製造俄羅斯:從戈巴契夫到普丁,近代俄羅斯國家轉型與發展歷程
- 作者:亞凱迪.奧卓夫斯基(Arkady Ostrovsky)
- 出版社:馬可孛羅
- 出版日期:2017-10-03
- 定價:48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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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2016年歐威爾獎(Orwell Prize)得獎作品、《金融時報》年度最佳圖書
◆《古拉格的歷史》作者安.艾普邦姆、《耶路撒冷三千年》作者賽門.蒙提費歐里深度推薦
◆中研院文哲所副研究員陳相因專文導讀
誰能掌控媒體,誰就掌控了國家。
「在拿下克里姆林宮前,你必須先拿下電視台。」
——俄國政治家亞歷山大.亞可夫列夫
以媒體角度剖析近代俄羅斯政治轉型、歷史發展歷程
我們今日所見的俄羅斯面貌,乃是政治人物、媒體、財閥共謀「製造」的產物
是誰製造了俄羅斯?作者亞凱迪.奧卓夫斯基認為,是媒體創造了俄羅斯,形塑外人所見的俄羅斯樣貌,其中也包括俄羅斯人所看見/或相信的俄羅斯面貌。
在本書中,作者藉著追溯過去二十五年以來的俄國歷史沿革、敘事和主流思想,盼能說明俄國歷史上的轉折點。不同於一般討論前蘇聯轉型到俄羅斯歷程的著作,重心可能會放在戈巴契夫、葉爾欽、普丁等重要政治人物身上,這本的焦點會是媒體工作人員,他們可能是主播、主持人、記者、編輯或政治評論家,各自懷著不同的政治立場,產製各類節目、廣播、報刊、雜誌、社論,宣傳不同的意識型態。當然,其中有部分媒體是國家機器的共謀,但也有一些媒體持批判當前政權的立場。但不管是哪一方,媒體都是操縱輿論的工具,餵養閱聽者產製後的資訊;影響力小的可能引發一場地區的示威遊行,影響力大的可能讓政權更迭,更甚而引發民族仇恨與戰爭。因此作者認為是這群媒體人「製造了後蘇聯時期的俄羅斯」,只有掌控媒體才能入主克里姆林宮。
透過這本書我們將可以理解俄羅斯從共產極權國家轉型到自由民主國家的改變歷程,以及其中媒體所扮演的關鍵角色。若我們回頭省思台灣三十年來的民主轉型,俄羅斯也足以做為相對照的參考點,值得細細思索、探求。
【各界書評】
「亞凱迪.奧卓夫斯基是近十年來最具洞察力的駐莫斯科特派員,在《製造俄羅斯》中,他憑藉對所鍾愛國家的深刻了解,訴說其現代史上扣人心弦的悲劇故事。一本富原創性、發人深省且不可或缺的傑出著作。」
——A.D.米勒(A. D. Miller),前《經濟學人》莫斯科特派員
「俄羅斯出奇自由的媒體一度曾是改革的強力工具。亞凱迪.奧卓夫斯基以啟發人心的悲傷語調,描述除卻極少數媒體人外,其餘皆改變立場——蓄意而為、自私自利且以國家之名——轉而去創造真實的扭曲身影,並且形塑了今日的俄國。」
——羅德里克.布瑞斯衛(Rodric Braithwaite)爵士,前英國駐俄羅斯與駐蘇聯大使
「奧卓夫斯基寫出俄國後蘇聯時期『反革命』的真正內幕故事,這是一本重要且適時出現的著作。」
——安.艾普邦姆(Anne Applebaum),《古拉格的歷史》作者
「不可或缺、適時且總是扣人心弦,亞凱迪.奧卓夫斯基的書解釋了今日俄羅斯的再造,從蘇聯解體直到普丁崛起這段時間裡,以莫斯科人的老練眼光細緻剖析權力、金錢和媒體的變化,並以天賦洋溢的敘事手法,寫出克里姆林宮謎團的真實紀事。」
——賽門.蒙提費歐里(Simon Montefiore),《耶路撒冷三千年》作者
「奧卓夫斯基不僅研究從戈巴契夫到普丁之間的轉變,他個人的成長亦與之同時開展……一本引人入勝的論證著作。」
——唐納德.雷菲爾德(Donald Rayfield),《文學評論》月刊
