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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術刀與靈魂:外科醫師與超自然經歷的邂逅,以及療癒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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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美國亞馬遜網站五顆星人文類暢銷排行榜 感動推薦! ◎作者發現自己可以預測病人即將離世…… ◎一個嚴重燒傷、昏迷不醒的小男孩,因為父親靈魂的出現,才得以從瀕死邊緣脫險…… ◎一位臨床上被診斷為「腦死」的病人,清醒後竟能清楚描述手術房內的所有對話和細節…… ◎作者需要印第安巫師的幫助,驅逐死去病人在他體內的靈魂…… 這本書充滿了醫病之間不尋常的經歷,也是一個醫生對生命的告白。 對醫生而言,職業訓練讓迷信、凶兆、靈魂等事被視為愚蠢、瘋狂,然而在本書中,一個個發生在手術刀下的真實故事,超出了傳統醫學的想像,所呈現出許多神秘且無法解釋的事件,增加了醫療者與患者間心靈的溝通和交流,也進一步為安頓病人的身心打開另一種視野。 這本書的迷人之處還在於作者分享自己的精神轉變。 在醫院裡,疾病被當成敵人,醫生是此王國中的武士,冷靜的除去障礙是必達的任務,然而這中間的介入界線在哪裡?何時該停何時該前?醫生的自我意識需要在何時棄守? 此外,當醫生自己也面臨病痛時,怎樣面對失去重心的生活,又如何善加運用自己的技術,做出另一番貢獻,書中的二十條醫病忠告是他寶貴的經驗,也是獻給讀者最好的禮物。 這是一本精采的人生故事,有生死和悲歡,但最重要的是,我們知道了愛與希望在困頓中的力量,還有對不可見、未知的事抱以尊重。 【名家推薦】 ◎「在《手術刀與靈魂》一書中,名神經外科醫師艾倫.翰彌頓分享他精深的知識與經驗,並展露他對醫學專業和追求病人獨特經歷的心、靈魂與熱情;這些經歷是目前西方傳統醫學知識的科學無法加以解釋的。當他嘗試對無法解釋的現象加以合理的思考時,他的觀察和洞悉超越了當前的科學知識。本書引人深思,對一般大眾、醫師與科學家都有深刻的啟發。」~李察.柯莫納醫師,外科醫師學會會員、美國第十七位外科總醫師 ◎「艾倫.翰彌頓是個天生的說故事好手,他的真實經驗提醒我們,病人和外科醫生在與疾病奮戰的過程中,可能分享精神的轉變。他也提醒我們,每一個病人都呈現一個戲劇性的機會,讓我們看到無法解釋的奇蹟,也帶給我們啟發。」~琳達.柯連,《實習醫生葛蕾》(Grey’s Anatomy)與《切與拉(整型醫師)》(Nip/Tuck)兩劇的製作人 ◎「醫學教育中的一個可悲的錯誤是,醫生被教導只要思考,不要感覺。《手術刀與靈魂》一書,生動地敘述當一個醫師對生命的靈性教誨,以及對在疾病的神秘力量敞開心胸、正視其存在時,可能發生什麼事。本書會受到讀者的賞識,因為在手術刀的兩端,我們都是一樣的。」~伯尼‧席格醫師,《助我痊癒及生活秘方》的作者

目錄

〈前言〉  
〈緒論〉

1.水晶球
2.歐古愛河:懷疑的河流
3.光的消失
4.這屋裡有醫生嗎?
5.有哈佛數字便不死
6.從肉體到心靈
7.吉普賽女王
8.意外的發現
9.母女團員
10.驅魔師
11.希望的線
12.腦中在唱歌
13.為了上帝的愛
14.外科醫師變兇手
15.隨機的運氣
16.心靈的倖存者

〈後記〉適宜的休止
〈附錄〉二十條人生守則

序跋

【前言】 ◎文/安德魯.魏爾醫師

  本書作者是個善於說故事的外科醫生。他在本書中所說的故事,是他外科生涯中的經歷,關於令他難忘的病人、同事和良師。由於他的專長是神經外科,接受他開刀的病人通常病況危急,有創傷性的腦部外傷或有惡性腦瘤。病人和醫師都面臨重大決定和緊迫的死亡,後果受到機會、運氣、和命運的影響。

