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甜曼哈頓
- 作者:史蒂芬妮.丹勒(Stephanie Danler)
- 出版社:時報出版
- 出版日期:2016-08-26
- 定價:380元
- 優惠價:9折 34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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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時代雜誌》評選2016上半年最好的文學小說No.1
★《紐約時報》暢銷榜十週上榜(至今仍在榜)
一名年輕女服務生
揭開紐約高級餐廳背後美食的祕密及經營團隊的鬥爭
被譽為餐廳版《地獄廚房》及《穿著PRADA的惡魔》
「要學會端菜,更要學會看人。」
一鳴驚人的處女作!麻雀變鳯凰的出版傳奇
從餐廳女侍變百萬簽約作家,11家出版社暗中激烈競價
五月出版至今仍盤踞《紐約時報》暢銷榜
「當過服務生的人一定拍手叫好:『總算有人寫我們的故事了。』而且寫到了精髓。」
——《時人》雜誌
泰絲是一名餐廳服務生,全書描寫年僅22歲的她一腳踏進曼哈頓高級餐廳工作的甘苦與夢想。刻劃這一代年輕人如何初來乍到、愛上紐約又因紐約而創痛成長的故事。極寫實而且傳神,獲得《我的城市,如此燦爛》傳奇作家作者傑伊.麥金納尼背書推崇。
這是新人作家史蒂芬妮.丹勒的第一本書。作者曾在曼哈頓Union Square Café擔任女侍,期間長達七年。夢想成為作家的她,直到某天在餐廳當面將書稿送給傳奇書探彼得.蓋勒斯,讀後驚為天人,以百萬美金簽下經紀約。日後這份書稿更吸引多達11家大型出版社祕密競價廝殺。這是今年書市「麻雀變鳯凰」的出版傳奇,也締造今年最成功的新人作家。
曾幾何時,關於紐約年輕世代的小說多是在寫作家和藝術家,如今這類小說寫起了大廚,甚至侍者。如同作者筆下那間開業經年的傳奇餐廳,經歷過去輝煌興衰,見證無數夢想起落。紐約仍舊是紐約。憑藉七年端盤子的經歷,史蒂芬妮下筆充滿說服力,寫餐廳後台出菜如戰場的緊張氣氛,寫打烊後年輕同事間的生活點滴,寫盡各種葡萄酒的不同風土滋味,從生蠔、香檳、性愛寫到毒品。她帶領讀者深入餐廳不為人知的禁區,細節真實如繪,開發味覺感官之餘,背後犀利超齡的智慧洞見,令《時代雜誌》深深著迷,選作今年上半年最好的文學小說第一名。
這是一本談論饑渴的書,寫出種種感官歡愉滋味。然而,這也是一本比你所想更黑暗的小說,書中一段複雜的感情關係,一段由甜到苦的過程。能從苦中嗜得甜味,這段成長經歷讀得教人臉頰發燙。泰絲將在曼哈頓最傳奇的高級餐廳中學到人生至今最慘痛的一堂課。
【書評】
「一鳴驚人的處女作,足以成為定義她這一代年輕人的傳世傑作……作者文壇初試啼聲,卻展現豐盈羽翼,筆調新穎,透露出超齡的犀利、智慧與洞見。」
——傑伊.麥金納尼(《如此燦爛,這個城市》作者)
「筆法明快,是當代版的《廚房機密檔案》 ……扣人心弦,害我在登機門外埋首翻頁,結果竟錯過登機。 」
——嘉貝麗葉.漢彌頓(《廚房裡的身影》作者)
「挑逗感官,靈魂賞味,滿足慾望……作者膾炙人口的處女作猶如徜徉聲色都會的子夜盛景……對佳餚美饌的刻畫豈止令人垂涎,幾乎要帶著讀者直奔高潮。」
