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簡介
輕小說鬼才作家--入間人間跨足文學界的最新作品!
世上所存在的引力,絕對是抱著好玩的心態在配置城市裡人們的位置吧!
「你會做豬排蓋飯嗎?」
BBS上一則看似平淡的留言,卻如同一條「繩子」般,牽引起五個不同的人生,演變成一齣日常群像劇。
世上人們形形色色,有男有女,有男友與女友、父母與小孩、老師與學生、老爺爺與老奶奶;當中有著「認真的人」,當然也有著「沒用的人」。每一個人都擁有屬於自己的,微小但重要的人生。當這些人生相互交集,彼此間將擦撞出怎麼樣的火花?
一碗豬排蓋飯,究竟能夠引發多少事件?擅長以獨特敘事風格描寫青春群像劇的入間人間,此次嘗試以日常生活為題材,描述一群因BBS上的一句話而相互連結的一群人彼此間的故事。跨越年齡的青春群像劇,就由一碗豬排蓋飯展開。
不管年紀變得多大,我的人生永遠是接下來才要開始。
不會做豬排蓋飯,人類也不會滅亡。
不會做豬排蓋飯,朝陽依舊會升起。
不做豬排蓋飯,也會慢慢老去。
但是,不再做豬排蓋飯後,我的地球就停止轉動了。
我還會做豬排蓋飯嗎?
為什麼我會向他人詢問這個問題呢?
五則發生在日常生活中的平凡故事,
微不足道,卻又十分重要的,屬於每個人各自的實情……
內文試閱
第二章
活著就是在戀愛。
隨著電車搖搖晃晃,我回想著那天晚上的事情,好久沒有偷書失手了。
因為幾天前在新手模式下玩黑白棋慘敗,所以那天早上就決定好要偷什麼書了。我原本打算偷像是黑白棋必勝法,或黑白棋理論之類的指南書。
平常我都會隨便挑一些比較值得偷的書,像是圖鑑或根本看不懂的英文原文書。偷這類書籍時只要隨手拿起眼前看到的書本就好,不需要花時間,但那天我花了一些時間在找書上。可能也是因為這樣才會失手。
好不容易找到一本有個了不起的標題叫《正確的黑白棋取勝法》的書時,那個人幾乎在同時走了進來。那女人手上緊握著吉他。
而且還滿身大汗,赤著腳,又上氣不接下氣。我不禁有所戒備地心想「不會是來了個腦袋秀逗的傢伙吧」。側邊的頭皮像被拉扯似地在抽動,眼前也變得一片白。
吉他小姐就這麼搖搖晃晃地在店裡走動,把坐在櫃檯裡的阿伯也嚇壞了。當然了,手中還是握著吉他。我仔細一看,發現她是每天下午都在車站前面唱歌的披頭四大姊。噯,因為以前恰巧聽到走在前面的國中生這麼叫她,所以我也跟著叫看看。不過,披頭四大姊聽起來怎麼覺得有點毛毛的?