  艾倫.翰彌頓具有「全人」的觀點,也是我在整體醫學中所強調的。他和我一樣,眼中看到的病人不只是生理軀體,更是具有心靈和情感的人,是有靈性的實體。為了理解健康和疾病,儘管明顯受傷或生病的是身體,醫生必須檢視和關注的卻不只是生理上的,更須關注一個人生命中的種種層面。你將要閱讀的故事是一個技術純熟的醫生暨科學家的觀察,揭示了人的生命中生理與非生理層面之間驚人的關係。

  可能有許多在加護病房工作的醫師和護士都曾觀察到情緒對結果的影響以及某種無法解釋之意識力的存在,但我由經驗得知,他們很少談及這些事,或讓這些事影響到醫學的思考和執行。艾倫.翰彌頓將他不尋常的經驗記錄下來與我們分享,並且自這些經驗中得到寶貴的體認,令我讚佩。他所下的結論有時候出乎意料,但總是可靠,即使是從極不幸的事件中得到的結論。

  艾倫不只是操刀動手術而已,也曾是個外科病人。由於早年受過傷使脊椎下半部的神經受到壓迫,他不得不在年紀較大時接受重大的重建手術。手術並非完全成功;他兩腿持續衰弱且疼痛不止,迫使他最後放棄再為病人開刀。手術刀隱含的承諾及可能造成的危險,他都深深瞭解。因此,他的獨特經驗使他可以對我們這些必須決定該不該接受動手術治療的人、我們這些別無選擇的人、和我們所有思索過身體的脆弱性和生命有限的人,提出實際的忠告。

  艾倫是我的朋友,也是我在亞利桑納大學健康科學中心的同事。我覺得他是個可靠、踏實、又有科學頭腦的人。他所說的故事,有些很心酸,有些很有趣,有些很不尋常。我沒有理由質疑它們的真實性。它們與我自己的經驗類似。

  有些醫學專家對即時療治嗤之以鼻,認為不正統療法引起的意外療效只是「奇聞軼事」,不值得科學關注。「奇聞軼事」是不屑的說法,用以表示對挑戰正統模式的觀測難以苟同。真正的科學始於無止的觀察。如果觀測不符合現實的標準模式——正因為如此——科學家就應該給予關注。觀察的結果,就是我們提出假設並加以求證的原料。其實,「anecdote」(奇聞軼事)一字源自於希臘文,意思是「未經出版的」。艾倫.翰彌頓將這些「外科精神層面的故事」加以出版,帶給我們極多的省思。 【緒論】

「宇宙開始看似一個偉大的思想,而不是一部偉大的機器。」——詹姆斯.金恩爵士

  這一連串的故事,每一個都包含了真實的病人和真實的事件。我並未做太多更動,少數的更動是為了必須保護個人的隱私。偶爾,基於法律的理由,對於一個仍然在世的醫生,我會保護他的身份。有時候,我將兩、三個人物合併為一個。
我剛步上行醫的旅程時,想要瞭解腦袋和思想之間的差異。到最後,我也必須設法解決心靈的難題。可以說,這是一系列我慢慢成為醫師的故事,或者也可以說,這是發現我自己在面對心靈的問題及碰到危機時竟然措手不及的故事。推算是無可避免的。我必須重新評估我的人生,從童年到現在,從我自己的價值觀到病患的價值觀。不過這也是一段救贖的旅程。這終會導至我認定生命有時超越了生死,也超越了恐懼。

  二十世紀初,北極探險家羅德.阿孟森必須在北極圈上度過一個冬季,和愛斯基摩原住民住在一起。在那沒有太陽的季節,他和部落的巫醫共住一處。那幾個月裡,他觀察巫醫運用各種巧手妙計,以他的魔法吸引族人的注意力,最後他忍不住了,決定要去質問巫醫:對於他的「魔法」只不過是哄人的把戲,他不會覺得不安嗎?巫醫微微一笑,答道:「我的魔法並不在我的把戲中。我真正的力量在於,我曾經到外面的冰上去住過好幾個月,直到最後我聽到了宇宙的聲音。宇宙的聲音就是母親呼喚她所愛的子女的聲音。那才是我真正的魔法。」

