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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犧牲一個人去拯救其他的大多數,你認同嗎?」
「民主只要多數決,就夠了嗎?」
「如果你就是那個被犧牲的少數呢?」
從高中課堂出發,
十場關於公平正義的思辨對話!
不思辨,就不會有深度的、批判性的思考
從一名買不起房的高中公民老師,到成為「巢運」發起人之一,
黃益中不僅講授課本知識,也反問學生:什麼是公平正義?
◎他以台灣高房價、高空屋率的現象,說明「居住正義」的迫切性
◎他以樂生療養院、苗栗大埔事件,與學生討論何謂「符合公共利益」
◎他以全國關廠工人案、國道收費員自救會抗爭等事件,談「勞動權益」
◎他從25萬人為洪仲丘上凱道,318學運和香港佔中,談「公民不服從」之必要
◎他從多元成家、同志婚姻議題,討論性別刻板印象與歧視的影響
作者黃益中是高中公民老師,本書重現了他最震撼人心的教學現場。他透過師生討論、激辯、對話的過程,轉化我們日日面對爆炸資訊下的「理性思辨」能力,讓近年來台灣社會最重大的人權議題、被忽略的弱勢族群,在學生的辯論中發酵,重獲關注。公民老師教什麼?黃益中以《思辨——熱血教師的十堂公民課》這本書,做扎根的工作。因為,當社會資源分配嚴重傾斜,階級不再流動,教育,是最後的希望!
【學者專家一致推薦】
◎王珢(宜蘭高中校長)
◎王榮璋(公平稅改聯盟召集人)
◎王增勇(政大社工所副教授兼所長)
◎邱顯智(雪谷南榕法律事務所律師)
◎呂秉怡(崔媽媽基金會執行長)
◎吳伊婷(台灣性別不明關懷協會理事長)
◎林佳範(師大公領系主任、公民與道德教育學會理事長)
◎花敬群(房市改革行動聯盟發起人)
◎周美里(十二年國教家長聯盟召集人)
◎孫友聯(台灣勞工陣線祕書長)
◎徐世榮(政治大學地政學系教授兼第三部門研究中心主任)
◎張添唐(台南一中校長)
◎彭揚凱(社會住宅推動聯盟召集人、專業者都市改革組織祕書長)
◎馮光遠(知名作家)
◎葉大華(台灣少年權益與福利促進聯盟祕書長)
◎管中祥(台灣公民行動紀錄協會理事長)
◎滕西華(台灣社會心理復健協會秘書長)
◎賴振昌(立法委員、前臺北商業大學校長)
◎薛化元(政治大學台灣史研究所教授)
(依姓名筆劃序排列)
「不管哪種議題,益中以樸素正義感為內力,以直接不閃躲為拳招,這是體制高牆無法閃躲的一記直拳。」
——王鐘銘(台灣綠色酷兒協會祕書長、台北同心扶輪社社長)
「如果我當時也有這樣的公民課,那該有多好!或許年輕的自己,就不必藉著『做什麼都一樣』的虛無主義,自戀地包裝著軟弱的自憐;也不必只停留在『沒有什麼是真的』的懷疑主義,自相矛盾地證明自己孤獨的清醒,或許還可以更積極地思考、創造與行動,而不被一種絕望的保守心態所攫獲。」
——沈清楷(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哲學星期五」發起人)
「黃益中老師,如此努力實踐公民社會,向下扎根,令人尊敬。期待讀者也可從此書的閱讀學習並感受到高中老師的熱血。」
——張金鶚(政大地政系特聘教授、前台北市副市長)
「本書傳神地呈現了『原來,公民課可以這樣上!』的過程中,某些激烈的對話、或者學生們戛然靜默思考的片段,這可能是這本書最生動又精彩的部分。」
——張茂桂(中研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前高中公民與社會科(99)課綱委員會召集人)
這是體制高牆無法閃躲的一記直拳!
目錄
【推薦序一】體制高牆無法閃躲的一記直拳
王鐘銘(台灣綠色酷兒協會祕書長、台北同心扶輪社社長) 008
【推薦序二】跟孩子一起上公民課
沈清楷(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哲學星期五」發起人) 011
【推薦序三】向下扎根的公民思辨課
張金鶚(政大地政系特聘教授、前台北市副市長) 014
【推薦序四】「師生共學」的公民課
張茂桂(中研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前高中公民與社會科)(99)課綱委員會召集人 016
【自序】公民課,比我們想得更重要 020
第一堂 要成就多數人的利益,就要犧牲小我?◎公共利益 027
第二堂 他/她的性別愛欲,由他/她決定◎多元性別 049
第三堂 文化,只有差異,沒有高下◎多元文化 071
第四堂 當勞動環境崩壞,痛苦指數日增◎勞動權益 095
