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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第七屆茅盾文學獎入圍!
講述正史中你不知道的鐵木真傳奇事蹟,第一本保留經典奇書《蒙古祕史》精神、最完整精彩的成吉思汗生命故事!
八百年前在歐亞大陸叱吒風雲的鐵木真,被譽為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天才和政治領袖——成吉思汗,他有著什麼樣的成長歷程?他如何能夠馳騁歐亞大陸?他建立的蒙古人精神帶給現代人怎樣的啟發與警示?
成吉思汗為何能以少數人征服文明高度發達的中原,乃至西方歐亞大陸?是什麼樣的環境釀造出這種文化,造就了成吉思汗這樣的人物?
成吉思汗就是蒙古文化的標籤,他成長的經歷,情感經歷與眾不同。他是一個所向無敵的戰神,但是什麼樣的文化讓鐵木真成為成吉思汗?
他是一個怎樣的孩子,怎樣的男人,怎樣的兒子和丈夫?怎樣的朋友和對手?
作為書寫這樣一位人物的現代作者,又如何把這一切拉回八百年前,再一一還原出來?
「手握凝血而生,將來必收管天下」的鐵木真,一出生就帶著異象。
他擁有父親也速該的沉著英勇,母親訶額倫的智慧氣魄。
故事從鐵木真的父親也速該,承襲蒙古「搶婚」習俗娶得美麗的翁吉剌少女訶額倫,卻從此與另一個部族蔑爾乞結為世仇開始;因為這個搶婚風波,引發了後來不斷的部族紛爭,以及鐵木真一生的戎馬征戰……。
沉默寡言的鐵木真,冷靜弒弟的鐵木真,英雄情長的鐵木真,有謀有勇的鐵木真,中國歷史上唯一擁有跨歐亞領地的成吉思汗鐵木真……。
本書以十三世紀經典奇書《蒙古祕史》作引言貫穿,以鐵木真從小到大重要生命歷程為軸線,寫出了漠北壯闊的冰雪與鐵血、親情與愛情、幸福與征服、希望與欲望、野心與癡心……。
全書豐沛的想像力,抒情簡潔的文字,精彩緊湊的故事,將歷史上遙不可及的成吉思汗,還原到日常生活中可親可想的鐵木真,他講「情」重「義」有「勇氣」,但他也「殘酷」「弒親」「依賴女人」……。作者獨特的書寫風格,宛如一位吟遊詩人激動歌出蒙古世代因襲的「巴特」(英雄)史詩,繁衍出一幕幕蒙古民族特有的文化枝蔓,詩意且磅礴。
【本書特色】
◎第一本正史中沒有講述過的成吉思汗故事:包括成吉思汗年幼時殺死異母弟別克帖、成吉思汗年幼曾被泰赤兀人俘虜但得到赤老溫一家私放、成吉思汗的妻子孛爾帖曾被蔑爾乞人擄走、成吉思汗曾投靠札木合的史事等等……
◎第一本保留《蒙古祕史》中直白卻具詩意語言的歷史小說。
目錄
◎自序
◎第一章
從剛懂事起,一聽到這幾句,他就兩手抽搐,疼。可是十根指頭好好的,一個不缺損。這個疼在心裡,是祖先留下的,一疼就想起仇人,想去抓刀,或者弓箭。
◎第二章
在塔里忽台的夢裡,也速該是一隻鷹,在他頭頂上盤旋,但不會撲下來啄他;而這個女人像一隻獸,叫不出名字的,白,龐大柔軟,敏銳,陰鬱,沉默,傲慢。她不襲擊你,卻叫你感到某種無名的恐慌。
◎第三章
他左邊的膝頭上放著弓箭和刀,右手胳膊挽著四匹馬的韁繩。狼群正圍攏過來,一點一點地挪,悄無聲息。
◎第四章
現在,蒙力克是她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男人。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在蒙力克的眼裡,訶額倫這一刻無比的端莊和尊貴。訶額倫則覺得,他的目光像是在和一具屍首告別。就這樣,原來蒙古乞顏部的地面上,只剩下了兩座氈包、三個女人、六個孩子、八匹馬。
