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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想活著,就遵守規則,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
否則,格殺勿論!
◆美國 HMH出版社25萬美金搶下版權!
◆一出版即熱銷逾20國版權!
◆席捲英美書市、高踞德國暢銷排行榜!
◆入圍奧迪獎、布拉姆斯托克獎及Goodreads五星評價最佳驚悚懸疑小說!
推理評論人 冬陽
知名作家暨書評人 提子墨
荒野夢二書店主人 銀色快手
知名暢銷作家 螺螄拜恩
——一致好評盛讚(依照姓名筆劃排序)
當繫著黑絲帶的白色盒子再次出現時,
他知道,四猿殺手回來了。
眼前這個綁著黑絲帶的白盒子,芝加哥警局警探波特再熟悉不過……
盒子裡分別裝著被害人被洗得乾乾淨淨的五官,再仔細地繫上黑色絲帶,
就像是禮物一般,送到被害者家人手中。
當陸續收到第三個盒子後,沒多久便會找到殘破的遺體,旁邊留下「非禮勿動」的警語……
二十一個盒子,共有七個被害人。
眼前這個盒子裡裝著一隻耳朵,代表又有一個人被綁架了,
波特心知肚明,死亡遊戲又開始了。
【國內外名人推薦】
這是一本充滿驚艷「搖滾風」的懸疑驚悚小說,或許始於J. D.巴克過往在雜誌社的編撰工作,對於流行文化的語彙有著極高的敏銳度,從《四猿殺手》充滿節奏感的雙線布局下,讀者們彷彿能在暗色調的行文中,一次次驚見暴力美感所迸現的震撼花火。從四猿殺手被扭曲、誤導與背離的童年直至成長過程,我們也隱約聽見宛如槍與玫瑰、齊柏林飛船或平克佛洛伊德……那種發自內心的嘶吼吶喊聲。
——提子墨(小說作家/書評人/博客來推理藏書閣選書人)
作者完美運用了驚悚小說的經典元素:曲折詭譎、出人意外 。
——《出版人周刊》
故事架構完整,節奏明快,在驚悚小說領域中,是少數堪與一九八一年湯瑪斯.哈里斯的《紅龍》匹敵的小說。
——《每日郵報》
節奏明快,故事情節曲折,令人愛不釋手,讀了就停不下來……別人是喝酒宿醉,我飲下此書,也宿醉了。讀到結尾,實在捨不得就此結束,好想再多讀一些這些角色的故事。五顆星,滿分。必讀。
——《情節書評》Clues and Reviews
《四猿殺手》除了有連環殺人和懸疑等傳統元素,更以令人喘不過氣來的速度衝破迷霧,破解迷團。狂飆至終點,過癮之極。
——大衛.莫瑞爾,《紐約時報》暢銷小說《藝術謀殺》、《第一滴血》作者
精采。曲折起伏。這位精神病患,實在抓人眼球。
——馬克.偉柏,《蜘蛛俠:驚奇再起》、《天才的禮物》、《戀夏500日》導演
緊張懸疑的傑作!真不希望故事結束,可結局真是令人拍案叫好啊!此書必定成為二○一七年犯罪驚悚小說的代表之作。
——瑪克辛格羅夫斯(Maxine Groves),《亞馬遜》、《好讀》書評家
一本令人著迷上癮的恐怖傑作。《四猿殺手》一開場就氣勢逼人,帶領讀者一路飆至結局,停都停不下來。J. D. 巴克,一顆耀眼的後起之星。
——貝瑞.蘭開(Barry Lancet),文學奬得奬人,《Tokyo Kill》、《Pacific Burn》作者
作者J.D. 巴克在《四猿殺手》中,運用一個個的謎團,交織串連,塑造出一個令人信服的新犯罪形象,成就了一本令人振奮的驚悚小說。作者以離奇的謎團、明快的節奏,引領讀者穿越一道道曲折起伏的黑暗隧道,歡迎一起扣好安全帶,盡情享受。
——阿歷克斯.多倫(Alex Dolan),《THE EUTHANIST》作者
