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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妳挺直背脊,步伐堅定優雅,其實不安與焦慮已在潰堤邊緣……
在這裡,女人伸展、吐納,輕輕放下心中的重量
過去的坑坑疤疤並不可恥,最重要的,妳不是獨自一人!
瑜伽師李,聰慧、富同理心,她在洛杉磯銀湖社區開設的獨立工作坊,與光鮮時尚的大型教室相比,顯得樸實而溫馨。她的瑜伽課彷彿有特殊的魔法,讓人能夠直探身體和內心的聲音。學員在李獨樹一格的引導下賣力伸展肢體,課堂中大汗淋漓,實則各懷亟欲忘卻的心事……
幾個在生活中遇上難關的女人來到這裡,漸漸地成為彼此生活交織的姊妹淘。凱薩琳,工作坊的專屬按摩師,曾經的墮落讓她自覺配不上一個好男人;史蒂芬妮,四處碰壁的電影工作者,想用一部好劇本證明自己,但付出的代價似乎太高;伊曼妮,暫時息影的知名演員,在狗仔追逐中試圖走出失去孩子的傷痛;葛瑞雪拉,才華洋溢的年輕舞者,剛獲得重要的試鏡機會,腳傷卻成為一大隱憂。另一方面,李自己也不好過,與丈夫關係觸礁,知名的瑜伽連鎖企業又前來遊說加盟,她該為了婚姻,放棄工作坊和死忠的追隨者嗎?
瑜伽未必能幫她們洞徹一切迷障,擺脫所有包袱,但友情支持她們走下去。本書詼諧地描繪了現代都會中種種虛有其表的打量、荒謬的競爭與言不由衷,連當紅的樂活養生也被調侃一番,但在此之下女人們小心隱藏著感情傷口、事業挫折、戒不掉的毛病,既倔強又怯懦這你我熟悉的姿態,令人由衷會心一笑。
這本都會小品,寫給每個在心裡覺得自己不夠好,但不服輸的女人。過去的坑坑疤疤並不可恥,最重要的,你不是獨自一人!
【好評推薦】
◎「瑜伽師李和四位死忠的學生……有著各自的事業和感情難關,瑜伽讓她們聚在一起……從而建立的友情則支持彼此從混亂的生活中理出頭緒。如果你喜愛關於友誼、人與人間的緊密連結和下犬式的故事,這會是個愉快的選擇。」──《出版人週刊》
◎「將各種瑜伽體位法和說明巧妙地融合進故事裡,一般讀者閱讀也毫無困難。米契爾為社群的建立和維繫提供了具娛樂性的思考,流暢的人物情節刻畫使其更為豐富精彩。」──惠妮‧史考特(Whitney Scott),《書單》
◎「米契爾帶領讀者進行一場瑜伽的內部探尋,不只是呼吸和伸展,而是那些埋藏在各種姿勢下的小祕密。溫暖、幽默……米契爾將這個關於自我發現、愛情、友誼和真誠慾望的故事包藏在不尋常之處,結果相當引人共鳴。」──《浪漫時代》(Romantic Times)
◎「逗趣、機智……無論你是瑜伽專家或是永遠的初學者(就像我),肯定都會愛上《女人心事》。」──安妮塔‧戴蒙特(Anita Diamant),《紅帳蓬》(The Red Tent)作者
◎「《女人心事》將抉擇、友情、改變等熟悉的主題包裹在輕鬆、平易近人的文句裡。」──《瑜伽期刊》
內文試閱
第一部
如果凱薩琳是個畫家,她會畫出一系列上課前學員在瑜伽墊上的模樣,從短短幾分鐘內就能看出他們的個性,準確的程度讓人驚訝不已。如果波希(Bosch)尚在人世,他一定會畫下這幅景象──在那麼小的地方竟能擠進那麼多種人,簡直是世界的縮影。
五個人平躺在地,其中兩人用瑜伽磚當枕頭,一個人雙手抱著腹部,小聲地打呼。老是在賣東西的婷娜僵硬地盤坐,腦袋轉來轉去,掃視教室裡有多少人、她還剩多少空間可以用。有一對偶爾來上課的男女,他們的瑜伽墊靠得很近,兩人面對面側躺,一手墊著頭,輕聲聊天。他們在這裡認識,那個男的已經結婚了,如果不是這場外遇,他們可能在學會倒立前就離開瑜伽教室了。從他們凝視彼此的眼神判斷,就算是李晚半個小時上課,甚至是決定停課,他們八成也不會注意到。
升旗王在教室最前面,對著所有的學員,臀部往前推,伸展他的下背。一個身穿紫色豹紋運動衫的女人(她每週至少來五次)「有禮地」請某個男同學將瑜伽墊「稍微」移開一些,臉上掛著足以切斷玻璃的銳利微笑。另外還有兩個凱薩琳從未見過的男子,他們以拜日式的暖身動作傳達出「看看我們,這樣的身體很不錯吧。」的訊息。其中一人稍微矮了些,肌肉結實,另一人瘦瘦高高,簡直就像是馬特與傑夫(Mutt and Jeff)警探雙人組。他們打哪兒來的呢?