◎第五章
別克帖剛轉過山坡便碰到鐵木真。鐵木真拉圓了弓箭指著他,什麼話都不問。別克帖沒躲。已經沒處可躲了。
◎第六章
第九天的早上,那隻鷹沒飛走,一直在頭頂上一圈一圈地盤旋。塔里忽台數到第九圈的時候,吩咐手下收了弓箭,準備進營盤裡去收屍。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人直立著從山澗中走出來。
◎第七章
我給你一匹不生駒的白口母馬,一匹禿尾子馬,你別嫌不好。不是我捨不得快馬給你,只是防備你與人爭鬥,你若與人爭鬥,必被人追上,你懂我的意思麼?我這馬雖然跑不快,卻是能走長路的。但我沒給你備馬鞍,我沒給你備馬鞍不是我捨不得,是怕別人認出馬的主人。就算你被捉住了,就說馬是偷來的。你看我沒給你帶火鐮,不是我捨不得,我怕你路上生火,讓人看見。這裡有一張弓,還有兩枝箭,為什麼不多給你些呢?不是我捨不得,是怕你路上爭強好鬥。兩枝箭做防身夠用了。
◎第八章
博兒術見那青年追得辛苦,便送他馬奶喝了,說昨晚見這些馬讓好幾個人趕著朝西邊去了。博兒術說,給你換一匹黑脊白花的好馬,咱們一起去追。說著便牽來了馬,又取了刀和弓箭。
◎第九章
這個者勒蔑又說,我的父親告訴我,您的兒子是手握凝血而生的,和我同用一個貂鼠皮襁褓。我的父親告訴過我,說夫人答應讓我做你那兒子的伴當。
◎第十章
鐵木真衝在最前面,左手是博兒術,右手是者勒蔑,身後是他的哈撒爾、別勒古台兄弟。再有就是王汗和札木合的兵馬。他們把蔑爾乞部從中間撕開,比閃電還快。
◎第十一章
到了薛涼河邊,他勒住馬,在泛著藍光的冰河上判斷哪一處最淺。可是沒時間了,隊伍從後面擁上來,發出了相互撞擊的聲響。他想也沒想就提起馬韁,撲通咔嚓,踏進了薛涼河。
◎第十二章
訶額倫輕聲慢語,她每說一句話,蒙力克的頭就向下低一點,等訶額倫把話說完,他的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就是這樣,前面兩個人低著頭進來,揚著頭出去了,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蒙力克在後面,低著頭進來,又低著頭退出了帳門。陽光落在他的背上。
◎第十三章
每天早上,只要一走出帳門,他的腳就把他帶到了札木合跟前,不由自主。他心裡想,遲早有一天,他將再也離不開他的札木合安答了。
◎第十四章
最後鐵木真又對撒察說,你曾與我的父親齊肩作戰,打敗過塔塔爾人、金國人,在草原上有威名,汗位還是由你來坐吧。結果撒察沒有拒絕。
◎第十五章
我可憐的安答,札木合想,陽光剛從我的左臉照耀到我的右臉上,你就輸了,這是怎麼回事呢?如果你戰死了,我會親手安葬你在斡嫩河邊,收攏你的百姓;要是有人背叛了你,我一定替你殺死他,讓你出氣。
◎第十六章
他對別勒古台說,我只是怕可汗,不是摔不過你,你卻下這種狠手。說完就死了。鐵木真說可惜,你的膽子不如你的力氣大。
◎第十七章
他們分別對札木合說,有一隻天狗在東北方向,張著嘴,準備吞食月亮。月亮外面罩了一圈銀甲,裡面藏了兩隻毒蠍,尾巴指向西南。他們說三日內必有大風夾雪,自東向西颳來,風暴經過的地方暗無天日,灰頭鳥將掉在地上,岩石也會被凍裂。
◎第十八章