——Leigh Haber(《歐普拉雜誌》)
「餐廳生活誘人,易成癮。本書就是寫在餐廳工作者的心路歷程……當過服務生的人一定暗自慶幸:『總算有人寫我們的故事了。』而且寫到了精髓。」
——《時人》雜誌
「一本實話實說、不矯揉造作的小說……寫盡了各款各色的飢渴。本書勢必讓無數人飢渴異常。」
——Dwight Garner(《紐約時報》書評)
「我太愛這本小說了。少有文學作品能精準道破紐約新住民的酸甜苦辣——不僅故事情節如此,連隨筆一提的描述語也一樣精彩。」
——Kate Christensen( In the Drink作者)
「名師精修班,傳授情慾、毒品經……美食喚醒了泰絲的感官世界:乳脂香醇的沾灰起司、橄欖油浸潤的鯷魚、肉感綿密的無花果……本書真正的愛情故事其實在此——初嚐自我覺醒滋味時的天旋地轉感,亦苦亦鹹亦甘。」
——《娛樂週刊》
「活靈活現,鮮甜欲滴。」
——Annalisa Quinn(《美國國家公共廣播電台》)
「本書黏手,令人一翻再翻,一坐下無法起身。」
——Meredith Turits(《Elle》)
「凌駕吹捧虛言之上的罕見佳作……快來見識一下口吻酸溜溜似檸檬的主述者泰絲,然後流連忘返於作者刻畫美食、毒品、小眾夜店的華麗精確詞藻。」
——《紐約雜誌》
「徹底讓人忘情書中。」
——Diana Spechler(Who by Fire 與Skinny作者)
「一則愛的故事,赤裸、辛辣、狂野、零粉飾。」
——《美麗佳人》
內文試閱
第二章
迎新會中,大老闆告訴我,「取悅他人的方式很多。每一位藝術工作者都承擔這份挑戰。但本餐廳的方式屬於最親密的一種。我們製作的是客人納入心腹的東西。不是飲食,而是體驗。」
餐廳有兩區無懈可擊:一在前面,門口旁的大窗前擺著三張露天咖啡店式的餐桌,能吸收全天角度互異的日光。有些人——不對,應該說是[賓客]——討厭坐門口旁邊,不願被區隔開來。有些賓客卻非門邊不坐。這三桌通常保留給最冷靜沉著的賓客——鮮少無精打采,更不會穿牛仔褲光顧。
大老闆說:「經營餐廳相當於舞臺設計。可信度高或低,取決於細節。賓客的體驗由我們掌控﹕視覺﹑聽覺﹑味覺﹑嗅覺﹑觸覺。這一切從門口開始,以接待員和鮮花帶頭。」
無懈可擊的另一區是吧臺。歷久彌新﹕綿長的深色桃花心木,凳子高到令人飄飄然,音樂舒緩,燈光淡雅,多層次的叮咚雜音,鄰座的膝蓋不經意撞到你,某人伸手過你臉前,端走一杯瀲灩的馬丁尼。接待員帶著賓客走過你背後,只聞鞋跟響。餐盤速來速去的模糊影。酒杯互撞出清脆聲。酒保展露名家身手,一面把酒瓶摜進後吧臺,一面送麵包,同時又接受賓客點餐,記錄著免不了的難題和置換食材。最高明的常客一上門,必定問接待員﹕吧臺今晚有沒有空位﹖
「我們的目標。」他說:「是讓賓客感覺我們和他們站在同一邊。在商場上,在人生中,談任何一場交易,關鍵在於你給對方的[感覺]。」
大老闆的儀態談吐像神。有些時候,《紐約郵報》會尊稱他為市長。高䠷,帥氣,常曬太陽,牙齒潔白無瑕,言辭便給,手勢美觀大方。我畢恭畢敬聽他講話,雙手擺在大腿上。
奇怪,這氣氛有一種難以捉摸的緊繃。讓賓客「感覺」我們和他們站在同一邊,聽起來假惺惺的。我四下望,倏然間,萬物在我眼裡看似貨幣﹕刀叉﹑木柱﹑吧臺上那盆貴氣十足的插花。我暗忖,天啊,讓人花錢花得爽就能賺大錢。我們才不和他們站同一邊﹔我們其實和大老闆同在。一直強調細節,講了那麼多術語——到頭來,這裡做的不就是單純的生意嗎﹖