「奧卓夫斯基的敘述引人入勝,把許多人物刻劃得活靈活現,他們在現代歷史上扮演關鍵角色卻多半遭到遺忘……(作者)展示普丁的掌權何以不算是偶發異常。」
——約翰.坎夫納(John Kampfner),《觀察家報》
「生動描述現代俄羅斯的演變……奧卓夫斯基揭示,戈巴契夫年代的自由夢想,如何被普丁時期的獨裁國族主義所取代。」
——基甸.拉赫曼(Gideon Rachman),《金融時報》年度最佳圖書評語
目錄
導讀 我以我血薦/濺羅斯(中研院文哲所副研究員陳相因)
登場人物
序言 沉默的行伍
第一章 蘇維埃的王子
第二章 新局或死路
第三章 「我們承受了勝利」
第四章 父與子
第五章 非常情境下的正常電視台
第六章 燈光、鏡頭、普丁
第七章 遙控器
後記 空中作戰
誌謝
注釋
主要參考書目
內文試閱
光明與黑暗之爭
《夜巡者》於二○○四年七月初在俄國上映。數週後的九月一日,現實世界的恐怖事件襲擊全國。在北奧塞提亞共和國貝斯蘭市(Beslan)的一所學校裡,超過一千位孩童淪為車臣恐怖分子的人質。那是俄國史上最惡劣的恐怖攻擊,殘忍與死傷程度超越其他任何事件。整起危機期間,俄國媒體採用克里姆林宮提供的官方數據,報導人質有三百五十四人。這幾乎能判定是蓄意的謊言,嚴重激怒恐怖分子,導致他們斷絕孩童的飲水供給並且禁止上廁所,強迫人質喝下自己的尿液。根據一位倖存人質所說,恐怖分子收聽廣播新聞。當他們聽見俘虜人數,其中一人說:「俄國說這裡只有三百個人。或許我們該殺人殺到只剩這個數字。」
經過兩天三夜的談判,在阻擋俄國獨立新聞記者和社運人士介入協商後,國安機構對學校發動突襲。勇敢的記者安娜.波利高夫斯卡亞也遭到阻撓,她在車臣鬥士間深受尊敬。九月三日下午一點零三分,大多數人質被拘禁的學校體育館傳來兩次爆炸聲。稍後得知,爆炸原因是俄羅斯特勤部隊發射的一枚熱壓彈。恐怖分子開始射殺孩童,現場陷入混亂且雙方交戰。CNN和BBC等外國電視網進行現場轉播,而在俄國,兩家受國家掌控的電視台繼續播出原時段節目。一小時後,兩家電視台切換至已淪為一場屠殺的現場,可是報導混淆且簡短。第一頻道報導貝斯蘭事件十分鐘後,切回巴西肥皂劇《女人戀愛中》(Women in Love)。立場開明的莫斯科迴聲電台轉述CNN上的事件進展,讓聽眾得知最新狀況。
一整天內,兩家國家電視台在每個整點的新聞快報反覆重述官方說法:當局沒有突襲學校的計畫;率先開火的是恐怖分子;危機是國際恐怖組織的傑作,匪徒裡有阿拉伯裔人,甚至有一位非洲人(後來證實是車臣人)。交火數小時後,俄羅斯台的播報使人留下槍戰結束、大多數人質安全獲救的印象。觀眾看見孩童被父母摟著,聽見鏡頭後傳來寬慰的嗓音說著:「他們活著,沒事了,他們活著,是活著的。」由於部分孩童與父母重聚,一位特派記者評論:「淚水再度流下,不過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有位主播報出送往醫院的人數,卻小心翼翼地避免提及死亡人數。「根據最新資訊,」他說,「學校裡的槍戰已結束。無人死傷……我們無法提供確切的受傷人數……呃……有多少人質獲釋的精確數字。」
稍後的晚間九點左右,在超過三百位孩童、老師和家長死亡後,俘虜者與特勤部隊間的槍戰仍持續不斷,觀眾獲得異於平常的節目安排。俄羅斯台播出俄國勇猛士兵與蓄鬍車臣匪徒的交戰畫面,車臣人躲在洞穴裡,高喊「真主至大!」這幅場景出自軍事連續劇《賭上尊嚴》(On My Honour!)裡的場景。與此同時,第一頻道播出《終極警探》,電影中布魯斯.威利從紐約的大樓裡救出人質。螢幕上的演員似乎為了仍在貝斯蘭生死交關的人們,付諸虛構的復仇。
朵布洛帝夫和恩斯特是創造神話與解釋真實的造物主。如同恩斯特往後所說:「我們的次要任務是把目前發生的事告知國民。現今電視的主要任務是鼓動國民。俄羅斯需要鞏固民心。」不像蘇聯的電視台受到嚴密審查,恩斯特大多自行做出決策。「沒人打電話給我,命令我去做任何事。」他堅稱。這或許屬實,即使並非如此,他不是順從地接受克里姆林宮指示,而是樂於投入他的天賦與想像力為其服務。