最硬的弓用四根牛蹄筋做弦,一般人的力氣拉不動,必須夠二十四分勁;軟一點的也要十二分勁,用三根牛蹄筋就夠了,那是普通的弓;再軟一點的要八分勁,兩根牛蹄筋做弦,婦女也能拉開。
◎第十九章
鐵木真走過來,舉起手中的箭問道,誰用這枝箭射傷了我的戰馬?他眼前的人頭像被風吹動的草一樣搖擺著,靜寂無聲。一個青年從人群中站出來,他說,如果射傷了可汗的戰馬,那就不是我的箭,我的箭射中了可汗的脖子。
◎第二十章
在藍色的月光下,塔塔爾人猶如一群黑豹,突然躥出來,撞倒為首的士兵,搶奪他們的武器。從動作上看,他們早就謀畫好了,後面的人已經解開了繩索,還有那些半大孩子們,袖子裡竟然藏著短刀。
◎第二十一章
有一天,脫斡鄰走進桑昆的帳篷,見一個男人當地坐著,後腰挺拔,就知道不是平常人。見他來了,這人不向他行禮,也不避閃。
◎第二十二章
最英勇的博兒術落馬了,徒步在沙土上奔跑,好不容易才捉住一匹馱馬逃了出來。桑昆被箭射穿了腮,跌下馬,沒了知覺。脫斡鄰只好下令收兵。
◎第二十三章
現在包裡只剩下他自己了,那兩個人歇過氣來,把臉轉向札木合。於是札木合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鐵木真的表情。
◎第二十四章
王汗的肉經河水泡發了,在烏鴉的嗉子裡膨脹起來。第二天人們在附近看到很多烏鴉屍體,羽毛倒豎,都是撐死的。
◎第二十五章
鐵木真對術赤說,蔑爾乞人欺辱過你的母親,是不可寬恕的。凡蔑爾乞男子,一個都不可以寬恕!
◎第二十六章
在西方的月光下,他無意中看到,所有的馬匹都頭朝東站著,迎著風,連他心愛的白鬃馬也不例外。
◎第二十七章
這個可憐的傢伙,他到底想說什麼?把應該屬於我的東西再贈送給我一次?好像還一肚子委屈似的。這樣的人,讓他活著也是受罪。他才看了他一眼,就噁心了。
◎第二十八章
幾百年過去了,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否活了下來,繁衍了多少代。成吉思汗的血液在這些人的身體裡祕密地流淌著,沒人知道,包括他們自己。
◎第二十九章
他把口袋展開,鑽進去,沒有一點透亮的地方,那個女人的手藝真不錯啊。他將身體盡量舒展開來,放鬆。把嘴裡的空氣吐淨。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身體發出各種聲音:噗哧噗哧,嘎巴嘎巴,接著,一股熱血湧進頭頂。
◎第三十章
此,無論乃蠻人、蔑爾乞人、塔塔爾人、克烈人、翁吉剌人等等,都被稱為蒙古人。這個國家有多大呢?在一個中心點,朝東、西、南、北無論哪個方向,都要走一年的路程。
◎第三十一章
虧了你的提醒,我把該分封的都分封完了,可是我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因為他離我太近,如同眼睛看不到鼻子,親愛的博兒術,我把你給忘啦。
◎第一章
從剛懂事起,一聽到這幾句,他就兩手抽搐,疼。可是十根指頭好好的,一個不缺損。這個疼在心裡,是祖先留下的,一疼就想起仇人,想去抓刀,或者弓箭。
◎第二章
在塔里忽台的夢裡,也速該是一隻鷹,在他頭頂上盤旋,但不會撲下來啄他;而這個女人像一隻獸,叫不出名字的,白,龐大柔軟,敏銳,陰鬱,沉默,傲慢。她不襲擊你,卻叫你感到某種無名的恐慌。
◎第三章
他左邊的膝頭上放著弓箭和刀,右手胳膊挽著四匹馬的韁繩。狼群正圍攏過來,一點一點地挪,悄無聲息。
◎第四章