李一如以往,用問題開啟這堂瑜伽課,她問有沒有人受了什麼應該讓她知道的傷。紫色豹紋舉起手,李還沒示意她開口,她馬上滔滔不絕地吐出一大段自白。
「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受傷,可是今天起床時發現脖子有點抽筋,有點難受。我不知道這有沒有關係啦,我的男朋友剛搬過來跟我住,我們只能用我那張雙人床,他的家具都放在紐約。這幾年我們一直在計畫讓他搬過來,終於,上個月,他搬來了!耶!有他在真是太好了。一開始我不太想跟別人共用生活空間……」
「恭喜。」李甜甜地打斷她。「扭轉頸子的時候不要太勉強自己,要是我叫大家抬起頭,你就低頭看著墊子。那就開始囉,還有人想說什麼嗎?」
「上禮拜我上了克洛依的課。」有個帶著鼻音的聲音冒出來,可是凱薩琳看不到說話的人。「可是上課的是一個我沒有看過的人。」
凱薩琳覺得這幾分鐘的課程內容是一段眼球瑜伽,因為她邊聽邊翻白眼。
「是梅莉莎。」李說:「克洛依去做緊急根管治療,所以她來代一下課。你喜歡她的上課方式嗎?」
「一開始她只做了三套拜日式暖身,克洛依都會帶五次,我覺得好奇怪。不只是在課堂上,我整天都渾身不對勁。我真的沒辦法接受。」
「我也注意到了。」婷娜說:「真的有點怪怪的。」
「不管怎樣,我認為工作坊應該要訂定更固定的課程準則,這樣我們才能確實知道在課堂上學到什麼。」
凱薩琳想著李為什麼要用這種麻煩的流程作為課程的開端。至少有一半的時間,人們只想討論自己的私生活,或者是毫不相干的小事、含糊不清的抱怨。真正有受傷的人會在上課前跟李私下說明,或許李是想創造社群溝通的氣氛,沒錯,讓學員覺得自己的意見跟課程的進行方式扯上關係,會給予他們融入課堂的感覺,即使是像現在這樣成為讓人生厭的一份子也沒差。
「梅莉莎是一位很棒的老師。」李說:「我喜歡讓她、讓這裡的每一位老師決定要如何上課。我想各位最好忘記那些期望,試著從老師身上盡量學習,要不然你們可能會漏掉某些很棒的東西。大家都準備好了嗎?」
在十五分鐘內,凱薩琳覺得自己已經離開了這幢建築物,這跟逃避現實不同,她飄浮在堅實的木頭地板上,感官夾在挑戰肉體極限以及完全的放鬆之間。這是李的魔力。她從緊湊的拜日式開始,沒有人猜得到李會讓學員維持某個姿勢多久,只能放棄所有的期待,把自己交給她的專業素養。凱薩琳沒有細數整套動作的程序,但是做到第二趟的時候,她感覺自己像是在跳舞,呼吸聲是背景音樂。不是她的呼吸,是全班同學一致的呼吸頻率。李可以在幾分鐘內讓三十個人的呼吸速度統一,這是奇異、強大的感官體驗。她讓大家專注在自己身體上最微小的移動以及變化,卻又能與身旁眾人緊密聯繫。