迎新結束後,我想用眼神拉住他,讓他知道我聽懂了。我想找人問,進帳有多少可以給我帶回家。後來,我在出口接近他,他正視我眼睛。我站住了。我沒向他報姓名,他卻喊得出我名字。他和我握手,點著頭,像他已經原諒我所有缺點,將永遠記得我的長相。
他說:「我們創造的是一個應有的世界。這世界實際上如何,我們不必去注意。」
我錄取了。其實還稱不上錄取,只是有機會受訓而已。我的職稱是「後援服務生」,比侍應矮一階。廚房深處有個迴旋窄梯,總經理霍華帶我往上走,介紹我進更衣室。他說:「從現在起,妳是新人。妳負有某種責任。」
沒說明哪門子的責任,他轉身就走。更衣室無窗,角落坐著兩個拉美裔的老男和一個女人,以西班牙文交談,現在盯著我直看。他們背後有個小風扇哆嗦著。我擠出笑容。
「有沒有地方讓我換個衣服﹖」
「就這裡啦,小姐。」婦人說。她一頭黑髮蓬亂,用頭巾綁著,汗水如溪澗順著臉流下。她噘噘嘴。男人的臉超大,被風霜摧殘過。
「好吧。」我說。我打開我的置物櫃,臉藏進去,以免看到他們。總經理曾叫我買一件全排鈕釦的白襯衫,我這時為了避免渾身精光,背心不脫就把襯衫穿上。這襯衫的透氣度跟厚紙板有得比。汗珠沿著脊背往下流,流進內褲。
他們又開始交談,搧著自己,走向小洗濯檯,潑水洗臉。幾張椅子疊在更衣室內側,牆腳有幾雙白斑遍布的卡駱馳鞋和木屐鞋,鞋跟幾乎被磨禿了。這裡沒有空氣,我的胸腔收縮。
忽然,一個男人開門說:「妳不餓嗎﹖到底來不來﹖」
我朝著角落三人望,以確定他問的是我。他的臉溫順像青少年,但表情煩躁,眉毛縮成一條。
「不對,我餓了。」我說。我其實不餓。我只想找事做。
「哼,全家福快結束了。妳還想再打扮多久﹖」
我關上置物櫃,把頭髮紮成一條馬尾。
「我好了。你負責帶我嗎﹖」
「對,我負責帶妳。我是妳的尾隨。第一堂課﹕錯過全家福的話,妳就沒飯吃。」
「呃,很高興認識你。我是——」
「我知道妳是誰。」他摔上門,帶我走。「妳是新女孩。別忘了打卡。」
內部用餐室有幾張餐桌,上面擺著幾個不鏽鋼大烤盤,也有幾個碗,大到可以讓我跳進去泡湯。起司通心粉﹑炸雞﹑馬鈴薯沙拉﹑鬆餅﹑油滋滋的生菜沙拉加紅蘿蔔絲,也有幾壺冰紅茶,看起來像在辦大型外膳。尾隨者遞給我一個白盤子,自己開始從全家福餐打菜,然後也不邀我跟上,逕自走向角落的一桌坐下。用餐室的這一區全被工作人員佔據了,各部門都有﹕穿圍裙的侍應﹑白袍人﹑正在摘耳機的女人﹑拉扯著領帶的西裝男。我坐在侍應附近,坐最後一張椅子——方便開溜的最佳位子。
輪班前的時段鬧哄哄。有個經理名叫左依,驚弓之鳥似的,神情慌亂,看著我,好像我做錯事了。她一直喊數字或名字,例如「第六區」﹑「某某先生八點到」,但侍應繼續交談,不理她。我也聾子似的點頭。有餐吃不得。
這群侍應看似演員,各個是徹底怪咖,只是套過招而已,怎麼看都覺得是在表演給我欣賞。他們穿的是條紋制服,各種顏色都有。他們表演著﹑拍手著﹑親吻著﹑鬥嘴﹑插嘴,各家雜音多重奏,揍得椅子上的我直不起腰。
總經理霍華走過來,幾個葡萄酒杯掛在手上,排成輻條狀。一個穿西裝的年輕人拿著褐紙袋跟進,袋裡有一瓶葡萄酒。品酒用的酒杯在侍應之間傳遞,沒有一杯傳到我這裡。