現在,蒙力克是她所看到的最後一個男人。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在蒙力克的眼裡,訶額倫這一刻無比的端莊和尊貴。訶額倫則覺得,他的目光像是在和一具屍首告別。就這樣,原來蒙古乞顏部的地面上,只剩下了兩座氈包、三個女人、六個孩子、八匹馬。
◎第五章
別克帖剛轉過山坡便碰到鐵木真。鐵木真拉圓了弓箭指著他,什麼話都不問。別克帖沒躲。已經沒處可躲了。
◎第六章
第九天的早上,那隻鷹沒飛走,一直在頭頂上一圈一圈地盤旋。塔里忽台數到第九圈的時候,吩咐手下收了弓箭,準備進營盤裡去收屍。他話音剛落,就見一個人直立著從山澗中走出來。
◎第七章
我給你一匹不生駒的白口母馬,一匹禿尾子馬,你別嫌不好。不是我捨不得快馬給你,只是防備你與人爭鬥,你若與人爭鬥,必被人追上,你懂我的意思麼?我這馬雖然跑不快,卻是能走長路的。但我沒給你備馬鞍,我沒給你備馬鞍不是我捨不得,是怕別人認出馬的主人。就算你被捉住了,就說馬是偷來的。你看我沒給你帶火鐮,不是我捨不得,我怕你路上生火,讓人看見。這裡有一張弓,還有兩枝箭,為什麼不多給你些呢?不是我捨不得,是怕你路上爭強好鬥。兩枝箭做防身夠用了。
◎第八章
博兒術見那青年追得辛苦,便送他馬奶喝了,說昨晚見這些馬讓好幾個人趕著朝西邊去了。博兒術說,給你換一匹黑脊白花的好馬,咱們一起去追。說著便牽來了馬,又取了刀和弓箭。
◎第九章
這個者勒蔑又說,我的父親告訴我,您的兒子是手握凝血而生的,和我同用一個貂鼠皮襁褓。我的父親告訴過我,說夫人答應讓我做你那兒子的伴當。
◎第十章
鐵木真衝在最前面,左手是博兒術,右手是者勒蔑,身後是他的哈撒爾、別勒古台兄弟。再有就是王汗和札木合的兵馬。他們把蔑爾乞部從中間撕開,比閃電還快。
◎第十一章
到了薛涼河邊,他勒住馬,在泛著藍光的冰河上判斷哪一處最淺。可是沒時間了,隊伍從後面擁上來,發出了相互撞擊的聲響。他想也沒想就提起馬韁,撲通咔嚓,踏進了薛涼河。
◎第十二章
訶額倫輕聲慢語,她每說一句話,蒙力克的頭就向下低一點,等訶額倫把話說完,他的腦袋都快垂到地上了。就是這樣,前面兩個人低著頭進來,揚著頭出去了,陽光照在他們的臉上;蒙力克在後面,低著頭進來,又低著頭退出了帳門。陽光落在他的背上。
◎第十三章
每天早上,只要一走出帳門,他的腳就把他帶到了札木合跟前,不由自主。他心裡想,遲早有一天,他將再也離不開他的札木合安答了。
◎第十四章
最後鐵木真又對撒察說,你曾與我的父親齊肩作戰,打敗過塔塔爾人、金國人,在草原上有威名,汗位還是由你來坐吧。結果撒察沒有拒絕。
◎第十五章
我可憐的安答,札木合想,陽光剛從我的左臉照耀到我的右臉上,你就輸了,這是怎麼回事呢?如果你戰死了,我會親手安葬你在斡嫩河邊,收攏你的百姓;要是有人背叛了你,我一定替你殺死他,讓你出氣。
◎第十六章
他對別勒古台說,我只是怕可汗,不是摔不過你,你卻下這種狠手。說完就死了。鐵木真說可惜,你的膽子不如你的力氣大。
◎第十七章
他們分別對札木合說,有一隻天狗在東北方向,張著嘴,準備吞食月亮。月亮外面罩了一圈銀甲,裡面藏了兩隻毒蠍,尾巴指向西南。他們說三日內必有大風夾雪,自東向西颳來,風暴經過的地方暗無天日,灰頭鳥將掉在地上,岩石也會被凍裂。
◎第十八章
最硬的弓用四根牛蹄筋做弦,一般人的力氣拉不動,必須夠二十四分勁;軟一點的也要十二分勁,用三根牛蹄筋就夠了,那是普通的弓;再軟一點的要八分勁,兩根牛蹄筋做弦,婦女也能拉開。
◎第十九章