第五堂 不吃不喝一百四十年買一棟房子◎居住正義 119
第六堂 公民有不服從的權利◎社會運動 145
第七堂 「山也BOT,海也BOT」之後◎永續發展 169
第八堂 接下來就是我們的事了◎民主參政 193
第九堂 在國家認同的分歧點上◎兩岸關係 219
第十堂 百分之一和百分之九十九的戰爭◎自由貿易 245
序跋
自序:公民課,比我們想得更重要
「以卵擊石,在高大堅硬的牆和雞蛋之間,我永遠站在雞蛋那方。」
——村上春樹
我從來就不是一個正義的人。
說來慚愧,身為高中公民與社會科教師的我,過去雖然都會關心新聞時事,雖然偶爾有空也會參與遊行,但更多時候我只是在看熱鬧,對於那些會為了不公不義上街頭抗議的人們,我大多抱持著基本同情但不關我事的態度。不要說捐款了,有時候連新聞也懶得多看幾眼(因為版面都太小或根本不登)。
直到二○一○年底,工作一段時間,錢已存得差不多,收入也相當穩定,是該開始買房準備成家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根本買不起房子!原本鎖定位在台北市中山區的中古屋,短短半年間,每坪竟然從四十六萬漲到五十六萬。不只這一間,其他區域包括新北市、桃園市,甚至全國都開始炒房瘋「鄉漲」!在看了上百間房子、接觸上百位房仲的過程中,我知道,買不起房已經不是個人努不努力的問題,而是整個國家體制全面傾向既得利益與富人階級——而且根深柢固、牢不可破。
我曾天真地試著以個人力量扭轉它,我投書給媒體,我寫信到總統信箱,我盡可能希望政府聽到我的聲音,拯救我買房的夢想。投書有回應嗎?有的,我在網路論壇被公開批鬥,批評我年紀輕輕只想住在台北市是好高騖遠不自量力,批評我為什麼賺的比他們多果然當老師真是爽;總統信箱有回信嗎?有的,洋洋灑灑的制式公文回覆我差點以為是文言文閱讀測驗,所謂的民意信箱原來只是幫你把Google文章剪貼整理回覆罷了。
這一刻,我才知道我有多麼孤獨,沒有人幫助我,就如同過去我沒有幫助那些弱勢朋友一般。這次,輪到我成了不公不義體制下的受害者!人性是自私的,所謂的同理心,嘴巴上講得再多,都不如自身面對來得真實。唯有親身經歷,才知箇中辛酸。這一刻,我才知道社會運動的偉大;這一刻,我才理解街頭抗議的心酸。
這群擁有崇高心志靈魂的社會運動者,他們為了這一代的社會奉獻,他們為了下一代的幸福奮鬥,他們是燃燒自己照亮別人的一群。可悲的是,有太多太多的民眾不了解、也不願了解,民眾只看到他們不斷地抗爭,從靜坐、集會,到包圍、佔領,一遍又一遍地叫喊、一次又一次地推擠,在主流媒體鏡頭底下,新聞裡看起來就是一群吃飽太閒、不事生產的暴民畫面。你不能怪民眾無知,因為這就是教育失敗。
過往教育的目的就是要塑造一批服膺體制、順從權威的「好」國民,所以老師講話要聽、學生上課要乖,所謂的「好」學生就是認真讀教科書、不遲到不睡覺、頭髮剪短短、制服紮好好,反正只要考試成績高分,將來畢業考上明星學校就是傑出校友。所以國中會考放榜,校門口會貼建中幾個北一女幾個;高中學測放榜,校門口則貼台大幾個清大幾個。貼榜單沒有什麼不對,我要強調的是,就算台大畢業考上檢察官,擁有高社經地位、賺了很多錢又如何?如果你看到火車站大廳裡很多移工(外勞的不歧視用語)卻認為這樣會「有礙觀瞻、出亂子」,那我還是要說,這就是典型的教育失敗。
教育真的太重要了!這些年來,一群有識之士開始推動所謂「翻轉教育」,訴求打破老師單向授課,強調學生要主動學習發問,教室應該是一個雙向互動的平台。我當然認同這個理念。不過,我心目中的教育不只是如此。教育期待塑造品格,我期待的品格是「公平正義」。我們都曉得《獨立宣言》裡那句撼動人心的「人皆生而平等」,然而實際上真是這樣嗎?每個人的出生條件、背景際遇都不可能相同,我們不用去羨慕富貴人家可以含著金湯匙出生,至少我們要保護窮苦人家能擁有人性的尊嚴。「人權」的積極意義就在於化解這些不平等,找回屬於人的基本價值。
本書是我課堂上的實際重現。我從公民課本裡,挑出十個台灣社會重要的人權議題,寫出可供教學的教案,透過時事討論、影片省思、學生分享的方式,讓這些被誤解的抗爭、被忽略的角落,得到他們應該受到的肯定。
日本著名作家村上春樹曾在網站上回信給一名參與香港雨傘運動的年輕女生,他說:「你們為民主而走的路,最終絕不會白費。你們走過的路,已化作事實留下來。今後,請你們繼續努力,一點一滴改變這個世界。我仍會為你們加油。」
謝謝寶瓶文化提供我闡述理念的機會,謝謝這麼多願意推薦本書的公義人士,更謝謝書中那些默默為人權守候的社會良心。因為有你們的努力,我不會悲傷,我知道台灣未來還有希望!