拜日式之後是勇士系列的平衡姿,讓凱薩琳覺得自己既強壯又腳踏實地,幾分鐘後,他們換成半月式,李低沉有韻的嗓音以及明瞭的比喻帶著眾人愈彎愈深,這時凱薩琳注意到她隔壁的女人,嚇了一大跳,在她旁邊的竟然是伊曼妮.連,那個伊曼妮.連,剛才怎麼沒有認出來呢。世界上沒有另外一個女人擁有那般獨特的明艷美貌。
就算是站在貨真價實的影視紅星身旁(從伊曼妮最近發生的事情判斷,應該要叫她「前影視紅星」),凱薩琳依舊進入了那個奇異的美麗境界,在那裡,除了現下身體的動作之外,她什麼都不用想,拋開時間的束縛,拋開平日對外界的關注。李就是用這招不斷把她帶離藥物的控制,那時她正跟毒癮展開劇烈的戰鬥。現在她則是靠著瑜伽讓自己踏在正確的道路上。她感受得到濃厚的幸福、感恩、尊敬,以及種種無法定義的情感,這些情緒全數融在一塊,成為身處於此時此地、不作他想的踏實感。除了……除了,不對,她根本還不認識那個紅髮大漢。這裡是最完美的地方。
瑜伽課開始後不到十分鐘,伊曼妮的內褲就慢慢卡進股溝間,等到老師要大家趴在地上往後彎時,她忍不住伸手拯救受困的褲底。這個動作不太雅觀,可是她不得不做。下一回──如果真的有下一回──她會記得穿丁字褲來上課。天知道那時候又會出什麼問題。教室前面有兩個女人明天就可以加入太陽馬戲團(假如她們願意的話)。她們穿的到底是什麼啊?真有靈性的內在獨白啊,她想,然後決定拋棄尖酸的自我批判。教室裡一半的學員大概都很想知道她們裡面穿了什麼。另外一半的注意力則是放在那個顯然沒穿內褲的傢伙身上。
「別在意胸口提高的幅度。」老師說:「專心把腿往後壓,感覺自己浮起來,輕輕柔柔的,心臟像是被愛情還有同情包起來一般。」
她走到伊曼妮身旁,嘴裡持續說,一邊輕輕移動她的手臂,讓她覺得自己的上半身從地板騰空浮起。
「你做得很好。」李低聲說。伊曼妮把這句讚美解讀為她的表現很差,做了很多笨拙的動作,顯然她跟她的瑜伽墊不熟。
最後,等到所有人都躺在地上進行「大休息式」的時候(這幅景象真是讓人愉快),她給自己打了個C-的分數,還是換成代表「失望」的D好了。她還需要更多失望嗎?
問題在於這堂課比她的預想還要棒,她真的感受到平靜、解放、放鬆,所以她要告訴每一個向她推薦瑜伽的朋友──卡麥蓉、德魯、貝琪.安特林──他們的建議是對的。真是讓人失望。
學員魚貫地離開教室,她躺在原處,做了幾個仰臥起坐。這項運動可能違反了瑜伽的規則,但她就是想這麼做。而且這樣她可以維持低調,她討厭別人認出她的身分,大驚小怪一番,更討厭沒有人認出她。無論如何她都不會開心。
八個月前失去肚子裡的胎兒後,她陷入罪有應得的憂鬱狀態,每個人都說:試試看瑜伽吧,試試看吧。試了又怎樣?她就不會流產嗎?她想起母親診斷出乳癌時,人們說的蠢話。他們說她母親應該要喝綠茶,應該停止攝取糖份,有沒有試過芳療?她不是頭痛,她總是想尖叫。是癌症!