「我是一位國家主義者,自由派的國家主義者。」恩斯特在十年後說。在擔任第一頻道執行長期間,他致力推出精采的電視節目鞏固民心,並基於國家敘事打造共同體驗,消除疑慮、反思或懺悔的所有需要。朵布洛帝夫變身為政治官僚及克里姆林宮的政治宣傳專家,恩斯特不一樣,他自視為藝術家和創造者,或者用電視圈的語言來說,他是一位國家的製作人。
就像任何優秀的製作人,恩斯特準確察覺觀眾的需求,而二○○○年代的國家渴求復興大戲。人們的收入持續攀高,原因並非工作量加重而是油價上漲,導致他們獲得大量閒暇時間可資享樂,並且需要表述偉大俄國的展示品,為他們的時來運轉找到解釋與補充說明。在二○○○年代中期,這股需求大多藉由運動、娛樂和遊行來滿足。
二○○八年六月,俄國足球隊在歐洲足球錦標賽的半準決賽中擊敗荷蘭。全國將近八成人口收看了這場比賽,創下俄國電視史上的收視率紀錄。當天晚間,莫斯科陷入一片壯觀的愛國狂潮,汽車鳴響喇叭、旗幟飛揚、騎士遊街,同一群人數年後將在克里米亞揮舞俄羅斯國旗。乍看之下,這幅場面似乎是歐洲足球盛會的翻版,不過長久以來運動在歐洲形同戰爭的替代品,而此種現象在俄國只是開端。
贏球成為俄國電視的頭條新聞,熱門談話節目有講不完的運動話題。「俄羅斯——推進!」變成舉國流行的口號。贏球歡慶與愈演愈烈的反喬治亞政治宣傳同時發生,將喬治亞描繪成美國的附庸。數週後俄國坦克與戰機開入喬治亞。這是俄國第一次完整實況轉播的戰爭,仿照北約科索沃行動的腳本進行,且激起與足球賽後類似的反應。
這是俄羅斯復興的終極大戲。電視台成了軍事行動的一部分,負責推行關鍵的宣傳計畫,散播假情報並妖魔化俄國將要進攻的國家。戰爭於二○○八年八月七日開打,北京夏季奧運開幕式的前一天,喬治亞軍隊以重砲回擊來自南奧塞提亞地區的火力,此地早先獲俄國支持而脫離喬治亞。在俄國的政宣捏造下,喬治亞是胡作非為的危險侵略者,為了維護和平,俄羅斯有義務去保護受害人民。俄國電視台談論著一場大屠殺,造成兩千國人死亡與成千上萬的難民。(南奧塞提亞在爭端中身亡的真實數據是一百三十三人。)
身穿薄運動夾克的普丁與南奧塞提亞婦女交談,在恩斯特和朵布洛帝夫策劃的特效大戲裡飾演超人。他從北京直接飛往高加索山區的俄國一側,聆聽難民令人寒毛直豎的故事:
女士一:他們把我們的女孩子活活燒死。
普丁(驚訝貌):活活燒死?
女士一:對,年輕女孩! 他們像趕畜生一樣趕她們進屋,然後放火燒……
女士二:他們刺死嬰兒,他才一歲半。他們在地窖裡刺死他。
普丁:我光聽都受不了。
女士二:有個老婦人帶著兩個小孩——他們逃跑時坦克車輾過他們身上。
普丁:他們一定瘋了。這擺明是屠殺……
謠言透過俄國的電視散布關於喬治亞軍隊射殺女人小孩,並實行屠殺,後來被證實為謊言,可在當時卻促使南奧塞提亞非正規軍對喬治亞人村落發動種族清洗。然而俄國電視台抨擊言論的目標族群不是喬治亞(他們顯然是敵人),而是俄國本地觀眾,他們遭受反美政宣所轟炸。以這幅情景來判斷,俄羅斯對抗的不是貧窮小國,而是背後獲得帝國西方支持的危險侵略者。有位國家杜馬議員在電視訪談中反映此種情緒:「到了今天,衝突之中有哪些陣營已十分明顯。介入訓練喬治亞軍隊的是美國、英國、以色列,供應武器的是烏克蘭。我們面臨到北約侵門踏戶的處境。」
接下來幾年裡,美國提出所謂的「重啟」(某種緩和政策),而充當俄國總統迪米崔.梅德維傑夫(Dmitry Medvedev)喊著「俄羅斯——推進!」的口號談論現代化,以閱兵和歌唱競賽來滿足強烈的愛國心。二○○九年五月九日,普丁剛觀賞完每年的二戰勝利日遊行,就前往視察恩斯特已準備就緒的歐洲歌唱大賽(Eurovision Song Contest)會場,三天後將展開競賽。在普丁的行程表及克里姆林宮的復興敘事裡,這兩件事同等重要。恩斯特當時說過,重要的是「國外政治效果」。而恩斯特電視生涯中最重大的「地緣政治秀」尚未到來。
