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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能夠決定這個世界的並非它們本身,
而是你看待它們的樣子。
繼《夢想,在路上》摩托車環遊中國,再度挑戰騎「菜籃車」征服日本!
我想探索一些值得捍衛的真理,所以不斷上路。
我希望遠處將浮現問題的答案,
如果依然困惑,那麼就繼續往更遠的遠方前進……
「沒有計劃」、「走了再說」,或許出於青春的執傲,又或者是一股蠻幹的傻勁,尤文瀚插上「日本一周」的旗子、帶著簡單的行囊,就騎著菜籃車上路了。騎自行車環遊日本已十分罕見,而選擇以「菜籃車」作為交通工具,他大概是第一人。
這趟長達106天的克難旅程,從東京出發,途經東北到達北海道,再南下四國、九州、關西,最後回到東京。一路上他經歷了北韓飛彈警報、強颱狂風暴雨、單車爆胎意外,更必須努力克服內心的孤獨感,但他也深刻感受到人情的溫暖,無論是贊助100日圓心意的麵館老闆娘、默默塞給他一大袋零食的皮衣酷大叔,還是用「遇見熊了沒有?」當問候語的愛爾蘭旅人、蒐集別人夢想的北海道青年,那些純然的熱情與善意,才是最令人動容的風景。
「有些事情的遭遇,是為了在將來某一刻突然明白。」即使相遇的過程短暫而侷促,也必然帶有重要的意義。對文瀚來說,這趟日本之行帶給他的,不僅僅是一段單純的旅行,而是那些歷經沉澱過後的珍貴價值。至於下一步呢?他還沒打算停下來,因為路,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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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日混血作家】一青妙、【作家】明太子小姐、【財團法人罕見疾病基金會董事長、中華民國人類遺傳學會理事長、馬偕紀念醫院罕見疾病中心主任】林炫沛、【財團法人罕見疾病基金會創辦人】陳莉茵、【NU SKIN 如新台灣總經理】張雅婷、【台灣師範大學東亞學系教授】張崑將、【資深媒體工作者】楊惠君 感動推薦!
序跋
【自序】長路
起初,旅行僅能算是個人留下的一段歲月痕跡,在那些步伐凌亂的足印裡,有人透過圖像呈現,有人琢磨於變化氣質;而我,不過是在漫長的探索過程中,寫下一點點屬於自己的文字紀錄。在洋畔、處高原、佇大漠、藏幽林,當我的雙足踏入自然的意象裡,內心盈滿的墨水,無須刻意琢磨便源源湧現,最後,順其自然化作當下呈現書面的文字基底。
在遠方流浪,留於我心底至深的印象,總是來自於「人」。每一次隱藏於彼此間交流的坦率真誠,讓我的精神世界再次轉向單純的回歸,那些憤怒、抵抗、偏激、惶惑,很多時候唯有在離開之際,才能獲得短暫的抒解。
這是一個奇怪的事實吧?我的內心既能隨處感受到人性的燦爛光明,有時也覺察一些令人深惡痛絕的東西。我似乎刻意選擇與人保持距離,那使自己更擅長以觀察者的姿態,客觀體會周遭的一切發生。在人們彼此「被迫」維持過分親密的社會關係裡,旅行成為出逃一個很好的藉口;雖然,往往不免得經常尋找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才能賦予事件本身一點崇高的意義,但我想在每趟旅程出發以前,初衷並不為別的,而是因為「路,就在那裡!」
這一趟環日本騎行,相比先前的遊歷經驗,內心幾乎不再綑縛沉重的積澱。我不試圖預設任何期待與回報,也並不將生活作以想像的投射,更多是純然讓自己置身其中去感受;感受大地、感受風,感受這個令我深深著迷的世界的模樣。如果真要談論起,整趟旅程是否產生一些嚴格意義的收穫,我想藉由這種苦行般的日子,再次推進自己對孤獨的深沉理解。結果或許令人絕望,但我的意志卻在黑暗裡,得到一種解放與慰藉。雖然在後半段旅程,我的身體與精神皆承受著來自獨處的極大痛苦,最終卻也獲得生命裡最為美好的東西——日本的家人。她們所給予世上深沉的愛,軟化我內心的憤怒,倘若旅途能夠帶來分毫榮耀,我希望化作詩人的欲望呈獻給她們,並且奉上一顆我熾熱的心。
每個靈魂均有其各自的世界,對不同的靈魂而言,則無異是另外一個世界。這就是我現在所要走的路了,而你們的路,在哪裡呢?