內文試閱
波特(第一天,上午十點三十一分)
庫克郡法醫辦公室在芝加哥巿區的哈里森西街上,波特和納許從銳穎大樓順利趕到,將車停在前方預留給執法人員的停車格上。艾斯萊要他們去停屍間與他會合。
波特向來不太喜歡接近停屍間。甲醛和消毒水似乎刷新了空氣中的氣味,卻無法掩蓋停屍間那一抹臭腳丫的氣味,以及腐壞的起司和廉價的香水味。每次一跨進去,他就會想起高中時老師逼他解剖的豬仔死胎,只想趕快逃出去。
四面的牆壁塗著明亮的亮藍色油漆,稍稍減弱了身在死人堆中的不舒服。工作人員清一色的冷漠表情,讓波特恍忽間以為自己看到的是自家冰箱內的光景。但納許卻一副沒事的樣子,他現在就駐足在走廊中央的販賣機前,仔細打量著裡面的商品。
「巧克力棒賣完了,怎麼沒補貨啊?誰負責的啊?」他嘟嚷著。「喂,山姆,能借我一個二十五分硬幣嗎?」
波特沒理他,逕自推開雙扇不銹鋼門走了進去,迎面就看見一張綠色的皮製沙發。那大約是約翰.甘迺迪就任時新添置的。
「拜託,我肚子餓了!」納許在他身後哀號。
湯姆.艾斯萊坐在停屍間裡面角落裡的金屬辦公桌前,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彈。他抬眼一看,蹙眉問:「你們是走路過來的?」
波特原本打算告訴他,他們是飛車飆過來的,警燈都打開了,但想了一想說:「我們從銳穎大樓過來,剛才過去搜查受害者的公寓。」
大部份人都會追問他們有何發現,但艾斯萊例外,他對人的興趣只在脈搏停止後開始。
納許穿過雙扇門而入,手上拿著一包奇巧巧克力條。
「舒服了嗎?」波特問他。
「比較有力氣了,剛才都餓到快發脾氣了。」
艾斯萊起身。「戴上手套,兩個都要戴。跟我來。」
他帶路從辦公桌前經過,穿過房間後面的另一扇雙扇門,來到一間寬大的驗屍室。人一踏進去,立刻覺得室溫驟降了二十度,波特都能看見自己呼出的白霧,手臂起了雞皮疙瘩。
房間中央,兩盞附有手把的圓形大手術燈各自懸掛在驗屍檯上方的兩側,一具裸男遺體躺在檯上,臉上覆蓋著白布,胸口被切開,Y字型的大開口從肚臍往上到胸腔分叉。
他應該帶口香糖進來嚼的,可以掩蓋一些難聞的屍臭。
「那是我們送來的遺體?」納許問。
「是的。」艾斯萊說。
遺體上的塵土已經清洗乾淨,但擦傷無法清除,成塊狀覆蓋在肌膚上,波特仔細一看。「我早上沒看到這些。」
艾斯萊指著右手臂和右腿上一塊巨大的黑紫色烏青。「公車撞上他這裡,看到條紋了嗎?是公車的網格出風口造成的。根據現場的測量,他被公車撞飛了大約六公尺遠,落地後又在柏油路上滑行了三點六公尺。內臟多處嚴重損傷,一半以上的肋骨斷裂,其中四支穿透右肺,兩支刺入左肺。脾臟破裂,還有一個腎臟也是。頭部的創傷是致死的主因,雖然其他重傷也能致死。他幾乎是立即死亡,沒有急救的餘地。」
「你要我們過來,就是為了看這個重大發現?」納許打斷他。「我還以為你找到了別的線索?」
艾斯萊頂著抬頭紋說:「噢,的確有個新發現。」
「別賣關子了,湯姆。你究竟有什麼新發現?」波特問。
艾斯萊朝一張不銹鋼桌走去,指著一個似乎是棕色的拉鍊袋,袋內裝著——
「那是他的胃?」納許問。
艾斯萊點點頭。「有發現什麼怪事?」
「有,它不在他體內了,」波特說。
「還有呢?」
「我們沒時間猜謎,博士。」
艾斯萊嘆口氣。「看到這些斑點了嗎?這裡,還有這裡?」
波特傾身仔細一看。「這些是什麼?」
「胃癌。」艾斯萊解開謎題。
「他快死了?他知道自己快死了嗎?」