鐵木真走過來,舉起手中的箭問道,誰用這枝箭射傷了我的戰馬?他眼前的人頭像被風吹動的草一樣搖擺著,靜寂無聲。一個青年從人群中站出來,他說,如果射傷了可汗的戰馬,那就不是我的箭,我的箭射中了可汗的脖子。
◎第二十章
在藍色的月光下,塔塔爾人猶如一群黑豹,突然躥出來,撞倒為首的士兵,搶奪他們的武器。從動作上看,他們早就謀畫好了,後面的人已經解開了繩索,還有那些半大孩子們,袖子裡竟然藏著短刀。
◎第二十一章
有一天,脫斡鄰走進桑昆的帳篷,見一個男人當地坐著,後腰挺拔,就知道不是平常人。見他來了,這人不向他行禮,也不避閃。
◎第二十二章
最英勇的博兒術落馬了,徒步在沙土上奔跑,好不容易才捉住一匹馱馬逃了出來。桑昆被箭射穿了腮,跌下馬,沒了知覺。脫斡鄰只好下令收兵。
◎第二十三章
現在包裡只剩下他自己了,那兩個人歇過氣來,把臉轉向札木合。於是札木合從他們的臉上看到了鐵木真的表情。
◎第二十四章
王汗的肉經河水泡發了,在烏鴉的嗉子裡膨脹起來。第二天人們在附近看到很多烏鴉屍體,羽毛倒豎,都是撐死的。
◎第二十五章
鐵木真對術赤說,蔑爾乞人欺辱過你的母親,是不可寬恕的。凡蔑爾乞男子,一個都不可以寬恕!
◎第二十六章
在西方的月光下,他無意中看到,所有的馬匹都頭朝東站著,迎著風,連他心愛的白鬃馬也不例外。
◎第二十七章
這個可憐的傢伙,他到底想說什麼?把應該屬於我的東西再贈送給我一次?好像還一肚子委屈似的。這樣的人,讓他活著也是受罪。他才看了他一眼,就噁心了。
◎第二十八章
幾百年過去了,不知道那個孩子是否活了下來,繁衍了多少代。成吉思汗的血液在這些人的身體裡祕密地流淌著,沒人知道,包括他們自己。
◎第二十九章
他把口袋展開,鑽進去,沒有一點透亮的地方,那個女人的手藝真不錯啊。他將身體盡量舒展開來,放鬆。把嘴裡的空氣吐淨。然後,他聽見自己的身體發出各種聲音:噗哧噗哧,嘎巴嘎巴,接著,一股熱血湧進頭頂。
◎第三十章
此,無論乃蠻人、蔑爾乞人、塔塔爾人、克烈人、翁吉剌人等等,都被稱為蒙古人。這個國家有多大呢?在一個中心點,朝東、西、南、北無論哪個方向,都要走一年的路程。
◎第三十一章
虧了你的提醒,我把該分封的都分封完了,可是我忽略了一個最重要的人,因為他離我太近,如同眼睛看不到鼻子,親愛的博兒術,我把你給忘啦。
內文試閱
第五章之2
鐵木真一出帳門就看見了狼群,離他們不近不遠地在雪地裡徜徉,癟癟的肚子吊在腰上,顯得可憐,但依然步態優雅,一副心中有數的模樣。人沒受到襲擊不會打狼,狼不餓急了也不會傷人。這是他們之間的默契。哈撒爾舉起弓箭,讓鐵木真按下了。沒用。他的箭矢到達的地方,狼不會受傷。這個距離,狼算得比你準,牠都懶得躲,那樣,只能空耗了人的力氣。等人力氣耗盡時,狼就不客氣了。鐵木真知道牠們在等什麼。他發現,狼的數量比前幾天少了,大概有的等不及,去了別處尋找食物。但有一隻狼始終沒有離開,他認識。這是最大,最高,也是最前面的一頭公狼。耳朵直立,眼睛在陽光下瞇著。鐵木真能感覺到牠的目光探了過來,觸在他的脖子上,冰冷,尖利。
風一停他們就出門去尋找獵物,還是鐵木真與哈撒爾一夥,別克帖與別勒古台一夥。鐵木真對他的兄弟們說,無論是誰,無論捉住什麼,哪怕是一隻告天雀,都要交給他,由他帶回帳裡與全家人分食。別克帖心裡想,反正什麼也捉不到,即使訶額倫母親宣布你是全家最大的男人又頂什麼用呢?男人的大小不在於年歲,而在於力氣。鐵木真把他的話又說了一遍。別克帖只好點了點頭。