所以,一起行動吧。建構公與義的社會,從教育開始。內文試閱
第一堂
要成就多數人的利益,就要犧牲小我?◎公共利益
「所謂的正義與不正義,是體制處理這些事實的方式。」
——羅爾斯(John Rawls)
摘要
1課程
功利主義/自由至上主義/正義論
2新聞
樂生療養院事件/大埔事件
3搭配閱讀
《正義:一場思辨之旅》,邁可.桑德爾(Michael Sandel)著,樂為良譯,雅言
《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邁可.桑德爾(Michael Sandel)著,吳四明、姬健梅譯,先覺
課堂
今天是這個學期第X堂公民課,我們要上的是關於「公共利益」,什麼是「公共利益」?我想從一個遙遠的真實故事來談起。
十九世紀的大西洋上,發生了一起船難。英國的木犀草號(Mignonette)倖存的四個船員搭了一艘救生艇逃生,在大海上漂流了二十天以後,船上的補給品全都消耗殆盡,沒有飲用水,將是他們生存的最極限。最年輕的十七歲船員帕克不聽勸阻喝了海水,結果身體狀況衰弱,已經瀕臨死亡。
死神在虎視眈眈,而帕克已經陷入昏迷。這時,另外三個船員開始商議:再拖下去,四個人都會死,但犧牲一人,且在自然死亡之前,有新鮮的血液可供飲用,還有足以維生的食物,其他人就有機會得以生存。
一陣激辯之後,他們下了決定。
四天,終於等到了救援船,三人得以倖存。後來其中一位船員迫於良心不安,向警方自首,這件事當然在英國引發喧然大波,負面批評聲浪不斷。
什麼是「公共利益」?這個常常出現在報章雜誌與你我生活當中的名詞,我們最常聽到的解釋大概就是指「一般大眾的福利或福祉」。如果這個定義可以接受的話,那麼什麼叫做大眾福祉呢?英國哲學家邊沁(Jeremy Bentham)提出「功利主義(或稱效益主義)」(Utilitarianism),他主張欲追求社會的最大幸福,應考量行為的結果是否能帶來最多的快樂。從這個角度來看,所謂公共利益評斷的標準就是「最大多數人的最大福祉」。
不過最大多數人的幸福要如何認定呢?功利主義認為公共利益是可以計算的,將一件事務對於社會上每個人可能產生的幸福與痛苦加以衡量計算,最後可以得到整體社會的幸福淨值總和。當個人對於事件結果滿意時,則此行為對個人來說具有正效益;相反的,若此事件使個人不滿意,則具有負效益。
由此看來,公共利益是一個可以加總的概念,政府為了實現大眾的公益,難免、或者不得已,只好犧牲極少數人的權益。
在這些前提之下,我開口問了學生第一個問題:
「請問各位同學,殺一人救三個人,符合公益標準嗎?」
「當然不行,這是殺人欸。」同學異口同聲地說。
我接著問:「就算他們不殺他,他自己也會死啊。而且帕克沒有家人,其他三位船員都有家庭,為了他們的家庭,這樣算符合效益原則吧?」
「殺人就是不對,沒有人有權力決定他人的死活!這不是公共利益。」說話的是班長小華,在班上很有正義感,也很有主見。
「所以……」我看著小華,「你們寧可四個人都一起死嗎?」
他們開始面有難色,我決定讓同學自由討論三分鐘,整間教室瞬間進入熱鬧的氣氛,你一言、我一語,彼此討論非常熱烈。
「如果你是法官,你會判決這是緊急避難情況,所以符合『阻卻違法事由』給予免刑嗎?」我結束討論,先問了這個問題。大多數同學都舉手表示反對。
「那如果其他船員拜託年輕船員帕克,比如說給帕克的朋友或親屬一大筆錢作為交換,而當事人自己同意呢?」
「這樣就可以,因為是他自己同意的。」小周邊說邊點頭,坐在他旁邊的男同學們,大家都贊同的點點頭。
「不行,吃人肉就是不對。」小華還是堅持。
「反正他本來就會死……這樣子至少還可以救活另外三個船員啊。」小周說。
在有當事人同意的前提下,我再進行一次表�芋A明顯發現,大多數同學都認為這樣就符合公共利益。
我拿出桑德爾(Michael Sandel)這本暢銷書《錢買不到的東西:金錢與正義的攻防》來說明自由至上主義(Libertarianism)的觀點。
「自由至上主義」主張市場放任機制,反對政府管制,出發點不是經濟效率,而是人的自由。自由是一種基本人權,人人對自有財物皆享有支配權,前提是必須尊重他人的相同權利。
「既然生命都可以賣了,所以假設一個有錢人需要器官移植,卻苦等不到,那麼他或他的家人直接去買活人的器官也是可以的囉?」
有部分同學點點頭。
「很好,既然有人點頭,那就表示奴隸制度是可以接受的囉?因為這是雙方合意交易的契約,屬於市場機制的範圍,只要不是強迫對方接受,你們也同意人類可以如同商品般在市場自由買賣囉?」看著他們又開始面有難色,我再次給了同學三分鐘討論。
「不行啦……奴隸制度是不對的,人類不是商品啊。」富有同情心的小美怯生生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小周立刻反駁,「可是老師說雙方都是自願的啊,應該沒關係吧?」
「人家二十四孝的故事都還有賣身葬父呢。」也有同學這麼說。
「各位同學,大家都聽過人權吧,人權是普世價值,我們應該都認同。其實,按照德國著名哲學家康德(Immanuel Kant)的說法,人權的根本在於『人性尊嚴』,人之所以為人,是因為人本身就是目的、而非手段。如果把人當成商品來販售,就是剝奪了人性尊嚴,這不但侵犯了人權,也不是一個文明社會該有的價值。」
看著同學們睜得大大的眼睛,我等於用力地給同學們打了一巴掌,駁回他們剛才的回答,順帶給了一場機會教育。
其實不只是學生,有時候連大人們自己都忽略了很多價值:自由主義的市場機制帶給人們富裕與自由,但是它卻讓我們遠離了美好生活的想像。
過去三十年來,市場和市場價值以前所未有的方式掌控了我們的生活。特別是冷戰結束後,市場經濟似乎證明了它是唯一可以創造富足與繁榮的正確道路。但是桑德爾教授特別點出,並非所有東西都能用價格機能進行合理的衡量,比如奴隸制度,比如買賣兒童,又比如你擔任陪審團成員,你不能雇用別人代替你去,或者有人急著收購選票,我們也不會准許公民販賣選票。
以上這些例子,用桑德爾的話來說,都指出一個重點:「生命中某些美好的事物,一旦被轉化為商品,就會淪於腐化或墮落。」人類社會中有感情、有道德、有對公平正義的期待,如果什麼都可以用金錢來衡量,身為人的基本價值是不是就因此被剝奪了呢?