洛杉磯還真是個好地方,每個人對每件事都有一套解決之道,但願瑜伽不是又一樁自我麻痺的新時代(New Age)騙局。她最喜歡聽別人講述草藥對癌症的療效,還有正統醫療專業的恐怖之處(西方醫學太沒有人性了!),尤其是敘述者的臉龐、身軀、牙齒都顯示她在醫院裡待的時間比奇爾德拉醫生還要久。
第二部
過去三個禮拜,每個星期二跟星期四早上,貝琪都會開車載伊曼妮到洛杉磯不同的瑜伽教室上課。伊曼妮知道這是「每個人」都在從事的熱門活動,但她完全不知道竟然有那麼多工作坊可以選擇。貝琪說她知道市區各處大約有一百二十間瑜伽工作坊,還不包括私人小教室跟社區運動中心、學校、體育館、YMCA機構開的基礎瑜伽課程。
「你怎麼知道這些東西啊?」伊曼妮問。
「老方法:上網查。我訂購了三十多個瑜伽網站的電子報,它們會採訪瑜伽工作坊,更新課程資訊,貼一些老師們的小八卦。當然還有照片。推特真的是太棒了。每天下午五點我就能得知隔天最棒的課程跟工作坊。大家都想搶到教室的位置,所以你得要提早登記,或者是想辦法賄賂某些人囉。比搶音樂會的票還難呢。」
聽起來不太像是「祝你平靜」的活動,不過伊曼妮還是個初學者,管它是不是瑜伽,這裡畢竟還是洛杉磯。
「你就不能填你的名字嗎?」伊曼妮問:「你的名氣應該夠響亮吧。」
「你在開什麼玩笑?大家都在排耶。如果我贏過奧斯卡獎,說不定我的順位可以往前一點。總之,我覺得用自己的名字有點尷尬啦。我在那些網站上填的暱稱是『瑜伽教室之友』,我覺得這樣就好。」
「不錯啊。」
目前貝琪沒有通告,正在為了兩三個禮拜之後開拍的電影鍛鍊身材。電影中有性愛的鏡頭,她得要裸體上陣,所以她希望能維持最完美的體態。
「沒有替身嗎?」伊曼妮問。
「當然有囉,合約上有寫,不過我不希望工作人員認為我用替身是因為身材走樣了。其實啊,我得要比那個替身演員還要好看,這樣才有面子,說不定我自己演那一幕還比較容易呢。」
伊曼妮覺得自己很幸運,電視節目絕對不容許出現裸露鏡頭。如果瑜伽可以幫伊曼妮得到貝琪纖細的大腿跟腹部,她很樂意忍受每一堂課開始前眾人的注目,假裝她正在想像世界和平的景象。一開始她以為貝琪找她只是因為她碰巧有空(貝琪大部分的朋友都有忙不完的工作),或者是出自同情。不過瑜伽課讓兩人更加親近,現在她覺得她們幾乎就像是真正的朋友。
那些瑜伽教室的名字是伊曼妮最喜歡的部分。瑜伽之鍊、曲線瑜伽、躍動瑜伽、瑜伽小屋。還有幾十間工作坊巧妙地套用了「墊」、「犬」、「下」之類的關鍵字,或者是樹木枝枒、手腳四肢等等。有好多好多的「法門」(dharma)跟「卡瑪」(karma)。這些名稱讓她想到那些美髮沙龍,它們總是能變出跟頭髮有關的逗趣雙關語,當你以為它們已經詞窮的時候,它們又會生出更多新詞。
這個禮拜二早上八點,貝琪打電話給伊曼妮,說她用簡訊傳了一間聖塔莫妮卡的工作坊住址給她,十一點在那裡碰面。
「拜託,貝琪,你不能找個離這裡近一點的地方嗎?」
「喔,天啊,這間教室的老師可是泰勒.坎達爾耶。」
「我很期待。」
「親愛的,我昨晚半夜上網,剛好發現他們開放網路預約,搶到最後兩個名額,那時候是十二點零二分。他是全國最棒的瑜伽老師。跟你說,他在……」
貝琪列出一長串伊曼妮從來沒有聽過的瑜伽大師,有些人的名字根本念不出來,感覺是印度語,其他則是些分不出是男是女的名字,她發現瑜伽老師取名的喜好似乎都很類似。坎培爾.戴倫、克萊斯勒.馬爾克、倫德.布萊斯。人們竟然還有閒工夫批評黑人女性替她們小孩取非洲風格的名字!(伊曼妮這個藝名是經紀人幫她挑選的;她媽媽叫她羅瑞塔,這件事連貝琪都不知道。)