  我希望在這些故事中也有真正的魔法。我要請求你,象徵性地握住我的手,和我一起去巡視病人。和我一起站在病床邊看他們,像我當時——和現在——一樣地看待他們。讓他們來告訴你他們的故事。讓你自己透過我去體驗他們的奮鬥吧。要有耐心:他們的心靈教誨自會為你訴說一切。

內文試閱

光的消失


  每一次分離都預告了死亡;每一次重逢都預告了復活。——亞瑟‧叔本華,《悲觀主義的研究》

  當了醫科學生後,我開始察覺到我可以在病人四周看到類似的黃光,幾乎像是燭光一般。由病人身上發出的這種蠟黃的光,使我想到我對動物的感受。這種亮光似乎是從病人的皮膚下面發出的。無可避免的,當我看見時,病人很快就會死。當他們的死期愈接近時,這種黃色的光會更緊密地聚合在他們的身體和臉部四周。看著這種光線聚合,就像看著戲院裡的聚光燈投射在舞台上某個演員的身上一樣。

  我認為這種感知出自於我個人的特異體質。多年來,除了我太太珍妮之外,我從來沒有公開和任何人分享過我的個人觀察。我可以在聊到一位病人時隨口對她說:「喔,史密斯太太情況不太妙。妳知道,她開始有那種蠟黃的顏色。妳知道那種特殊的光。」珍妮會瞭解地點點頭。

  卡羅斯‧卡斯塔內達的著作,我讀了再讀,至少重複讀過十幾遍。在他的書中,印地安雅基族的長老,唐胡安,敘述巫師們如何學習將人視為發光的蛋,由宇宙能量的銀線組成,這些銀線以光形成的網絡由人體中心,接近肚臍的地方,向外面各個方向投射,交織成某種形狀。卡斯塔內達寫到:

  人類被看成能量磁場時,看起來就像光束,像白色的蜘蛛網,從頭到腳環繞著極細的線。因此,在看的人眼中,一個人會像一顆由纖維環繞的蛋。他的雙臂和雙腿像發亮的剛毛,朝各個方向噴射。——卡羅斯‧卡斯塔內達,《分離的事實》

  唐胡安對他的學生卡羅斯說,當一個人病重將死之際,那些光束會收縮,開始失去光澤,並開始鬆脫。那顆發亮的蛋開始失去它的質地和密度。我在卡斯塔內達的書中讀到這段描述時,覺得這吻合我自己對將死之人的觀察:他們的光澤似乎自體內散出,向外進入皮膚中。當光鑽到皮膚時,看起來就像由身體本身發出的黃光。所以說,能夠偵測到一個人接近死亡時之光澤或能量的改變者,也許並不是只有我一人而已。

  我清楚地記得我第一次看到那種光自某人身上發出的情況,但他並不是病人。當時我是醫科三年級的學生,一個冰冷的早上,在西羅克斯伯里,我帶我們家的狗外出散步時,碰到了吉姆。他是住在我們家隔壁那間兩層樓房屋那個大家庭的一家之主。因為他是我們的鄰居,所以我認識吉姆已經四、五年了,但與他並無深交。他對我的小孩和我們的許多隻狗一直都很友善。當住在郊區的我們外出辦事時,我和吉姆常會碰面,尤其是在夏天,當我們必須在戶外烤肉或在院子裡割草的時候。因此當時在街上散步的我,很自然地就停下腳步,脫下手套,和吉姆握手。聖誕節就快到了;我想祝他聖誕快樂。當我和吉姆握手時,我立刻察覺到他臉上散發出的「光」。我們講了一些佳節祝福的話之後,我問他:「嘿,吉姆,你最近身體好嗎?你是不是因為天氣太冷所以不太舒服呢?」

  「不會呀。」他說:「我覺得身體好得很。」

  我忘不了我所見到的,因此我回家後就對珍妮說了。「嘿,我剛才帶狗出去散步時,碰到了吉姆。」

  「喔,是嗎?他好嗎?」

  「喔,還好。你知道,很奇怪的是,他有那種奇怪的蠟黃色,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會在……快死的人四周看到的那種顏色。」