恩斯特被賦予重任,籌備普丁統治期間的其中一個榮耀時刻:二○一四年索契冬季奧運,普丁深切在乎的計畫,而且理應使他於二○一二年總統大選的重新掌權合法化。奧運相關經費不省任何一毛錢,投入金額是五百億美元。建造一座特別場館專供開幕與閉幕式使用;世界頂級技術人員、設計師、建築師、起重吊掛工和音樂家夜以繼日趕工。結果呈現出俄國前所未見的壯觀盛會,令人驚嘆地展示了俄羅斯的再起,挾帶氣派、風格和想像力粉墨登場。
恩斯特將演出取名為俄羅斯之夢。這場「夢」挑戰了地心引力,表演在舞台和空中同時開展:場館屋頂上架設軌道,繁複布景藉此懸掛移動。天空沒有極限。七座島嶼(各代表俄國的一塊領土)在輕盈雲朵間穿梭漂移,配樂是歌劇《伊果王子》(Prince Igor)裡的一首歌,訴說「陽光如此耀眼」、「玫瑰盛開」而「夜鶯在綠林裡吟唱,結出甜美葡萄」的自由人民應允之地。那是個壯闊迷人的烏托邦。
貫串表演旁白的是帝俄和俄羅斯歷史,而非俄國人民。未依循奧運精神所述去歌頌國家的多元族群,反而歌頌著國旗底下的統一。白光照映成的三駕馬車穿越天空;聖瓦西里主教座堂的多彩圓頂(用熱氣球做成),在中世紀宴席裡伴著小丑和雜技表演者歡快跳躍;彼得大帝建設聖彼得堡的精細版畫,變形為帝俄軍隊的舞蹈表演;出自《戰爭與和平》的迷人舞會場景,幻化為布爾什維克革命的建構主義習作,沉浸在紅色光線裡。吊掛半空中的蒸汽引擎,拖著代表史達林工業化的輪子與阻礙前行,而這幅場景的配樂是《時間快轉!》(Vremya Vpered),即電視節目《時間》長久採用的主題曲。時間順勢跳接至樂觀且人文的一九六○年代,氛圍詼諧懷舊,彷彿受到恩斯特和帕菲諾夫的《關於要事的老歌》所啟發。
恩斯特超越了自己。沒有一個國家曾做到技術如此複雜的空中演出。他在中控室裡觀看開幕式。終場煙火聲響起時,恩斯特從椅子上一躍而起,用英文大喊「我們做到了!」恩斯特在舞台上變出的國家不是俄羅斯娃娃和哥薩克舞的發源地,而是前衛藝術家、偉大芭蕾舞者、托爾斯泰、納博科夫和果戈里的世界;是個以歷史文化自傲的深奧歐洲國家。「我想在此度日的國家」,擔任記者的社交名流克謝尼亞.索布洽克(Ksenia Sobchak)在推特寫道。
「我想創造出一個能間接影響全國的原點。」恩斯特說。他所展現的是俄羅斯的發明。奧運表演跟史達林的國家經濟成就展(Exhibition of People’s Achievements)擁有相同神祕功能,一九三○年代的展覽構成蘇維埃生活的原點。那場展覽變成蘇聯成就的永久展示,呈現農民被簡化成階級之國的豐饒與生產力典範。活生生的公牛在展場漫步,其生育力原應促進收成增長。在奧運開幕式過後一年,演出布景進入國家經濟成就展並非意外。
獲男性時尚雜誌GQ俄國版選為二○一四年度風雲人物,恩斯特領獎時表示,奧運開幕式在他人生中既是最快樂、也最驚慌的時刻。「有機會在三十億世人面前表達我對國家的愛,或許還更重要的是,要讓我的同胞連續兩小時團結一心,即使許多人做不到……。」 問題在於他指的是在何種心志下團結。
在開幕式的科技現代性和前衛布景堆疊下,俄羅斯的現在就是它的過去。不見重建政策、一九九○年代或二○○○年代的任何跡象,彷彿蘇聯從未解體。實際上恩斯特使國家敘事停在一九六○年代初期,即恩斯特出生的赫魯雪夫解凍年代。「(二次大)戰後是我們生活的時代。」第一頻道播報員告訴電視機前的觀眾。