伊曼妮還發現這個國家大概有六百個最棒的瑜伽老師,真是有趣,他們的教學品質全都棒到極點。
雖然路途遙遠,伊曼妮還是同意跟貝琪碰面。她認為在杯子蛋糕店碰到貝琪是命中註定的相遇。跟貝琪在一起的幾個禮拜,她比過去……嗯,總之是很久以前還要開心許多。開車在市區繞來繞去,跑到從沒去過的地方,還有她愈來愈擅長的跳躍,那些有趣的新衣服讓她覺得自己既性感又強壯。她一向都很健康,但她從未覺得自己有多強壯。課堂上總會有些讓她想要翻白眼的無聊時刻,(「用力深呼吸幾次,將氣息導入你身體中用來儲存悲傷的小小空間。」)不過她還是乖乖照做。無論那些指導聽起來有多愚蠢,它們確實起了點用處。她一點都不相信扭轉脊椎可以幫助她「擰出身上的毒素」之類的,但她真的開始覺得某些黑暗的情緒慢慢離開她的身體。或許她正在清空她的「儲藏室」。葛倫也注意到她的變化。
流產過後的幾個月內,她無法忍受葛倫的觸碰。她覺得被自己的身體背叛、遠離,彷彿她的身體自作主張拒絕了她的孩子。她從來沒有感到離自己那麼遙遠過。等到她跟葛倫的性生活恢復之後,她總是使盡渾身解數想取悅他。他一直對她那麼好。即使他知道伊曼妮只是在運用演技,而不是真正的熱情,他也沒說什麼。但是這一兩個禮拜,她感覺身體的連結以及控制慢慢地恢復了。用單腳平衡的姿勢讓她相信自己能夠掌控自身的穩定性,無論是肉體上,或者是其他的層面。這幾夜,葛倫伸手環住她時,她表現出了久違的熱情回應。
她走向衣櫃,穿上鑲黃邊的灰色背心,極具包覆力的材質能在一瞬間把汗水吸乾。最棒的是它的深V領設計,像是箭頭一般展現出她的乳溝。這是怎麼發生的?她試了幾條褲子(後來她又光顧了貝琪帶她去的那間店五次!),選定黑色的七分褲。她可以拉開褲管開口的拉鍊,展現小腿線條。就連原本可愛到唸不出來的服裝公司名字,也開始吸引她了。露露雷夢。唸起來有種開朗又逗趣的感覺,就跟她穿上那些衣褲後的感覺沒有兩樣。 這間瑜伽工作坊位於一棟巨大的白色建築物裡頭,距離海灘只有幾條街。伊曼妮十一點十五分抵達教室外的時候,排隊的人龍已經繞過街角了,有點像是她小時候在德州的電影院門口看到的景象。除此之外,街上還排了一列狗仔隊,快門按個不停,簡直就是什麼世界首演的活動會場。該死的禿鷹。不過呢,她確實喜歡自己穿著這套運動服的模樣。伊曼妮把瑜伽袋甩到肩上,輕巧地跳上人行道。
貝琪排到很前面的位置,正在跟蘇.霍蘭聊天。蘇這位前童星先是酗酒,然後成為受青少年喜愛的偶像,現在是連續劇的女演員;還有費絲,影集《室友》裡頭的另外一位主要演員。她們親愛地擁抱打招呼,空氣中瀰漫著等待開門的充沛精力。伊曼妮聽得到狗仔隊的快門聲。「伊曼妮,看這裡!貝琪,最近過得如何啊?」如果看到她的照片在網路上流傳,她的經紀人一定會嚇一跳。她知道自
「你沒告訴我強尼戴普要來教瑜伽。」伊曼妮對著長長的人龍點點頭。
「我在夏威夷的可愛島曾經上過泰勒的課程。」蘇說:「我差點被他操到去了半條命!」
這句話開始了貝琪跟蘇的競爭,她們要證明自己上過最困難、最累人的課程,差點累到昏過去幾次。伊曼妮以為瑜伽的本意就是不跟任何人競爭,但過去幾個禮拜她看到許多違反這個定理的景象。不過她特別擅長避開這種競賽。可是仔細想想,或許堅持當個不跟人競爭的人,這也是一種競爭的心態。
「我覺得我們像是恐龍。」跟貝琪合演過影集的費絲說:「那些瑜伽大師才是真正的名人。」
她們背後的隊伍中有人說:「泰勒在網站說他的經紀人正在談要在史戴普勒斯中心開課。」