吉他小姐打算從我身後走過時,我不禁心想「她該不會拿起吉他橫甩過來打我吧」,而有所戒備。可能是不爽看到我這樣的反應吧,吉他小姐頂了我一句。一方面也是因為正準備偷東西而心虛,使得我無法忍受阿伯的注意目光,結果什麼也沒偷地逃跑了。那也就算了,最後我還不小心一路直奔回家。
比起比賽黑白棋時連續七次輸給冷血無情的對手(機器),這件事更讓我嚐到苦澀滋味。我覺得好像有人在嘲笑我說「你就這麼一點能耐而已」。日常生活中稍微被人從旁干涉,就會突然變得狼狽,什麼事情也做不成。
我知道是自己想太多才會有這種想法,但那天晚上在被窩裡就是忍不住一直為這件事苦惱。
撞見吉他小姐事件發生到現在,已經過了一星期。失手後我就一直沒有去那家書店,但現在差不多已經整理好心情。或許今天可以去書店看看。
橋的另一端有間生意興隆的大型書店,客人的腳步已漸漸遠離小書店。書店的白色外牆混雜著淡淡的檸檬色,牆角長出了蜘蛛網。書店旁的電線桿上貼了一張某某診所的廣告,但那家診所早就已經關門大吉。如同那家診所,這家書店也遭到時代淘汰了。大約十年前我還會來這裡買書,但我不是買漫畫,而是買繪本。那時候整間店的感覺還更熱鬧一些。書店生意變得蕭條,又有人偷書,竟然還不會倒店,實在很不可思議。
就在我胡思亂想時,電車抵達了終點站。電車裡幾乎沒什麼乘客,其他乘客也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樣慢吞吞地從座位上站起來,走近電車行進方向的右側車門。感覺車門打開的速度也特別慢。
跨過冷氣和熱氣的界線站到月台上後,似乎全身瞬間被蒸熟了。我不禁聯想到冬天時會出現在便利商店裡的蒸饅頭機。原本像是被好幾雙小孩子冰涼的手貼著一樣、已經習慣冷氣的肌膚,無法忍受酷熱而噴出汗水來。
我把夏天制服的下襬拉出褲外後,站上手扶梯準備前往剪票口。手扶梯前面四階的位置站了一個高個子老爺爺,我一邊把手伸進口袋裡掏著月票,一邊發呆地注視著老爺爺的頭。
有一天我也會變成老爺爺。我想像不出老爺爺年輕時的模樣,同樣地腦中也描繪不出自己變老時的模樣。不過,應該會變成像父親或祖父那樣吧?
走出剪票口後,我重新拿好單薄的書包。車站二樓有一家名產店,還有設在售票處隔壁的觀光諮詢所。河川是縣內的重要觀光資源,觀光諮詢所張貼出河川釣香魚活動以及夏季煙火大會的海報。現在應該是觀光諮詢所最忙碌的季節,卻沒看見有人前往諮詢。
我從名產店和觀光諮詢所中間穿過去,然後走下樓。走到一樓途中有一家書店,但我沒有在那裡偷過書。嚴格來說,是我偷不了。畢竟我沒擁有什麼特別的技巧。我露出羨慕的目光望著自動門後方看似涼快的空間,然後走過書店。
好像每走下一階樓梯,熱度就會加重一層。老實說,我覺得夏天的期間應該可以短一些。冬天只要衣服穿厚一些,就能夠勉強度過,但夏天就算脫光光,還是一樣熱。
我從麵包店、藥妝店和摩斯漢堡前面走過去,一邊聞著每家店不同的味道,一邊走出車站外。外面的蟬開始叫了起來,像是老早在等著我走出去似的。
蒼鬱的樹林包圍下,我忍不住抬頭確認是不是真的有蟬在頭頂上飛來飛去。我沒看見任何東西遮蓋住天空,只看見某處高度較低的天空有一抹積雨雲。
天空一片蔚藍,但不像秋天或冬天那般高遠,感覺很沉重。
說到外面的生物,只感覺得到蟬的動靜,讓人覺得很奇妙。比起四周的人數,隨處可見的樹木上緊緊貼著的蟬數量似乎多上許多,給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冷清清的車站前面有一個人在彈吉他唱歌。就是她,那個在書店遇到的吉他小姐。最近看見她的頻率似乎變低了。我瞥了一眼後,看見個子嬌小的吉他小姐正唱得起勁。
如果被吉他小姐記住長相,只是徒增麻煩而已,所以我沒有特意停下腳步。我離開車站,在閃亮雕像的目送下,準備前往書店。書店的方向和回家的方向正好相反。
考試也結束了,所以心情上很輕鬆,沒什麼急著要回家的理由。
我越過了斑馬線,馬路上車量很少,好像車子也被融化似的。雖然走在車站前面的鬧區上,但只覺得街上好蕭條。比起商家店面,看見鐵門的比例怎麼比較多啊?