「這是胃癌晚期,到了這個地步,通常回天乏術了。他應該會很痛,所以一定很清楚自己的病情。他的毒物檢驗結果顯示出一個有趣的現象,他體內有高劑量的人工體抑素,這種藥物通常用來止嘔止瀉。還有一定濃度的賀癌平凍晶注射劑(Trastuzumab)。這種注射劑有些意思,一開始是用來治療乳癌的,後來發現它對其他癌細胞也有效果。」
「你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循藥追蹤下去。」
艾斯萊緩緩點點頭。「很可能會查到一些線索。賀癌平凍晶注射劑是靜脈注射,需要一個小時的時間,一星期一次,不過到了癌症晚期,次數可能會增加。一般私人診所不提供這種藥物治療,所以他應該會去大型醫院或高檔的癌症治療中心。這類醫院在芝加哥並不多。而且這種藥物會導致心臟併發症,所以醫護人員會全程監視。」
納許轉向波特。「他既然快死了,會不會是故意衝出去讓公車撞?」
「不見得,否則他幹嘛又綁架一個女孩?我覺得他打算親手了結這個女孩。」他轉回去問艾斯萊,「你估計他還能活多久?」
艾斯萊聳聳肩。「難說,但不會太久,或許幾個星期,不會超過一個月。」
「他有吃止痛藥嗎?」波特問。
「我在他胃裡發現一粒尚未完全消化的疼始康定(oxycodone)止痛丸。我們正在檢驗他的頭髮,看看殘存在體內的藥物反應。我覺得應該會查出嗎啡。」艾斯萊說。
波特瞥了遺體的黑色頭髮一眼,髮絲能保留用藥和飲食的足跡。四猿殺手將頭髮理得短短的,不到三公分長。一般人長髮的速度是一個月一至二公分,這表示他們至少能追溯兩個月內的用藥和飲食足跡。運用髮絲做藥物測試,準確度比用尿液測試高出五倍。多年來,他看過許多嫌犯用五花八門的手法稀釋尿液,將藥物排出體外,從蔓越莓汁到事先排空尿液都有。但頭髮就無法作怪了,所以才會有許多觀護中的毒蟲乾脆把頭髮剃光。
「他有頭髮。」波特輕輕地說。
艾斯萊困惑地蹙起眉頭,後來才明白過來。「我沒發現他做過化療的跡象,一次也沒有。有可能是發現得太晚,傳統療法已經起不了作用。」艾斯萊朝另一張桌子走去,死者的個人物品整齊地羅列在桌上。「這個小鐵皮盒內」——他指著一個銀製小盒子——「全是樂必寧。」
「那是安撫焦慮的,對吧?」波特說。
納許嘻嘻一笑。「一個連環殺人犯也會焦慮,這可真是奇怪了。」
「醫生有時候會開樂必寧給胃癌患者,以維持胃酸的正常分泌。焦慮的人,胃酸分泌旺盛,樂必寧能緩和症狀,」艾斯萊說,「所以他很可能比我們都冷靜。」
波特垂眼看著被封入塑膠證據袋中,標了號的懷錶。錶面雕刻著精緻複雜的圖紋,下面的指針清晰可見。「上面有指紋嗎?」
艾斯萊點點頭,「他的手有幾處擦傷,但指紋沒有受損。我收集了一整套的指紋送去鑑識實驗室了,現在還沒有回音。」
波特的目光落在那雙鞋子上。艾斯萊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噢,差點忘了鞋子。過來看看,好奇怪。」他拿起一支鞋子,朝屍體走去,將鞋跟貼在屍體的光腳旁邊。「尺寸幾乎大了兩號。他還在鞋尖處塞了衛生紙。」
「誰會穿大兩號的鞋子?」納許問,「你不是說那雙鞋大約一千五百美金?」
波特點點頭。「也許不是他的鞋,我們應該採個指紋,查一查。」
納許瞥了艾斯萊一眼,然後環視一圈。「你們有……沒事,我看到了,」他快步走到另一個檯子前面,拿了一套採取指紋的工具走回來,手法老練地在鞋子上倒下粉末。「好了。」
「採下指紋,送去鑑識實驗室,一定要確保他們知道事態緊急,必須率先處理這些指紋。」波特說。
「馬上辦。」納許立刻回答。
波特轉向艾斯萊。「還有別的事嗎?」
艾斯萊蹙起眉頭。「怎麼?藥物檢驗結果還不夠?」
「那不是——」
「還有一件事。」
