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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底祭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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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2012「這本推理小說了不起」大獎第13位 ◆入圍第二回山田風太郎賞 祭典之夜,男孩邂逅了女孩。 月光灑在兩人赤裸交纏的胴體上, 沉沒在水底的祕密終將揭開…… 震耳欲聾的睦代村搖滾音樂祭典上,少年廣海看見了久違的織場由貴美。她那張小巧細緻的臉龐,一如妖精般白皙、纖瘦修長的身材,都讓廣海的目光一刻也捨不得移開。為什麼?為什麼由貴美突然回來了? 手從薄薄的針織衫底下探進去,由貴美的乳頭尖挺得令人奇怪怎麼沒透出衣物,而且爬滿了雞皮疙瘩。明明是第一次,手卻自然地行動了。連褪下衣物都令人不耐,廣海站著屈下身子。嘴巴含住從撩起的衣襬下露出的乳頭,按上去似地以舌頭舔觸,由貴美「啊」地輕叫。聽到那聲音,廣海再也無法回到今天來到這裡之前的他了…… 由貴美母親的葬禮結束後,廣海本以為再也不會見到由貴美了,沒想到這次不但遇見了她,還被她捲入了復仇計畫;原來,由貴美母親的死因並不單純。 最深刻純真的愛戀╳最深沉幽暗的陰謀 辻村深月筆下,一生一次的愛情!

目錄


第一章 祭典
第二章 織場
第三章 復仇
第四章 湖畔
第五章 湧谷
第六章 日馬
第七章 水底
第八章 廣海

內文試閱

  

第一章 祭典


  (一)

  他立刻就認出那是織場由貴美了。

  月光舞臺上,NAGI正演奏著。宛如直接把手插進大腦用力攪動般的酩酊感、瞪鞋搖滾與電子音樂的融合。吉他聲和反饋噪音令聽眾熱血沸騰,音樂在露天舞臺裡浮游。期待著九點開始的壓軸演出,七點半還算熱絡的場內氣氛中,湧谷廣海遇見了她。

  山開始染上寒意。傍晚時分零星灑下的雨絲雖然停了,但身上的風衣還是在不知不覺間溼了。雖然時值八月,但參加搖滾祭不帶長袖衣服的,全是傻子。

  在攤子前面排隊買飲料時,回頭一看,視線與她對上了。

  廣海一怔,倒抽了一口氣。織場由貴美。比廣海年長八歲的模特兒、女星、歌手。記得歌只出了一兩首單曲,而且應該賣得不怎麼樣。演出的電影他看過,或許是因為模特兒出身,她的個子比周圍的演員高,手腳也格外修長,臉蛋特別小巧。眼睛大得異樣,加上眼神銳利,給人一種外星人般的印象,在畫面中顯得格格不入。只是站在那裡,存在感就太過強烈。甚至跟其他藝人比起來都是。

  廣海看到的電影中,她飾演性情古怪的第二女主角。大膽露出妖精般白皙的手腳,糾纏主角的模樣被說是「奮不顧身的演技」,大獲好評。即使穿著看似清純的白色洋裝,裙下修長的腳,還有膝頭的高度仍難掩性感。那部電影獲得海外大型電影獎項提名,那段時期,織場由貴美的身影經常出現在電視和雜誌裡──很久以前的事了。最近在媒體上看到她的次數寥寥無幾。

  眼前的織場由貴美看起來刻意隱藏那華豔的外貌。她戴著鑲有毛絨球與耳罩、看起來很溫暖的帽子,頭髮連同瀏海全部塞在帽中。那張小鹿般的臉怔愣回視廣海。廣海心跳加速,不妙,他別開視線。

  他並沒有特別喜歡織場由貴美,可是她那張臉古怪到令人心驚。會覺得古怪,表示印象深刻。他頭一次知道,「漂亮」與「古怪」只有一線之隔。

  她可能不想被人發現她是藝人。登臺的藝人與歌手都是抱著工作心態前來的,但異於他們,她看起來完全是私人扮相。

  由貴美的打扮是果阿傳思系。

  搖滾祭這天的觀眾風格可以分成幾種,不過大致區分,不是廣海這種風衣配背包、完全防水的機能性登山裝扮,就是披掛著讓人聯想到印度或其他民族服裝的手織布、琳瑯滿目地綴以流蘇、皮革飾品、五顏六色繩帶的民俗風打扮。民俗風的叫果阿傳思系。織場由貴美那幾何花紋的大披肩感覺也像是為了禦寒,而不是追求時髦。