樂生療養院事件
從一九三○年代就在新莊地區建立的樂生療養院,是台灣專門收容與隔離痲瘋病患的病院。由於該院院區被規劃為捷運機廠用地,在機廠開工前,文史團體就曾要求進行古蹟審查,呼籲捷運機廠另覓地點或變更設計。二○○四年開始,「青年樂生聯盟」、「樂生保留自救會」等團體開始以積極行動來促成院區保留。然而,台北市捷運局與台北縣政府以會增加工程預算及延宕通車為由,反對保存團體的訴求。
為了讓學生了解少數人的聲音,我播放一段新莊樂生療養院的故事《中天的夢想驛站/被世界遺棄 痲瘋病人徐周富子的故事》:
這是一位老阿嬤徐周富子的故事,她小時候家裡很窮,得了痲瘋病,人人害怕被傳染,把她送進樂生療養院。過年時,阿嬤也不能回家團圓,阿嬤只能「以院為家」。但是阿嬤很樂觀,即使有諸多歧視,她還是儘量活得樂觀,甚至還與痲瘋病友結婚,生下正常的女兒。阿嬤很自豪地說:「我們家的女兒不但很正常,而且比親戚家的女兒還漂亮呢!」
從十七歲入院,如今已過了半個世紀,這一次,她不向命運低頭,她生在這裡,死也要葬在這裡,這裡就是她的故鄉。
諷刺的是,政府當初是因為要隔離痲瘋病友,就把這些人關進療養院。當病友自立自強,做到「以院為家」地步時,我們的政府突然大筆一揮,說是因為要蓋新莊捷運機廠,必須要拆掉樂生療養院。當然政府也說要照顧病友的權益,所以在旁邊迴龍醫院蓋了新的病房要請病友搬過去。政府的說法是,不能因為五十位病患,卻耽誤了一百五十萬大台北通車族的權益,何況新病房都幫你蓋好了。
乍聽之下的確很有道理,五十對一百五十萬,從邊沁功利主義的效益原則來看,這絕對符合公共利益。
於是我問學生:「如果徐周富子阿嬤是你自己的阿嬤,你還會支持這件事嗎?」
「把你家拆了,然後跟你說我幫你蓋了一個全新的台大醫院,請你住進去,你願意嗎?」幾乎全班同學都頻頻搖頭。
「假設你家是舊公寓又沒電梯,我現在換一間全新的電梯醫院給你,冷氣很涼喔,如果你要看病還可以直接到樓下掛號!」這樣的福利,引起同學哄堂大笑。
小美默默地舉起手,我用眼神示意她說話。
「房子再怎麼破舊,那畢竟是我家啊。」教室陷入一陣寂靜,此刻,孩子們的腦袋陷入了更深一層的思考。
這時我引用美國當代自由主義哲學家羅爾斯(John Rawls)在《正義論》裡提出的「無知之幕」(the veil ignorance)觀點:假設大家來寫一份社會契約,或是制定一個決策,你會怎麼做呢?
所謂「無知之幕」,就是假設訂約者在原初立場中不知道某些特殊事實:不知道自己的社會地位、階級或社會身分;也不知道自己的自然資源、稟賦、能力和體力;也無人知道自己的價值觀。除此之外,立約者也不知道自己社會的政治和經濟情勢,也不知道自己社會的文明水準和文化成就;也不知道自己是屬於哪一個世代。
我們假設大家都是在一片無知之幕之後做選擇,一切都一無所知,回歸到平等的原始狀態來做選擇。
羅爾斯要我們想想,身為一個理性的自利者,你會怎麼選擇?
舉一個例子來說明:夫妻離婚時要分財產,雙方財產包括存款、房子、車子等。請各位同學想想:怎麼樣分最公平?
小周不假思索地回答:「把房子車子都賣掉換得現金,再把所有現金加起來除以二啊。」從他臉上的表情來看,他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困難的事。
「聽起來很有道理喔,不過我剛剛漏講一些,他們的財產還有沙發、電視、冰箱、抱枕等等一大堆。而且房子車子也不見得馬上賣得掉。有沒有更好的方法呢?」我還沒說完,就看見同學面面相覷。
「其實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就像切蛋糕一樣,只要指定夫妻其中一方將所有財產分成兩部分,但是卻由另一方優先選擇一部分,這樣分出來的財產絕對是最公平的!」
「咦!真的耶!」「剛剛怎麼沒想到這個方法?」同學們像發現新大陸一樣興奮。
「這樣分的確最公平,」小周點點頭,「沒有人會害到自己。」
從羅爾斯的角度來看,他認為透過「無知之幕」,大家不會選擇功利主義,道理很簡單:「如果我是那個要被犧牲掉的少數呢?」
由於民主政治過分強調多數決的原則,社會上的弱勢團體,往往由於人數較少,也未掌握政治社會的資源,使得這些真正需要社會關懷的人,反而得不到政府的照顧。因此,羅爾斯在此提出一個公共利益的衡量標準,即「社會正義」。他的正義兩原則,第一是「平等原則」,每個人都有權利與他人享受同等的自由;第二是「差異原則」,允許財富分配、社會地位和職務的不平等。其中第一原則優先於第二原則。
由於社經背景與天賦條件不同,不可能要求每個人都相同地位、相同收入,假設允許某些不平等,卻可以為社會最底層帶來好處,這時羅爾斯同意可以有「差異原則」。
舉例來說,醫生是個很重要的行業,這關係到你我生命健康安全,如果沒有經過相當嚴格的專業訓練,是有可能危害到人體性命的。為了吸引社會菁英投入這個行業,我們給醫生比較高的薪水。但是這個給予高薪的前提是醫生能帶給偏遠鄉村或社會底層更多的醫療照顧。如果這位醫生只是服務社會頂端階級,則不能享有高薪。
我們常常聽到人要有「同理心」,可是同理心不能只是嘴巴說說,甚至表達同情眼光。那都是假的同理心。每個人如果都能在「無知之幕」之後思考,如果你我都有可能是那個被犧牲掉的少數時,你還會支持所謂的效益原則嗎?