  「喔,別亂扯了。」珍妮斥責我:「可能只是因為太冷,所以他的膚色改變了吧。」

  「是呀,也許吧。只是有點怪罷了。」

  「嗯,為了讓你安心些,我下次碰到他女兒蘇珊時再問問她。我會問她吉姆好不好,好吧?」

  珍妮說到做到。第二天,蘇珊跟珍妮說吉姆很好。幾個月前,他剛做過全身健康檢查。那之後我就沒有再多想這件事了。然而,些年過了大約兩個禮拜之後,我回到家,看到珍妮臉色蒼白。

  我驚慌地問她:「蜜糖,怎麼了?」

  「是吉姆。他們把他送到醫院去了。他突然開始咳血,他們發現他的肺癌已經是末期了。他陷入昏睡中,恐怕活不了了。」

  「我也猜到了。雖然不是百分之百,但當我看到那種顏色時,我很少會錯。這種顏色幾乎總是告訴我說,非常不好的事發生了。」

  請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我並不會在醫院裡走來走去,評估人們皮膚的光澤,預測誰就要死了。這是附帶現象:也許,當人們接近死亡時,他們內在的冷光會釋放出來,使他們具有一種特別的光暈。我在加護病房裡看過病況危急到瀕於死亡的病人,身體慢慢發出這種如燭光般黯淡的光。然後當病人痊癒時,這種光會褪色,變回那種比較清澈也比較白的光。可是當那種蠟黃的膚色出現時,這個人就快死了。

從肉體到心靈


  生命無法等到科學可以以科學的角度解釋整個宇宙。

  我們無法因還沒準備好而暫停生活。——荷西‧歐泰嘉‧葛賽特


  在「長期抗戰區」裡,有一個名叫亨利的小孩,我記得特別清楚。他的病歷記錄足足有八本之多,因此他得到一個綽號,你猜對了,就叫「亨利八世」。亨利八世在短短三年半內,歷經創紀錄的一百二十七次手術。亨利(或任何其他一個孩童)又能怎麼辦?我們難道就不管他們了嗎?我們難道可以剝奪他們接受任何可以達到一點點改進的重建整形外科手術的權利嗎?有兩支鐵爪的假手,真的會比沒有雙手更容易過活嗎?有鐵爪,至少還可以拿蠟筆畫畫。

  一段時間後,我看待這些事情的角度也開始不同了。每個孩童都變成在勇氣、忍耐和即興創作的一個勇敢實驗,每一個都是精神面的原型,被派來測試人類同情心的風向。每一次有個燒燙傷的孩童離開「炸油條」,他或她總是飛奔而去,但最後都會再回來,告訴我們,外面的世界還沒準備好接受他們。漸漸的,「炸油條」已經不是我最初看到的陰森監獄了,它成為一個實驗室和禮拜堂的混合體。生命承受融化變形,一個接一個的孩童被重新鑄造成天使,然後被送出去測試世人的同情心,而我們——外面沒有留下傷疤的世界——卻一再地讓他們失望。

浴火小天使湯瑪斯

  最後,終於有一個孩童天使成功了。他的名字叫湯瑪斯,他的故事就向燒燙傷中心許多孩童的故事一樣,有一個悲慘的開始。他十歲時,和一個朋友在賓州藍卡斯特鎮外的農場鄉間遊玩,他們走過第一季的玉米長得綠油油的田野,從那裡,他們越過了家族農場的邊緣。走著走著,他們來到一條山路,通向山丘頂端,在山丘上有一座高壓電塔,從塔頂上可以俯瞰整個鄉間。爬到上面,他們不僅可以看到自己的家,還可以看到遠方的地平線。

  那一定是很壯觀的景色!有一會兒的時間,他們一定覺得自己像老鷹一樣。但是湯瑪斯不小心滑倒了,摔下大約十二尺後,猝然停住,他的衣服鉤到高壓電塔的支架,他伸出手,想將自己往上拉,但一碰到電線,幾千伏特的電壓立刻竄過他小小的身體,使他全身劇烈地振動。那舞動的身體自支架鬆脫,但他的衣服已經燒起來了。現在他掉下一百多尺,摔到地面上,像一顆燃燒的隕石。他的同伴早就嚇呆了,除了驚慌地朝下望著那一動也不動的朋友之外,根本不知道該怎麼辦。他怕得不敢再妄動,只是緊緊抱住高壓電塔,就怕相同的命運也會降臨在他身上。