  再次若無其事地回頭時,由貴美似乎完全忘了與廣海對望這回事,仰望著黑暗的天空。她身旁站了一名嬌小的中年女性,但不清楚是不是她的伴。是她母親嗎?──廣海尋思至此,隨即想到不可能。織場由貴美的父母都已經過世了,母親是去年冬天才走的。

  隊伍輪到他,廣海點了熱拿鐵。自從知道每年為數眾多的攤販中,只有這家店會搬來義式咖啡機,咖啡豆現磨現煮後,從此他只在這家買咖啡。

  國二的時候,他曾在搖滾祭上充大人買了酒喝。搖滾祭之夜,人會變得放蕩不羈。他期待酒和香菸一定是無上美味,沒想到喝了酒卻只覺得噁心,搞到後半場搖滾祭都無法享受了。他是為了聽音樂和跳舞而來的,這樣做根本是本末倒置。

  沒有一個人是覺得酒好喝才開始喝的──去年交好的男人這麼告訴他。自稱來自東京的那個人,平常是一般上班族,每天西裝筆挺去公司,他說一年幾次的戶外搖滾祭活動是他的心靈滋潤。「心理治療啊。」他恍惚酣醉地說,「就是有搖滾祭,我才活得下去。」

  他把廣海帶去他們的帳篷,地點在場地中算是絕佳,設備應有盡有,待起來十分舒適。公司獎金幾乎都用在夏季搖滾祭上了。活動開始前一天,他們深夜就飛車駛過高速公路而來,入場時間一到便衝鋒陷陣,搶占舞臺附近的位置搭帳篷。

  為期三天的搖滾祭最後一天,最後的壓軸表演結束時,時間都超過十一點了。已經來不及搭新幹線回都市,大多數的聽眾都必須懷著開通宵的覺悟,駕車打道回府;又或是繼續參加通宵活動,然後揉著餳澀的眼睛回家。從現在整整開上七小時的高速公路回家,明天就這樣照平常上班──男人講述英勇事蹟似地說道。

  男人給他的熱白酒他覺得還不賴。他是在男人的帳篷第一次看到紙盒包裝的白酒。他覺得底下附水龍頭的巨大紙包裝破壞了紅白酒高雅的印象,但是把酒倒進水壺,邊看表演邊舞動,喝水似地大口暢飲的男人看起來很暢快。男人搖晃掛在胸前有大麻標誌的隨身菸灰缸,笑道:「音樂真棒。」他說,「怎麼想都對人生一點屁用也沒有,就是這裡讚透了。」

  男人並不特別。一定有許多人在這座村子的搖滾祭中追求非日常,懷著犒賞自己的心態而來。他們呼吸山中空氣,把鞋子踩得滿是泥濘,扯開喉嚨嘶吼,在當中得到快感。

  睦代村的睦代搖滾祭──簡稱睦搖祭──是日本五大搖滾祭之一。與先前的四大搖滾祭相比,睦搖祭規模大,砸的錢也多,請來的樂團陣容也十分豪華,因此幾年前起便與前四大搖滾祭齊名。今年是開辦第十年。由於村子在招攬搖滾祭時,開出「村民免費」的條件,因此廣海從國中起每年都會參加。若非如此,高中生不可能買得起三天四萬圓的入場券。

  廣海領了咖啡拿鐵,離開隊伍,繞到後面,總算能放心觀察織場由貴美。即使打扮得和其他參加者一樣,織場由貴美也壓倒性地纖細苗條。搖滾祭有不少藝人、名人參加,也因為登臺歌手有一半是來自國外的樂團,所以也有不少外國人。以這個意義來說,外貌不像日本人的織場由貴美或許融入了會場。但是毛線帽與大披肩也許某程度遮掩了她的小臉蛋和身材,但正面看到她的臉之後,廣海便感覺她與這裡是如此地扞格不入,訝異自己怎麼會沒有一開始就注意到?