他帶頭繞到遺體的另一側,拉起遺體的右手,波特立刻移開視線迴避胸腔上血腥的開口。
「這裡有個刺青,」艾斯萊告訴波特,手指指向遺體手腕內側的黑色小圖紋。「應該是數字八。」
波特傾前,「也可能是無限大的符號。」他拿出手機,拍下照片。
「是剛刺的,傷口還有些紅腫,應該刺不到一個星期。」波特試著解讀。「可能是某個宗教符號,畢竟他是個快死的人。」
「答案就留給你們刑警去查囉。」艾斯萊說。
波特掀開覆蓋在遺體面部的白布的一角,布料「啪」地發出魔鬼氈的聲音。
「我會試著重塑他的臉。」
「你們能重塑?」波特問。
「不是我,」艾斯萊說明,「我有個女性朋友在科學與工業博物館工作,專門和年代久遠的殘破遺體打交道。她過去六年來,一直在重塑麥克亨利郡附近發現的、伊利尼維克印第安人部落的遺體。她經手的,通常是破碎的頭骨和骨頭,沒有一樣是……新鮮的。但我認為她一定能勝任,我打電話問過了。」
「女性朋友,嗯?」納許插話進來,「你交了一個女性朋友?」他採集指紋完畢,正在收拾工具。「我採到了六個不完整的指紋,以及至少三個完整的拇指指紋。所以有三個拇指指紋,我不是在暗示我們的無名屍體有三隻拇指,不過如果真是那樣,事情就簡單多了。我去查這些指紋,然後我們在戰情室會合?一個小時後?我待會順便過去向大隊長做簡報。」
波特想起口袋中的日記本,一個小時足夠了。
日記
父親快走到樓梯盡頭時,我才鼓足了勇氣追了上去。他眉頭蹙起,用眼神示意我回到廚房去,但在看到我堅決的表情後,無奈地翻了個白眼。父親走到了階梯尾端,又傳來了一聲哀號,這次的聲調更加急迫。
父親僵立在階梯上,瞪著地下室的一個角落看。
「噢,孩子的母親?妳做了什麼?」
樓上的母親居然不再哼歌,而是唱起歌來了,同時還有碗盤的碰撞聲。難道她又舀了第二碗燉湯?她沒有回應父親,但我很確定她聽得清清楚楚的,就像我能清楚地聽到她的歌聲。
我走下最後幾個階梯,跟隨父親的目光望向蜷縮在角落裡的男人。他被銬在一根粗粗的水管上,嘴巴被兩道長長的,繞過腦袋瓜的膠帶封住,嘴角還露出布料。待會扯下膠帶時,一定會連帶將頭髮連根拔起吧。
卡特先生滿眼的哀求,白襯衫被撕破了,鈕釦必定散落在灰塵滿佈的地板上和髒灰灰的小兔玩偶之間。胸膛上全是長長的割痕,有幾道從肩膀直劃到小腹底端,有一道甚至割得更低,我連忙忽略刀痕盡頭的下場。一想到,就覺得好痛。
他破爛的襯衫和褲子上,全因為鮮血而變成深色。身體下是一灘濃稠的血,空氣中飄蕩著鐵器鮮腥的氣味。他兩眼黑青,鼻子也斷了。
父親瞪著他。「我們不能這樣對待鄰居啊。他現在這個樣子好像一條醃黃瓜。」
我想回應,但喉嚨乾澀,只能低低地應付了一聲。
卡特先生瞪著我們兩個,被堵死的口中發出微弱的嗚咽,淚水滑落兩頰和衣領。
母親衝下樓梯,來到我們背後,輕蔑地怒視卡特先生,滾燙的怒火翻滾整間地下室。「那個,那個……男人,他根本不算是個男人,剛才居然痛毆他美麗的妻子,還大剌剌地過來我們家,一邊晃動他的生殖器,一邊汙蔑我光是這樣看著他就已經興奮了,所以他馬上就會給我高潮。真是不要臉,他別想我會像可憐的小麗莎那樣乖乖挨揍。老天都知道她不會傷害別人,即使是面對這個混帳,她也是不會傷害他的。」
父親沉思了一下。「所以妳就揍了他,把他拴在我們的地下室?」
「喔,我沒有打他,只是把他推下樓梯,用鏈條把他拴在水管上,拿刀想割下他那根邪惡的東西。沒想到那東西真難搞,弄了三個小時,還只割出一道溝,不過我的興致很高,原本打算晚餐後再繼續的。說到晚餐,都已經涼了。」
父親緩緩點頭,然後朝卡特先生走去,單膝跪在他旁邊。「事情真是這樣嗎,賽門?你打了你老婆,然後過來我家,威脅我老婆、我的愛人?威脅那邊那個漂亮男孩的母親?你真的做了這些事嗎?」
