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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謎團交織的神性X人性!
在大家樂、六合彩盛行的時代,
村子迎來了一位「萬神」的巫女……
★文化部長大好評合影介紹!
本系列《地火明疑》、《天雷無忘(上)(下)》獲得文化部青年創作補助。
★人氣插畫家VOFAN擔綱人設、封面!
【內容簡介】
解決柳家的事件後,我和一槭再度接到委託,對方告訴我們故鄉出現了一座無主墳,希望我們能替他挖開墳墓,好確定那裡埋葬的究竟是不是他幼時便辭世的母親。然而,從他孩提時代所留下的那本舊日記,我們察覺到將近三十年前,關於太白鄉那場無人願意提起的悲劇。
聽聞有古墓存在而來到村裡的那名風水師說,如今有關村子的一切,都是人為捏造出來的——那些聳立的怪異人面柱、擺在宮廟內的數千尊破敗神像,以及被村人所景仰,名為「方暉大人」的存在……
內文試閱
第一章
1
梁永仁知道自己在那些不甚熟稔的朋友眼中是個古怪的傢伙。
這並不是指他的行為舉止怪異或是思想上有任何偏頗。學生時代的他從來不會為了博取注意而特意搞怪、討同儕開心,而在出社會以後,職場上的他更是被同事評論為「個性意外認真的男人」。
但是,他也不是因為行事風格過於拘謹而獲得怪人的評價。事實上,梁永仁在朋友眼中其實是個隨和好相處的人,團體活動中也往往是較為不起眼的一員,是個再普通不過的人。用誇張一點的方式描述,就是個能輕易融入舞台背景,完美扮演一顆樹的人,而且還不是掛滿裝飾的聖誕樹,是光聽名字就沒什麼識別性的小葉欖仁。
不過,正因為所有人對他的印象都是個普通人,才會對他突如其然辭職,搬回故鄉經營起民宿感到驚訝。
若是在職場上不順遂,遭逢挫折也就算了,但最有望在年底升遷為經理的梁副理卻突然辭職,昔日的同僚無不對梁永仁辭職的理由好奇。
雖然近年來選擇放棄工作追求夢想的人越來越多,但這種思維仍普遍留存於西方社會,對東方人而言要瀟灑地丟下工作、開始大啖夢想,需要的可不僅僅是勇氣。
即使梁永仁年過三十依然是個黃金單身漢,也不代表不用為家計煩惱,物質欲望低和貧窮終究是兩回事。
於是有人開始猜想,說不定他其實是個富二代,在外商公司的工作不過是因為興趣罷了——但是梁永仁從二十幾歲到現在,從基層業務到現在的副理,一做就是十幾年,實在很難相信他把這份工作看得如此淡泊。
而當同事和朋友好奇問起返鄉的理由時,梁永仁也沒有提到「夢想」或是「使命」這類玄乎的答案,只是含糊地告訴他們想給自己喘口氣的機會。
想必本人有什麼難言之隱吧!梁永仁在聚會中總是擔任傾聽者的角色聽朋友吐苦水,倒是很少提起自己的煩惱,真正的他恐怕一直在承受旁人無法想像的壓力也說不定。
那麼,辭職並返鄉經營民宿可能就不是一時興起的念頭,或許在他心中已經盤算很久了,只是最近某個工作或生活上微小的契機成了他實踐這個想法的最後一根稻草。
聽說梁永仁的老家是中部以東的深山小村落。
小村落呀?
這時,不知哪個人說,遠離塵囂隱居山林對心理治療很有幫助。
原來是心理治療?那想必是指憂鬱症了。大家對這個答案都心照不宣,畢竟梁永仁感覺就不是會敞開心房與人談心的類型,而這也正好佐證了之前的種種猜測。
與其說他是城府深,不如說他是單純不想麻煩人。對熟悉梁永仁的人而言,他就是個好好先生。
那麼,也只能祝福他了。買個九吋大的蛋糕,開場餞別會,香檳什麼的就免了,這不是那種場合,總之替這十幾年來的同事 情誼附加上最後一點無所謂的價值吧!