  地平線上升起的煙,使救火員注意到那個地點。不只一次,少年們曾在那裡點營火,不理會這有多容易燒到相鄰的樹林。救火員很快就到達現場,他們救了湯瑪斯的朋友,將他安全地送到地面上。至於湯瑪斯,他全身幾乎都燒焦了,只有腋下、鼠蹊部和某些關節折疊等平常不會被燒灼的地方免於灼傷,身上的每根骨頭似乎都斷了,幾乎每一個柔軟的器官都受創、出血。沒有人對那男孩的生命抱著希望,天可憐見,不要讓他死得太痛苦吧!

  然而,湯瑪斯的生命之火卻繼續點燃。空降醫護隊將這孩子的狀況穩定下來後,把他送到費城的一處創傷中心,他在那裡動了三次手術,制止內出血。接著,醫師面臨了如何使他的身體再度覆蓋皮膚的艱鉅任務,於是他被送到慈壇燒燙傷中心來,成為我的病人。

  一架特殊的渦輪螺旋槳醫療專機將湯瑪斯載到波士頓,飛機一著陸,他就立刻被送進木乃伊世界。他全身從頭到腳都裹著紗布,各種管線插進插出,像肆意生長的藤蔓。救護車將他送到慈壇加護病房的一個小帳篷去。在緊急燒傷醫療的最初階段,必須為病患植皮。植皮的第一步是先從剛剛過世的屍體取下皮膚移植,雖然這皮膚已失去生命,但其真皮和上皮卻可充當臨時的皮膚。不久,病人的免疫系統會開始排斥移植的皮膚。這樣做,是希望移植的死皮膚能夠爭取足夠的時間,讓病人自己剩餘的皮膚,這稱為自體移植,可以逐漸長好,重新出現在身體表面。由於自體移植只移植病人自己的細胞,因此身體不會加以排斥。

  湯瑪斯的身體強烈排斥屍體移植。在多數情況下,病人會在十到十四天之後才會排斥移植,但湯瑪斯卻在第五天就產生排斥的現象。我們必須在醫院的組織庫裡找到更多的皮膚,然後再一次嘗試為他的全身植皮。將新皮膚縫合,大約需要花上六到八個小時的時間。

  這項手術麻煩又費力。從屍體上剝皮的過程令人毛骨悚然,將新皮膚縫到人體上,就像處理椅面,也很恐怖。但是為了救湯瑪斯的命,我們別無選擇。第二次的植皮,才不過四天就產生排斥了。我們進行了第三次,接著是第四次……最後一次只維持了四十八小時。

  湯瑪斯活下來的機率很小。我們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自他的腋下、陰囊和會陰取得足夠的皮膚。這個自一小塊未燒到的部位移植一點皮膚,種到其他燒焦部位的過程,來來回回,至少要好幾個月。然後我們得再等三、四個禮拜,看到原來切割之處長好上皮,然後才能再將整個過程重複一次。

  我們已經準備要放棄湯瑪斯了,其中疲憊的成分要多過於憐憫。但是命運插手了。不用說,湯瑪斯的家人為了這孩子的遭遇而心力交瘁。他被燒得面目全非,全身冒泡,骨頭斷裂,每一天,他都更接近死亡。他的父母親必須承受這難以忍受的壓力,當他們在波士頓的兒子的性命自我們手中逐漸流逝時,他們卻得留在費城,最後他們再也受不住了,湯瑪斯的父親終於因心臟病突發而倒下,死時才四十二歲。

  湯瑪斯的母親打電話給我們,讓醫師和護士們知道,她的丈夫已經過世了。我們無法告訴湯瑪斯,因為自消防隊員在賓州找到他以來,他一直陷入昏迷中。我覺得這麼多的悲劇,任何人都無法承受,但是他的母親卻平靜地問我們願不願意到費城去,從她丈夫的身上移植皮膚。這主意不錯。過去幾天,湯瑪斯的情況更糟了。每經歷一次移植排斥,他就陷入更深的昏迷中。他身上已經出現多處的濃瘡和局部感染,顯示目前的屍體植皮很快就會剝落。但是湯瑪斯父親的皮膚有可能不會被排斥,雖然這不是自體移植,但也夠接近了。