卡特先生瘋狂搖頭,目光從父親跳到母親,最後又回到父親臉上。
母親從背後拿出一把長刀,朝那個男人衝去。「騙子!」她放聲尖叫,長刀插入了男人大大的肚子,嘴巴被堵死的男人痛叫一聲,滿臉漲得通紅,隨即又慘白一片,只見母親抽出了刀子,沒想到傷口只冒出了少量的鮮血。
我著迷地看著白白肥肉之下的黃色脂肪和更深處的暗色肌肉。刀口隨著呼吸敞開又閉合,好似它也會呼吸。我往前跨出一步,想看得更仔細一些。
母親再次舉刀。
父親若是想阻止,絕對有辦法阻止母親,但他沒有,只是蹲在卡特先生旁邊冷冷地看著母親的動作。
母親的刀猛然刺入男人的大腿,刀尖穿透肌肉,咚的一聲撞上水泥地。男人又一次尖叫,又一次淚流滿面。我看著覺得有趣。長大的男人不能哭,父親是這麼告訴我的。
母親轉動長刀,幾乎轉了一整圈,才拔出刀來。這次帶出了鮮血,很多的血,男人扭曲的腿下,顯現出一灘新鮮的血。我忍不住嘴角一動,微笑出來。我原本就不喜歡卡特先生,一點都不喜歡,現在他又對卡特太太動粗?能看到他遭受報應,真是痛快。女人是要用來被疼惜和尊重的,他必須學會這點。
波特 (第一天,上午十一點半)
雖然距離上次踏進一五二三房只過了兩個星期,這個位在密西根大道,芝加哥總警局深處的地下室,卻似乎死寂一片。
沉睡中。等待中。
他彈起燈光的開關,聽著燈泡嗡嗡地亮起,光芒穿透污濁的空氣放射出去。他朝辦公桌走去,翻了翻桌上散亂的各式文件和檔案夾,一切就跟他離去之時,一模一樣。
妻子就在遠遠的右邊桌角的銀製相框內,望著他。一看到妻子,波特不禁報以微笑。他側坐在桌邊,將電話機拉到面前,按下妻子的手機號碼,三聲鈴響後,話筒響起了她熟悉的語音留言:
您好,我是海瑟.波特。既然這是語音信箱,我很可能看見您的來電顯示後,決定不想回覆您的來電。若您願意進貢巧克力蛋糕之類的美食,請傳簡訊告知詳情,我會重新考慮您在我社交圈中的位置,也許就——
波特掛斷電話,拇指壓著一疊標誌著「四猿殺手」的文件,快速翻閱。截至今日為止,一切搜集來的關於兇手的情報都收納在這個文件夾內。
他追緝四猿殺手已經五年多了。這段期間,死了七個無辜的女孩。
二十一個盒子,忘都忘不了。
他忘不了那些盒子,每次閉上眼睛,它們就陰魂不散地盤踞在腦海。
這間辦公室並不大,是個大約九公尺長、七公尺寬的長方形,旁邊尚有五張比局裡最資深的同仁更老的金屬桌,雜亂地散放著。遠遠的角落裡,有一張老舊的木製會議桌,是波特在同樓層的一個儲藏室找到的。桌面傷痕累累,失去光澤的亮光漆上,覆蓋著多年來上百個玻璃杯、馬克杯和罐頭所留下的圈圈印記,還有一處大大的棕色污塊。納許堅持那輪廓很像耶穌基督,不過在波特看來,那只是咖啡的污漬。兩人也早早就放棄刮掉那片污點的願望。
會議桌再過去,牆壁上掛著三塊白板。前兩塊貼著四猿殺手的受害者照片,以及不同的兇殺現場照片,而第三塊目前空無一物。專案小組之前都運用這最後一塊白板來做腦力激蕩。
納許走進房間,遞給他一杯咖啡。「我在星巴克遇到華特森。我跟他說,等他上樓完成報到手續,就下來這裡找我們。其他組員也已經在路上了。你現在腦袋裡裝著什麼?我都聞到煙硝味了。」
「五年了,納許。我差點以為此案會沒完沒了。」
「不過還有一個女孩,我們必須找到她。」
波特點點頭。「對,我知道。我們一定會找到她,送她回家的。」
六個月前,在茱蒂.布朗明頓被綁架後,他也是如此信誓旦旦,結果他們並沒有及時找到那個女孩。面對女孩們的家人,他無顏以對,也實在不能再面對另一個絕望的家庭。
「哈,你來了!」克萊兒.諾頓在門口大聲嚷嚷。
波特和納許的目光從白板轉了過去。
