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孤獨同行，乃是大自在。 張曼娟最具智慧的新時代處世之道。 10首古典詩，10種孤獨情境，引領我們走向更自在的生命體悟。 他們的熱烈與冷清，飛昇與墜落，在我們的生命裡不斷拓印。 審美你的孤獨，因為那才是完整的自己。 ★驚喜加碼／張曼娟的隱藏版禮物／專屬讀者的聆聽饗宴 ★掃描書中［QR code］可聆聽張曼娟「孤獨處方籤」 ★全書搭配精美彩色插圖，結合優雅與時尚的質感設計 ／ 來到後疫情時代，人們在渴望回復日常生活中被隔絕。 所謂「社交距離」，其實是逃避社交，卻使人與人的距離更遙遠。 孤獨，成為我們共同的深刻感受。然而，人不是生而孤獨的嗎？ 曼娟老師寫給我們，最適合在這個孤獨的時代，自在自處的生命禮物書，她說—— 在書寫中，我懂得了詩人們在生活與創作時，都是孤獨的。 孤獨成就了他們與眾不同的生命，讓他們像星星那樣， 懸掛在歷史的長夜，閃閃發光。 能夠享受孤獨的人是比較有自信的， 因為他懂得與自己的相處之道。 在孤獨中，我重新讀詩，重新認識了這些詩人與情感。 當蘇軾在大牢中等待死刑執行的那些日子，看著冬日雪花飄落，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在「牛李黨爭」中，與兩黨皆有頗深淵源的李商隱，兩邊的情義都捨不下，只能成為被兩黨排擠輕視的叛徒，他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命運？ 不畏艱難，投入朝廷改革，而後慘烈失敗的柳宗元，當他一身病痛，被貶謫到愈來愈遙遠的荒僻之地，他會不會後悔？ 我想問王維，大家都說你是療癒系詩人，讀著你的詩，便能尋找到內心的平靜，但我一直相信，療癒人心的文字，是出自受創的心靈，你的內在到底忍受著什麼樣的痛苦呢？ 我也想問寫下《詩經》〈擊鼓〉篇的無名詩人，你知道兩、三千年來，人們都把「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比喻為愛侶天長地久的盟誓嗎？這其實是在戰爭中與袍澤的生死誓約──在殺伐中不要死去，要好好的活著，直到年老。 還有年少時啟蒙過我的審美觀的「三李」，李白、李煜、李清照，與他們直面相對，才發現，還有那麼多的層面與堆疊，那麼多的明亮與陰暗，卻又有那麼深的啟發和體會。 古詩十九首與張籍，則是讓我在中年的渡口，回溯青春，並揚帆向老年駛去。 …… 與其說是我挑選了這些詩人與詩作，不如說是命運使然。 他們挑選了我，讓我懂得，命我書寫，既是散文又是小說。 讓我們翻開古老又新鮮的詩篇， 去尋找詩人對孤獨的描摹， 審美他們在孤獨中的提升與淨化。 而後，可以坦然的說： 「嗨，孤獨，你總在這裡， 真是我的靈魂伴侶。」 與孤獨同行， 乃是大自在。

自序 壹、孤獨是靜靜的喜悅──人閑桂花落，夜靜春山空∕王維 「為什麼，你這麼孤獨呢？」我想問的是這句話。 「因為眾生皆是孤獨的，我只是活出了孤獨。」你會這樣回答吧。 貳、起誓的溫度在掌心──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詩經》 這場戰爭是末路，所有戰士的末路， 你和你的歃血為盟的兄弟，最後的路途。 參、橫空出世的前一刻──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蘇軾 沒有人寫信給你，你寄出的信也無人回覆，好像徹底被遺忘了。 向著天地之間投出的石子，沒有漣漪，也聽不到回聲。 肆、背叛者的迷蝴蝶──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李商隱 要用什麼樣的文字來形容，千瘡百孔卻又如此耽美的一生？ 被愛過、被辜負、被虛擲、被看重、被鄙夷…… 伍、永不停泊的難民船──欲祭疑君在，天涯哭此時∕張籍 就算我能護衛你回老家；護衛著你的老病衰弱， 但我如何能護衛你年輕歲月中，那些殘暴與恐怖， 以及永遠不能痊癒的自責和愧疚呢？ 