在那之後,我走了十分鐘左右。就在我已經快熱昏頭,鼻子開始乾到不行時,某個東西突然吸引了我的目光。在一棟老舊建築物的對街處停了一台機車。那是一台車身泛黃,感覺已經騎了好幾十年的本田小狼。機車受到日曬的狀況就跟家裡的超級任天堂卡匣一樣。有著白色部位的物品受到日曬後,果然看來特別明顯。本田小狼的貨架上綁著一樣怪東西。那東西看起來像是科學實驗器具。我一直很想去考機車駕照,所以就算是一台老舊的機車,也會令我感到羨慕。今天乾脆偷這台機車好了。
不像偷書,如果偷這麼大的東西,我絕對會被逮到吧。而且,我還是無照駕駛。本田小狼就這樣隨便被停在大太陽底下,坐墊和車身燙得讓人同情起要騎車的人。
就在我輕輕拍打機車時,一道身影穿過正對面的建築物自動門走出來。對方是個女生,頭上不知道用手帕還是三角巾綁住頭髮,然後在學生制服外面套著圍裙。那女生手上拿著外送用的……那東西叫什麼來著?外送箱嗎?不管了,就先叫做外送箱好了。
我好像在哪裡看過那女生的制服和長相。先不說長相,那制服是我們學校的制服,所以我很確定自己看過。那女生因為屋外的光線而皺起眉頭時,發現我站在本田小狼旁,所以就這麼一直皺著眉頭注視著我。
我很少有機會在校外遇見同校的女同學,所以有些慌張失措。
這傢伙叫什麼來著?我記得應該是隔壁班的女同學。她的名字好像是……
「呃……秋本?」
「北本。」
那女生用食指指向店家的招牌。啊!招牌上寫著北本食堂。簡單明瞭。北本手指的招牌已經褪色,像一塊就快腐朽的木板。店外裝潢也長得很像古時候的倉庫,整體設計看起來像是走日式風格,或許應該說瀰漫著時代遺留下來的氛圍。
「我忘了你叫什麼名字。我們國中時好像同班過。」
北本一邊用食指在空中點來點去,一邊探出頭看著我的臉。北本有一雙大眼睛,五官長得像一隻貓,被她這麼一注視,我不禁緊張了起來,也自動別開了視線。
「我叫竹仲。……高中也在妳隔壁班。」
「是嗎?對喔,你穿我們學校的制服。」
北本一副不大感興趣的模樣這麼說完後,走近我身邊。「讓開。」北本一邊說道,一邊推開我,然後手腳俐落地把外送箱放在本田小狼貨架的怪東西上。裝在機車後面的東西似乎是用來固定外送箱。
別說彼此認識了,我和北本幾乎沒有說過話,北本也顯得很困惑的樣子。她面向我時的脖子動作顯得不自然。我也感到很不自在,很想趕快逃離這裡,但就是無法順利離開。微妙的氣氛比夏天的熱氣更棘手。
「呃……有事嗎?」北本問道,微妙的困惑感使得她扭曲著臉頰。我搔了搔後腦勺,在四周尋找著能夠逃開北本目光的理由。可以的話,我也很想從這種氣氛和熱氣中逃離。
「沒事。啊!……呃……妳呢?要去辦事情啊?」
「喔,嗯。要去外送,送到附近一個叫做商工會議所的地方。」
北本指向右轉的方向。我對那地方沒什麼印象,所以隨便點了點頭。
「妳在打工啊?還是這是妳家?」
「對啊,這是我家。然後呢,我現在是在幫家裡的忙,因為考試已經考完了。」
北本露出苦笑說道,然後從圍裙口袋裡拿出本田小狼的鑰匙。鑰匙底下吊著以亮色裝飾的銀色熊貓鑰匙圈。母親的行動電話也掛著類似這種東西的小熊造型吊飾,或許這類東西現在很受女生歡迎吧。
「妳制服沒換下來就在幫忙,是因為店裡的生意好到沒時間換衣服嗎?