「這個地方沒有你,簡直就像個太平間,山姆。我要抱抱!」女人穿過房間,抱住波特。「答應我,只要有任何需要,一定打電話告訴我,好嗎?」她在波特耳邊低語。「我隨時隨地為你效勞,二十四小時無休。」
無論是哪一種形式的崇拜,都會讓波特緊張兮兮。他輕拍克萊兒的背脊幾下,隨即退開。他現在的樣子必定像一個在眾目睽睽下回抱一個祭壇侍童的神父,超級尷尬。
「真是感激妳,克萊兒。謝謝妳守住了堡壘。」波特回答。
克萊兒.諾頓在警界服務了將近十五年。當初只做了三年的巡警,就榮升為芝加哥警局最年輕的黑人女刑警,因為當時還是巡警的她,協助偵破了芝加哥有史以來的最大毒品交易鏈,涉案人全都不到十八歲。最後抓獲二十四個學生,大多是庫力高中的學生,不過涉案高中多達六所。這些學生在校園中作案,使得案情複雜化,於是娃娃臉的克萊兒就偽裝成高中生混進去臥底了。因此她得了一個綽號《龍虎少年隊》,這是福斯台的一部舊影集的名字。不過專案小組沒人膽敢當著她的面叫這個綽號。
克萊兒搖搖頭。「你應該感謝我,幫忙看顧你那位搭檔。他最近就像一個石頭,悶不吭聲。如果把他鎖在房間裡,一個小時後回來看,就會發現他死在地板上,舌頭伸進插座裡。」
「咳,我就站在這裡,」納許說。「聽得一清二楚。」
「我知道啊。」她轉身過去,一把搶走納許手中的咖啡。
愛德溫.克羅宙斯奇,簡稱「克羅滋」,走了辦公室,手裡拿著一個快爆掉的公事包,另一手是吃一半的巧克力杯子蛋糕。「我們樂團終於又能聚在一起了?也是,該是時候了。如果再讓我待在下面的電腦中心破解那些鬧翻情侶的色情硬碟,我就要回老本行去設計電玩了。你最近如何,山姆?」他伸手拍了波特肩膀一下。
「嗨,克羅滋。」
「很高興看到你回來。」克羅滋將公事包往一張空辦公桌上一扔,把剩下的杯子蛋糕全塞進嘴裡。波特瞄到華特森站在門口,便招手要他進來。「克羅滋,克萊兒,這位是保羅.華特森,是我們從鑑識實驗室借調過來協助辦案的。有人看到何斯曼嗎?」
克萊兒點點頭。「我二十分鐘前才跟他談過話。他正在調查塔伯特的資產,不過還沒有結果。他說一有發現會立刻通知你。」
波特點點頭。「好,那我們開始吧。」
五個人穿過辦公室,在會議桌前坐了下來。白板上,四猿殺手的受害人垂眼盯著他們看。「納許,埃默里的照片呢?」
納許翻出口袋中的照片,交給他。波特將照片貼在白板遠遠的右邊。「我要從最開始重溫一遍。你們對這個案子的案情發展已經很熟悉了,但華特森不是,我們挑重點幫他補習。」他指著白板左上方的照片。「卡莉.崔邁爾,二十歲,二○○九年三月十五日遭到綁架。這是第一個受害人——」
「這些我們都知道啊。」克萊兒插話進來。
「她是第一個兇手以四猿殺手的手法殺害的人,證據顯示他手法老道,很可能以前就有殺人的經驗,」克羅滋說,「在他之前沒有人像那樣,割下受害人五官裝到盒子裡當成包裹寄出去。連續殺人犯會策劃細節,並隨著時間一步步增進手段和技巧。」
波特繼續說。「她的父母是在星期二報案尋人,星期四收到她的耳朵包裹,星期六收到她的眼睛,再一個星期二收到她的舌頭。這些全都裝在一個白色小盒子裡,並以黑絲帶綁好,地址和收件人等細節全是手寫,沒有一個印刷字。這個兇手相當謹慎。」
「所以才會推測她不是兇手的第一個受害者。」克羅宙斯奇重申。
「收到最後一個盒子後的三天,一個在阿爾蒙德公園慢跑的人發現了她的屍體。她被架在長椅上,手裡黏著厚紙板,上面寫著『非禮勿動』。她的眼睛寄到時,我們已經猜測到他的手法和計劃,而這最後一塊厚紙板印證了我們的推測。」
華特森舉手想發問。
納許翻白眼。「這裡不是小學教室,博士。有話就說。」