陸、相思月見時──采之欲遺誰？所思在遠道∕古詩十九首 妳想起了那個無比美麗的夏天，妳像撫摸一個孩子似的揉著他的短髮； 你們在無人的地方偷偷牽手…… 柒、因為世界太綺麗──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李煜 你貪愛著人世間的旖旎美妙，色、受、想、行、識， 樁樁件件都令你留戀不捨。你捨不得死，你想活著。 捌、垂釣著神的夢──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柳宗元 當你離開京城，走上那條再不能回頭的路， 一步一步的，在巨大的痛苦與孤獨中，成為了神。 玖、一座繁盛的花園──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李清照 妳心中的那座花園早已枝殘葉敗，滿地荒蕪了吧？ 然而，當妳漸漸老去，卻覺得這樣的孤獨乃是天賜的福分。 拾、騎鯨登天不復回──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李白 這一生，你走過太多路，懷抱著希望與痛苦， 有人視你為天上的謫仙；有人說你是敗德的狂人。

　　一座繁盛的花園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孤獨的本事】 　　 　　妳點起龍涎香，一縷縷輕煙升起，似乎又聞到了那樣的氣息。一座繁花似錦、枝繁葉茂的花園，每一朵花都奮力開放，樹葉在陽光下伸展，潮濕深黝的泥土，散發出甜膩的氣味。而周遭漸漸暗下來，是天要黑了嗎？妳想望望窗外，卻沒有力氣。 　　 　　這樣的氣息真好，已經是妳僅存的，最後的龍涎香，他們說這是最上乘的等級，如果質地不夠好，甚至會有一股子腐臭味；如果是上好的，就像是一座芳香的花園。你還記得那一年，明誠獻寶似的將一個密封的銀盒遞給妳，他的眼睛裡蕩漾著水一樣的流光。 　　 　　「我說過，以後要給妳一座最美的花園。」他貼得好近，近乎耳語的對妳說。 　　 　　妳真的想念他了。雖然，最後的日子，你們之間已無話可說，彷彿隔著一條冰冷大江。但是，此時此刻，妳深深的想念他了，他有那樣厚實的懷抱啊，在妳酒後的寒冷中，曾一次又一次溫暖妳。 　　 　　他知道妳一直想要一座花園，卻一直沒有得到。 　　 　　在那座美麗的花園中，妳曾是個快樂的、受寵的孩子。雖然母親在妳一歲時便去世了，但妳被寄養在伯父家，在伯母身邊長大，受到更多愛寵。伯母哺育妳，撫抱妳，哄妳入眠，為妳梳洗，她的手勢總是輕柔憐惜，怕稍一不慎就會傷到妳。 　　 　　其實妳不是個柔弱的孩子，妳喜歡跟著堂兄李迥一起玩，爬上假山；踩進蓮花池；取水灌蛐蛐兒；用竿子黏樹頂的知了；拉彈弓打屋角的麻雀。每次闖了禍，捱打的都是李迥，他也毫無怨言的扛住。雖然，對母親全無印象，父親為了功名遠在外地，妳卻不覺得無依無靠，在那個花園裡，妳有母親、有兄長，有一個完整的家，有一段安逸的幼年時光。 　　 　　六歲那年，父親差人來接妳入京團聚，所謂團聚，於妳而言，其實是硬生生的別離。妳對父親是陌生的，對家中的繼母和弟妹，更加沒有印象。妳哭鬧過，耍賴過，苦苦哀求過，還是得離開伯母。最終，是堂兄李迥陪妳入京的，有哥哥在，妳的心裡便踏實了。 　　 　　離開那天，陽光正好，花園裡的明亮與暗影，全是芳香的氣味，妳記住這個瞬間，當成是一生中最幸福的回憶。 　　 　　父親留李迥住下，找了老師教你們讀書，大人們很快就發現妳的天賦才華與博聞強記，他們私下嘆息：「可惜不是個兒郎。」不是個兒郎，已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妳暗笑他們迂，所幸有父親在。 　　 　　妳的父親李格非大人，在朝廷任職，思想倒是開明。對於妳的舞文弄墨，他十分讚賞；妳的貪杯好酒，他不以為意；妳酷愛賭博，尤精「打馬」，他時時觀戰，深覺有趣。 　　 　　