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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佐良鎮的沙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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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書已絕版已絕版,無法販售

內容簡介

「妳要幫我在鰹魚上多加點大蒜喔!」 丈夫留下這句遺言就過世了——再見面時, 呃、他成了可以附身在別人身上的幽靈偵探。 悲劇轉成喜劇 平凡寫出不凡 從「親人之死」中溫柔淬出對「生」的憐惜 浪漫唯美的推理魔術師——加納朋子  獨一無二 笑中帶淚的家庭懸疑故事 沙耶最最喜歡的丈夫優太郎死了, 她帶著寶寶小裕從搶奪監護權的親戚那兒連夜逃走, 心好痛,努力在東京建立的小家庭也隨著丈夫的死而破碎, 未料命運將她引到了完全料想不到的歸宿…… 死後若再一次見到所愛的人, 你會準備什麼樣的遺言呢? 故事| 第一次死別時來不及出口, 第二次一定要大聲說出最棒的遺言, 那就是…… 人煙稀少的老溫泉小鎮,冒出了個陌生茫然的年輕女孩, 她推著大大的嬰兒車,像艘沒了指北針的船地在鎮上盪來晃去。 鎮民七嘴八舌起來——原來,她是東京來的沙耶, 死了丈夫又從搶小孩監護權的親戚那兒逃來此處, 身世很可憐,嘴角卻不思議地掛著柔柔笑意。 一些「看得見」的鎮民更發現,她的身後, 居然跟著一名跨大步、神色坦蕩的青年幽靈! 幽靈正是沙耶露出笑容的祕密,他是丈夫優太郎, 目前暫留人間,偶爾附身在活人身上來見妻兒。 如今,新手媽媽沙耶帶著小嬰兒小裕, 與新手幽靈丈夫在佐佐良鎮展開新生活。 但,這座小鎮怎麼這麼多怪事呢? 入住的屋子被侵占、鄰居婆婆偷拆信件、 路上更撞見自稱間諜,並被餐廳店員綁架的時髦老奶奶、 還有一間會在夜半哭泣、後院藏著骨頭的鬧鬼旅館! 怪事解決不完,嬰兒還像隻任性的小動物, 「我不要等!現在就要!」地嚎啕大哭。 好險,日子拚命過,沙耶連抱起嬰孩都嫌瘦弱的手臂長出肌肉, 心也堅強起來,唯一無法克服的、只有對丈夫的濃濃思念。 她總抱著兒子想:優太郎啊,真的真的很想你,希望你現在就來見我呀。 但,幽靈爸爸卻唱起反調,愈來愈少現身…… 他去哪了?還是,他不在了呢? |關於沙耶&優太郎的推理:佐佐良鎮的六件怪 失蹤的間諜老婆婆:〈少了指北針的船〉 沙耶第一次從東京來到佐佐良鎮,人生地不熟, 兒子肚子餓得哭起來時,連哺乳都不知在哪比較恰當。 好不容易遇到一位伸出援手的時髦老奶奶。 感謝之餘,她和奶奶隨意地閒聊起來, 老奶奶說起自己是個間諜、又說被家庭餐廳員工監視, 沙耶沒當真,沒想到老奶奶卻在不久後離奇失蹤…… 鬧鬼的溫泉旅館:〈笹之宿〉 家裡熱水器還沒裝好,天氣冷得不得了, 沙耶不得已,只能帶著兒子到外頭旅館投宿一晚。 洗溫泉時,一直聽到不似人類的古怪聲響, 房間門口,還莫名其妙地多了一雙不屬於自己的拖鞋…… 奇怪的空箱:〈空箱子〉 年輕的沙耶交到三位上了年紀的新朋友—— 好奇心旺盛的奶奶、時髦的奶奶、與愛吃溫泉饅頭的奶奶, 三位奶奶沒事就來串門子,逗逗嬰兒小裕,順便鬥鬥嘴。 就算三人唇槍舌戰,還是保持著恐怖平衡般的和平關係, 然而一個溫暖和煦的日子,她們竟因一個空箱大打出手,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被綁架的孩子:〈鑽石男孩〉 沙耶不善言辭,帶小裕到公園晒太陽時, 總無法招架其他好奇媽媽的連珠炮問題, 直到一位帥氣女性像英雄般解救了她! 「我不是誰的妻子,也不是誰的媽媽,我是繪里香!」 如此介紹後,和沙耶一樣獨自養育孩子的繪里香便成了她的好友。 繪里香總神采飛揚,無比帥氣,兩人有講不完的話題。 某天,沙耶在路上瞥見了神色慌張的繪里香, 她似乎收到一封綁架孩童的綁架威脅信…… 看得見鬼的女子:〈等待的女人〉 沙耶家的不遠處,住著一名奇妙的鄰居。 那是上了年紀的女子,她總披頭散髮、穿著隨性, 不顧世人窺伺眼光地坐在門戶大開的庭院,癡癡望著遠方。 像在等著一個不會歸來的人。 來自老家的禮物:〈佐佐良鎮的沙耶〉 優太郎的家人不斷寄來各式各樣的禮物: 可愛的小熊寶寶、昂貴的鐘、美麗的檯燈; 還寄了信來,強求沙耶把小裕送回優太郎的家。 但沙耶將禮物全退了回去,她什麼都不要, 她只想努力保護被遠方親戚虎視眈眈著的孩子!