「博士?」克羅滋重複。「噢,我明白了。」
「我好像看過有報導指出『非禮勿動』是兇手挑選受害者的準則?」華特森問。
波特點點頭。「我們是在第二個受害者艾兒.伯當出現時,抓到這個模式的。一開始,我們以為是受害者觸犯了兇手的禁忌,所以遭到殺害,不過在艾兒案中,我們發現兇手想對付的,根本不是這些女孩,而是女孩的家人。艾兒.伯當是在二○一○年四月二日失蹤,距離第一個受害者遇害的時間,差不多一年,當年她二十三歲。兩天後,她父母收到她的耳朵包裹,案子就移轉到我們手中。大約一個星期後,她的屍體被發現,手裡拿著一張所得稅申報單,單子上是她祖母的姓名,申報年度是二○○八年。我們深入調查,發現她祖母其實在二○○五年已經去世。死者的父親三年來,冒名謊報以取得退稅款項。我們請來經濟犯罪中心的邁特.何斯曼協助調查,他發現這場騙局比表面看到的更深。艾兒的父親總共冒領超過十二個人的退稅款,這些人全都已經死亡,而這些人全都是他經營的養老院的住戶。」
「四猿殺手怎麼知道這些事?」華特森問。
波特聳聳肩。「不清楚,但這項新發現促使我們回頭調查卡莉.崔邁爾的家人。」
「第一位受害者。」
「結果查到她母親在為她所服務的銀行洗錢,十年,金額超過三百萬美元。」波特說。
華特森蹙眉。「一樣,四猿殺手怎麼知道她幹的好事?也許答案能引導我們查案。調查和這些犯行有關的人,就能查出四猿殺手的身份。」
克羅滋冷哼一聲,「是啊,用說的比較簡單。」他站起來,朝白板走去。「梅莉莎.魯麥克斯,第三位受害者,她父親在販賣兒童性虐待照片。蘇珊.戴弗如的父親在自家珠寶店內,以假鑽石換取別人的真鑽石。芭芭拉.麥克英萊的姐姐打死了一個路人,之後,芭芭拉就失蹤了。在四猿殺手對她出手之前,沒人知道芭芭拉的姐姐殺人。愛莉森.克萊莫的兄弟在弗羅里達經營一家違法的血汗工廠。最後,茱蒂.布朗明頓,兇手最近期的受害者─—」
「在埃默里.康納之前的受害者。」納許插嘴解釋了一句。
「抱歉,在康納小姐之前的最近期受害者。茱蒂的父親為卡力托.卡帖爾進口可樂。」克羅滋輕敲每一張照片。「這些女孩都跟犯罪的人有親屬關係,但彼此之間沒有任何關聯。寫在白板上的罪行,各自獨立,彼此之間也沒有關聯。」
「他把自己當成正義使者了。」華特森咕噥著。
「是啊,比執法人員還厲害的偵查員。這些罪行全都不在我們的偵查範圍內,全是在查辦這樁連續謀殺案的同時才發現的。」波特說,「沒有四猿殺手,這些犯人就會是漏網之魚。」
華特森起身朝白板走去,瞇著眼一一打量著照片。
「怎麼了,博士?」克羅滋說完,哈哈大笑,卻引來大家的瞪視。
克羅滋皺起眉頭,「喔,納許就可以叫他博士,資訊人員就不行了?我終於明白地下室這裡的潛規則了。」
華特森輕敲白板。「他越殺越上癮,癮頭逐步加大中。看看這些日期。」
「不會繼續加大了,」納許說,「他再也不能殺人了。」
華特森把手機放回桌子上。「他快死了,於是寫下日記,然後綁架最後一個受害者,再跳出去讓公車撞死,他很清楚有了那個耳朵我們就能辨認出他就是四猿煞。而這個無限大刺青可能就意味著,他要人死留名,千秋永在。」
「為連續殺人的一生打一個整齊漂亮的結。」波特輕聲說。
「這些絕頂聰明的人與執法人員周旋多年後,希望留名於世,渴求世人都知道他幹下的豐功偉業。如果你是四猿殺手,會甘心默默無聞地死去?」華特森搖搖頭,「當然不會甘心,如果你跟他一樣逍遙法外多年,必定會爬到屋頂上大聲炫耀的。更何況,我們現在已經奈何不了他,他就能在歷史上留下一個光榮的名聲。」
波特很清楚這個孩子的推論一針見血。「好,那這與埃默里有什麼關係?」
大家沉默下來,沒有人知道答案。
日記