同樣的話每天都說一遍,有什麼意思?那天,與鐵木真分手之後,別克帖發現了一個兔子洞。他和別勒古台燃了煙火去熏,沒想到真有一隻兔子撞進他懷裡。但只有一隻,再沒了。如果有另外一隻,他肯定會拿回去給他的母親們,他們的母親肯定會誇獎他。但是沒了。他抓住兔子腦袋向後一掰,然後用刀尖剖開兩隻後腿的連接處,一拽,整個兔皮就被擼了下來,就像替牠脫掉衣服。赤裸的兔肉被火烤著,沒等熟就只剩下骨頭了。眨眼之間的事。事後別克帖有點後悔:他完全可以把肉再烤熟一點,嚼慢些。那樣就能記住兔肉的滋味。他囑咐別勒古台把嘴擦乾淨,盡快把灰燼和骨頭埋好。
別克帖對別勒古台說,我們沒有看到兔子,一隻也沒有見到過。
別勒古台說,一隻也沒有見到過。我們沒有看到兔子,也沒有吃過兔肉。
別克帖說,我們沒有偷吃獵物。
別勒古台說,私自偷吃獵物的人應該受到懲罰。
別克帖說,但我們沒有偷吃,你和我。
別勒古台說,我和別克帖沒有偷吃,我們不知道兔肉是什麼滋味。
別克帖說,對了,就是這樣。
別勒古台說,事情就是這樣的。
別克帖問他,埋好沒有?
別勒古台說,埋好了。
別克帖說,再擦擦你的嘴,用雪。
當哈撒爾把他的發現告訴了鐵木真,鐵木真沒發火。哈撒爾說埋在雪地裡的骨頭和灰燼還是熱的,必是別克帖兄弟偷吃了獵物。鐵木真聽了只感覺一陣噁心。很奇怪,飢餓突然消失了,被噁心掩蓋了,替代了,他的眼前冒出了這樣一個情景:氈包裡的人都餓死了,凍硬了,只剩下別克帖一個活著,在大口吞食馬肉。哈撒爾問他該怎麼辦,他囑咐哈撒爾不要告訴母親,也不要去責問別克帖,你就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好了。他這樣說。哈撒爾以為他已有了什麼主意,就答應了。其實,鐵木真沒有主意,他在思想。他不知道作為家裡最大的男人該怎樣解決這種事。但他清楚地知道,告訴母親沒用,只能惹她傷心。再有就是,憑他現在的力氣,打不過別克帖。
吃飯的時候,鐵木真把當天捕捉的一隻雉雞分成九份,看著別克帖把自己那份一口吞了,嘴唇濕漉漉的,眼睛發亮,喉嚨裡呼嚕呼嚕地響,樣子十分刺眼,就像一個生人插進他們家裡,吃他們的東西,而且理所當然。這個人是誰呢?鐵木真問自己,我不認識他,這個人不是也速該的兒子。母親問鐵木真你怎麼吃那麼少?鐵木真說我今天不餓。
他說的是實話。他不僅不餓,還無緣無故地燥熱,手心出汗。天黑之後他走出帳門。在門口不遠,又看見那頭狼,迎面站著,綠眼睛盯著他看,謹慎而高傲。他們對視很久,直到鐵木真手中退了汗。當天夜裡,鐵木真睡得特別沉,夢中,他的身體噴射出一股熱流,他驚醒過來,悄悄捂住了。
早晨,訶額倫夢見了許多奶,在斡嫩河裡流淌,她自己的乳房裡也充滿了奶水,足夠餵養全家的孩子。醒來後,見火快熄了,又加了些牛糞。孩子們還在睡,嘴裡吐出奶白色的霧氣,長生天保佑,他們都活著。她心裡踏實了些。現在,為了節省氣力,她很少說話,也很少動,大部分時間閉著眼睛養神兒,一面在心裡掐算著,這個冬天還剩多少日子。沒風的時候,四個孩子出去尋找食物。有的時候能找到一點,有時候找不到。也許他們之中的哪一個找到了一點食物,自己吃了,從他們邁進帳門的腳步能看出來。她不問。但她知道鐵木真肯定沒有。她不得不為這個兒子的誠實擔心,自從她把分食的刀子交給他,他一直把好的、多的分給幼弟和母親,把少的、歹的留給自己。這把沒尖的刀子害了他,說不定全家人第一個倒下的就是鐵木真。眼看著他的臉愈來愈尖,話也愈來愈少,訶額倫心裡有些後悔。另外,她隱約感覺到他的沉默裡積攢著什麼東西,某種核兒,在飢餓中愈來愈硬,陰沉,凶狠,捉摸不透;是那種使男人成為男人的東西。太早了,她想,他的身體還弱,支撐不住這份沉重,也許過不了這個冬天,他就會被壓壞、壓死。可是訶額倫沒法把自己的擔心說給別人,她在心裡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哪一天,出去的四個兄弟只回來了三個,少的那個肯定是鐵木真。每天,她目送著他們兄弟四個走出帳門的時候都這麼想。她的預料果然沒錯,這一天中午,別勒古台突然滿臉驚懼地跑回氈包,流著淚說,我的哥哥……他死了!