  個子與廣海差不多高。她穿的附有流蘇、玩具鞋般的長靴沒有跟。

  「黑醋栗奶,熱的。」

  他聽到她點飲料的聲音。

  哦?他訝異。原來她是牛奶派的,真意外。

  他一邊走回舞臺,一邊吹涼冒著蒸氣的咖啡拿鐵,喝了第一口。一團灼熱熱辣辣地落入胃部深處。

  看到藝人了──他聽著NAGI的曲子,如此體會到。舞臺周圍,象徵月亮的螢光色裝飾氣球閃爍著。由於天陰,看不到月亮。他瞬間想到要不要跟一起來的市村他們說,但隨即打消了念頭。他不想被他們以為他會為這種事興奮,萬一他們吵起來說要找,織場由貴美一定也會很困擾。而且史卡就要登上主舞臺表演了,他才不想把時間浪費在找藝人上。

  那天晚上,他再一次看到織場由貴美。

  NAGI表演完畢,直到史卡登場,中間有約三十分鐘的空檔。另一邊的陽光舞臺還有演奏聲傳出,市村跟門音說要去那邊看看。舞臺周圍,沿著觀眾站立的廣場,有著各式各樣的攤販店鋪。大部分販賣酒精飲料,也有當地名產,比方說嚼勁十足的睦代烏龍麵、本縣名產的牛奶、用這種牛奶製作的焗烤料理。就像大部分的祭典夜晚都彷彿被施了魔法,攤子賣的食物每一樣都美味極了,再多都吃得下去,不可思議。

  也有幾間店賣菸、民族風領巾和帽子。而平常要是在街上看到,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吸引力的這些物品,也平等蒙受了祭典之夜的魔法眷顧。

  從月光到陽光。連接兩處舞臺的沙礫小徑上,搭著由氣球吹起編織而成的拱門。

  「織女」是從祭典第一年就在拱門旁擺攤的店,由一個佝腰的老婦和兒媳兩個人看顧,賣些睦代名產的睦織品。

  睦代是紡織發達的小村落。戰後開山採砂,砂石業和建設業隨之興起,但在那之前,養蠶和紡織是這裡主要的產業。現在只要去到從前養蠶的地區,傳統人家仍然可見時代錯亂的織布機在屋中占據著空間。

  可是據說由於近年崇尚「手作」的風潮崛起,睦代的織品價值重新受到肯定,透過村裡的老人家及女兒、媳婦之手,紡織業再次成為矚目焦點。──這也全是搖滾祭開辦的這十年之間,睦代的名字廣為世人所知以後的事。最近睦織由日馬開發仲介,銷售到東京的百貨公司,說是在都會地區,睦織被當成高級貨,有一定的需求。

  俗氣卻要價不菲的紡織品,在當地沒有年輕人要買。可是祭典之夜,是一年之中有最多年輕人掏錢購買睦織的日子。雖說昂貴,也不到幾十萬日幣的地步,一般行情價,一條披巾約一萬五千日幣。──對廣海他們來說夠昂貴了,不過如果夜黑風寒,氣溫急遽下降,銷售量便會更進一步攀升。村外商家設攤必須繳納三成的營業額給主辦單位,但睦織等當地產業可以免除。而且主辦單位獲得的收益,依約有幾成必須回饋給村子,所以睦代從搖滾祭中得到的恩惠,實在無可估量。

  織場由貴美在「織女」的帳篷裡,正把黑底橘條紋的披巾放在肩上試色。看見她的身影,廣海差點驚叫出聲。因為那景象帶給了他意想不到的衝擊。

  昂貴卻俗氣,沒有年輕人要買的織品。

  因為戴著帽子,看不到臉,但是把披巾放在肩上,站在鏡前的織場由貴美卻不折不扣就是一幅畫。那幅景象,讓睦織頓時再也不是睦織,而是雜誌中登場的其他都會時尚名牌了。廣海驀然理解了。即使同樣是鄉下地方,若是出現一個過度洗練的存在,也會迫使風景和物品不得不產生變化。

  遠方傳來扭曲的吉他聲。

  「怎麼了?」廣海一直看著織場由貴美,直到門音回望這裡呼喚。

  「沒事。不好意思。」別開視線的前一瞬間,他瞥見由貴美伸手拿取別的織品,臉轉向賣東西的老婦。她只有一個人。剛才的女性果然不是她的伴。

  對搖滾和音樂毫無興趣的老婦,在震天價響的噪音之中,也不明白這裡是什麼地方、活動的主旨是什麼,格格不入地只是販賣著織品。然後是伸手拿起它的織場由貴美。──忽然間,廣海感到一陣諷刺。

  「織場」是村子裡最多的姓氏。他聽說這是全日本難得一見的罕見姓氏,但在睦代這裡不同。「織場」是與產業連結在一起,顯示一個人是自古以來的土著村民的、再平凡也不過的姓氏。村裡也有叫作織場的地區,住在該區的眾多姓織場的村人們,有些是親戚,也有些不是。可是無論有無血緣關係,感覺這座村子裡的每一個人彼此團結與連繫,就宛如活在同一片葉子的葉脈上。

  她怎麼會回來了?