內文試閱

1      沙耶大概認為人生像一本尚未翻開的故事書,我跟她從相知相惜到結婚生下小裕,全是按照劇情大綱發展而成。      我的想法和她南轅北轍。      沙耶,妳真傻啊。人生難料,只要小小的意外,它將離妳所想的愈來愈遠,或許當初我們只會擦肩而過,最後跟別人結婚,小裕也沒有機會來到這個世上了……      若是我過於得意忘形,沙耶會鬧彆扭,所以我不打算繼續爭論了,只是想逗弄她,並非要完全否定她的想法。      但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關鍵的日子,直到現在,都會忍不住懊惱。      也許只要一點不同,那天就會平平淡淡地結束,根本不值一提。我們也會和平常一樣,度過平凡而滿足的一天。      五月豔陽高照的星期天,洗得白白淨淨的布尿布和我的T恤晾在陽台,隨風搖曳,沙耶雀躍地說盆栽裡的小玫瑰開花了,小裕天真無邪地吸吮他小小的拳頭。      下午兩點剛過,我們打算出門散步,順道買晚餐的食材。那是最適合全家外出的假日午後。      我們走到離家稍遠的大型超市,在嬰兒服和玩具賣場悠哉閒逛。小裕還不到吵著買玩具的年紀,做父母的我們卻逛得不亦樂乎。我們東挑西揀良久,才替小裕買了一件嬰兒貼身衣物與一顆藍色皮球,內心無比充實地前往地下美食街。      生鮮魚市的店員嘶聲叫喊:「來呦來呦,買到賺到,鰹魚切半只賣三百圓,今晚的小菜就吃鰹魚半敲燒!」氣勢萬鈞的吆喝聲吸引不少人圍觀。我和沙耶迅速交換眼色,微笑點頭。撒上蒜末的鰹魚半敲燒?真不賴啊。配上冰涼度適中的啤酒?愈來愈誘人了。我心情絕佳地遙想。      等我發現事態嚴重,根本沒什麼好高興時,一切已經來不及了。      即便當時買了沙丁魚或產季未到的秋刀魚,恐怕也不會改變結果。我不喜歡事後抱怨「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要是看到這種人,一定衝過去踹他的屁股。      但是,這次連我都在事後不停糾結。假如那天下雨,我們懶洋洋地待在家,或者那天高溫難耐,我們因此繞去收銀台旁的冰淇淋架,該有多好。      千金難買早知道。回到原來的話題,我邊走邊回頭對沙耶說:      「記得幫我在鰹魚上多加點大蒜喔。」      我很後悔說出那句話。      我已經不會知道沙耶本來想回什麼,大概是:「如果你明天上班被同事嫌棄,我可不管。」從她當時笑出來的反應來看,應該八九不離十。      然而她的笑臉旋即一僵,宛如冰原裡的永恆凍土。      我無從得知那瞬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但我肯定過馬路時是綠燈,只是這也沒什麼意義了。我也慶幸當時是沙耶推著嬰兒車,慢了一步才跟上來。嬰兒車是鄰居送的,非常老舊,現在已經看不到如此巨大而不美觀的嬰兒車了,與其說是嬰兒車,反而更像推車。舊型嬰兒車的移動速度緩慢,唯一的優點是車身龐大沉穩,小裕在裡面睡得香甜。      回到正題。我走在斑馬線上,回頭對沙耶說出那句話,不知幸或不幸,我因而沒看見鮮亮的紅色汽車化身為憤怒的野豬朝我撞來。      砰磅!耳邊傳來駭人的巨響。      或許只有我聽見了這個聲響。我眼前的世界顛倒,眼角看見小裕依然安穩熟睡,超市的購物袋從手中飛向空中,擊中路樹,裡面的東西零落四散,整盒鰹魚切半當然逃不了毀滅的命運。牠恐怕也沒料到自己還有半敲燒之外的結局吧。      沙耶呆立不動,僵硬的笑容留在半邊臉上。不知哪來的野貓鑽到路樹旁,以極其敏捷的動作叼走我們的晚餐。      附近民眾很快湧上來看熱鬧,其中一人拿起手機,想叫救護車,可能是因為太過緊張,按錯號碼好幾次。我很想對他說:「喂,麻煩你振作一點。」卻怎樣都發不出聲音。      全身重傷、開放性骨折、內臟破裂、大量失血……不祥的名詞,宛如啤酒裡紛飛四散的泡沫般,接二連三浮現又消失。      