  我們的外科團隊帶著一箱箱手術儀器,搭機飛到費城。我說過了,剝皮是件恐怖的工作,我們用的刀子既長又尖,看起來像是把短劍。外科醫師用刀將皮膚剝下,就像剝下一棵小樹的樹皮。我望著他父親那具冰冷的灰色屍體,難以想像這沒有生命的形體和在波士頓那幾乎也快沒有生命的形體之間,有任何關係。但我們仍盡速剝下薄薄一層的皮膚,將那一條條的皮膚裹在消毒過的塑膠袋內,放到冷藏櫃裡帶回醫院去。

  在慈壇中心,有更多的壞消息在等著我們。那個晚上,湯瑪斯的狀況明顯惡化。他血流中的細菌數量增多了,已漸漸進入永久昏迷中。我們自覺像傻子一樣,困在沙灘上,冷藏櫃裡只有一條條的皮膚。這似乎是個冷酷無情的玩笑。

  在「炸油條」的休息室內,我們不斷地爭論著,既然湯瑪斯看起來活不下去了,我們是不是應該把他父親的皮膚冷凍起來呢?資深主治醫師們都在另一個房間裡。現在我自己也是主治醫師了,我可以想像他們的對話,他們會討論為了醫治湯瑪斯已經浪費多少可貴的資源了,有些人會抱怨到費城白走一趟,只為了救一個顯然已經活不下去的孩子;但也有一、兩個聲音仍抱著希望,熱烈請求,還有最後一個機會:用他父親的皮膚來移植。

  希望得勝了。最後的決定是將湯瑪斯送進手術室,在他身上蓋滿他父親的皮膚。我們在早上八點半,開始移除湯瑪斯身上那層移植的死皮膚,接下來八個小時,我們非常費力地將他父親的皮膚縫補到他的身上。我覺得,移植的皮膚看起來沒有生命,呈現灰色,我沒什麼信心,所想的只是那徒然浪費的一切──湯瑪斯年輕的生命,他父親的生命,還有我們自己生命中的許多部分。   到了晚餐時刻,我們完成了手術。湯瑪斯昏迷的身體裹滿了新的繃帶,被推回木乃伊世界的帳篷內,生命跡象似乎很穩定。我們知道他已挨過許多次手術,但我們很懷疑他的身體還可以撐多久。我回到等待室去,一下子就睡著了。我已經連續四十八小時沒有闔眼了。

  似乎才睡了幾秒鐘後,我在生氣和昏亂中醒來。一個護士正在用力敲著等待室的門,我看了看錶,我已經睡了兩個多鐘頭了。護士用力敲門,使我突然想到可能湯瑪斯快死了,說不定他的心跳已經停止了,說不定她是來叫我幫忙做心肺復甦術的……。我得硬撐著,才好下令結束一切,讓他走吧!我們已經盡了全力,應該要放手了。

  我打開門,護士結結巴巴地說:「是湯瑪斯……他……他想要……說話。」

  這根本不可能。應該是湯瑪斯的氣管有問題吧,他努力想要呼吸,但護士卻誤以為他想要講話?他不是已經昏迷了快一個月嗎?

  我立刻走到加護病房去。湯瑪斯不僅想要講話,而且四肢都在動,這是前所未有的。他想要扯開繃帶和其他的束縛。由於他的許多骨折都尚未癒合,他一定疼痛萬分,但他想要掙脫卻是無庸置疑的。他想要扯掉氣管上的氣管內膜管。當然,他的雙手都包著繃帶,而且被綁著,所以不可能彎曲手臂去碰處那條管線。

  我將雙手伸進塑膠臂孔中,將他喉嚨上的結解開。在那根管子的末端有個小氣球,用來將管線固定在氣管上方和喉頭下方。我將結解開,放掉氣球的氣。在消氣的管線四周,我可以聽到湯瑪斯努力振動著空氣,因此,在大膽一試的想法下,我將管線從他嘴裡拉了出來。