在給同學們討論的時候,其實可以發現,同學們對所謂的功利主義的「公共利益」觀點開始產生了質疑。這代表同理心的觀點開始發酵了。
大埔事件
大埔事件,是一起發生在苗栗縣竹南鎮大埔里居民反對政府區段徵收與強制拆遷房屋的抗爭事件。苗栗縣政府為執行「新竹科學園區竹南基地暨周邊地區特定區」都市計畫,進行區段徵收。然而並不是每位居民都同意被徵收,居民組成「大埔自救會」,加上「台灣農村陣線」等公民團體的協助,開始後續一連串抗爭與全國性的聲援。過程中有兩位被徵收戶因此自殺,包括二○一○年七十三歲的朱馮敏老太太與二○一三年張藥房老闆張森文。
二○一四年一月三日台中高等行政法院更一審宣判,判決張藥房、朱樹、黃福記及柯成福四拆遷戶勝訴,其他駁回。二○一四年一月二十八日內政部決定不上訴。
我播放一段苗栗大埔拆遷案的新聞《大埔案逆轉 徵收判違法需還地》, 這是二○一四年一月三日的判決,在台中高等行政法院的判決書裡,認為政府強拆大埔犯了兩個錯誤:其一是未遵行正當法律程序,其二是並沒有公益性、必要性,且違反比例原則。從《大埔農地徵收案說明圖》上來看,苗栗科學園區廠房閒置率高達百分之四十二,而大埔這四戶明顯未妨礙交通,結果因為苗栗縣政府「官方認定」的公共利益,死了兩條性命。
「房子拆了可以再建,」同學們從影片中回神,教室很安靜,大家都被渲染了一些哀傷的情緒,「但,人死了,誰賠得起?」
回到樂生療養院的案例,當初政府說不拆樂生,捷運無法通車,會耽誤到大新莊地區人民的權益。事實上捷運新莊線已於二○一二年一月五日通車,甚至一路通到迴龍站。想來也好笑,當初非拆樂生不可的捷運機廠到現在也沒有蓋啊!
最後我以樂生青年聯盟的《樂生戰鬥手冊》做總結:「抗爭有用嗎?常常遇到朋友這樣問。但是讓我們想一想,悲劇的發生既然是日夜累積的過程,要改變悲劇的運動怎麼可能在一夕之間就大功告成?北二高走山前夕,邊坡上方的土地必定也已經鬆垮、龜裂,如果當時就有人上去勘查、警告,甚至為之抗爭,幾位駕駛人的性命是不是就可以保全了呢?
所以,關於抗爭到底有沒有用,也許今天明天看不出有什麼用處,但總有一天我們會明白的,這些美好的風景,正是千千萬萬場看來無用的抗爭所換來的。
很多事我們都忽略了,就算是狀況如此,也不代表應該如此。用羅爾斯的話語來說:「所謂的正義與不正義,是體制處理這些事實的方式。」
這時我明顯感受到學生表情的嚴肅,在這些十七歲孩子的臉上,那些嘻笑的表情慢慢收斂了起來,原本理所當然認為的觀點,在此刻好像不再是那麼絕對。看著學生的眼神,我心中想著,這堂「公共利益」的一課,似乎有那麼一點成功呀!
課後作業
@這一課,值得你認識的公民團體NGO:
青年樂生聯盟/台灣農村陣線/台灣人權促進會
一、毀塘滅農航空城
(1)行政院目前為止僅核定了機場園區綱要計畫中的第三跑道(六百一十五公頃)和自貿港擴建區(一百三十公頃),僅七百四十五公頃土地核定通過,究竟為何最後會變成總計畫範圍四千七百九十一公頃,需要徵收三千七百零七公頃的土地,四萬六千名居民面臨迫遷?
(2)目前航空城規劃捨現成軍用跑道不用,反將該閒置軍用基地規劃作商場豪宅使用,以區段徵收方式辦理,大規模徵收民地。
(3)航空城計畫在第三跑道個案環評通過前,應立即停止徵收程序。政府應停止這個弊案重重、浮濫徵收的航空城計畫,就計畫全區召開行政聽證,開始真正的民眾參與程序,一同組成聽證籌備小組,重新檢視整個計畫的公益性與必要性。
二、公共電視《獨立特派員「無意上青天」》
台灣要國際化,因此被期許作為國際化跳板的「桃園航空城」看來勢在必行,是史上最大區段徵收案,當然有人不願意,認為審議過程不透明,發生不少抗議甚至自殺事件。為什麼一個願景美好的計畫卻仍然有人不贊同?為什麼原本不在計畫範圍內的住戶,結果還是要被遷走?獨立特派員帶您實地聽聽居民的心聲,看一看土地的真相。
一、請各組同學蒐集並分析桃園航空城計畫之正反方意見,用課堂上所學的理論為基礎,在下堂課做一個簡單的報告。
二、除了航空城的爭議,想想看,台灣還有沒有哪些地方正面臨這種「公共利益」的拆遷議題,也請各組同學至少選擇一個案例,進行比較分析,並於課堂上報告。
後記
這些年來,「公共利益」這詞其實已經被濫用過度了,不管是中央或地方政客,在「開發主義」的思維底下,伴隨著炒地皮的龐大利益,在公益的大旗下,浮濫徵收、強拆迫遷,成了這些政商金權結構獲得金錢與選票最好的方式。
從北到南,我們發現台灣真的病了:淡水有淡海二期新市鎮迫遷、桃園有航空城迫遷、新竹有璞玉計畫、苗栗是大埔竹科基地、台南有鐵路東移案件。由於被犧牲者一定是少數被徵收戶,相較於多數不受影響的市民,以及深信科學園區、生技園區可以帶動地方發展的神話,政府做出來的民調往往是贊成者佔多數。所以我們可以看到政府聯合著房產開發商不斷壓迫那些弱勢民眾,加以輿論的推波助瀾,少數願意挺身捍衛弱勢權益的社運團體,就被打為妨礙城市開發、只會上街頭抗議的「暴民」。
從學生的反應,我相信人性是可以啟發的。關鍵在於有沒有方式引導他們思考:唯有親身體驗,才知箇中辛酸。當然我不可能還原事件現場,但是我可以試著用當事人現身說法的新聞畫面來使同學感同身受。影像有它的感染力,適度運用畫面來說故事,透過同學們的討論思辨,再搭配課堂理論說明,也許是一個比較容易處理相關議題的方法。