霍華拍拍手,大家靜下。
「誰想先開始﹖」
有人喊:「皮諾,那還用說。」
「新大陸或舊大陸﹖」霍華問,掃瞄著在座員工,視線逗留在我臉上一秒,我趕緊垂頭瞪餐盤。求學時,我被老師點到名卻答不出來的窘態全湧回腦海了。小四那次,記得我緊張到尿褲子,現在如果被霍華點到名,我恐怕會糗事重演。
「舊大陸。」有人回答。
「那還用說嗎。」另外有人說。
「這酒有點舊。我是說,有點陳年——看,都開始褪色了。」
「所以說,這酒是勃艮第。」
「接下來,只用消去法,就能解題了,老霍。」這男人舉杯指向霍華。「我認同。」
霍華等著。
「以波恩丘區來說,這嫌乾澀了點。」
「有偏差嗎﹖」
「我也覺得可能偏差了﹗」
「不對。味道很完美。」
眾人停嘴,我向前傾身,想看看這句話是誰說的。她和我坐同一排,和我之間隔著太多人。我見到杯緣離開鼻子後的杯身,接著見杯子又湊近鼻子。她以低沉無趣的嗓音繼續﹕
「夜丘區……嗯,霍華,喝到這酒是福氣。哲維瑞-香貝丹村,當然。哈芒-傑菲酒莊。」她放下酒杯。從我能看到的部分,她一口也沒喝。光線射入酒裡,散發叛逆光彩。「二○○○年份。這酒真的上得了檯面。」
「我認同,席夢。謝謝妳。」霍華合掌說:「朋友們,這酒物超所值,別為了二○○○年份的陳年酒不容易推銷而卻步。夜丘以前釀造得出幾款棒透了的酒,現在滋味香醇,此時此刻。這是一份好禮,今晚務必散佈給賓客。」
員工不約而同起立,我身邊的人把餐盤疊到我滿滿的盤子上,然後退場。我捧著一疊盤子,用胸口頂著,推開搖擺門進廚房。兩個女侍應從我右邊過去,我聽見其中一個嗲聲嗲氣說:「喲,是哈芒-傑菲,當然。」另一個則翻翻白眼。有人從我左邊過去,對我說:「沒搞錯吧﹖妳不知道洗碗機長什麼樣子﹖」
這裡有個和廚房一樣長的洗濯槽,裡面堆滿髒盤子,我帶著歉意,把手上的餐盤放進去。洗濯槽另一邊有個頭髮灰白的矮男大嘆一口氣,拿走我這疊盤子,逐一把殘餚刮進垃圾桶。
「該死的白痴。」他用西班牙文罵,一口痰吐進他面前的槽裡。
「謝謝你。」我說。也許我今生從未真正犯過錯,現在才嘗到犯錯的原味。如同雙手抓不住所有表面,如同語塞或迷途,甚至連地心引力都不可靠。我覺得尾隨者就站在我背後,於是旋身抓住他。
「我去哪裡才——」我握住他的手臂才發現,條紋袖子不見了,這人的手臂裸露,我一碰就被靜電震到。
「喔。你不是我的人。」我抬頭看。黑牛仔褲,白T,單肩挑著背包,瞳孔的顏色好淡,是歷盡風霜﹑幽靈似的藍。他汗流浹背,微微上氣不接下氣。我倒抽一口氣。「我指的是我的尾隨人。你不是他。」
他的目光是一把虎頭鉗。「妳確定﹖」
我點頭。他上上下下打量我,毫不避諱。
「妳是什麼人﹖」
「我是新人。」
門口冒出女聲﹕「杰克。」我和他一同轉身。猜對酒名的女人站在門口,沒看見我,目光把廚房裡的光線蒸餾到最純粹的元素。
「早安。你的班幾點開始呀﹖我忘了。」
「去死啦,席夢。」
她滿意一笑。
「我替你留了一盤。」她說,轉身進用餐室。搖擺門猛然彈回。接著,我只見他的腳砰砰踏完最後幾階。
他們教我怎麼摺。一疊疊塑膠袋裹著白得眩目的亞麻餐巾。皺﹑轉﹑皺﹑摺﹑扇。用餐巾環攏住,疊好。侍應利用這時間聊個盡興。皺﹑轉﹑皺﹑摺﹑扇。機械式動作﹑黏在圍巾上的毛絮把我哄進迷魂狀態。沒人對我講話。至少我懂得摺餐巾,我告訴自己,一次又一次。