建築評論者和專欄作家格里戈里.瑞夫辛(Grigory Revzin)指出,選擇赫魯雪夫的解凍年代做為「最後一個歷史階段」,反映著開幕式當下的時代精神——迪米崔.梅德維傑夫的短暫總統任期,被視為一小段「解凍」時日,以「現代化」做為主要目標。然而到了開幕式演出時風向已轉變,先前的樂觀氛圍,與恩斯特旗下電視新聞所塑造出的軍事現代化調性產生衝突。第一頻道將品牌重新定調為「第一奧林匹克」,讓主持人穿上俄羅斯國家隊隊服。膽敢在評論奧運時提及工程貪腐者,全都是敵人。每當俄國隊拿下一面獎牌,都像打了軍事勝仗那般歡慶。
索契表演開幕式的同時,另一件毫不遜色的戲劇性事件正於基輔開展。數千人在獨立廣場上對抗蠻橫貪汙的總統維克多.亞努科維奇(Viktor Yanukovych);他使竊盜統治、無能和獨裁成為烏克蘭體現的後蘇聯秩序。人群揮舞歐盟旗幟,象徵著他們盼望擁有的尊嚴生活。鎮暴警察企圖驅散抗議群眾,自亞努科維奇在俄國施壓下廢止與歐盟的協議後,他們就在廣場上搭起帳棚。
夜晚降臨,面臨遭到毆打或殺害的極大可能,獨立廣場上的人團結一心。在架設投影螢幕的明亮舞台上,抗議領袖呼籲沉著反抗,牧師朗讀祈禱文,贏得二○○四年歐洲歌唱大賽的受歡迎烏克蘭歌手魯斯蘭娜(Ruslana)帶頭唱國歌:「烏克蘭尚未湮滅,她的光榮仍在,她的自由仍在。」獨立廣場的數千抗議者把歌詞唱得響亮:「我們奉獻靈魂和軀體,全為了自由。」這幅場景看似一個國家的誕生。
到索契奧運閉幕之時,鮮血已濺灑基輔。鎮暴警察突襲了獨立廣場。警員對抗議人群投擲捆紮鐵釘和螺絲的手榴彈,後者以莫洛托夫汽油彈回敬。狙擊手用真槍實彈射殺抗議者。基輔市中心陷入火海,亞努科維奇則飛往索契找普丁商談。基輔的地獄景象破壞了普丁的索契奇觀,使他憤怒不已。普丁認定基輔的革命是由西方一手策劃,意圖削弱他的勢力,並使烏克蘭脫離他的掌控範圍。恩斯特說:「奧運比賽遠遠超越了運動。奧運是地緣政治。我們主辦了一次優秀的奧運,卻招來強大的反效果。有一天我們將備齊所有資料,把二○一四年的真正歷史寫出來。」
索契奧運閉幕式(也由恩斯特籌備)結束後三天,俄羅斯身穿綠色迷彩服的「有禮貌的綠人」在克里米亞發動一場政變,護衛索契周邊海岸線的俄國軍艦朝希巴斯托普駛去。這是克里姆林宮併吞克里米亞的開端,並於烏克蘭東部促發戰爭。電視台位於攻擊前線,由恩斯特和朵布洛帝夫指揮資訊部隊。這齣電視節目的製作費用不再以億萬元計算,而是賠上數千條人命。延伸內容
【推薦文】我以我血薦/濺羅斯:
《製造俄羅斯》-從文字、形象到想像共同體的時空與歷史
◎文/陳相因(中研院文哲所副研究員)
一九九九年二月寒假結束,我旋由台灣復返聖彼得堡。途中行經阿姆斯特丹轉機,是日大雪霏霏,從阿姆斯特丹的機場外望但只一片漆黑。一群俄國人和我枯坐在登機口前,從凌晨等到日午廣播數十次,班機依舊無法起飛。放眼望去,候機室內只有我一個黑髮黃膚的亞洲人。當時的我已經飛行了將近一天,轉了兩次機,身心疲乏自不待言,特別害怕俄國人找我聊天,只好假裝不懂俄語,在一群俄國人當中閉目靜坐。隨著時間流逝,天氣看起來逐漸好轉,然而荷航的班機已經嚴重延遲卻毫無動靜,候機室的俄國人也因此顯得愈來愈焦躁不安。於是,原先不認識的人聚集起來,七嘴八舌地討論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為何無法登機起飛。
「一定是現在我們的國力變弱了,影響力變差,連荷蘭這麼小的國家都來欺負我們。機場內所有飛往別國的班機都走了,偏偏不飛俄羅斯。」一位中年大叔聽來荒謬的議論鑽入我耳裡,我忍不住張眼望去,卻發現他身旁至少有七、八人不但點頭稱是,還更加油添醋。這一幕俄國人的對話一直烙印在我腦海中,我當下只覺得實在太不可思議而嘖嘖稱奇。
多年以後,在電視新聞中看見「強」國人搭飛機的一些怪異行徑,我才若有所悟地將這一奇想和奇觀連結起來:在封閉的共產意識型態下所產生的自卑情結,進入開放的資本主義後並未也從未因此消失,反而在某些關鍵與危機的時刻跑出來作祟;如此自我防衛機制一旦啟動,立即變成一頭自大的猛獸,刺激著個人、集體,甚至整個國家追求權力的欲望。一切不順,皆歸咎於權/國力之不足。於是,包裝著權力欲望、「超英趕美」到世界強權的民族情緒、愛國主義,甚至是結合兩者的國族主義隨應油然而生。集體自我防衛的開關一開,盲目的愛國主義沛沛然不可擋,再怎麼荒謬都不足為奇。如同本書所指,自尊與權力對俄國人而言,關乎一切。