延伸內容
推薦序一:體制高牆無法閃躲的一記直拳
◎文/王鐘銘(台灣綠色酷兒協會祕書長、台北同心扶輪社社長)
身為軍伍同梯,我是先認識迷彩猛男黃益中,再認識熱血公民老師黃益中——這樣的順序,彷彿預告著他進入社會運動的姿態:毫不遮掩的直接。這作風,不只是跟他作對的公部門感到棘手,連社運伙伴都得費一番功夫去適應,但是這些為難和顧慮,益中沒有太過在意;推動他往前的,是始終如一的樸素正義感和說一不二的真性情。
帶著樸素正義感和真性情,在事事講究倫理、辯證和批判的社運圈裡,又要面對被法規制度、政治利益和傳統窠臼綁死的公部門,他完全是一個異數,也因此,我太習慣於原本那種一個念頭打三個結的節奏,所以益中是直來直往,我就總是直冒冷汗。後來,我看到益中的確扮演了一種不可或缺的角色,像是對著國王新衣哈哈大笑的小孩,我愛上這一位麻吉老友兼抗爭戰友。
我們在社運場合的第一次重新邂逅,是好幾年前的同志遊行。在凱達格蘭大道上,這位異男味猛男向我打招呼,我必須坦白承認,鑽進我腦子的第一個問題,是好奇於他的性傾向。我沒有問出口,因為我很快察覺到,對益中的行動來說,自身的身分和處境並沒有任何影響。等到這兩年我也跟他邏輯同步化之後,我運作他的肌肉外表和率直舉止來為性別多元議題發聲,效果十足:不管是在同志團體的小教室裡,還是馬路中間的大舞台上,他都能激勵士氣。一個大剌剌的異性戀男子,衣著除了為裸露肌肉的鋪陳之外,沒有任何裝飾作用,卻能夠用扮裝皇后那股萬夫莫敵、唯我獨尊的嗆辣氣勢,把目光聚集起來,再把能量放射出去。
我們第二個合作的運動,是居住權;益中關心高房價問題,站在買不起房子的小市民立場,而我為反迫遷而奔走,跟守護家園的住戶並肩;這也是益中之所以從聲援者進化為行動者的關鍵時刻。談這個議題,益中幾乎做到如同白居易以老嫗能解作為標準:沒有拗口的理論,只有清晰的思路。他用信函去跟公部門對話,用投書於媒體去跟大眾對話,他迎戰質疑和辯論,追擊閃躲和沉默,把一個原本只牽扯到弱勢族群的冷門話題,綁上人人無法閃躲的基本民生。這場長征的最新進度是,他從街頭和會議室,打回他的老巢,教育現場。
不管哪種議題,益中以樸素正義感為內力,以直接不閃躲為拳招,這是體制高牆無法閃躲的一記直拳。老實說,這一拳打上去,高牆打一個洞,益中的拳指恐怕也傷得不輕,鮮血滴流的,因為他畢竟不是活在真空的人,他有他的職涯,有他的生活。無論如何,他吃下反作用,再蓄一力,再出一拳。
然而,他的樸素,並不代表簡單粗糙,他的直接,並不代表未經深思,而是一種直指核心的堅持,不會被混淆原則,不能被轉移焦點。身為公民老師的益中,對理論畢竟是不陌生的,受的思考訓練畢竟是扎實而完整的,所以我對他最新一拳打回他最熟悉的教育領域,頗有期待:在體制高牆上打幾個洞,讓青春小毛頭有機會鑽過去看新視野——總有一天,小老鼠們會把牆根拱鬆了,雞蛋也能有戰勝的機會。
推薦序二:跟孩子一起上公民課
◎文/沈清楷(比利時魯汶大學哲學博士、「哲學星期五」發起人)
二○一三年在哲學星期五的場合中,有幸認識到一位奇特的人物:黃益中。後來,相談之下才知道他是高中公民老師。不同於我年少時對公民老師暮氣沉沉的印象,相反地,黃益中老師充滿魅力與熱情,更是頭腦清晰、口才便給。不僅於此,黃益中老師和他一群同樣為高中老師的朋友們,因為對現實不公的反省與行動,共同聚集一群有理想的人,投入到居住正義的公民運動,更是讓人佩服不已。
目前三四十歲的人,也包括年紀更大的人,對自己成長環境中的公民教育如果不是無感,就是或多或少有一種說不出的厭惡感,原因是,許多人長大才知道自己當時所接受的歷史、地理有許多因為政治控制而產生的虛構,而公民課程——「公民與道德」毋寧是黨國意識形態,延伸到校園中,所進行的效忠式道德規訓教育。不過目前高中的公民課程,卻因為許多熱血公民教師的介入,重新思考「何謂公民?」、「公民教育可以是……?」而有不一樣的面貌。黃益中老師就是在這幾年風起雲湧的公民運動的歷史時刻,寫就出充滿思辨的公民課程。
這本書生動地透過老師與學生間「對話」方式,爬梳了台灣近年公民自覺運動,既是思想性的,也是實踐性的。舉凡台灣目前高房價卻高空屋率的奇特景象,當住宅成為炒作商品,從而思考如何透過制度面解決居住正義的問題,並衍生出:「社會住宅是否必要?」;藉由護家盟與同志團體之間的論爭,引導出同性婚姻的討論背後,所隱藏的偏見;在過去對於勞動權益的漠視,藉由關廠工人、國道收費員自救會抗爭,思考公平的勞動條件為何;當市場以自由競爭來合理化對勞工的剝削,以及我們自以為公平正義的社會,卻處處發生著對東南亞移工「視而不見的歧視」,從中導出多元文化以及尊重他人的價值思辨;在環境保護與經濟開發的爭議(反核、台東美麗灣),過於向財團傾斜的短線政策操作,影響的是後代子孫原本可以看到的山、海與自然;當然這本書也帶進了近年甚囂塵上的「公民不服從」(洪仲丘事件、三一八太陽花運動、香港佔中等)的反省,一旦政府失去了監督時,或是政府以公權力壓迫人民時,非暴力抗爭難道不是一種必要?