我看著杰克和席夢。他站在吧臺尾,背對著我,低頭用餐,她點擊著觸控電腦終端機,不看著他,對他講話。在餐廳工作的表層下,這兩人有著淵遠的關聯,我看得出來。也許是因為他們不笑不鬧,沒有表演。他們只是交談著。一個塌鼻子的女孩帶著閨秀的笑容說:「喂。」把口香糖黏進我大腿上的餐巾,迷魂狀態被打散了。
連續幾星期下來,我一直不敢抬頭。我要求儘量多排班,但因支薪週期才開始,薪水拖得令我心驚。錢終於來了,卻只是受訓期的起薪。一文不值。從第一份薪水,我抽出兩百五買一個二手床墊,賣家是隔幾戶的一對鄰居。
「別擔心。」他們說:「沒床虱啦。只充滿了愛。」
我接受下來,但覺得這句話反而更令我頭皮發麻。
亞麻用品的另一個極端是吧臺抹布。每次換新的尾隨者,他們劈頭問的第一句必定是,「有沒有人跟妳解釋過吧臺抹布﹖」我回說,有,他們會再問,「誰﹖他啊,老是搞不定。我私藏了幾條。」抹布管理經,我前後學了四套,不外乎是用鎖和鑰匙固守抹布的伎倆。
抹布永遠不夠用。抹布供需永遠無法取得適度的均衡。廚房總是要了再要,或者後場人在供餐前總是沒預作準備,不然就是酒吧不巧來個大掃除。結果必定是,你自己忘了留幾條自用。你的抹布沒數緊,不夠用時,受害人可以對你大呼小叫。你向經理多討幾條時,經理也可以對你大呼小叫,罵你說,供餐時間還沒開始,抹布數量怎麼就見底了﹖這時候,你苦苦哀求——有苦的人都哀求——經理才拿鑰匙打開碗櫥,數出十條給你。多拿了這十條,你不對外透露,先藏起來,遇緊急事件時英勇出手,救同事脫離苦海。
「廚房是教堂。」主廚對我破口大罵。而我只問了尾隨者一句。「媽的,不准交談。」
廚房裡的規矩是噤聲。進廚房要踮腳尖進去。供餐期間,主廚只准霍華直接對他講話,其他經理人想對他開口,有時會被他咬斷頭。噤聲或許有助於小廚子專心,碰到難題卻難以從中學習。
輪班的空檔,我去一家有馬桶味的星巴克偷閒,喝杯咖啡。晚上休假時,我去雜貨店買散裝的可樂娜,帶回家,坐在床墊上喝,累到喝不完,剩半瓶的退冰啤酒在窗臺上排排站,看起來像尿,為日光染色。我把餐廳的切片麵包收進包包,回家烤成吐司當早餐吃。如果我連續輪兩班,我會趁兩班之間的空檔去公園小睡一下。我睡得很沉,夢見身體陷入地底,感覺好安全。醒來時,我拍拍自己的臉頰,打掉草痕。
我誰也不認識,喊不出名字,純靠特徵認人﹕歪牙﹑螢光牙﹑刺青﹑口音﹑口紅等等。我甚至能憑步態認人。這可不是尾隨者壓著資訊不教我,要怪只怪我太笨,無法同時記住桌號和人名。
聽他們解釋,本餐廳別樹一幟——首先是薪水夠看,而且有健保,能請病假。有些非按月領薪的侍應,鐘點費甚至能調漲。有些人買了房子,生了小孩,更有閒錢渡假。
大家都在這裡待了好幾年。有些資深侍應是抵死不退。瞇瞇笑閨秀﹑超人眼鏡男﹑包包頭長髮男﹑灰髮胖男。甚至連後援服務生都待了至少三年。此外我也認得惡女﹑噘唇俄國姑娘以及我的第一個尾隨者。我給他的綽號是士官長,因為他習慣對我呼來喚去。
席夢是葡萄酒女郎,是資深侍應。沒有人的資歷比她和超人眼鏡男更久。我的尾隨者之一尊稱她為知識樹。每次輪班前,如果有常客指定要改坐她的責任區,總管必定調整座位圖。其他侍應會排隊向她請教,或者請她帶著酒單去貴賓桌介紹。她一眼也不看我。
至於汗男杰克呢﹖在受訓的那幾星期,我再也沒見到他。我以為,他那天只是代班而已,並非本餐廳員工。不過,後來有個禮拜五晚上,我來領第一份薪水,卻發現他也來了。我一見他,趕緊低頭。他是酒保。