「經紀人?」伊曼妮說:「是喔?」
「這事超大條的。」貝琪說:「他們可以跟工作坊談各種超棒的合約,還可以到全世界的度假中心開課。我想到依倫.提德幾個月前──」
「依倫?!」蘇尖叫了一聲。「她超棒的耶,我已經排她的課排了好幾個月了說。你認識她嗎?」
「稍微啦。總之她說經紀人幫她在合約上爭取到頭等艙的機位,這很合理啊,她一落地就要開始上課了呢。還有很多老師拿到電視或影片的合約──」
「我不敢相信,你真的跟依倫說過話!」蘇說。
伊曼妮隱約想到很久以前,健身教練聚在一起談論他們認識哪些影視明星,好凸顯他們的重要性。這個世界瘋了。
「最酷的是,」貝琪說:「我有機會去上三堂她新開的課程!」
「依倫說的?」蘇叫得更大聲。「我的天啊!」
「她的名字怎麼拼啊?」伊曼妮問。
「Y-r-a-m。」蘇說:「她是那麼的輕盈,那麼的耀眼,簡直就不像是真人。她就像是魔法公主一樣,爸媽是美國人,但是她在喜馬拉雅山上的修道院由僧侶扶養長大,那些僧侶替她取了名字,還教她瑜伽。」
伊曼妮很想告訴她們把「M-a-r-y」倒過來拼就是「Y-r-a-m」,可是她不想戳破這些人美好的想像。「我很想上她的課。」希望這句話聽起來夠真誠。
工作坊裡頭的布置高級得超乎想像。地上鋪滿玫瑰色的木板,牆壁漆成象牙色。屋裡開了暖氣,幾乎要讓人流汗了。周圍的眾人都很有禮貌,也都很緊繃,忙著替自己找一個位置。伊曼妮注意到人們用瑜伽墊占據領土時,臉上的表情。他們萬分專注地擺把自己的用具擺好,目不斜視,不跟任何人打招呼,彷彿是想用專注力把其他人趕走。他們應該要替自己豎立告示牌。
可是今天來了太多人,每一張瑜伽墊幾乎是疊在一塊,有一半的人直挺挺地盤腿坐著,要是有人叫他們移動,他們恐怕會爆炸。不過真的有人開口了。那是一個穿著全套緊身衣、活力充沛的嬌小女性。
「抱歉,各位,我想請大家稍微移動一下位置。還有三十個人要進來。如果我們排得整齊一點,那位置一定夠用。我們從左手邊的角落開始排。」
「希望你沒有幽閉恐懼症。」貝琪輕聲說:「很高興我過來排隊之前有先抽了根菸。」
泰勒.坎達爾進入教室時,他得到的掌聲跟歡呼聲連米克.傑格都要嫉妒。他沒有穿上衣,鬆垮垮的抽繩棉褲邊緣露出一小塊讓人臉紅的股溝。他長得不高,也絕對說不上是什麼健美先生,不過他那副勁瘦、勻稱的身軀結結實實地透露出性感的氣息。像舞者一般自信滿滿的神氣步伐,背脊往後弓,胸膛往前傾,彷彿是在炫耀乳頭上的刺青。他的手臂是肌肉組織跟循環系統的標準圖像。
「好啦,各位,教室裡有八十六個人,但是你們知道有多少人在外面等嗎?一百二十五個人。還有多少人完全沒有機會接近這裡呢?至少有兩百多個人。」 不知怎地,這段話又激起一陣掌聲。
「因此我希望你們都能好好利用在這裡的時光,能夠進入教室就是極度珍貴的禮物了。」伊曼妮第一次在禮物上花了三百塊錢。「你們準備好了嗎?」
更多的掌聲,這次伊曼妮也跟著鼓掌──泰勒在教室裡走來走去,現在剛好走到她身旁。
「很好,在我們開始之前,我要告訴各位一件事。我知道我看起來不太靈光,沒錯,但是我可不像外表那樣遲鈍,知道嗎?」
教室裡哄堂大笑,掀起如雷的掌聲,但他的說詞確實讓伊曼妮放鬆不少。你絕對不會把他認作哪個腦部外科醫生。
「我知道很多人今天來這裡是因為有人說『你一定要來聖塔莫妮卡上課,這傢伙是個好老師。』我沒說錯吧?」
好幾顆頭上下搖晃。他一手放在伊曼妮肩上。「女孩,我說得沒錯吧?」
根據統計,並不是每一個美國黑人女性都喜歡被人叫作「女孩」。伊曼妮真想開口頂回去。特別是某個她第一次見到的白人瘦皮猴。