這些思考點都是從原生於台灣土地的情境並具有國際視野寫出的公民思辨課程,乃是透過統計數字、文章、報導等不同來源的資料,輔以漸進、引導式教學,用深入淺出的方式,比較台灣與國際之間的連動關係,提供學生對現實反省的背景廣度,讓學生得以自主判斷,因而翻轉了我們公民課程上對下充滿說理、教條的刻板印象。原來,公民課也可以這麼上!
閱讀著黃益中老師精心安排的上課紀實,看到師生之間的對答,常常讓我掩卷大笑外,自己在閱讀書稿的期間,不由自主地回想到高中熱情青澀年代,那個希望能夠獨立思考成為大人卻又對世界充滿疑惑的時期,筆者心想,如果我當時也有這樣的公民課,那該有多好!或許年輕的自己,就不必藉著「做什麼都一樣」的虛無主義,自戀地包裝著軟弱的自憐;也不必只停留在「沒有什麼是真的」的懷疑主義,自相矛盾地證明自己孤獨的清醒,或許還可以更積極地思考、創造與行動,而不被一種絕望的保守心態所攫獲。
這本書交代了黃益中老師在課堂上許多思想啟發,背後有一種純真與熱情的交織,以多元觀點激發學生思辨的潛能,產生對人的柔軟、對事的堅持,讓對他者的關懷成為正義感的底蘊。筆者淺見,黃益中老師不會是個異數,而可能是台灣目前二十幾歲到三十幾歲的新一代公民老師,所共同有的特色:善於思考批判並且勇於行動。也是這份特質,筆者相信,不論時代如何困頓,他們將會教導著我們的孩子並守護著他們心靈中那份純真的正直。
我們不妨跟著自己的孩子上公民課,也為自己補課,喚回自己早已經被過度世俗現實感驚嚇下所逃離的正義感,也喚醒年少時心中那股追求豐富的熱情。如果我們慶幸台灣有一群傑出的公民老師在為我們的下一代默默地奉獻,而筆者自問:那我們的責任呢?
推薦序三:向下扎根的公民思辨課
◎文/張金鶚(政大地政系特聘教授、前台北市副市長)
面對當前不公不義的社會,本書作者提出十個課題,形成了十堂課。原本擔心有許多課題並非屬於我個人專業,作者希望我幫忙寫推薦序,無法勝任而拒絕。但當我仔細讀完全書,看到作者的理想與熱血,這些課題除了給高中生的思辨外,更可以給社會一般人民的「公民課」,我義不容辭寫下此序。
個人在大學從事教學、研究與服務三項主要工作,轉眼已有二十八年時間,過去較多心力投入在學術研究的工作,最近有機會借調到台北市政府服務,難得的人生經歷,也逐漸改變調整自己未來的工作想法,希望能投入更多心力在教學與社會服務方面。看到這本《思辨——熱血教師的十堂公民課》,深深感受到作者對教學與社會服務的熱心投入,令人感佩。尤其作者更致力於改善當前台灣嚴重的居住問題,此正好和我的專業研究領域相一致,責無旁貸應予支持。
看到台灣從過去較為勤奮努力的美好樸實社會,隨著經濟成長繁榮進步卻逐漸走向政治藍綠、社會貧富、甚至不同世代彼此對立不信任的醜陋浮華社會。大家擔心與焦慮我們未來的下一代,建構公與義的社會,就從本書的「公民教育」開始吧!
本書安排了十堂課程,包括:一、公共利益,二、多元性別,三、多元文化,四、勞動權益,五、居住正義,六、社會運動,七、永續發展,八、民主參政,九、兩岸關係,十、自由貿易。每堂課都很重要,是現代公民必須認識的基本課程。
每堂課的課程教材內容安排包括了:一、摘要(課程、新聞、搭配閱讀、影片),二、課堂(背景、提問、對話、影片、結論),三、課後作業,四、後記等四部分,內容充實豐富,深入淺出,不但適合作為高中公民課的教材,也適合作為一般社會大眾的公民讀本。
身為推薦者,我也必須提醒,在現代公民的成長過程中,應體認公民課程學習背後的「價值觀」才是關鍵,如何透過各方的知識數據與對話討論,以及自我的思辨,逐漸調整形成,才是成熟的現代公民。我這學期剛好在政大有門通識課「房地產正義的思辨——面對房地產的衝突與選擇」,上課的教材與討論,同樣希望學生的學習能發揮多方檢視與自我思辨的能力,透過如此的學習過程,建立自己的房地產價值觀。顯然讀者對本書的閱讀與學習也要抱持相同態度,本書的各種說法與觀點,需經多方檢視與自我思辨,未必要全部認同。
看到高中公民課的教師,本書作者黃益中老師,如此努力實踐公民社會,向下扎根,令人尊敬。期待讀者也可從此書的閱讀學習並感受到高中老師的熱血。
推薦序四:「師生共學」的公民課
◎文/張茂桂(中研院社會學研究所研究員、前高中公民與社會科(99)課綱委員會召集人)
認識益中是在數年前一次為高中「公民與社會」科老師們舉行的研習裡。當時他給我的印象是:不盤撋也不勾關、我行我素且有點搞孤僻的樣子。對照他書中的自敘,他當時恐應該還屬於自己顧自己,認為可以靠個人努力成為中產有殼一族的階段吧?!