「跟我一起工作的人說,穿這樣會比較受客人歡迎。」
「原來如此。」
我瞥了一眼,但垂簾擋住了店內狀況。從外面果然看不見店內,不知道裡頭是不是擠滿了喜歡看制服女高中生的男生?我試著想像那空間後,腦中只浮現雖然冷氣很冷,但店內熱氣滿溢更勝於店外的狀況,完全呈現出一個異空間。
店外貼了一張徵工讀生的紙張,異空間就靠著這張紙與現實世界連接。
「那,竹仲你在這裡做什麼?不會是來應徵工讀生的吧?」
「怎麼可能?」
插入鑰匙後,北本用掌心輕輕拍打車身說:
「你對這個有興趣啊?」
「喔,是有一點啦。」
我用大拇指和食指做出C 的手勢,強調自己真的只有一點點興趣而已。熱衷於某件事或對某件事感到強烈興趣會顯得很拙,這種價值觀在我們同學之間廣泛蔓延。
所以,我心想北本應該也是這種個性冷漠的人,才會這麼回答。
「是喔。你有駕照嗎?」
北本露出淡淡的笑意。原本看似有些難相處的北本緩和了嘴角,困惑的情緒似乎得到了些許排解。那笑臉注視著我的眼睛,我感覺得出自己的肌膚並非因為外頭的空氣,而是其他原因而逐漸發燙。幸好我的皮膚曬得比較黑,所以不容易看出膚色變化。
「沒有。但我有跟朋友聊到想要考駕照就是了。」
「這樣喔……糟糕!外送來不及了。」
北本稍微做了一下鬼臉以取代說再見。我輕輕點了點頭,沒有留住北本。北本騎上本田小狼,轉動鑰匙迅速做好出發的準備。她握住了把手。
北本連安全帽也沒戴上,就這麼騎了機車出去。因為人口稀少,相對地街上的警察也會變少;罪犯或是危險人物也會變少。安閒氣氛和人煙稀少之間只是一線之隔。
「……啊!」
看著騎著本田小狼遠去的同學背影,我忽然想要搭腔一下。老實說,我並不在意聲音到底有沒有辦法傳進對方耳中。不對,應該說對方沒聽見可能還比較不那麼麻煩;儘管心中這樣想,身體還是沒有停下搭腔的動作。
「喂!北本 ∼ 」
啊!她回頭了。聲音好像順利傳到了。既然這樣,那就問問看好了,反正北本家也剛好是做吃的生意。
「妳會做豬排蓋飯嗎∼?」
這個出現在BBS 上的問題要拿來詢問連長相都不知道的陌生人是有些突兀,但我依樣畫葫蘆地問了北本。不知道是不是也對問題的內容感到意外,北本把頭往後仰了一下。喂喂喂 ∼ 妳在騎車耶。
北本保持著彷彿被惡魔附身的少女在騎機車的姿勢,開朗且直接地說:
「正在練習!」
北本用頭部畫出半圓形弧線,重新面向前方後,立刻右轉並消失在建築物背後。只剩北本騎遠的機車聲夾雜著蟬鳴從建築物背後傳了過來。
「還在練習,卻那麼有自信的樣子。」
被獨自留在原地後,我在北本食堂前面的道路上走來走去。以我現在情緒高昂的程度,根本無法靜靜站著思考事情。我開始反芻起剛才與北本的互動,一下子想到剛才應該可以更有技巧地說某句話,一下子又想到剛才應該可以表現出更機伶的態度,然後越想越覺得後悔。每次只要和女生聊天聊得久一些,我就會像這樣開起反省會。然後,我會聯想到過去有過的種種反省點,而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從國中到現在,我簡直一點成長都沒有。
……儘管如此,最後我還是會摸著額頭嘆口氣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吧。」
只是和女生聊一下天而已,就忍不住偷笑,我這年紀的男生實在是太容易打發了。
在那之後,我沒有去書店就直接回家,然後在床上躺到晚上。我也想到了北本,但淨是想到一些很不具體、充滿幻想的事情,這些念頭不到幾秒鐘就會像廢紙一樣被我揉成一團拋到腦後。
不過,北本在制服外面套著圍裙的身影,卻像光影烙印一樣一直出現在我眼前。我忍不住吐槽自己說:「喂!你是愛上人家了喔?」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一邊翻身,一邊否定。與其說是有好感,我只是覺得對北本的印象改變了。以前只是屬於背景之一的同學,變成像立體繪本一樣突顯出來。以前就算在學校的走廊上擦身而過,也不會察覺到北本的存在,但現在會開始注意到她的存在,我對她的感興趣程度就僅止於此。所以,不是什麼墜入情網之類的狀況。
基本上,高中生不會只喜歡一個女生。大多人應該都是喜歡好幾個女生吧。
我們高中有五、六個女生只要聽到有人對她們說「我想和妳交朋友」或「請跟我往」,就會立刻答應。我想大家都是這樣吧,不可能只對一個人有好感。或許只有我比較特殊吧。
先不說這個,差不多該把北本的身影揮走了。我在眼前揮了揮手。像在趕蚊子似地揮了一會後,我宣告放棄,手臂無力地陷入床裡。這時,天花板和電燈出現在眼前。有著如蛇般波浪紋路的天花板,加上兩顆甜甜圈形狀的電燈。在光線籠罩下,塵埃宛如有生命的生物般浮動著。塵埃看起來也像是肉眼看不見的生物所掉落的皮屑。
我把視線移向左手邊。熟悉的房間光景在眼前延伸開來。有一台收不到節目訊號,幾乎變成遊戲專用機的電視機。電視架有收納空間,裡頭放了國中時的教科書、筆記,還有作文集。這是因為我懶得拿去丟,所以才丟在電視架裡。
牆上掛著報社送的年曆,一整年的日期都標示在那一張紙上。真不敢相信從一月到現在,已經過了半年以上的時間。我完全想不起來自己半年前做了什麼,又思考了什麼。或許告訴我今年一展開,時間就突然飛到七月,我還比較能夠接受事實。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啊?