  織場由貴美是個目空一切、裝模作樣的女孩。她討厭鄉下、厭惡村子,明明是這裡的人,但別說為村子宣傳了,甚至從不回來向大人問候,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丫頭。

  這是廣海在去年代替父親出席由貴美母親的葬禮後,第一次看到她。當時幫忙葬禮的大人們,事後大部分都批評了由貴美。與她住在同一區的織場門音,也蹙著眉跑來告訴廣海:「我爸媽也這樣說。」

  可是這麼說的傢伙們,應該也有幾個正面端詳過織場由貴美的臉吧?

  一飽眼福了,他想。

  舞臺正值最高潮。他邊吐氣邊高喊「耶!」,即使在夏季也變成白色的呼吸升上虛空,反射出月光舞臺的人工照明似地飄浮上去。


  (二)

  參加通宵活動,早上再下山,是廣海每年的行程。瞥著從塞車的停車場一輛輛駛離,在旁邊形成車龍的他縣汽車,走上一小段路,便看見聚落的影子了。

  睦代村大致上可以區分為搖滾祭舉辦的高原地帶,還有從那裡繞進山區的另一側的山岳地帶。不過山岳地帶很多地方不宜人居,人口明顯集中在高原地帶及更下方的地區。

  走著走著,看見豎在護欄旁的箭號立牌,上面標示聚落名稱:「上白根」、「下白根」。

  是什麼時候,他第一次知道電視和媒體上看到的小鎮跟自己居住的地方不同?

  睦代村是個不用聚落的路標思考,就無法形成地圖的村子。先人在山中開拓坡道,開墾出一處處能夠住人的地方,形成村落。而如此形成的聚落與聚落之間,很多距離十分遙遠,所以路上需要立牌標示各聚落的位置。高原這一帶還好,山岳地帶那邊,有許多如果沒有立牌,根本不曉得有那種地方的桃花源般地點;或是勉強僅容一輛車經過的小徑盡頭,有著只有四、五棟人家的小聚落。

  對廣海來說,山與路,還有住人的聚落,在他的腦中是各別分割的不同地點;相對地,都會的人家從一開始就全部位在低處。可居住與不能居住的地帶境界也很模糊,從小鎮的一邊到另一邊,人家與建築物毫不間斷地綿延著。這件事在小時候令廣海感到無比驚異。就連小孩子的數目也是,小鎮的學校有好幾個三十人以上的班級,睦代那種一年級當然只有一班,而且有二十個人就算多的規模完全無法相比。

  從搖滾祭會場到廣海居住的聚落室平還要很久。

  門音的手機響了。鋪整過的有護欄的馬路另一頭,雲朵正反射著朝陽。

  「啊,討厭。齁,受不了耶。」

  門音看看手機上的來電顯示,蹙起眉頭。

  門音是第一次參加搖滾祭,廣海都忠告過她了,她卻穿著薄長袖襯衫和布料中有金蔥的牛仔褲。腳下雖然蹬著運動鞋,可是有點高底,讓廣海看不順眼。全是在鄰市車站大樓買的、不貴也不便宜的流行品牌。跟她說要熬通宵,叫她戴眼鏡來,她卻不肯摘掉隱形眼鏡,剛才還在不滿地埋怨:「眼睛好痛!」

  「妳媽?」市村問,門音點點頭。

  「嗯,晚上好像打了好幾次,我沒理。很煩耶,都已經早上五點了耶?該不會還醒著等我吧?」

  「會場今年有訊號唷?」

  這麼說來,廣海有印象看到人們用手機與同伴連絡。門音沒有回答廣海的問題,不悅地接起電話,「喂」了一聲。

  往旁邊的車子望去,看見在副駕駛座和後車座睡癱了的參加者。他心想不能睡覺的駕駛真是太辛苦了。應該也有人昨晚的酒意還沒有完全退去,如果警方現在在這裡進行酒駕臨檢,肯定能夠滿載而歸。不過村子和日馬開發絕對不會允許警方這麼做。

  「嗯,嗯。什麼?──嗯,就說沒事啦,廣海跟市村也一起。咦?哎唷,所~以~說~!」

  不耐煩地對母親大小聲,差不多是門音的習慣了。市村對廣海低喃:

