詛咒,人們或許會把他們說成是牢騷滿腹的悲觀主義者。
在三百多年前的啟蒙時代,進步的信念在歷史上首度顯得極為生氣蓬勃。這個時代的格言之一就是:人類懂得愈多,過得就愈好。然而,有位哲學家卻不以為然,這位哲學家就是出生於瑞士的法國人尚—雅克.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 1712–1778)。他的基本信念是:人類的本質其實是好的,是由於文明、知識與文化,人類才變壞。盧梭曾表示,上帝讓我們在幸福的無知狀態下來到這個世界上,在這種原始狀態下的我們,可謂是「高貴的野蠻人」。之所以高貴是因為,良心告訴了原始的人類什麼是善、什麼是惡:「所有我覺得是善的便是善,所有我覺得是惡的便是惡。」
文化破壞了人類的這種良心。
因為隨著文化的誕生出現了所有權。而人類的不幸也就此展開。盧梭曾罵道:「那個最先將一塊地圍起,並且跟別人說『這塊地是我的!』的人,就是國家與不平等的締造者。」隨著第一道柵欄的出現,人類忘記了「果實是屬於大家的,但土地卻並非屬於任何人的」。我們都很清楚後果是什麼:如果有人占有了些什麼,他便會想要保有它們,便會去阻止其他人將它們奪走。可是,那些一無所有的人,他們也想擁有些什麼。於是,對盧梭來說,這就開始了人與人之間犯罪,謀殺與戰爭的惡性循環。盧梭的哲學可以用「回歸自然」這句話來總結。人類應該在心態上回歸曾經有過的幸福自然狀態。
◎盧梭也是個浪漫主義者。浪漫主義者希望回歸自然,認為人類不應再被自己的理智所支配。
◎文明是指基於教育、技術發展與人的觀念所促成的進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