【推薦序】旅途、沉思,重返心靈的真與純
如果,旅行不只是為了遊玩而出門,那我出遠門的經驗可算是夠豐富的了。然而細讀《日本一周》一書卻大大拓展了我的視野,興起了不少的感觸。「對文瀚而言,大自然的奇景妙色,比不上人文的歷史故事,也比不上多元民族的風俗。」書中在在突顯的,不是打卡美食、不是朝聖美景,而是交織著汗水與淚水的體會與生活,那才是真真實實的走過。
生存的運與轉,往往讓我們在不知不覺間磨耗了對生活的感受,失去了安定的本我,逐漸看不到自己的美好。身懷罕病VHL *,體能時好時壞也逐漸退化的文瀚,精采體現的旅程告訴我一件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用心當眼睛,看見他人生活的世界,對所有的遇見都心懷感謝,尊重天地、尊重旅地的居民與當地的風俗,尊重所遇到的旅行者,從而也得到了他們的尊重。
我始終相信人與旅行之間的關係,在地理風情、在離開或返回的舟車行腳之外,還有著既複雜又個人的喜怒哀樂,以及衍生的諸多感受。在一次又一次的旅行過後,感覺到自己與波瀾無驚的平常生活竟有著一種天長地久的誠懇相守,一種糟糠生活也絕不相棄的真情。或許,我們一再出門旅行,就是為了尋找這樣的深刻體驗。
對一個地理上的旅者來說,不是每一個地方都有重返的機會,也不是重返一地就能保有當時遊歷的感懷與心境;而生命旅途逕自向前行,除了記憶之外,更沒有逆旅重來的可能。我似乎愈來愈懂得,為什麼千百年來,人們總喜歡把人生與旅途用來彼此譬喻。
文瀚寫遊記,同時也不斷觀想自我,一方面觀賞他鄉異國的風俗民情,一方面觀照內心的情緒風景。因為一直不斷地思索體驗並回顧自己的生命情境,毫不掩飾行旅當中的疲憊、軟弱與憂鬱,他獨闖天涯,踏實走過的日子,別有滋味,以致所到之處無論是多麼遙遠的異鄉或荒野,總能帶領我們回返最起初、最純真,一直屬於自己的心靈故鄉。
在放逐之境,找回澄明的自己。以為走遍世界,其實不過是為了找到回歸內心的路,您是否還在掙扎無法說走就走?開啟心眼才能看見最真實的景致,文瀚發自內心送給我們這份最療癒的心靈禮物,請您一定不要錯過!
財團法人罕見疾病基金會董事長.中華民國人類遺傳學會理事長.
馬偕紀念醫院罕見疾病中心主任 林炫沛內文試閱
第三章---北海道(一)
早晨的天氣不陰不晴,天空中層雲堆積扎實,或者過上半天時間便要降雨。昨晚於沙灘上露營時,除了我以外,還有一位騎乘摩托車「北海道一周」的日本人。我們原先約定早上七點鐘起床以後,一同享用早餐並相互分享彼此的旅程。但當我猛然驚醒時,錶上指針剛剛掠過八點,拉開帳篷早已不見人影,這似乎是旅途中聚散離合的常態。當各方條件契合之際,或許就能遇見意氣相投的朋友。
出發沒走多遠,右側山坡開始出現零星的風車,風車後頭是遼闊無邊的牧場,成群奶牛於草野間漫步,咀嚼著海風醃製過後的草原。道北的景致,擁有自然裡的從容優雅,很容易教人忘卻時間作用、空間的臨場。倘若能讓人從這份虛幻重新回歸現實,唯獨具有北海道特色的平緩上坡吧。稱之為平緩,所以並未讓人產生直接下車推行的念頭;但騎行之際,卻又彷彿永無止境的陡坡。這樣一番心境,好比男女之間縹緲的曖昧情愫,既難以取得直截了當的答案,又不甘寂寞而刻苦追尋。
然而,奔向北方的路程雖然辛苦,卻不孤獨。途間雙向車道許多急駛而過的摩托車騎士,總會在擦身時熱情地豎起大拇指,或者露出結實臂膀,做出誇張的加油手勢,這便屬於騎行者之間一種慷慨的支持。接近傍晚路過「天鹽」以後,重回海岸線上的欲望強烈,因此,寧願繞上一條遠道去往「稚內」,也不想再次進入重疊的山巒捷徑。