「打馬」這種博弈，可以好幾個人一起玩，妳喜歡那種熱鬧喧嚷的歡樂，妳更喜歡每賭必贏的快感。擲骰子的時候，妳根本坐不住，必要跪在椅子上，比其他人高出一個頭，吆喝著，先聲奪人。不管賭多賭少，只要是妳出手，一定贏。贏的是專精與速度，這可是實實在在，與性別無關的真本領。 　　 　　當妳的人生走向暮年，經歷了改朝不換代的沉痛，竟還寫下了《打馬圖經》這部賭經，記錄著那些在賭博中燃燒的光輝歲月。 　　 　　九百多年後，當我造訪妳的故鄉濟南，走進妳的故居「漱玉堂」，看見妳的雕像，那一尊雪白典雅，微微頷首的女性造像時，我覺得那不是妳。 　　 　　那是一般人對女作家的想像，潔淨無塵，慈眉善目，恍若觀音。但妳是那樣形象鮮明的一個人，愛憎分明，活色生香，凡是生活的滋味，都要沉浸其中，往往不可自拔。 　　 　　一塵不染的女子，絕不會是妳。 　　 　　或許是因為「雲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月滿西樓。」或是「莫道不銷魂，簾捲西風，人比黃花瘦。」又或是「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這些閨閣憂傷的句子，形塑了妳的形象。 　　 　　十八歲的元宵，妳和一群姊妹攜手賞燈，又進酒館喝了些酒，雙頰紅通通，妳叫姊妹們等著，自己去買糖葫蘆，雙眼迷濛，又被人潮衝擠，不一會兒就迷失了方向。各式各樣的花燈好美，妳彷彿又回到了童年的大花園，彷彿聽見堂哥呼喚妳，那呼喚一聲近似一聲，李迥來到妳眼前，扶著妳的肩，又笑又無奈的：「妹妹又醉了？找不著回家的路了吧？」 　　 　　「我在看月亮呢，你瞧這月是不是太大了？好像我伸出手就能捉住它。」妳踮起腳尖，用手去勾一盞花燈，當它是月亮。 　　 　　李迥笑了，妳聽見他身旁一個年輕男人也笑了。 　　 　　李迥扶住妳，對妳說： 　　 　　「這是趙家哥哥，別讓人見笑了，妳還真是醉態可掬啊。」 　　 　　男人帶著笑意問李迥：「這是哪位妹妹？」 　　 　　李迥說了妳的名字，妳看見趙家哥哥的表情瞬間凝結，而後驚喜交集的提高了聲量：「這可是『知否知否，應是綠肥紅瘦。』的清照妹妹？」 　　 　　十六歲那年，妳的〈如夢令〉這闋詞，已然家喻戶曉，趙明誠與李迥是太學同窗，早聽李迥說過妳的天資聰穎，也熟讀了妳的作品，沒想到妳竟如此真實的出現在面前，一時之間，他有些獃了。 　　 　　妳當然懂得他的惴惴難安，手足無措，其中隱藏著悅慕之情。妳朝他嫣然一笑，挽著堂兄回家去了。 　　 　　妳是賭徒，一生最嗜賭。早在趙家求親之前，妳已然盤算過，李、趙兩家都是朝廷命官，可謂門當戶對，趙明誠喜愛金石考錄，雅好文學，性格平和溫吞，妳知道若是與他成親，依然可以做自己喜歡的事。他已經見過妳酒醉的模樣，也沒嚇跑，妳不必隱藏真實自我。 　　 　　明誠的父親趙挺之當過宰相，是炙手可熱的明星；妳的父親李格非官至禮部員外郎，又是蘇軾門生，也是清貴的人物，趙李聯姻，可是一段佳話。妳與明誠的婚後生活是很甜蜜愜意的，就像人們說的「佳耦天成」。妳知道自己手氣好，又賭贏了。 　　 　　妳在人生的賭局上，總是贏家，卻贏不過時代的命運，因為它的強悍，無法想像。還沒過上幾年安適的生活，朝廷上的鬥爭再起，首當其衝的是李格非，妳的父親帶著家小離開汴京，妳和明誠被迫分居，隨著父親一道遠走，嘗盡了相思的滋味。過不了多久，趙挺之失勢病逝，家人受誣陷入獄，妳重返汴京，對身陷牢獄之中的明誠不離不棄，終於等到他無罪開釋。這個詭譎多變的紅塵，令你們心力交瘁。 　　 　　明誠的母親決定離開傷心地，帶著你們回到故鄉青州。那裡有幾間屋子，小小的院落，妳和明誠終於得著了兩人世界的安樂。明誠的文采或許不及妳，但妳敬重他在金石文獻考證上的專注癡執。 　　 　　為了四處蒐集善本書，那幾年，你們吃得清簡，穿得樸實，幾間屋裡連個像樣的家具都沒有，全是書。從地上堆到屋頂，睡覺時翻個身都會壓到書。妳自稱「易安居士」，心裡安了，生活便覺自在。 　　 　　