糟了……      我卻像是一個局外人。      小裕仍然在嬰兒車裡沉沉熟睡。      2      細貝是我從高中認識到現在的朋友,他的臉型四四方方,看上去個性古板。我非常隨興,我們卻意外很合得來。我曾說:「山田的課有夠無聊,每當我發現時都已經睡著了。」他還特別叮嚀我:「『每當我發現時都已經睡著了』這句話有很大的語病,你應該說『每當我發現時都已經醒了』才對。」      現在就算細貝想挑語病也挑不出來了,因為……      當我發現時,我真的已經死了。      這不是在玩文字遊戲,也不是惡劣的玩笑,一點也不好笑。我怎會拋下還在新婚蜜月期的可愛老婆和連脖子都沒長硬 的小寶寶,就這樣死了?這也太慘了吧。      但我的人生真的就此落幕,簡直無聊到好笑。我臨終前的遺言竟然是「妳要幫我在鰹魚上多加點大蒜喔」,真是蠢到想哭。奪走我性命的還是一輛六百六十cc的紅色輕型汽車,教人情何以堪?如果是被砂石車撞死,聽起來至少比較帥吧。不僅如此,肇事人是一位穿迷你裙的翹臀紅髮女孩,聽說是本地的大學生,才剛考到駕照,連油門跟煞車都分不清楚,真是夠了。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五月豔陽高照的星期天是適合全家出遊散步的日子,開著紅色的新車兜風,鐵定也很心曠神怡吧。      可惜現實不是這麼一回事。      那是適合死亡的星期日,你也能稱它為安息之日。      真是夠了。      人類打從呱呱墜地,終將面臨一死。我心裡明白,只是這天遠比預期的來得更早。說來好像沒什麼,但……      我還是不由得感傷。      話說回來……      真是作夢也沒想到,我居然可以鉅細靡遺地觀察自己的守靈夜和喪禮。      你連夢都不能作了。我忍不住自我解嘲。喂,說不定真的是夢。過程中我數度這麼想,因為現實中不可能有這種蠢事,等一下我肯定會流著冷汗醒來,苦笑告訴身旁的沙耶:      ——我夢見自己死了。      沙耶會不會笑我很傻?或者會動怒?      ——不准你作那種不吉利的夢。      但我左等右等,都等不到自己醒來。      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身後事照規矩進行,沙耶回答醫警人員提出的問題,填寫各式各樣的文件資料,需要聯絡的對象多到數不完。她忙到連獨自哭泣的時間都沒有。殯葬業者不知何時來了,在沙耶的身旁進出靈堂,真是礙眼。一個穿黑衣服的男人逕自說個不停:      「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還請太太節哀順變,我也感到十分痛心,真是造化弄人啊。」他連哀悼兩字都還沒說,就連忙進入主題:「對了,關於先生的葬禮,靈桌的設置費用大概是這樣。至於棺木、花籃等等,考慮到先生的職業,可能得選這個價位。」      沙耶垂頭喪氣,任由殯葬業者擺布,我卻只能在旁邊乾著急。      沙耶,妳這個傻瓜,辦喪事不需要花那麼多錢。我的保險費不多,沒什麼退休金,存款少得可憐,妳要獨自扶養孩子長大。小裕只能靠妳了,未來他還要上學讀書,所以能省則省啊。      殯葬業者不斷向沙耶推銷價格更高的葬禮儀式,根本不顧我的感受。這個黑心業者是誰找來的?我氣得直跳腳。      黑心殯葬業者前腳剛走,其他不速之客後腳就到。一對四十多歲的夫妻帶著女兒,女兒哭紅了雙眼,夫妻面容憔悴,彷彿隨時會昏倒。      原來是肇事人與她的雙親。      他們的衣著符合葬禮習俗,但用料高檔,舉手投足也十足高雅。女兒今天當然沒有穿迷你裙。      他們跟我們家一樣是三人小家庭?想歸想,我心中並無太大感觸。他們是否也和我們一樣,過得平凡又幸福呢?      肇事人名叫千惠美。      