為了從年曆上無機質的日期別開視線,我又翻了一次身。翻到一半時,堆在書桌上的滿山書本從眼角閃過。那些全是從各務原書店偷來的書。
憑我拿到的零用錢,絕對不可能短短幾個月就買齊這麼多本書。爸媽看見這些書,心中不會有疑問嗎?不對,爸媽根本不會進來房間,所以當然不可能知道了。上了國中後,我自然而然地開始自己打掃房間。或許弟弟上國中後,母親也不會再幫他打掃房間了吧。
小學四年級的弟弟來到房前叫我吃飯,於是我從床上坐起身子。可能是因為一直躺著,後腦勺像是吸了水一樣沉重。我垂下頭想忍住頭痛時,沉重感轉移到了額頭。我垂下頸部讓整顆頭栽在床上。我做出跪著面向牆壁的姿勢,發出朦朧的呻吟聲。
已經到了晚上七點多,不知道北本還有沒有在工作?雖然對於北本的成績、大家對她的評價或全名等等,我一概不知,但我知道她是一個會在家裡經營的食堂幫忙,還騎著機車到處跑的圍裙女高中生。得知這項資訊後,使得北本在我心中的存在變得特別。
希望明天上學後,我不要過度意識到北本的存在才好。我不喜歡這種注意別人的事情。而且北本似乎完全不在意我的樣子,我不想最後搞得自己白忙一場。
弟弟顯得不耐煩地再敲了一次門。他似乎是在生氣為了叫我,害他被差遣了兩次。「馬上來。」又給了一次和剛才一樣含糊其詞的回應後,這次我真的挺起了身子。因為一直壓在毛巾被上,所以額頭有些發癢。我搔了搔額頭後,走出房間。肌膚再次感受到溫度變化,就和在車站從電車走到月台上時的狀況一樣。糟透了!
我在走廊上拖拖拉拉地走著,準備前往廚房。爸媽和弟弟已經拿好筷子在等我。坐上餐桌,一家四口一起說「開動了」後,我默默地動著筷子和嘴巴。
母親責怪弟弟最近太晚回家,並開始對弟弟的生活態度表示意見。父親沉默不語地用筷子夾起燉煮的魚板。我也聽而不聞地吃著和魚板一起燉煮的蒟蒻。
弟弟的態度也沒好到哪裡去,他一邊咀嚼飯粒,一邊隨意回答母親。大家像演技超爛的演員一樣坐在餐桌前,只有母親一人話說個不停,一下子為家人擔心東擔心西,一下子又聊起八卦。
在這之中,母親沒有對我說任何一句話。
母親是信任我?還是放棄了我?或是根本沒興趣?誰曉得答案啊!