當抵達稚內西岸的海岬,於東側草坡上,首先一躍而出幾頭野生梅花鹿。生活當地的「梅花鹿北海道亞種」,又稱作「蝦夷鹿」,牠們更像是北海道真正的主人。鹿群偶爾出現在陡峭的山壁,有時群體阻擋著前方道路,或者肆意進入路旁民宅的後院裡吃草,而人們似乎對這幅景象感覺習以為常,如同這裡的觀光宣傳標語一般「神奇!美麗!讓您滿足的北海道!」
北海道環境令人滿足的不僅只有人們,還有那些生活於此的栗鼠、紅狐、棕熊、梅花鹿……人與自然的和諧共存、人與萬物的自然共生,於北海道不再成為單純的想像,而是一種得以具體感受的真實。
青春、性別與旅行
繞過分隔日本海及宗谷灣的岬角,前方是日本北方的重要港灣「稚內港」,這裡是隔著宗谷海峽,遠眺俄羅斯庫頁島的「國境之都」稚內的門戶,以年平均超過四千艘以上外國商船的吞吐量,與超過七萬人次外籍人士登陸的國際貿易港聞名。
當我進到稚內市區內,時間已將近晚間八點。從白天離開鬼鹿到達這裡,總共一百六十五公里路程,再度刷新單日最長的行駛距離。呈現下弦彎月形狀座向,城市依山傍海落在日本國土頂端,建立起龐雜的人類文明;市區裡的稚內車站,是JR鐵道日本最北端的站點。用了整整三週時間從東京來到北國極北處,因為地理位置標誌的特殊意涵,讓這趟日本之旅產生第一個深刻的意義。
隔日,繼續朝向東走,位處宗谷海灣峽岸東端,是北緯四十五度日本最北端的海岬「宗谷岬」;它與庫頁島直線距離僅僅四十三公里,於天氣明朗之時,或能望見對岸的陸地輪廓。此時天氣陰沉、密雲不雨,海風由北面捎來幾許寒意。八月底的北海道已經正式入秋,白天氣溫大致仍有二十二度,一到夜晚,僅剩下十五、十六度左右。海岬邊上的「宗谷」,是著名探險家「間宮林藏」的渡海之地,他於江戶末期受命幕府,組織一支探險隊渡海前往北方,不僅在一八○九年發現間宮海峽(韃靼海峽),並首次確認出樺太(庫頁島、薩哈林島)的地理位置,以第一位成功渡海的冒險家姿態,從此留名青史。
因為海岬氣溫異常寒冷,所以我在宗谷岬僅作短暫的停留。岬岸落山風盛,面對海峽身後的宗谷丘陵,是一萬年前地球最後一次冰河時期,所遺留下來的冰河地形遺跡。丘陵地勢和緩綿延,景色宏偉壯闊,因為人煙稀少幾乎未曾開發,所以完整保存著當地豐厚富饒的自然景觀。在宗谷岬停留的時間,遇見兩位日本男孩,他們停佇在我的自行車旁,仔細端睨後架關東旗上所寫的漢字。待我靠近以後,才發現原來是昨天於海岸公路騎行時,其中兩個路過給我熱情加油打氣的人。
昨日的一面之緣,彼此又同為騎行者,讓今天的偶然相遇分外親切熟悉。他們年紀很輕,看上去像是大學生或者剛畢業的高中學生,目前也正在進行摩托車環日騎行。其中一位身著翠綠色短袖,帶有扶桑碎花圖案的男孩,若不是摩托車上掛有一面「日本一周、大阪發、7/28」的白板,從他敞開的上領及裝扮,真以為是來自遙遠的南島沖繩;而另外一位,黑色加厚版羽絨外套,外頭罩著一件亮綠色風衣,同樣載有一面「日本一周中、兵庫縣、73日」的板子,這身衣著打扮在氣溫寒冷的北海道就顯得正常許多。