第五章之3
別克帖剛轉過山坡便碰到鐵木真。鐵木真拉圓了弓箭指著他,什麼話都不問。別克帖沒躲。已經沒處可躲了,他的身後是哈撒爾,也把弓箭指著他。他們早就在這裡等著他了。他的處境太丟人;別勒古台不在跟前,他的力氣一點也用不上,否則就有一場好仗可打了。
解釋是多餘的,求饒更丟人。算了,別克帖一屁股坐在地上,說,我做過的事情我不會後悔,也不會向你認錯,你殺了我我也不會。你的力氣不如我,你殺我是因為你怕我。我們的父親在天上,他正看著你怎麼下手呢,但願你的手腕不要哆嗦。鐵木真我告訴你說,我若躲閃我就不是也速該的兒子,你若不敢放箭你就不是也速該的兒子。後面的話他沒說出來,因為他的咽喉被箭刺穿了,差不多同時,另一枝箭穿進他的後心。別克帖坐在雪地上,想,他們果然怕我。我死了沒什麼,只是孤單了我的別勒古台兄弟,將來以後,他想我的時候找不到我,膽怯的時候沒人給他拿主意。別克帖想著想著就死了,身子歪在了一邊,但沒閉眼,這時別勒古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看見他死了,嚇得哇哇大哭,扔下弓箭,轉身跑了。他的背影留在別克帖的眼睛裡,凍僵了。
哈撒爾也嚇跑了。只剩下鐵木真自己站在原地。在他放箭之前,曾經有什麼東西一直堵在胸口,現在沒了。別克帖說了什麼,他沒怎麼聽,只見他的嘴唇在動,然後瞄準、放箭,嗡的一聲。他沒想到事情居然這麼簡單,一下子就結束了。四周很空曠。他沒動,就那麼站著,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天開始下雪。雪片落在他的臉上,融化了,落在別克帖臉上的沒化,這就是他們兩個現在的區別。後來他看到了母親的臉。她們從山坡後面跑來,頭髮披散著,腳底下歪歪斜斜,薩仁、斯琴,還有他的兩個兄弟,哈撒爾、別勒古台。薩仁撲在別克帖身上,大聲號哭。
鐵木真沒動,站在原地,眼睛看著別處,就像別克帖的死與他無關。
他戳在那兒,像根馬樁,弓還在手裡攥著,身上落滿了雪,頭上、眉毛上也是。他居然不害怕,也不認錯,叫訶額倫愈發傷心。她能把他怎麼樣呢?想不到他竟會做出這樣的事:乾脆,突然,事先沒一點預兆。她竟沒看出來,他也沒跟她商量過。所以,除了傷心,還有憤怒,她指著馬樁般的兒子說,我初生下你時你手握凝血,熟鐵一般,我還以為你是個有出息的,沒想你竟做出這種事!你父親的仇還沒有報呢,我們又被拋棄了,你看我們現在的處境,除了自己的影子沒一個伴,除了馬尾巴沒一條鞭子,還不夠可憐麼?就剩一口氣了,還要自相殘殺,像自食胞衣的狗一般,像衝撞岩石的野獸一般,像忍不住怒氣的獅子一般,像生吞活物的蟒蛇一般,像撲自己影子的鷹一般,一聲不吭的,像噤聲吞尾的大魚一般,像追咬自己腳後跟的瘋駱駝一般,像專靠風雪害人的野狼一般,像趕不動兒子將兒子吃了的鴛鴦一般,像為了爭巢咬死兄弟的豺狗一般,像獨占山頭容不得同伴的老虎一般,像失了頭腦的禽獸一般,你手裡做的不正是塔里忽台盼想著的麼?