  他用力咳了兩下,突然間,他開口說話了,聲音非常清晰。

  「我父親出了什麼事?」是他冒出的第一句話。

  當然,並沒有人對湯瑪斯說過有關他父親的事。我們怎麼說呢?他一直都昏迷不醒呀!護士們望著我,我有職責回答,畢竟是我拉出了這孩子的氣管內膜管。

  我決定說謊。「你父親沒出什麼事,湯瑪斯,他很好。」我說。

  湯瑪斯困惑地望著我。「你確定嗎?」這孩子是完全清醒的。

  「是的,我確定。他很好。你的情況好轉了,他會很高興的。」

  時至今日,我很後悔說了那個謊,我應該立刻對他說出真相的,但我當時只是一個未經世事的年輕駐院醫師,我以為那樣對他比較好。但湯瑪斯知道出事了。

  「我爸爸現在就站在我的床尾,他為什麼不說話?」他的話狠狠敲了我一記。

 在瘋狂的一瞬間,我將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歸於空白。他父親的死。皮膚移植。然後現實返回了。湯瑪斯一定是透過塑膠罩看到一個扭曲的人形,使他想到他的父親。但這裡根本沒人,只有帳篷和帳篷外的燈光。

  「湯瑪斯,」我強壓住淚水,難以置信地問:「你看到你父親在哪裡?」

  「他就站在那裡。」他回答,瞪視著空無一人的床腳。「嗨,爸爸!」他叫了一聲,甚至微弱地揮揮手。有一個護士忍不住啜泣了起來。

  「湯瑪斯,你爸爸已經過世了。」我承認道:「他三天前死的,心臟病突發。」

  即使隔了那麼多層繃帶,我仍看得出他受到的驚嚇,然後他低聲說了什麼。我傾身向前。

  他低聲說:「那麼,站在那裡對我揮手的,一定是他的鬼魂。」

  我知道,毫無疑問的,湯瑪斯看到的那個站在床腳的人,就是他父親的靈魂,正守護著他。這是我脆弱的覺醒時刻,我感到全身輕微地振動,彷彿有許多火花在我的皮膚上跳動。

  湯瑪斯逐漸好轉,並沒有排斥他父親的皮膚。接下來一個月,麻省理工學院的一位研究員宣告可以取得真皮細胞的一種新方法。要運用這種實驗性技術所需要的皮膚部位,正好就是湯瑪斯沒有被燒到的部位。從這些部位取得的細胞被送到實驗室,刺激增長,分佈在一層變性的膠原質上,最後,細胞會在這層膠原質上接合,而這層膠原質便可直接移植到病人身上。由於原本的細胞取自病人本身(他先是捐贈者,然後變成寄主),因此不會有免疫系統排斥的問題。湯瑪斯是醫療史上第一個接受這種過程的病人。事實上,他的存活是一連串奇蹟造成的,包括父親的靈魂給他的保護。

  幾個月後,湯瑪斯已經復原到可以轉到「長期抗戰區」了。他照例得經歷一系列的外科整行手術。他的手指都沒了,因此在重建中,他得到兩支鐵爪。他得到一個新的鼻子:先從他的頭蓋骨移來脂肪和肌肉,再蓋上一層移植的新皮膚。與其說這是美容整形,倒不如說是血肉和皮膚的填塞吧。對一個旁觀者而言,手術覆蓋了可怕的缺口,與一般認為的臉部平衡與構造是無法相提並論的。湯瑪斯動手術的次數可能還超過了亨利八世,但是他活下來了,跌破所有人的眼鏡,而且保持著燦爛的神氣,清晰又明亮。

超越肉體之痛的靈魂

  湯瑪斯的精神,可以說燃燒得比別人更明亮,變得更不屈不撓。其他的孩童會退縮不前,但湯瑪斯不會。他決心回到費城外的公立小學。接著,他穿的修補鞋沒有成功,使他的雙腿都受到感染,兩腿都得自膝蓋以下截肢。又過了四個多月,他才能再站起來走路。但是他站起來了,然後要求要回家去,回到學校去。