他們兩人的反差感令人印象深刻,彷彿一個來自炎熱夏季,另一個處在嚴酷寒冬。更令人心生羨慕的,反倒是表象背後那段屬於兩個男人一同經歷的旅程。所謂的共同經歷,對於男人之間友情的延續,是一種維持良好發展的必要條件。根據性別心理學研究「女孩之間的友誼能否存續,關鍵因素在於她們是否努力在電話裡聊得更多。」反之,談話對於男孩間的友情,似乎絲毫產生不了任何作用。「支撐男孩友誼的,更多是一起活動。」因此,男人的友情連結更多在於「共同經歷」些什麼,而非「共同談論」些什麼。這項驚人的性別差異研究,似乎說明男女表現出來的行為反應,以及現象背後的原因。雖然無法確定,這段共同經歷對於他們彼此的人生來說,是否會產生任何形式的改變。但從友情層面而言,兩人生命的短暫交織,必然屬於一生難得的體驗。
離開宗谷岬,下午的路程除了海港、山巒、牧場,再沒有更多自然以外的景致。面對這般渾然天成的安適,旅途中的意外驚喜,是來自鄉村道路間忽沒忽現的狐狸蹤跡。北海道狐狸又稱為「北狐」、「蝦夷狐」,屬紅狐的亞種,最大特徵是四肢下半部毛色深黑,彷彿穿著半筒長靴一般,模樣十分討喜。北狐在自然環境保護較為完善的道北及道東,幾乎是隨處可見的動物,沿途經常能夠於路旁草叢堆裡,發現袒露半側背脊、毛色金燦的狐狸蹤影。北海道的戶外野生動物,多半並不怕生,甚至表現得從容優雅,總讓人感覺自己才是擅闖自然境地的不速之客。
愛爾蘭人
在二三八號國道朝東南方向,前往東浦道路是條蜿蜒的矮林。盤山路上,偶遇一位步行的中年大叔,他身後手拉一台買菜推車,上頭吊掛幾串鈴鐺,從遠處就能聽見鈴鐺左右晃動,進而發出清脆含有節奏的「叮噹……叮噹……」聲響。
這位來自愛爾蘭的大叔,在日本工作、長期定居東京。這次計畫利用假期時間徒步環行北海道,幾天以後抵達稚內,便完成了他的徒步之旅。當我們在這條人跡罕見的路上碰面,他頭一句話便是問我:「遇見熊了沒有?」這的確是非常「北海道式」的問候語,我被這突然的問候逗得樂不可支,而他說再往東邊走上幾天,接近知床半島時或許就能碰見了。緊接著,開始描述幾天前遇見熊的場景:「很高、很大,但我總感覺是隻躲人的玩偶。」他的興奮之情表露無遺,夾雜幾分希望我也能遇上的期待。
大叔是個非常有意思的人,每次談論起熊的時候,臉上總是洋溢著飽滿笑容。而當我說想把兩人合影寄送給他時,他便由肩上厚重的登山背包裡,從中取出一冊筆記本,詳細地記錄下我的名字。筆記本上是好幾頁密密麻麻的文字,每行文字上端都標註著日期,有些側頁還畫有素描插圖,是一些雜亂線條組成的植物或景觀。他的行為表現,使我想起美國作家Jack Kerouac筆下的《達摩流浪者》4。在那個「垮掉的時代」裡,人們主動選擇擁抱一種離經叛世的生活,拒絕主流文化所傳達的價值觀及話語權,反對一切物質主義,主張進行深度的精神探索。後來,人們從「垮掉派」進入「嬉皮士」的轉變,在精神上成功完成一次內在的自我價值轉換,這個改變過程,便是仰賴旅行這種自我探索的方式進行支撐。
而我眼前的愛爾蘭大叔,或許在年紀上便曾經歷這段社會價值的過渡時期。他的旅行方式給人感覺,便帶有幾分刻苦行者的禪意;藉由他揣懷手裡舊式相機的取景窗中,似乎能夠輕易捕捉時代的痕跡。而他的旅行方式,也正是我所冀及,帶著意識旅行的達摩流浪者。
不速之客
晚間在「濱頓別町」的運動公園紮營炊飯時,側方的草坪上,正趴臥著一隻慵懶的北海道紅狐。紅狐的琥珀色眼珠在微弱街燈照映下,折射出燃燒般的金燦目光,瞳孔因為四周的黑暗而綻放,呈現出璀璨與黯淡的衝突結合。我被那深邃而炙熱的目色吸引,或許因為牠本身便代表著自然界之物,而自然並不存在所謂的衝突,不可調和的對立思想,是藉由人們主觀意志所產生的。