但她只說:「對,你說得沒錯,女孩。」或許她的嗓音有點太大了。
伊曼妮獲得一陣響亮的笑聲,他快步離開她身邊。
「重點是記得這堂課跟我無關,而是跟你們有關,知道嗎?今天有多少人想來上課,一點都不重要。我上過幾次《賴利金現場秀》也不重要(其實是三次,好嗎?)我上過《今日》雜誌,《時人》雜誌票選我是『最性感的什麼什麼』,這些也不重要。誰管那麼多?或許你們聽說我在QVC購物頻道賣出的DVD比別的瑜伽老師還要多。隨便什麼都好!最重要的還是你們。只要你們為了自己而努力,這堂課就會帶給你好處。嘿,你們可以在外面櫃台買我的DVD!只要多付二十五塊錢我就會在上面簽名,百分之三的收益將會捐給泰勒.坎達爾基金會。」
說不定是她的幻想,但伊曼妮發誓他冷冷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移開視線,雙手不住搓揉。
「準備好了嗎?」他大吼:「我再問一次,你們準備好了嗎?很好,這還比較像樣。今天我會讓你們溼透,把你們打開,然後進入更深的層次。你們一定會發出聲音,想叫就叫吧。放開一切,開口大叫。來吧!準備好了嗎?準備好了嗎?棒透了。現在大家先坐下來看我示範。」
這堂課上到一半,伊曼妮已經渾身溼透,衣服泡在汗水裡,汗珠從臉上滴落,甚至連指尖都在冒汗。她拚命冒汗,幾乎沒空顧及周圍眾人的汗水落在瑜伽墊上,當大家錯開位置,伸展手臂,連她的瑜伽墊也遭殃了。泰勒留了一頭及肩的長捲髮,進入教室時,他的頭髮綁成馬尾,課程開始後,他把髮尾捲到頭頂,弄成一個愚蠢的小球,剩餘的髮絲奔放地飄散在他的肩頭。伊曼妮想把他當成惱人的自戀狂,但他真的很擅長表演,這堂課或多或少是他的個人秀。
學員多半是二十多歲的紙片女孩,她們身上帶著一種雖然專注在某件事情上、卻又能默默吸引他人注意力的特質。男性學員幾乎跟泰勒沒有兩樣,相同的體態,不是留了頭長髮就是剃成光頭。
泰勒已經替貝琪調整過兩次姿勢(真好玩,這種事情你往往學得很快),蘇也接受過一次他的指導;不過除了上課前的交鋒之外,他完全沒有觸碰伊曼妮。
可惜這種局面即將改變。
根據伊曼妮的觀察,他帶動作的步調跟貝琪抓她去上的多數瑜伽課差不多,最大的改變是他依據運用到的肢體部位,重新命名每一個動作。「下犬式」(「太負面、太低俗了」)被他改成「屁股翹高」。「嬰兒式」(「嬰兒每一刻都會擺出不同的動作」)變成了「張開膝蓋」。他們正在做的「犁式」則是「張腿露臉式」。
「膝蓋垂到耳邊,屁股湊近面前。」他說:「你們汗流浹背,你們全身放鬆,現在機會來了。」
伊曼妮不想抓住這個機會。她的背痛了起來,悶熱、汗水、泰勒使用的比喻混在一塊,讓她有點不太舒服。她停留在犁式,伸直雙腿,這已經是她的極限了。
這時他走到她身邊,跪在她的瑜伽墊上,前胸跟腹部貼住她的背,臉幾乎就埋在她腿間。這種感覺就像是背叛了葛倫,之前她在X.C.I.A.連愛情橋段都不接。
「膝蓋放低。」他說。
她搖搖頭,扭曲的身軀讓她說不出話,而他望著她的眼神中更增添了一絲敵意。隨便他吧。她絕對不會繼續加深這個動作。他抬起手,從她的大腿後側施壓。她一動也不動,於是他輕輕一推。
這時伊曼妮感覺她的後腰有個東西啪地炸開。 李的本月體位法:四月
聖哲馬里奇式(Marichyasana)
本月我選擇這個體位法是因為它跟其他旋轉脊椎的動作一樣可以排毒。而且聖哲馬里奇式有千百種變化,總有一種能符合自己的需求。大家想一想,誰不需要偶爾排個毒呢?