我想對她說:欸,千惠美,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明明妳也不是故意的。      千惠美頓時淚如雨下,不過怎麼看都是為自己而哭。      ——我還這麼年輕漂亮,就成了殺人犯。我以後找不到工作,也嫁不出去了……      我是不是太小人之心了?      千惠美身旁還有一位其貌不揚的中年男子。      「太太,您忍心讓這麼年輕的小姐坐牢嗎?」      男人徐徐開口表明來意,原來是來談和解的律師。      千惠美一家三人當場跪下,彷彿事先已經寫好劇本——而且真的演練過。      唉,誰受得了跪地求饒這一招?      沙耶一陣驚慌失措,拚命請他們起身。即使如此,千惠美一家還是緊伏在地,直到沙耶說出那句話才起身。      「只要是我能幫忙,我都願意。」      旁邊的律師難掩竊笑,看來勝券在握。      妳真傻。我不禁低語,但已經不會有人聽見了。沙耶實在太善良了。      不過,我也是因為這樣才會愛妳。      3      守靈夜和喪禮皆順利進行。      氣氛沉痛而莊嚴。      然而大部分的時間,應該主持喪事的沙耶抱著小裕躲在家屬休息室。大家紛紛交頭接耳,同情她的遭遇,只有我家的親戚微微蹙眉。      沙耶,活著很麻煩吧。不,死了也一樣。我望向靈桌正中央,盯著自己繫了黑緞帶的愚蠢遺容。      說來奇怪,喪葬的目的到底是什麼?又是為了誰而辦?這些儀式空虛無謂、冰冷至極,無異於躺在棺材中的屍體。既然死了,無需留戀,也不具任何意義。      這個「我」又該如何解釋?      我的身體形同塞在包裝盒裡的切半鰹魚,死了,但我的「意識」依舊存在,鰹魚可不會遇到這種狀況。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每個人死了都會這樣嗎?或者只有我例外呢?      不不不,我可不認為自己特別。人類都是從自我感覺良好這一刻起開始惹人厭的。      我想起了蜜月旅行,當時我們要從莫斯科轉機到西班牙。在莫斯科機場等候轉機的過程,是否和我現在的情形有點類似?這應該叫做……過境旅客,對吧?      我就像過境旅客,位在現世通往來世的中繼站,雖能暫時自由閒晃,卻不得離開機場一步……      這大概是人類死亡之後,但還沒進入真正的死亡前,最孤獨不安的緩刑期。      而且還得面對自己的喪禮,簡直是一場酷刑。喪禮相當隆重,我到底該哭還是該笑呢?      談談我的父母,當中又以老媽特別激動,她像壞掉的機關槍,不管三七二十一,逮到親戚便說:「豈有此理,真是個不孝子!白髮人送黑髮人,簡直大逆不道、天理難容……」對方畢竟是親戚,只能咿咿哇哇地哭說:「沒錯,怎麼會發生這種事,真是太不幸了……」看得我難以消受。      老爸也流下了男兒淚。我第一次看見他在人前哭,這樣說似乎很對不起他,但我真的嚇壞了。      再仔細聽下去,原來他難過的是後繼無人。畢竟,老爸可是小有名氣的電影公司社長。      儘管我強調多次自己沒有繼承意願,但老爸從去世的祖父手中繼承家業後,便一心一意地視我為未來的繼承人。      對老爸相當抱歉,講到電影,我只想到好萊塢或是香港電影,鬱悶窮酸的日本電影實在非我所好。這年頭,家族企業已堪稱古董,電影又是首屈一指的夕陽產業,他們還以老字號公司自居,真是讓人貽笑大方。      但老爸完全不這麼認為,他注視小裕的眼神隱含著熱情,我發現時忍不住笑出來……不,這不好笑。      我最受不了是親戚中的婆婆媽媽交頭接耳地批評沙耶的服裝「不像話」。她們簡直不敢相信沙耶會穿沒家紋的衣服。      沙耶的確不像她們身穿和服,也沒著正式的喪服,僅以素面黑罩衫加黑裙出席喪禮。      我確定這些怪罪之聲多少傳入了沙耶耳裡,但她始終低著頭,裝作沒聽見。      沙耶,妳真傻。為什麼不堂堂正正對她們說,妳還得替小裕哺乳,必須穿前開式的衣服。