  「又開始了。」

  「門音沒跟她爸媽說今天要出門嗎?」

  「好像說了,可是還是放心不下。有夠好笑,她媽好像以為搖滾祭是不良男女的活動,門音出門的時候,她媽還哭著怪我們怎麼可以邀她呢。她媽堅持說沒聽她說要去,兩邊大吵一架,門音衝出家門。在門音她媽的印象裡,搖滾祭好像是有外國人在那裡販毒,然後大家嗑藥嗨翻、發瘋跳舞的活動。」

  「這樣啊。」

  門音帶著嘆息的聲音又傳來:

  「就~說~啦~!強暴跟搖滾祭不一樣啦!毒品不會自己掉在地上啦!媽,妳電視看太多了啦!」

  ──他們不跟來也無所謂的。一個人來也可以,反而一個人或許可以更盡興地享受音樂。

  搖滾祭才剛結束,卻已經被拉回無聊的日常了。感覺好像還在歸途就被宣告「你畢竟是這裡的人」,掃興到家了。廣海故意不去看唯恐沒人聽見她電話在講什麼的門音。抬頭一看,直到剛才還覆蓋在村落上頭的霧靄被朝陽融化似地淡去了。

  山間的聚落人家彷彿沉眠在水底。高原上的祭典就像一場夢幻,安靜地橫臥其間。不意間,他憶起山岳地區的水根湖。為了縣營發電廠而造的水壩湖底下,其實淹沒了一整個聚落。那是廣海祖父那一代的事了。

  「那邊的車子要去哪裡?抄近路嗎?」

  門音講完電話,邊收手機邊趕上來。她回頭,指著山邊的遠方道路說。與這邊的車龍相比,那邊沒有塞車,車子順暢地駛過。門音舔了一下嘴脣說:

  「我媽實在有夠老古板,受不了。廣海,你聽到了嗎?」

  「我沒在聽。」

  門音瞪也似地看廣海。

  她露骨地甩動包覆在臉周的短鮑伯頭。門音有著雙眼皮分明的大眼睛和直挺的鼻梁,脣色無時無刻都是鮮紅的。我沒有化妝,我天生就是這種脣色──每次碰到學校生活輔導,她就這麼對老師辯解。

  門音在班上很受歡迎,說她長得像偶像明星。也有人對廣海說:「你們居然是同村的青梅竹馬,羨慕死了。」可是或許是因為從兒時就看慣了,對廣海來說,門音並不是多具魅力的存在。門音的大眼睛和紅脣讓他覺得像日本人偶,但也就這樣了。會讓人聯想到頭髮自己變長的詛咒娃娃,或是用來供奉早夭幼童的木頭人偶,令他有點心裡發毛。

  廣海從她身上別開視線,望向車龍,回答第一個問題:

  「是去水根湖吧?應該還要塞很久,也有人順便去那裡觀光,而且雖然要繞一大圈,可是從湖那邊也可以下山。」

  「咦?那種空無一物的地方有什麼好看的?而且你說從水根湖那裡下山,那邊正在炸山採砂石,很危險耶。」

  「一大早的話,還沒開始作業吧。我喜歡水根湖,有時候會一個人去。」

  廣海冷淡地說,門音聽到這話,說「那下次我們一起去」,他假裝沒聽見。

作者資料

辻村深月(Mizuki Tsujimura)

1980年2月29日生,日本山梨縣人,畢業於千葉大學教育學院。2004年以處女作《時間停止的冰冷校舍》獲得講談社舉辦的梅菲斯特賞,正式出道。2011年,以《使者》獲頒吉川英治文學新人賞。2012年,以短篇小說集《沒有鑰匙的夢》榮獲直木賞。2018年,以《鏡之孤城》獲選本屋大賞第一名。 《傲慢與善良》是紀念以作家身分出道第15週年,別具意義的作品,並獲得第7回Booklog大賞(小說部門)。 另著有《盲目的愛戀與友情》、《島與我們同在》、《水底祭典》、《請殺了我》、《今日諸事大吉》、《零八零七》、《太陽坐落之處》等書。

基本資料

作者:辻村深月(Mizuki Tsujimura) 譯者:王華懋 出版社:時報出版 書系:藍小說 出版日期:2014-05-09 ISBN:9789571359595 城邦書號:A2200531 規格:平裝 / 單色 / 304頁 / 15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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