當時正候機的我和所有俄國人萬萬沒想到,就在同一年的暑假還沒開始,聲勢如日中天的普里馬科夫(Evgeny Primakov)總理竟會黯然下台,而暑假還沒結束之前,俄國輿論出現的葉爾欽繼承人已經輾轉換了好幾位,最後重責卻落在名不見經傳的普丁身上。莫說外國人,就連俄國人自己對詭譎多變的政治發展也是霧裡看花。他們常打趣說,還不記得總理的名字是什麼,他就下台了。俄國人一談起政治,說話場面比全民亂講還混亂,知識分子間吵架算是好的狀況,普羅大眾動手動腳到濺血的畫面也屬稀鬆平常。
普丁上台後不到半年,猶記聖彼得堡大學有些老師,特別是在史達林時期長大的老教授,任課時居然有種改頭換面的精神,言語間出現一種無可言喻的自豪感,畢竟總理和繼任的總統畢業於此。當一位剛到俄國不久的奧地利學生忍不住在課堂上反嗆老師:「可是,普丁是KGB出身!」卻見哲學老教授不疾不徐地回覆:「在俄國,我們全是KGB。」這一黑色幽默讓全班忍不住笑成一團,而那位奧地利學生一氣之下逕自離去。我當下心想,可惜這位「西方」學生還不熟習俄國生活與文化而誤解了「我們」(我居然已經成為了俄國人的「自己人」)。黑色幽默之所以在蘇聯與俄羅斯文化中扮演重要的角色,不僅因為它只是個玩笑可以紓解生活帶來的壓力,而是因為它影射著現實生活中的多面真實。是故,俄國老師不是在嘲笑這位西方學生,其實他嘲諷更多的是自己。儘管如此,哲學老教授自嘲之餘,同時展現他對普丁的高度支持之意,而他不過是我身旁眾多支持普丁的俄國知識分子代表之一而已。
至於KGB間諜在俄國人心中的地位,誠如本書所舉之例,可以從俄劇《春天的十七個瞬間》大受歡迎的現象來看。作者連結從戈巴契夫、葉爾欽的沒落至普丁崛起的時空背景,說明進入二十一世紀後的俄國民眾如何渴求一位猶如詹姆斯.龐德的俄國版英雄史第爾立茲(Max Otto von Stierlitz)。曾任東德情報員的普丁恰好符合這一形象,箇中詳細資訊,以及媒體如何操弄輿論,在在值得讀者深思和挖掘一位強勢領導人出現的種種原因。如果《製造俄羅斯》一書在當時的西方已然出版,相信我那位奧地利同學至少對這個國家的歷史和文化有基本的認識,斷不至拂袖而去。
普丁任職總統後一年的冬天,聖彼得堡街頭的商店內已經擺滿各式各樣的進口食物與貨品。銀行與百貨開始正常營業,逐步擺脫先前經濟大恐慌的窘境。碩士班兩年常處飢餓狀態的我,從普丁上台後終於可以從我的銀行戶頭內領出錢來,幾乎天天到餐館大快朵頤。在俄羅斯生活的外國人,其實就是書中新俄羅斯人一種類型的化身,深恐當下擁有的一切不過是海市蜃樓,明日就會消失,做為一種補償心理非把今天全吃撐了不可。因此,僅短短兩年葉爾欽時代的「餓鄉」經驗,足以造成我心理永久的創傷。當我讀到書中葛辛斯基(Vladimir Gusinsky)在葉爾欽時代為了宴請與逢迎權貴,必須在應酬時喝下許多酒精,而對肝臟造成嚴重損害的抱怨時,真是於我心有戚戚焉。對於那些走過戈巴契夫和葉爾欽時代的蘇聯與新俄國人,為了生存與生活必須要面對嚴峻的鬥爭,並解決難題,我總打從心底深處寄予人與人之間最大極限的同情。
不論贊成或反對普丁,無可否認,他讓蘇聯解體後最糟的俄羅斯由谷底翻身。也因此那一年的冬天,我妹妹從美國德州、兩位好朋友從英國倫敦同時飛到聖彼得堡來看我。一群台灣的英美留學生直嚷著要我帶他們到莫斯科,不論我如何解釋莫斯科市長說不歡迎中國人與越南人,而且首都週週傳來東方人被劫、搶、拐、騙或殺的噩耗。別寄望俄國人在外表上能分得出中國、越南、日本、韓國人的差別,更遑論台灣人!然而,這幾個不曾經歷過大規模文化震驚的台籍英美留學生,天真地以為俄國不過就是一種「西方」,莫斯科與聖彼得堡反正都在俄國沒有差別,而人類都像儒家主流所說的人性本善一樣,一心要往紅場走一圈,看看列寧他老人家的遺體。於是,我只好硬著頭皮請了一位人高馬大且會武術的俄國男性友人充當我們的保鏢,煙霧十二月,陪同我們一行人下莫斯科。