忽然憶起從前學習中國哲學的時候,總認為儒、道兩家的思想表現,便是兩種充滿對立的價值體系;一方提倡心懷天下的入世哲學,而另一方追求齊物逍遙的精神超越。但後來逐漸理解明白,標幟一個人思想上的成熟性,並不在於凡事企求問題唯一的標準答案,而是能否在腦海裡,同時共存兩種價值相互背離的思維。個人往往容易過度追逐單一價值規範,進而忽略不同思想所折射出的多元標準,所謂衝突的產生,似乎便源自這樣一種無理的自我堅持,進而導致無止境的分歧、爭執、衝突、鬥爭。我甚是喜歡於自然的接觸中,學習到一切難得的經驗,當置身其中時,總能讓人感受出很多的啟發及體悟。
蟲鳴蟬語是夜裡的搖籃曲,鳥啼花吟是夙興的晨歌,而通常晨歌的演奏者,往往是一群披著黑而透藍羽衣的行者——「烏鴉」。早晨,帳篷外頭傳來「窸窣……窸窣……」的雜音,聲響持續很久,直到我拉開帳簾探去,才發現昨夜放置車框裡的水果、零食及垃圾,全都遭受烏鴉的無情分解;香蕉皮、塑膠盒、雞蛋殼散落一地,四周一片狼藉。日本烏鴉數量之多,好比台灣隨處可見的麻雀,但在台灣做為不祥之鳥的徵兆,於日本似乎卻享有截然不同的待遇。
根據日本神話古籍記載,日本人對烏鴉的崇敬心理,或能追溯到神武天皇的淵源。當日本第一位天皇神武天皇展開東征,一路從日向(宮崎縣)征戰至大和(奈良縣),抵達熊野一帶的山林時,獲得神祇遣派的一隻靈鳥領路,便是「八咫鳥」。傳說中八咫鳥具有三隻腳,而位於和歌山縣田邊市的「熊野本宮大社」,裡頭所供奉的主神「家都美御子大神」,有一說法便是太陽使者八咫鳥的化身。在當地文化習俗中,烏鴉更被視為一種鎮壓孤魂野鬼的神使膜拜。
而當我面對文化神使的「粗魯」拜訪,終究只能選擇入境隨俗,默默地接受這首晨歌的歡呼,坦然視作某種替旅行帶來的吉祥徵兆。
夢想蒐集者——「Yasahiro Ogawa」
道北沿岸坐落許多天然牧場,牧場裡生產直銷的霜淇淋,又是北海道另外一面獨特風景。螺旋狀乳香四溢的霜淇淋,口感柔嫩而綿密,我幾乎沿途經過的每座牧場工廠,都會駐車停留購買一支「白色鴉片」。未經人工添加的北海道霜淇淋,無論口感或是味道,總能令味蕾為之驚豔。入口之際,凝狀的乳霜化於唇齒,在舌尖與舌根間綻延,來自北國海岸天然牛乳的氣息,彷彿整頭乳牛徘徊於頰腔內踏足。我深愛著道北的自然萬物,也深愛這般繞繚的濃密,即便頂著低溫於瑟瑟寒風中顫抖,也甘願以氣味的方式記憶著北海道的一切。
歷經一天的騎行,在傍晚進入雄武市區結束,原先計畫於村鎮以南「日出岬」的會館裡,洗上一趟溫泉以後再擇處露營,無奈來回折騰許久,也無法順利找出地圖標示會館的正確方位。暮色逐漸朝往西側的丸山沉落,我帶著時間的焦迫感,奮力地踩下踏板,沿雄武高中旁的陡坡逆行。高地上,放眼能夠遠眺山腳市區,再遠些狹密的一抹藏藍,便是鄂霍茨克海峽。「風之丘公園」內的紀念廣場,成為當晚無意間落腳的營地。此刻當我抬頭望向遠方天際,暮光早已將雲團燒得通透火紅,雲層沉積分外厚實,從裡到外好似火候烘烤失序的千層酥。我靜靜欣賞眼前自然幻變的神奇景象,旅途裡一切最好的安排,可能都躍現於原本以為的彎路上。
夜半,零星雨滴落在帳篷外頭的泥地,水露滲進土壤,化作大地的氣息吞吐而出。我嗅著這股氣息不免感到擔憂,憂心於明日的騎行天氣或許不佳,因此產生低落情緒而微微失眠。