況且時下女子穿不慣和服,鬆開前襟後很難自行穿好。她們也不是什麼惡婆婆,好好解釋,馬上能獲得體諒。      沙耶沒有親戚會支持她,世界上能保護她的只有我。守護沙耶和小裕明明就是我的責任……      我對自己的粗心和無用感到生氣,但說到底,我還是無法恨千惠美。      4      氣氛有點悶了,我先喘口氣,回頭聊聊高中好友細貝吧。      他以意想不到的形式出席了我的守靈夜和喪禮。扣除我這個喪葬主角,他是裡面最醒目、最耀眼也最偉大的人。這樣說各位應該懂了吧?      細貝竟然當了和尚。      他是埼玉縣佐佐良市人,國中畢業後,過繼到東京的親戚家當養子。親戚家是傳統寺廟,因為後繼無子,相中了三兄弟中的次子細貝繼承衣缽。      換作是我在國中這般纖細敏感的年紀被說:「你去當別人家的小孩,以後出家當和尚。」八成會抗拒道:「我才不要。」細貝卻不以為意,若無其事地去東京讀高中,畢業後再去京都念佛學院,一切逆來順受,如呼吸般自然。      我不可能理解他的想法,但他是我唯一另眼相待的對象。      話雖如此,上班族與和尚身處的世界畢竟太遙遠,所以我們現在僅以賀年卡維繫情誼。記得是去年,我讓沙耶看他寄來的賀年卡時打趣說:「我朋友當了和尚,我要是死了,喪禮找他準沒錯。」沙耶將我的玩笑話牢記在心。      即使剃了大光頭,還是改變不了細貝的國字臉。      和尚誦經時,出席喪禮的人無不盯著他的後腦,心中多半在想「好亮的光頭啊」、「後頸擠出三條皺紋」之類的。      如今我終於明白,死者唯一的最大特權就是能從正面仔細觀察和尚。這種特權無法讓人開心也笑不出來。      但我還是忍不住竊笑,端詳一本正經誦經的細貝。他的臉一樣方正,或者說,他的頭本來就是四方形?小裕剛出生時,老媽買了甜甜圈枕頭作為賀禮,據說有助於頭形的美好發育,我才知道小嬰兒的頭很柔軟。那麼,若讓新生兒頭戴木箱,頭形就會變成細貝這樣?我思考的問題有點愚蠢,在腦中將細貝的臉換成方臉嬰兒,不由得噗哧大笑,忽然間……      細貝睜開眼睛,瞪著我。      應該是錯覺吧……      我當下這麼想,否則就是灰塵碰巧跑進他的眼裡。      我若無其事地移動到靈桌的另一端,盡可能不動聲色、小心翼翼。      細貝還在誦經,眼珠子卻緊盯著我,分毫不差。      難不成……他看得見我?      儘管他的眼神實在稱不上友善,但這仍是令人忍不住歡呼的大發現。      我曾數度心想:「如果沒人看見,和不存在有什麼不同?」一旦這麼想,更覺得自己會突然化作一縷青煙消失。也許我在那個當下真的快要消失,而細貝就像我誤闖了一個語言不同的國家,在萬念俱灰之際遇見的同鄉,連那張國字臉都令我懷念莫名。      我耐著性子等待告別式結束之後能夠與細貝獨處的時間。他走進僧侶專用的休息室,坐下來喝著奉茶,看起來相當美味。      「來啦……」細貝飲盡杯中茶水。「你的遺體已經送進爐裡火化,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這真是個好問題……」      我也不知道。      「只有抱憾的死者會在自己的喪禮徘徊,你怎麼不快點升天?」      「我也不想在這裡徘徊啊,請問你知道升天的方法嗎?」      為了保險起見,我才會問這個問題,而他的回答不出所料:      「我又沒死過,怎麼知道?」      「臭和尚……」抱怨歸抱怨,細貝面對死去的我仍能如常對話,感覺莫名可靠。回想起來,我從沒見過這傢伙失去冷靜。      「欸,依你所見,我現在……呃,果然是鬼嗎?」      我對「鬼」這個字感到些許抗拒,自己問也挺怪的,但總不能僵在這裡。      「世人大概會這樣稱呼吧。」      細貝一派冷靜地回答。      「你不怕嗎?」      「科學無法證明鬼魂,所以鬼魂並不存在。面對不存在的東西,我為什麼要怕?」      他的思想仍如臉型,四四方方,不甚圓滑。      