今天是平日,所以身為學生的我必須去上學。晚上睡覺,早上起床;就這麼簡單的常識而已,為什麼會讓我覺得心情如此沉重?雖然我明白就算今天是假日,我也只會待在房間裡睡一整天,不會有什麼生產力,但還是覺得要上課很辛苦。
想到期末考考卷已改好分數,也差不多快發回來,痛苦更是加深兩倍。即使毫不關心兒子的生活態度,當生活態度轉換成數字時,爸媽還是會有敏感的反應。不過,爸媽並不會對生活態度給予具體意見,訓話也僅止於「要再多多努力一點喔」而已。
因為爸媽沒有明確指出要我努力什麼,所以書桌上才會堆了那麼多本書。至少在爸媽還很熱衷於我的教育,到我還是國中生為止,我根本沒有偷書的習慣。
來到戶外後,看見了久違的多雲天空。雪白色雲朵密集地排列在天空上的景色顯得有些特別。不管是雲朵的顏色還是氣味,都沒有要下雨的感覺,反而覺得雲朵就像窗簾快被收起似地散開,即將讓藍空露出臉來。
今天我比平常早了一些時間出門,決定繞遠路走到車站看看。我的兩隻腳自動走到了經過北本食堂的路。︙︙你在期待什麼啊?喂!別說出來嘛。
一個高中生如果知道同校的女同學住在距離算近的地方,又和自己在同一站搭車,卻一點興趣都沒有,那才叫做有毛病。而且,我只是走過去而已,又沒有邀北本一起上學。
就這樣一邊為自己的真心話設下好幾道防線,一邊走路後,我得到了徒勞感和汗水,還意外遇到了高中班導。經過拉下鐵門的北本食堂前面時,別說是遇到北本,我連牽狗散步的人都沒遇到,就這麼來到人潮略顯擁擠的車站。
在連接車站和街道的通道上,我看見披頭四大姊一大早就熱血沸騰地在唱歌。真難得會在早上看見披頭四大姊,不對,應該說我是第一次在早上看見她吧?我一邊斜眼望著披頭四大姊,一邊心想她怎麼有那麼多精力時,有人把零錢投進了她腳邊的空罐裡。只要仔細聆聽,就會覺得披頭四大姊的歌值得付出一百円嗎?我有些猶豫要不要停下腳步。
可是,人潮之中,大家推著前面的人往前進,所以我就是想要停下腳步也難。
後來,我搭上駛進一號線的快速電車。這時,我看見班導低調地站在車廂角落,而且還不小心跟他對上了視線。我總不能明顯地別開視線,然後逃到其他車廂去,所以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走到班導身旁。這就是所謂的縱向社會嗎?
「早安。」
我向班導打招呼說道,還吃到嘴巴上的汗水味。白髮斑斑的班導大方地點點頭,然後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我站到班導身邊後,將身體靠在座椅椅背的背面。我們這裡是採用對坐座椅的鄉下電車,所以沒有握環。電車離開車站駛了出去。
車廂內像到處披著洗得溼答答,卻沒有洗淨的衣物一樣。為了用冷氣吹乾這些衣物,車廂內發出特有的臭氣和蒸氣。
在電車上只聞得到給人這般印象的人體臭味,一點樂趣也沒有。所以,我決定不再看車廂內,而把視線移向車門方向,打算欣賞車外風景。
「……喔?」
這時,我看見令人意外的畫面。車門的玻璃上微微映出班導的身影,我發現班導毫無防備地放鬆著嘴角。班導平常總是一副缺乏幹勁的模樣緊閉著嘴唇,不知道在咀嚼什麼東西似的樣子。
我用斜眼確認班導確實面帶笑容後,忍不住搭了話:「您好像心情很好的樣子呢。」
我帶著半是巴結的心情說道,班導嚇了一跳,用手摀住嘴巴,臭著臉點點頭說:「嗯。」當他挪開手時,已經有所戒備地緊閉起嘴角。
「以前有個愛給我惹麻煩的國中學生。」
「……喔。」
意思是說,班導以前是國中老師囉?好像很少聽見有國中老師變成高中老師,還是只有我不知道而已?
「她是一個只會為了怪異行徑而努力的傢伙。現在好像也沒什麼改變。」
班導瞇起眼睛,似乎在風景盡頭看見那段回憶。也就是說,班導看見以前的學生過得很好,所以很放心啊。嗯︙︙我沒有為人父母,也不是人師,有些喜悅應該是我不懂的吧。如果和弟弟在不同地方生活五年後再見面時,我也會因為看見弟弟過得很好而感到放心嗎?不過,小四到國三這段時間是身心都會有劇烈變化的時期,我可能會認不出弟弟吧。五年後的我會是什麼樣子呢?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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