「咦,聽說妳是咖啡調理師。」包包頭長髮男拖著尾音說:「訓練妳,一定特別輕鬆。」
同樣是咖啡調理臺,我站到這裡,卻覺得像登陸天外行星,器具樣樣閃爍銀光,高雅,充滿未來風格。智商比我高。
「妳操作過Marzocco嗎﹖」
「什麼﹖」
「Marzocco咖啡機,凱迪拉克級的濃縮咖啡機。」
少囉唆,我暗忖。不過是他媽的咖啡而已嘛,本姑娘懂啦。車子再名貴,終究還是一輛車。我分辨得出濾器把手,見到研磨器﹑填壓器。
「四M是什麼,妳知不知道﹖你們以前都用什麼濃縮咖啡﹖」
「裝進大袋子裡丟掉的那一種。」我說。「我們賣的稱不上是精饌咖啡。」
「唉,可惡,算了,都怪我聽說妳當過咖啡師。沒關係,我可以訓練妳,然後再去找霍華——」
「不必不必。」我扭出濾器把手,把濃縮咖啡渣倒進垃圾桶。「你的抹布在哪裡﹖」他遞給我一條,我用來擦濾紙簍。「你們這裡用計時器之類的嗎﹖」
「我們用目視法。」
我嘆一口氣。「好吧。」我啟動研磨器,擦拭蒸汽棒,沖洗沖煮頭。濃縮咖啡煮二十五秒,得一百分。沒計時器,我自己計時。「一杯卡布奇諾,馬上好。」
我研讀菜單,我研讀手冊。每次供餐結束,經理會拿問題考我。我發現,即使我打破腦袋也不懂龍蝦牧羊人派是啥東東,即使我憑空幻想不出答案,只要我知道這道菜是週一夜特餐,我就能順利過關。本餐廳信條是啥狗屁,即使我不懂,也能一五一十背給左依聽,「首要信條是彼此照應。」「身為五十一趴的條件是什麼,妳知道嗎﹖」
這裡是辦公室,左依坐辦公桌裡,吃著烤腹肉牛排,切下一小塊,插進馬鈴薯泥和煎脆西洋韭裡,沾著吃。我餓到想呼她一巴掌。
「呃。」
我忘了大老闆曾對我說﹕「錄取妳是因為妳屬於五十一趴族。這一種人是與生俱來的,光靠訓練沒用。」
我不懂他的意思。我望著牆上噎哽急救圖,圖裡快窒息的男子好淡定,我羨慕他。
這份工作的百分之四十九是機械化動作。阿貓阿狗都能勝任——我總聽說,當服務生就這麼一回事。對不起,[侍應]才對。
這一回事就是記住桌號和位子﹑餐盤疊在平舉的手臂上﹑熟知每一道菜和食材﹑千萬別讓杯裡的水位下降﹑葡萄酒一滴也灑不得﹑餐桌要收拾乾淨﹑要懂得擺設﹑通知廚房開始燒正餐的時機要抓準﹑要知道葡萄酒界基本葡萄類別和基本產區的基本特色﹑要知道鮪魚產地﹑懂得用什麼葡萄酒搭配鵝肝﹑懂得起司來自哪一種牲口﹑知道哪些東西經過低溫殺菌﹑知道哪些東西含有麩質或堅果﹑知道哪裡找得到吸管﹑懂得算數。懂得準時上班。
「另外呢﹖」我問尾隨者。我上氣不接下氣,用紙巾擦拭著胳肢窩。
「剩下的百分之五十一嘛,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我脫下被汗濕透的工作牛仔褲,甩得遠遠的。可樂娜缺貨,我改買墨西哥太平啤酒,扭開瓶蓋,拿著手冊,一屁股坐在床墊上。我對自己說,我是五十一趴。吾輩的特性如下﹕
—— [堅決樂觀﹕]不讓外界擊垮自己。
—— [好奇心永不止息﹕]而且懂得謙虛,不惜發問。
—— [實事求是﹕]不抄捷徑。
—— [熱忱待人﹕]謹守高EQ的本質。
—— [誠實﹕]不僅待人如此,更重要的是誠實面對自我。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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