如果你正在擺脫某種成癮的化學藥物,這個體位法可以幫助肝臟和脾臟洗掉存放在身體系統內的毒素。你的身體原本像是一個很久沒倒的垃圾桶。
但是我們要拔除的不只是藥物或酒精,還有讓我們的情緒與精神中毒的人際關係,我們得要藉由真正的扭轉跟擠壓,把它們從最深處清出我們的脊椎(有點像是我們有時候想要「扭住某人的脖子」那樣,在練習瑜伽的過程中,我們還是可以運用一些比較暴力的比喻。)
有時候我們必須扭出某些導致自我毀滅的行為模式,它們阻止我們接受自己的美好,使得我們認為自己不配獲得一段浪漫的情感、穩定的工作,或者僅是偶爾一次、平凡無奇的休息。
說到扭轉跟排毒──我們不只是擰出毒素,還要提升自我。你的腦袋、你的心、你的靈魂。假如你沒辦法抬起胸腔,敞開心胸,讓自己的身體準備好,那麼你就沒辦法進行聖哲馬里奇式,或者是其他的扭轉動作。
相信我,若是無法準備好抬起頭、敞開心胸、讓自己脫離那些老舊的模式,還有預期中的反應以及失敗,你就無法清除生命中所有的情緒與精神方面的垃圾。
提升、敞開、扭轉。洗頭、潤絲,再來一遍。別想太多,做就是了。別陷入酒精跟毒品的懷抱。
感恩
李
附註:貝瑞塔星期六早上的「乖狗狗」兒童瑜伽已經開班囉。把這個消息告訴你的朋友。別忘了:這不是專屬於女孩的課程!我家的雙胞胎也玩得很開心!
李點下網頁上的「貼上」按鈕,將筆電合起來。她花在網路上的時間長到她不想去算──多半是工作上的必要事務;但她其實不怎麼喜歡電腦。「本月體位法」專欄最後成了「運氣好的話每三個月就能看到一次的體位法」。身為瑜伽老師,她得要維持自己在網路上的存在感,只是為了跟學員聯繫、建立自己的事業,想起來還真是詭異。不過躺在床上確認電子信件、訂購快遞雜貨還滿舒服的,自從艾倫搬出去之後,她開始做這些事。適應。
過去一個月來,她愈來愈習慣這種生活。李不敢說她不想念艾倫在家裡晃來晃去的感覺,因為她真的很想念。她沒有對許多人坦承這個事實,因為有個人如此離你而去(而重新團圓的願景太過模糊),這種屈辱感就跟現在她感受到的空虛一樣強烈。艾倫這件事讓她質疑起自己到底該不該這麼拚命工作,幫助她暫時遺忘憤怒。或許一點兒師出有名的怒氣可以讓她好過些。或許她真該在腦海中想像扭住他脖子的景象。更重要的是,或許她應該要在想像扭住他脖子的時候,心中不要充滿罪惡感。
在這種時刻,她總是擔心自己背叛了學員。她覺得自己像個偽善者。
上禮拜她躺在床上,心想要如何痛揍他一頓,壓在他身上,對他尖叫。這還算是比較好的狀況。
他曾經回來討論YogaHappens的合約,問她決定了沒。跟「那些傢伙」在她家會面之後已經過了三個禮拜,他不斷施壓,要她趕快進行下一步。他們還沒談妥之後會拿到多少錢,但可以確定一定比她現在賺的還要多上許多,艾倫的薪水更是一筆意外之財。
「我還要想一想。」她說。
「嗯,我知道,可是他們不會等你一輩子。李,這對你來說是件好事,這是真正的機會。」
她不介意艾倫如此熱衷,也不打算拚死反對這個合約,可是讓她更火大的是,艾倫沒有坦承說出他的動機,沒有提到他能獲得的好處,只是費神說服她,這都是為了她跟她的工作好。他為什麼不能直接吐實呢?真的那麼困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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