去年,二○一四年初,益中逐漸開始從一個彷彿事皆不關己的中學老師蛻變成為「充滿正義感」的熱血青年。他和一群同樣基於正義感的高中老師,投入街頭的「翻轉教室」行動,抗議教育部亂調課綱的黑箱作業、程序不正義。益中加入了禁食抗議的行列,同時也在一旁號召大家參與他同時跨場進行的「居住正義」行動。本書在一開始時誠實地交代了他因房地產飆漲而震驚,進而激發他一路走來成為行動派教師的歷程。
從自我冷淡而熱血澎湃轉變,很多人都經歷過從個人的「不幸」處境,從而能反省到更大的社會結構問題,這在歷史與現實中都不乏案例,也讓我聯想到社會學者 C.WrightMills關於「社會學想像」中著名的「個人問題V.S公共議題」的說法。所謂個人問題,是指在日常生活情境,那些被歸當成屬於是個人層面、和公共無關的麻煩事兒。當益中開始投書並寫信給總統府時(有些天真),他所面對到的嘲諷與冷淡對待,其實就是大部分人的心裡想的問題,把「買不起」當成純屬於個人的理財不足、儲蓄不夠、時機判斷,或者是個人的夢想太不切實際的問題,而不是將這問題想成可能是政策的帶頭炒作,或者,把問題想成是房地市場的自然週期、自由機制,而非可怕的、人為的財產挪移(disposition)操縱過程。
為了突破這樣的「孤獨」,也許是不知不覺地,益中終於透過自己公民老師的專業背景,選擇抗爭行動,朝向「公共議題」之路成長。而這本書就是這樣經驗的結晶,眼前他的個人實踐總結,我的觀察就是:身為公民老師要比常人更有面對社會的不公不義的勇氣、教育下一代的責任,是為自己也為了下一代。
所謂「公共議題」,就是將原來看起來是獨立存在的很多個人的問題,系統化、公共化後並開始歸因於結構的過程,或者,是能利用個人之外的結構或者集體觀點,來分析其對個人的各種麻煩事的作用,將看來可能只是一些局部的不幸,個體的問題,連接到還有更大的、更普遍的公共議題,特別指結構不平等的問題。Mills屬於一九五○年代的美國本土左派,並不是女性主義者,不過當時他主張將「個人的麻煩」進行公共議題化的社會學想像,這和日後女性主義發展出來的「個人的即政治的」口號,實屬異曲同工。
本書各章節所反應的,可以說是依照不同的公民課主題的教學實作呈現。其中包括了例如,認識公共利益、文化的位階與不平等、社會抗議與公民不服從、性別平等、勞動者權益、永續發展乃至於程序正義等等。面對這些硬邦邦的題目,益中用個人的經驗,結合了各種社會現實案例,例如樂生、大埔、關廠工人、三一八學運以及香港佔中事件,簡直可說是近年來,包括「巢運」在內的重大社會運動的講解分析。益中運用了多種的媒體材料以及新聞報導、紀錄片與暢銷的社會科學普及書,藉以刺激學生思辨,鼓勵師生之間的討論。本書傳神地呈現了「原來,公民課可以這樣上!」的過程中,某些激烈的對話、或者學生們戛然靜默思考的片段,這可能是這本書最生動又精彩的部分。
現在教育理論家對於老師的期待,要求老師在教學時以學生為主體,將學理與現實結合,例如,讓中學生也可參與公共事物的討論,藉題發展出相關的知識能力、思辨能力、移情同感能力等等,這實在構成很大的專業挑戰。如果要求每一個老師都能面面俱到,恐怕不切實際。而我也可以想像,一定有人可能會拿傳統的教育專業來挑剔這本書,就是說這些實作並沒有先寫好的劇本,教案的格式也不夠標準,而師生間的論辯天馬行空,知識內容的掌握還不夠周延等等。甚至也可能會面臨校園秩序維護者的批評,認為老師個人主導的風格,鼓勵學生行動的暗示又太強烈等。但如果我們將之看成一種接近真實的「師生共學」的經歷記錄,本書未嘗不是一種可為公共評論的「自拍」圖像。所以,當我們發現這共學的過程中,有哪些矛盾或難以自圓其說之處,或者發現有一部分是濃厚的粉妝,但也有一部分留白太多等等問題;但重要的,最後回頭看,這些問題將都無法遮掩那些學習成就感與喜悅的光。作者資料
黃益中
不在課堂,就在街頭的熱血教師 一九七九年生,師大公訓系畢,政大東亞所碩士,海軍陸戰隊預官,現為台北市大直高中公民與社會科教師,年資十一年。課堂外的身分是台灣居住正義協會理事長,「巢運」發起人之一,並擔任公民教師行動聯盟發言人。他心目中的品格教育是公平正義,最害怕學生長大後只會考試賺錢卻對弱勢冷漠,努力在課堂上翻轉錯誤價值,取材時事進行公民思辨,啟迪多元價值觀念。 「我就是譁眾取寵!」他把社會運動視為全民教育,積極參與社運,用熱血形象打破傳統老師的刻板印象,為年輕人發聲!向不公不義的社會宣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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