隔日早晨,尚未打開帳篷便聞來山鷹的呼嘯,是一種帶有尖銳撕裂的長吟。我探出頭去,兩隻成鷹於晴空裡盤旋,或振翅、或翱翔,或使疾風穿梭在肩羽、覆羽及尾羽之間;帶有睥睨大地的孤傲目光,激起我內心潛藏的豪情,以及遺世獨立的感懷。昨夜雨花落入大地以後,如今化作真正的璀璨盛開,眼前成片草場布滿黃雛菊的燦爛,成為藍天綠地間的無瑕點綴。
去往紋別的路途,遇見一位夢想的蒐集者。十九歲來自北海道本地的Yasahiro Ogawa,正在外地東京求學,目前利用暑假返鄉期間,騎乘自行車環遊北海道一周。他由對面車道朝我的方向駛來,伸出穿戴騎行裝備的右手緩緩揮舞,笑容裡充滿蓬勃朝氣,好似漫畫裡幹勁十足的陽光男孩。他來到我的前方停下,車未停妥便迅速拋出一連串的疑問:「你是在環日旅行嗎?」、「這輛車沒問題嗎?」、「車是在哪裡買的呢?」、「是哪裡製造的呢?」感覺他對於我的好奇,不如座下這輛自行車。畢竟鮮少有人以自行車環遊日本,而選擇以菜籃車做為交通工具,似乎更加奇異。
我們在路邊駐足許久,從天氣、路況、騎行經歷到自行車品牌,閒聊足有半個鐘頭以上。陽光跟他的熱情一般熾燥,而活力散發又感染著我的情緒,忽然他從自行車旁懸掛的鞍袋裡,抽出一本黑色素雅的畫冊。畫冊打開,是一頁又一頁來自不同字跡的留言及簽名,有短句、有插畫、有圖像,似乎還有幾首俳句。
「寫下你的夢想吧!」他說。
我接過畫冊,翻閱開來略數大約蒐集來自一、二十個不同人寫下的夢想。
「這些夢想都是你沿途所蒐集的嗎?」我十分驚訝地詢問。
「是呀!我一路上蒐集了這麼多不同的夢想,這是除了騎行以外另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我並沒有接續詢問,他為何如此熱中於蒐集別人夢想的動機,但做為一個純粹夢想的蒐集者,似乎容納了世界的無盡可能。有些事情倘若非得弄得清楚明白,反倒失去其中的純然樂趣。好比我們於童年之時,所言所行幾乎未曾考慮過所能帶來的「效益」,從中獲得精神上愉悅喜樂,才是決定行為的唯一動機。而這般純粹精神的企求,讓我們不停留於自我的內在縮限,真正脫離雜亂紛擾思維的左右。他的行徑充滿渾然天成的真實,在一位十九歲男孩身上,呈現某種超然脫俗的純真。當他問我:「完成日本的騎行以後,下個計畫準備要去哪裡?」
「大概是蒙古吧。」我回應。
「為什麼想去那裡?」他接著又問。
「也許是因為幾年前看了一部電影。」草原影像使我感覺自己身上的血液裡,似乎流淌著北方草原的靈魂,而這份渴望的聲音一再於心底吶喊,呼喚著我去往更遠的北方。
臨別前,他臉上掛滿燦爛的笑容說道:「很高興認識你,以及你的夢想。」他的笑容很深刻,流露自然的真誠。而夢想的路上,似乎就得經常如此被提醒著,才清楚明白自己所堅持的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
作者資料
尤文瀚
1989年生,台灣宜蘭人。 熱愛文學與旅行,足跡遍布亞洲。 20歲起,深受切.格瓦拉的影響,堅信「面對現實,忠於理想」的生活準則。 2013年,台灣師範大學東亞系畢業。 2014年,進入北京大學哲學研究所就讀。 2015年,獨自徒步穿越內蒙古庫布其沙漠。 2016年,醫院診斷出罹患家族遺傳性腎癌,他決定展開為期一百天、三萬公里的摩托車環遊中國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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