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個配得上你的人

◎文／褚士瑩（作家）

　　成長的過程中，我明白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我愛狗。從小到大，我的每一個生命階段，可以說都有關於狗的回憶，牠們無疑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一部分。美國家長常說，一個沒有狗的童年是孤單的，自從我聽到這段話後，就提醒自己：雖然寵物只是我們生活當中的一小部分，但是我們卻是寵物生命的全部，所以我一定要對牠們的生命負責。

　　第二件事則比較感傷，那就是無論我多麼愛我的狗， 牠們最後都死了。無論是年邁壽終正寢，被毒死，被車輪輾死，生病而死，遺傳疾病而死，安樂死，牠們或長或短的命運不會因為我對牠們的愛而改變，改變的是我自己，每一隻陪伴過我的狗，都用牠們的生命教會我一件重要的人生功課。

　　生命的消失固然讓人感傷，可是換個角度想，原本就沒有人能活著離開這個世上，所以來到這個世界，無論是人類還是貓狗，就是一場生命的旅程，好好享受生命的盛宴後，就要不帶一片雲彩、無牽無絆地離開。有幸身為萬物之靈的人類，在這或長或短的生命歷程中，古人告誡我們以人為師，可習智識，以史為師，可知古今，以聖為師，可明善惡，以術為師，可測陰陽，以天為師，可近自然，以道為師，可渡萬世。

　　然而，我偏偏卻是離經叛道、以狗為師的那個人。

　　起因是有次我聽到一個愛狗的獨居老婆婆認真地說，「我要努力做一個好人，以符合狗狗對我的期望。」一開始我不懂何以她能和狗有這麼好的溝通，經她這麼一提醒我纔知道老婆婆即使到年紀一大把了，還在以狗為師，努力學做人。

　　我並不是全世界唯一一個受到狗賜與恩惠的人類生命，實際上在一萬年前，第一隻決定跟隨在沙灘上散步的小男孩的那隻野犬，牠的一念之間，永久改變了人與野獸之間的關係，打開了一扇人與動物對話的窗，幾千年以來，因為狗馴化的程度太高了，以至於讓我們忘記觀察人與狗之間，真正的微妙情感變化，雖然狗跟狼在基因上有99.6%的相同之處，但是狗可以看得懂人類的動作與眼神，成為人類最忠實、最貼心的朋友。

　　狗決定犧牲一輩子的自由，陪伴一個人類，無論這個人類是個粗心大意的好人，還是無惡不作的大混帳，即使這個人類的母親都無法去愛這個孩子的時候，狗還是有那麼多的愛給這個主人，狗無條件的愛是一個生命對另一個生命多麼偉大的決定，很多時候我看到這些不值得被愛的狗主人，對於這些忠誠的狗，不禁充滿了敬意，牠們是真正的守護天使，是人類的恩師。

　　對於那些從小到大陪伴過我、豐富過我生命的狗朋友們，我想說：「謝謝你們的愛，謝謝你們的保護，謝謝你們不嫌棄，身為人類，我們還有很多的功課要做，很多學習，但願有這麼一天，我們能配當你們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