妳還是愛喝酒，明誠愛喝茶，紅泥小火爐裡總烹著茶，你們坐在書堆裡玩遊戲，突然說出個典故，接著就要指出是哪本書的第幾章節、第幾行，誰猜對了誰先喝茶。 　　 　　妳的記性好，反應快，又喜爭先好贏，赤著腳從書堆裡翻書。在屋裡跑來跑去，有時候為了搶快，猜著了慌慌的搶茶來喝，一失手，整盅茶扣在裙子上，或是翻倒在明誠懷裡。 　　 　　這是多麼風雅的夫妻情趣，「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幾百年後的詞人納蘭容若帶著無限懷想寫下這樣的詞句，似乎是在替妳哀悼那清雅恬淡的青州十年。 　　 　　當時只道是尋常，妳以為日子就會一直這樣過下去。你們甚至在夜深時回首往日，不勝欷歔，約定好再也不回官場，不再踏入是非網羅。然而，明誠得到當官的機會，還是義不容辭的走馬上任去了。 　　 　　妳在沮喪失望中還未回神，更大的災難降臨，金人舉兵來犯，擄走了兩個皇帝，北宋亡了。你們狼狽倉惶的擠身在難民的隊伍中，好幾間房的珍貴藏書全部付之一炬了；十幾輛車的金石文物邊走邊丟失了。 　　 　　天崩了，地裂了，你們是夾縫中的螻蟻。妳感受到生命的卑微，風花雪月、玲瓏心竅，都是沒有意義的，一個大時代在妳面前崩塌了。 　　 　　明誠也在妳心裡崩塌了。 　　 　　他是朝廷命官，卻在駐守江寧時棄城逃走，妳感到難以置信，這是妳深愛過的男人，是妳的結髮丈夫，怎麼竟會如此貪生怕死？妳感到憤怒，也感到羞愧。 　　 　　逃難路過烏江時，忍不住寫下〈夏日絕句〉這首詩：「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至今思項羽，不肯過江東。」項羽不肯過江東，在烏江畔自刎而死，雖然是失敗，卻也是承擔。 　　 　　妳的這首詩當然意有所指，當妳與明誠再度重逢時，他的表情木然，妳的反應冷淡，有一些什麼碎裂了，無法回復。 　　 　　多年以後，當妳年老，似乎能夠明白，當年妳嫁給他，就是因為他的性格平和溫吞，他不是強勢的男人，所以能與才華橫溢的妳共度一生，否則，「清照之夫」這樣的名銜，早就壓垮他了。 　　 　　當妳覺得可以理解，卻無法與他和解，因為他已經病逝了。 　　 　　妳終身難以忘記的，是與他最後的離別。 　　 　　他奉旨赴任前要先去朝見皇帝，留下妳乘船押送那些金石文物，妳的心緒很糟，不明白在這樣的離散戰亂中，有什麼比夫妻相守更重要的？他下船時，妳忍不住喚他，很想聽他說一句體己的知心話。妳在亂糟糟的船頭，看見他孑然一身坐在岸上，雙眼迸發出一種凌厲如虎的精光，盯著妳看。 　　 　　妳問他，如果城中情勢更糟，自己該怎麼做呢？ 　　 　　他指著妳大聲說：「那些文物古董，實在保不住就拋棄吧。但是宗廟祭祀的禮樂之器，抱著背著，絕不可失去，要與它們同生共死！」說完，他策馬疾馳而去。 　　 　　在溽暑的夏日，妳感到澈骨的寒冷。 　　 　　妳不能不怨，他把那些寶物看得比妳還貴重。結果，寶物還是失去了，他也過世了，妳在亂世中活下來，用餘生去理解，去原諒。 　　 　　妳對他的怨全然消解，是在遇見張汝舟之後。對於妳的再嫁，許多男人無法諒解，他們希冀妳是個貞節烈女，傳統的、三從四德的女人，但妳從來不是。 　　 　　明誠死後，妳只能依附著弟弟一家生活，張汝舟出現了，他是個有功名的讀書人，表現出對妳的傾慕與疼惜，他承諾要給妳一個家，讓妳安穩度日，妳於是又賭上了人生，嫁給他。 　　 　　這一次的婚姻極短暫，他覬覦的是妳所剩無多的收藏。他對妳拳腳交加，妳知道自己輸了，輸了就要離開，別想翻盤，更毋需隱忍。於是妳告官與他仳離，哪怕要坐牢也不退縮；哪怕當代與後世的諷罵也無所謂，妳是個賭徒，妳知道想要回自己的人生，就必須付出代價。 　　 　　最終，妳又回到一個人的生活，回想起過去的歲月，心中湧起許多惆悵，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妳嘆了一口氣，天上的大雁又飛過了，還是往年打過照面的那一隻嗎？妳心中的那座花園早已枝殘葉敗，滿地荒蕪了吧？然而，當妳漸漸老去，卻覺得這樣的孤獨乃是天賜的福分。