《莫斯科不相信眼淚》(Москва слезам не верит, 1979)是一部蘇聯時期大受歡迎、家喻戶曉的電影。影片如此名稱,在某程度上也說明了蘇聯人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的堅強性格。我們大可學習這樣不相信眼淚的堅毅,然而奉勸各位讀者,在莫斯科千萬得要在屋簷下低頭,不要不見棺材不掉淚,因為即使強龍也不壓地頭蛇。我們一行人因東方外表過於顯眼,加上西化的英美留學台人過於相信自己的「西洋」經驗,總是不聽勸阻講話太大聲,所以莫斯科行的最後一天終究被一群打著民族主義旗號的街頭黑幫盯上,在莫斯科大學宿舍前上演了一齣追殺台灣人的驚魂戲碼。我永遠記得,聘來的俄國保鏢雙拳難敵眾手,眾人為了逃命,在結冰的大道上飛車追逐猶如「瘋狂麥斯」(Mad Max)。劫後餘生,一行人坐在餐桌前沉默無語,良久後一聲爆哭,才相泣於偌大餐廳。
不難想像,當我閱讀本書描寫戈查科夫(Alexander Korzhakov)如何「雪中行凶」,並毆打葛辛斯基的維安主管,抑或涅姆佐夫(Boris Nemtsov)與女記者安娜.波利高夫斯卡亞(Anna Politkovskaya)如何因政治立場不同而遭槍殺的段落時,銀白色大地下血濺羅斯,那些驚心的莫斯科記憶又歷歷觸目。猶如書中暗指,「有禮貌的綠人」似乎在現今的俄羅斯政治環境與普丁的默許中無所不在,而沒禮貌的黑幫兄弟如NTV的肥皂劇《聖彼得堡黑幫》主角,卻是在我的俄國日常生活記憶中時常出沒。《製造俄羅斯》一書對台灣讀者而言,是一本了解當代俄羅斯政治、歷史、日常生活與文化的絕佳入手工具。然而對個人來說,書中所述俄國人所遭遇之文字、形象與國家認同等問題,卻是一段我畢生永難忘懷的真實經歷。
上述這些過往,在俄的日常生活點點滴滴,背景總是透露著政治與經濟環境的時空轉移,時常在我心中反芻著,揮之不去。而以前一些不解之處總擺在心頭,我將之視為俄羅斯文化與政治上的迷思。如今藉由奧斯特羅夫斯基(Arkady Ostrovsky,本書譯作奧卓夫斯基),一位同時具備俄羅斯與英國菁英教育訓練下的知識分子和記者身分之眼,使我對在俄羅斯那段時空下諸多政治演變的謎團得以解惑。不僅只是當局者迷,我相信,這本書內的許多資訊是目前處在俄羅斯境內的普羅大眾無法、恐怕也未能得知的。更有甚者,則是一些號稱具有偉大的羅斯胸懷、國家至上的民族主義者永遠都不會相信的訊息。對他們而言,奧斯特羅夫斯基書中所呈現的,媒體如何製造俄羅斯,又是如何為國家體制收買與收編,不過是西方(特別是美國)千方百計削弱俄羅斯的陰謀之一,如同另一種搞垮蘇聯的政治把戲。然而,正是因為這種東、西方冷戰意識型態的殘餘,以及在俄羅斯知識分子間百年來存在亞、歐洲哲學爭論的承繼,使得政治野心家足以利用這些個人心理、集體階級與國家競爭的矛盾,攫取最高權力。
《製造俄羅斯》原書以英文撰寫,二○一五與二○一六年分別在英、美兩國出版,在俄的有心人士難免要質疑奧斯特羅夫斯基的寫作動機。然而,讓我們暫且拋開政治立場與意識型態等諸多質疑。若將此書視為一位追求真相的記者,將自己明察暗訪多年後所積累的成果公諸於世。抑或,讓我們較簡單地將本書視為一部「文學作品」,以從蘇聯報刊到解體後NTV的崛起與沒落做為一個發展主軸,看盡政權更替下知識分子、寡頭與政治野心家之間的角力與鬥爭。如此,我們不禁要問:這樣一位「紀實作家」,他所追求的目標是什麼?而本書又能促使讀者思考什麼問題?