  又過了七年,我才完成神經外科訓練。偶爾,我會問一個轉到「炸油條」去的實習醫師有沒有看到湯瑪斯。有一次,一個實習醫師說他有看到他。我還記得他很肯定——他用手指假裝塞住嘴巴,以表示光是提到他的名字便令人感到作嘔。我的內心對於我們竟容許這種輕忽的態度感到驚嚇,但表面上,我保持微笑,為了表示我們集體的英勇,我們如兄弟般一起否定人的敏感,我們面對脆弱的團結。一個駐院醫師不會因為敏感而得到讚許;只有冷靜、堅決和無動於衷,才能使你贏得同儕的敬佩。

  直到我當駐院醫師最後一年的最後一天,我才再一次見到湯瑪斯。告訴我說那也是個巧合吧!我在電梯內,角落站了一個恐怖變形且身材瘦小的人,他身旁站著一位迷人的女士。我突然認出她來,她是湯瑪斯的母親,但是我絕不會猜到那個站在她身邊的人就是

  湯瑪斯根本不記得我,但他母親記得,她向我誇耀說他現在是個榮譽學生。我們要分開時,她哭了,告訴我說她對我們為了他所做的一切滿懷感激。湯瑪斯用我幫忙為他重建的一隻變形的手,向我揮手道別。

  當他揮手時,他對我微笑。一個燦爛的笑容!一個真正的微笑!只有真心為自己活著而感到慶幸的人,才會有的微笑。那時我便意識到,在外科訓練的最後一天,我得到了一個珍貴的禮物。我走了完整的一大圈,見過地獄般的「炸油條」,學到超越燒燙傷和變形,看到活生生的、努力要成長的、真正的兒童。當湯瑪斯父親的靈魂越過靈肉的界線來干預、保護、甚至引導我們照顧他的兒子時,我得以經歷那轉變的一刻。現在我又得以從頭到尾再次掌握這個奇蹟,這歷經多少時間和空間的一個奇蹟。在那一天之前,我並沒有完全領悟這件事的意義。也許我忘掉了許多,因此這個奇蹟又回來了,像一個彗星沿著不可避免的軌道,回來探視我。

  我望著微笑揮手的湯瑪斯時,提醒自己,我得以目睹我肉體生命的細線與湯瑪斯精神力的繩索交織在一起,這整個旅程持續了整整八年,從我在麻州醫院整個外科訓練開始,一直到結束。這,同樣不可能只是巧合而已。

  我第一次明瞭,我的存在,與湯瑪斯、他父親、他母親和其他許多人的存在,緊密地連結並交織著。一個想法開始成形了:我看見數以千計的軌道,肉體的,精神的,全都自創造的光亮結構中轉出來。這個長達八年的探險故事,不只是一個外科駐院醫師的故事,而是一個信息:沒有一個人是孤立的。我們周圍充滿了超自然的慰藉,就像湯瑪斯父親的靈魂,帶給我們神聖的力量和保護。然而,若不能肯定我們與超自然的連結,我們就會因個別存在的負擔而發狂。湯瑪斯的八年經驗使我意識到,痛苦不是活著的目的,而是背景,是脈絡;只有在痛苦的脈絡中,我們發現愛的力量超越死亡,超越疾病。痛苦使愛壯大,超越死亡。

作者資料

艾倫.翰彌頓醫師(Allan J. Hamilton, M.D., FACS)

艾倫.翰彌頓醫師曾經做過工友,後來進入哈佛醫學院就讀,並成為亞利桑納大學醫學中心神經外科主治醫師和外科主任,現在是該醫學中心放射腫瘤科和心裡科的臨床教授,以及神經外科教授。他也是亞利桑納模擬科技與教育中心的執行主任,這個醫學智庫致力於改善外科技術和降低手術時的失誤。翰彌頓醫師也是電視劇《實習醫生葛蕾》(Grey’s Anatomy)劇本的神經外科諮詢。他與家人住在土桑市的郊區。

基本資料

作者:艾倫.翰彌頓醫師(Allan J. Hamilton, M.D., FACS) 譯者:謝瑤玲 出版社:橡樹林文化 書系:眾生系列 出版日期:2009-03-19 ISBN:9789867884954 城邦書號:JP0038 規格:膠裝 / 單色 / 320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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