「鬼都實際站到你面前了,你以為說不信就能蒙混過去?」      「所以,你認為自己是鬼?」      「我……」      猶豫片刻後,我說出自己的看法:「我覺得自己像在國際機場等候轉機的過境旅客。」出乎意料之外,他竟然老實地點頭了。      「或許真是如此。判定你要上天堂或下地獄以前,先行保留你的身分。你以前考試作弊,可能會下地獄,請節哀。」      他說話向來如此尖酸刻薄。      「撇開這個不談,時間有限,轉機旅客遲早要搭上飛機。」      距離判刑可能只剩幾小時,也可能還有好幾年。沒人能參透人類的壽命,我也無從知曉自己還剩多少時間。      「細貝啊,連我的父母和老婆都看不見我,為什麼你就看得見?」      「天曉得?大概是人品差異。」      他厚顏無恥地說。      「你難道不覺得事理必有其意義,也必能造福嗎?」      是啊,連摔爛的鰹魚切半最後都進了野貓飢腸轆轆的肚子裡。      「我徘徊了兩三天,好像逐漸明白自己為什麼無法直接升天了,因為沙耶……沙耶是我太太,她這個人傻裡傻氣的……個性懦弱、人太好、令人放不下心……我才會擔心得無法升天。但憑我現在的狀態,不能插手管事也派不上用場,若是你願意幫忙……」      我懷抱期待地看向細貝,他卻一臉冷淡。      「不行啊,」他不帶興趣地摳摳方正的下巴。「我現在忙著找結婚對象,哪來的時間照顧寡婦呢?」      「虧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太無情了。」      我們已經多年沒聯繫感情,我知道自己厚臉皮。不出所料,細貝直接說:      「死去的朋友會過去,尋找配偶則關係著一輩子。」      「好吧,既然你堅持不幫,我現在就化身為厲鬼,附在你身上。」      「連升天都不會的鬼,還說什麼大話。」      看見細貝一臉無所謂,我真的動怒了。      「好啊,我知道了,我馬上附身,你走著瞧!」      才剛大叫完畢,門外突然一陣騷動。      「怎麼會這樣?你們這下要怎麼負責?」      一位伯母尖聲質問,對方似乎是殯儀館的人,聲音聽起來慌亂無措。      「怎麼回事?」      我走出去問了之後,馬上嚇了一跳。這不是我的聲音,身體異常沉重悶熱,不太對勁。我低頭一看,身上竟層層裹著莊嚴隆重的和尚法衣。      看來我成功附在細貝身上了,真不愧是鬼。我在心中比出勝利手勢,笑他活該。      一個瘦男人在走廊被多位身形胖碩的婆媽親戚包圍。這位殯儀館承辦員對我拋出求救眼神,囁嚅地說:      「怎麼辦……火化的遺骨消失了。」

作者資料

加納朋子

北九州市出生。文教大學女子短期大學部文藝科畢業。以《七個孩子》榮獲第三屆鮎川哲也獎,並由此出道。1995年以《玻璃長頸鹿》榮獲第48屆日本推理作家協會獎。著有《魔法飛行》、《SPACE》、《星期一的圓點花紋》等作品。 《七個孩子》承襲了稍早出道的作家北村薰所開創的「日常之謎」推理,扮演承先啟後的關鍵角色。然而《七個孩子》主角的形象,賦予了更多作者自身的投影,心理描寫也處理得更細膩,令讀者更有親近感。然而,在她抒情的字裡行間裡,則又運用了短篇連作的結構,不但融入書信體、作中作的技法,更埋藏了精細緻密、踏雪無痕的伏線,巧妙地將各作串聯,並在全書的終章進行意外的顛覆,展現出本格推理的閱讀況味。

基本資料

作者:加納朋子 譯者:韓宛庭 出版社:獨步文化 書系:NIL 出版日期:2018-03-01 ISBN:9789869572484 城邦書號:1UY024 規格:平裝 / 單色 / 264頁 / 15cm×20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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