至少，妳創造了自己的人生與藝術，這是許多女人終其一生也無法到達的境地。 　　 　　弟弟的孫兒們常常圍繞著妳，姑奶奶是最有趣的莊家，大家玩著各式賭局，開懷大笑。夜裡的燭光恆長點亮著，妳只要聽見賭桌上的吵嚷，就不感覺寂寞。 　　 　　此刻，龍涎香的氣味更濃郁了，曾經荒廢的花園，又開出許多芬芳美麗的奇花異草，妳的身體不再滯重，像裹著一襲華美的綢緞，輕快的站起來，彷彿變成了小孩子，只要推開門，就能回到那座永恆的繁盛花園。 　　 　　 　　 　　【孤獨的緣起】 　　 　　〈聲聲慢〉李清照 　　 　　尋尋覓覓，冷冷清清，悽悽慘慘戚戚。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 　　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 　　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時相識。 　　滿地黃花堆積。憔悴損，如今有誰堪摘？ 　　守著窗兒，獨自怎生得黑？ 　　梧桐更兼細雨，到黃昏、點點滴滴。 　　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找了又找，想找一些讓自己踏實的事物， 　　卻始終沒能找到。 　　只覺心中冷清又慘淒，說不出的低落感受。 　　在這時而溫暖時而寒涼的氣候中， 　　想好好安心休息是很困難的。 　　喝幾杯淡酒獲取溫暖，卻抵受不住天黑後的急促冷風。 　　秋天的大雁劃過天空，讓我更添悲傷， 　　會不會是往日曾經見過的那隻呢？ 　　菊花凋落滿地，看來十分破敗， 　　還有誰有摘花惜花的閒情？ 　　在窗前看著天色漸黑， 　　更感到自己形單影隻，難以承受。 　　高大的梧桐樹佇立在細雨中， 　　從黃昏時便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音。 　　這樣的情境，哪裡是一個愁字可以形容的呢？ 　　 　　李清照在歷史長河中是個極其獨特的例子，她的獨特性在我看來，可與一代女皇武則天並駕齊驅。 　　 　　性別界線如此分明的古代中國，絕不可能出現女皇帝，到了唐朝這個充滿豪放俠義的時代，因緣際會，女皇帝應運而生。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思想中，女人想要成為作家，簡直是癡人說夢，到了北宋這樣文風鼎盛的時代，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女作家李清照。 　　 　　她首先遇見了與眾不同的父親李格非，樂意將她培養成一個文學家；而後她嫁給了欣賞她創作性格的丈夫趙明誠，使得她的才華得到充分的發展。她有機會為自己塑造一個跨越時代、跨越性別限制的身分，成為宋詞史上一道柔和璀璨的光芒。 　　 　　有這樣一個傳說，明誠年少時午睡，夢中讀到一本書，書裡的字都認識，奇異的組合卻使他無法解讀，醒來後只記得其中幾句：「言與司合，安上已脫，芝芙草拔。」他將這幾句話告訴父親趙挺之，父親笑著說：「這幾句話是『詞人之夫』，你將來會娶一個女詞人為妻啊。」有人說趙明誠明白一切皆是天註定，於是心甘情願的娶了李清照。然而，他們的琴瑟和鳴，應該是因為明誠也有自己的金石之學，他鑽研其中獲得極大的成就感，他們的心靈能量是很匹配的。 　　 　　明誠的金石考錄完成大半，在他死後，由清照補足，寫了〈金石錄後序〉，讓他們自上古三代到隋唐五代的研究成果，流傳後世。這也是做為一個妻子，清照對丈夫的深情致敬。

作者：張曼娟 出版社：麥田 書系：張曼娟藏詩卷 出版日期：2021-03-30 ISBN：4717702114435 城邦書號：RC2008X 規格：膠裝 / 部分彩色部分黑白 / 192頁 / 14.8cm×21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