一陣淋浴後,我濕著頭髮,渾身痱子粉味,抬頭挺胸地走出臥室,回到了廚房。現在的我胃口大開,燉牛肉香噴噴地竄進我鼻孔中,一屁股坐進我的座位,舀起晚餐大口大口地往嘴裡塞,邊吃邊提醒自己要咀嚼。母親剛才哼的搖滾曲已經深入腦海,我居然也哼了起來。我向來就有音樂天份,即使當時我年紀尚小。
爸媽還在地下室,兩人的笑聲爬上樓梯,四處迴蕩,他們是如此的開心。卡特先生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暈過去時,我就沒了新鮮感,興致也褪去。他的確失血很多,但不足以致死,人體能夠承受百分之四十的失血量,以卡特先生這般的大塊頭算來,至少要失血超過四至五公升的量,才算失血過多,而剛才也不過一公升上下,不過也很難說的準,尤其是鮮血流淌在水泥地上的時候,只能粗略估算。要了他的命的,並不是失血過多,而是恐懼。
我在樓梯上看到父親啵地剜出卡特先生的眼睛,卡特先生似乎一開始並沒有意識到,直到父親將眼球放到他手裡,要他自己保管,他才死死地握著。父親放聲大笑,母親則拿刀繼續劃割肌膚。
最初只是淺淺的劃幾刀,只留下幾道較深的刀痕,母親在玩弄他,先在他的肩膀劃出兩公分長短的刀傷,引起他的注意,再拿刀使勁刺入大腿,再一個扭轉(母親真是喜歡扭轉刀子)。
沒了眼睛的卡特先生並不知道下一刀何時砍下,又會砍在何處。光是想像這樣的不確定感所帶來的恐懼,就興奮到足以讓心跳加劇數倍。
後來卡特先生休克,失去意識,父親就交代我上樓去拿嗅鹽。我們玩得正盡興,沒人希望他昏過去,否則還有什麼樂子可尋?可是沒過多久,我們就沒辦法叫醒他了。
就在最後一刻,卡特先生深深吸了口氣,痙攣幾下,身子一挺,然後就癱死在地板上。我想他應該有大小便失禁,但地上一團髒亂,無法分辨就是了。這事是母親起的頭,所以父親必定會要她清理乾淨,這是家規,父親熱愛他的家規。
樓下又爆起一陣笑聲,他們到底還能做什麼?
我正打算再舀一碗燉湯時,聽到有人在敲廚房的紗門,轉身一看,卡特太太就站在門外。
「我先生在這裡嗎?」她輕輕地問。她兩眼紫得發黑,很嚇人。左頰也一片黑青,右手扶著左手腕。
我拿過餐巾輕拭嘴角,其實並沒有這個必要;我向來不是吃飯邋遢的人,但我需要時間思考。
「他一直沒回家。已經好幾個小時了。」卡特太太的聲音低低的,又沙啞,看來她哭了很久。
真不知道她幹嘛還想要先生回家。卡特先生那麼對待她,難道她真能假裝沒事,讓先生大搖大擺地回家?
我起身朝紗門走去,看到門釦並沒有釦上,她根本不需要我的應允,直接開了門就能進來,她又是我家的常客,以前有幾次她敲了兩下就自行拉開紗門進來,現在怎麼不進來呢?她就站在後門的階梯上,用被打成烏紫的腫脹眼睛從細縫看著我,眼睛腫得幾乎睜不開了。
「等等,我去問母親。」我以早熟的沉靜語調說,既漫不經心,又充滿自信,暗示她——妳可以信任我,我一定盡全力幫妳,善良的女士!
她點了點頭。這個動作必定牽動了傷口,因為她的臉都扭曲在一起了。
我給了她一個微笑,就蹦蹦跳跳地跑下樓梯。
作者資料
J. D.巴克(J. D. Barker)
以處女作《Forsaken》名列美國暢銷作家之林,並入圍恐怖文學大獎[史鐸克獎],更被拿來和史蒂芬‧金的作品比擬。文采橫溢的他,也因此受邀為經典名著《德古拉》撰寫前傳。巴克的時間通常和老婆一起度過,他們喜歡待在佛羅里達或是匹茲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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