母親的怒火噴在他的臉上,想必使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可他就是不能認錯,像哈撒爾那樣。他做不來。母親眼中的淚水叫他羞愧,他希望母親動手打他,但她沒有碰他一下。她嘴裡罵著,流著淚,動手去搬石頭,摳地面的土。她要將別克帖埋了,盡量埋深,免得叫野獸刨了。可是地面凍得很硬,她沒力氣,手指都磨破了。他看不下去,去幫母親,但幾回伸出手,都被她擋開了。他看著兄弟們都趴在地上幫母親刨坑,只有他站在一邊,插不進手。母親脫下自己的袍子,將別克帖裹了,放進坑裡。被包裹起來的別克帖竟是那麼小的一團,在母親懷裡,像個嬰兒。薩仁早哭不動了,趴在地上喘息。雪還在下。起風了,母親凍得肩頭發抖。他把自己的袍子脫給母親,又被她推開了。他不認錯,她也不原諒他。
當天夜裡,白毛風呼嘯起來,鬼哭似的。一連颳了三天。
斯琴的鍋裡再沒有一點油腥,菜根也撈光了。帳裡再沒有一口可以咬嚼的東西。一家人圍著灶火呆坐著,除了小帖木格的幾聲抽泣,誰也不出聲。悲傷需要力氣,憤怒也需要力氣,但他們沒勁了,力氣耗盡了,連說話的勁都不夠了。人人心裡都清楚,這樣的風雪如果一直颳下去,氈包將被埋沒,成為他們的墳墓。到時候,只有鋒利的狼爪才能把他們刨出來。再後來,連狼嗥都沒有了。也許他們已經被雪埋起來了,聽不見了。飢餓變成了睏倦,人們不知道自己睡著還是醒著,不知道白天還是黑夜。大概到了第四天,風停了。
鐵木真掙扎著站起身去推門,門被雪封死了。他用分食的刀子卸下帳門,從雪裡爬了出去。他沒叫哈撒爾和別勒古台,就一個人,他一定要找到食物救活全家,直到吐完最後一口熱氣。
剛一抬頭,他嚇蒙了:那隻狼正立在門外,與他臉對臉!牠身上積滿了雪,前腿直立,彷彿要迎面撲上來。而此時的鐵木真根本來不及拉開弓箭,拿刀也晚了,這麼近的距離,人不如狼快。可是牠沒動。狼沒撲他,牠靜靜地站在雪地裡,脊背上聳立的毛像銳利的鋼針。鐵木真緩了口氣,伸手攥住刀。而狼依舊保持著牠一貫的姿勢:餓癟的肚子垂在腰間,身體前傾,昂著頭,耳朵直豎。
牠死了。
作者資料
冉平
內蒙古電視台編劇,中國作家協會會員。現居北京。 曾編劇電視連續劇《東方商人》、《武則天》、《水滸傳》;電影編劇:《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剃頭匠》、《長調》、《畫皮2》、《止殺》。先後被評為內蒙古「十佳」電視藝術家,全國「百佳」電視藝術家。 曾在各大報紙雜誌發表小說、散文,評論文章。長篇小說《生而為王》(大陸原書名《蒙古往事》)獲內蒙古自治區索龍嘎文學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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