首先,奧斯特羅夫斯基在書中自序內提及兩位文學作家,一位是被譽為「俄羅斯良心」(русская совесть)的索忍尼辛,而他所強調的「別靠謊言度日」,讓解凍時期後的蘇聯知識分子得以不屈於國家威武,貧賤而能心志不移。另一位則是善於戳破烏托邦謊言的英國作家喬治.歐威爾,他的作品反諷了以「言詞」(the word,本書譯者則譯為「文字」)興起的體制終將因言詞而消亡。這兩位英俄作家顯然為本書作者帶來影響。奧斯特羅夫斯基繼承索忍尼辛與歐威爾的文藝遺產,致力於挖掘與書寫自己所看見、洞察的真相,並時時刻刻對政治人物與官方媒體所呈現的言詞表象心存警戒。由此看來,這是他做為一位紀實作家創作的信念與目的。
其次,《製造俄羅斯》一書所批判的,不是那些在蘇聯後期相信真相與真理可以重建蘇聯的父執輩知識分子,我們可以看到更多的是奧斯特羅夫斯基筆下的同情;亦非全然聚焦於在解體後毫無良知和道德,如狼似虎貪得無厭的寡頭媒體大亨,因為不少敘述著墨於他們對俄羅斯新體制與領導人毫無信心,時勢使然,這些人只能一心一意追逐自己的個人權力。在本書裡,受到蘇聯與英國菁英教育的奧斯特羅夫斯基難免對盲目的愛國主義與國族主義群眾頗有微詞,然而最值得我們注意的是,他對當前的俄國媒體人毫不留情的指控。誠如他在序中所云,這群操弄真實且甘為政權奴隸的媒體人,不乏「精明事故且博學之輩」,既「不是某些瘋狂的國族主義者,胸懷征服世界的想望,也不是暴君治下身不由己的小兵」。如此論調,不免使人擔憂法西斯主義再興,但最令奧斯特羅夫斯基痛心疾首的,恐怕不是「平庸的邪惡」(the banality of evil),而是知識分子的沉淪。
職是,與其質疑身為作家與記者的奧斯特羅夫斯基為什麼選擇以英文為語言手段,開展對當前俄國官方政權與知識分子共謀的批判,抑或探索其背後的政治原因和動機為何,不如反思為什麼承繼索忍尼辛一脈的傳統俄羅斯和蘇聯知識分子,如本書作者,竟會捨棄俄語創作,並失去作品在祖國出版的信心。竊以為,本書中呈現的資訊、敘述和點評,一一透露著奧斯特羅夫斯基對俄羅斯的熱愛與期待,故批判的目的並非是本土派民族主義者指控的削弱俄羅斯,而是指向國際主義者一心嚮往的強大、公開與廉能政府。真正心繫俄羅斯與蘇聯文藝傳統的知識分子,我們無須論其創作語言或是出版地為何,而究其動機不外以其血薦羅斯,公開真相並探求真理,希望祖國的強大奠基於透明、理性與政權輪替的制度與文明之上。
二○一六年夏末,我回到久違的聖彼得堡與莫斯科兩地。書店架上陳列的不再是各種嚴肅的學術思想書籍,而是觀光禮品。在這些禮品中,充滿普丁肖像的各式商品最受歡迎。我望著印有普丁相片的手機保護殼,想起昔日在葉爾欽歲月裡最為有名的一則日常生活笑話。蘇聯解體後,印有戈巴契夫肖像的郵票被一掃而空,因為眾人可以盡情地在郵票背後吐口水,且在正面用力拍打。那種對官方與權威的貶抑與嘲諷,如今已不復在。對全世界的帝王或是獨裁者而言,最恐懼的莫過春水東流後,雕欄玉砌猶在,只是朱顏改。然而,對俄國的知識分子來說,最無法接受的卻是什麼呢?進入普丁言詞中所謂的俄羅斯「民主」與「自由」時期,他們所要面對的已不再是貧賤與威武的考驗,而是「富貴不能淫」的試煉。正如書中一語道破普丁統治所傳達的主要訊息:「我們將給你安全、穩定和自豪感,店鋪充滿商品,有能力出國旅行而且不拿意識型態來煩你。」中文讀者,尤以感時憂國的知識分子為最,若能敏銳地在此訊息中觸類旁通、舉一反三,難道不能反思解嚴後的台灣政治、經濟與社會狀況?難道不會藉以比較和分析中國大陸的現況?
《製造俄羅斯》一書值得我們再三閱讀、省思,我以熱血薦此書。作者資料
亞凱迪.奧卓夫斯基(Arkady Ostrovsky)
出生於俄國的英籍記者,在莫斯科撰寫報導十五年,首先服務於《金融時報》,接著擔任《經濟學人》莫斯科分部主任。他在莫斯科研讀俄羅斯戲劇史,並獲劍橋大學英語文學博士學位。他將湯姆.史塔佩(Tom Stoppard)的舞台劇三部曲《烏托邦之岸》(The Coast of Utopia)譯成俄語,於俄國演出與出版。 《製造俄羅斯》獲得二〇一六年的歐威爾獎,即評選傑出政治評論著作與報導的年度獎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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