如果真的有心經營,將過去十幾年來打拼的積蓄投資在民宿上也能做得有聲有色吧。梁永仁沒有妻小要照顧,所以就算只是單純待在家養病,只要生活過得簡樸些,下半輩子應該都不愁吃穿才是。凡事不要想那麼複雜,是調養心靈的第一步。
就這樣,梁永仁告別同事,打算從此過著山居清閒的生活。
雖然昔日故居已經易主,但故鄉——太白鄉也和許多偏遠鄉村一樣,正面臨年輕人出走的窘境,因此梁永仁並沒有花費太多心力就找到理想的房舍。
前屋主並不是梁永仁的同鄉舊識,聽說是從遠房親戚手中糊里糊塗繼承的財產,因此對於有人願意收購落後鄉村的房產感到相當驚喜,買賣很順利就談成了。
好的開始讓梁永仁不禁覺得冥冥之中有股力量在推動他前進。
後來,梁永仁花了半年的時間整建房屋。從民宿正式營運至今,也快滿兩年了。
這兩年間,前來投宿的客人恐怕十根手指頭都數得出來。
和電視上那些熱門民宿相比,梁永仁的生意奇差無比。畢竟太白鄉原本就不是個觀光景點,雖然鄉里似乎也曾有推動觀光產業的意思,但是地處深山,若不是特地來此造訪,否則根本不可能經過,因此自然不會成為旅人間的話題景點。
運氣好,一個月會有兩、三組客人,但這些客人多半也是梁永仁的舊識前來捧場、敘舊。大多時候民宿裡都只有梁永仁一人。
——你不會想把餘生的時光都賠在這吧?加點油吧。
來訪的友人總是這麼鼓勵他。
如果加了油就能讓情況好轉,那這世界也未免太天真了。
對那些懷抱夢想而開業的民宿業者而言,梁永仁的故事無疑是一大打擊,但令人意外的是本人對現狀完全沒有怨言。
不如說,這樣清閒的生活正是他原本的目的。
平時靠著自己在民宿後院種植的蔬菜過活,有缺少的食材就和鄰居交換,頂多偶爾開車到市區採買生活用品,不知不覺間,梁永仁已經和太白鄉的鄉民們過著相似的生活模式。
單調,卻很令人滿足。
回想當初,梁永仁也曾抱持好玩的心態,思考自己是不是乾脆重建舊屋,讓它能容納更多房間以供客人用,然後再從旅遊雜誌上隨便挑個小國家名,說什麼這是「阿爾巴尼亞風情」,沒準能間接促進老家的觀光。只是從如今的營運狀況看來,自己沒有衝動下決定真是太好了,因為他連阿爾巴尼亞在哪都不知道。
梁永仁的民宿只足夠容納兩組客人,雖然他也從未有同時接待超過一組客人的經驗。
兩間客房分別是日式與西式風格,說直白一點,就是榻榻米加床墊和絨地毯配彈簧床間的差異。即使他也不免俗地在兩間房分別掛上山水畫與油畫,但這種半調子的裝飾讓他不好意思向客人介紹民宿的設計理念。
因為根本就沒有這種東西。
那些畫作還是在夜市買五送一弄到手的。
追根究柢,民宿不過是為了替自己營造「有工作」的假象而存在的,實際上梁永仁對經營管理毫無興趣。
只是不論有沒有興趣,工作就是工作,梁永仁當初也不是因為興趣才成為白領族,卻還是安分苦幹了許多年,如今轉換跑道,他依然不打算改變自己的工作態度。
盡力滿足客戶對產品的需求,老實掙下每一分錢。或許是童年經驗造就了他現在的性格,但不論是在哪一行打滾,這句話在梁永仁心中都有無可取代的地位。
因此民宿生意盡管慘淡,梁永仁反認為這樣才更有心力款待每一組客人。再說,民宿勝過一般旅館之處就在於濃厚人情味,這一點梁永仁有信心能做得比任何人都好。即使一切都是表面功夫,卻也道盡了服務業的本質。
十二月中,既非寒、暑假的旅遊檔期也非特定節日,本來應該和過去兩個月一樣,在閒散與寂寥中度過的,卻突然有生意上門。
民宿裡的電話罕見地響了。
來電者似乎是名年輕女性,自稱姓隗,相當少見的姓氏。起初梁永仁誤以為是同音的「韋」,但對方似乎也經常被誤會,主動提起這個字是耳朵旁再加一個鬼。
隗。
像是古籍上會出現的人名,只是有哪位歷史名人擁有此姓氏,梁永仁一時間也想不起來。
姑且稱她為隗小姐吧。隗小姐表示希望能在此暫住一陣子,具體住多久並沒有交代,只說要揣看工作時長而定,住宿費當然就按日支付。
對方並沒有,也沒理由交代工作內容。隗小姐僅留下聯絡方式,除此之外沒有透露任何資訊。
這讓梁永仁不禁好奇,這位隗小姐的來意為何?而她所說的工作又是什麼?這並不是梁永仁該知道的事,只是罕有客人特地來電預約,過去接待的幾組客人都是因為天氣因素不得不先在太白鄉歇腳,專程來這走訪參拜的旅人往往也不會在此久留,因此他也無法克制自己不猜想對方的背景。
通常那些會在此時造訪的外地人都是村裡長者的老相識,沒有工作壓力所以生活規劃顯得隨興的老人們,而那位隗小姐顯然並不是因為忘年之交而來。
雖然對方說是為了工作,可是這片土地有什麼工作會需要長期居住下來呢?聽那位小姐的意思,似乎本人也不知道她所謂的工作會時長多久。
這樣一想,或許是從事藝文相關產業的人,可能是作家或畫家,如果是電影導演的話八成是來取景的,要是這裡的景色成功獲得她的青睞,那麼太白鄉今後肯定會藉此打出知名度吧。
例如奇萊山的黃色小飛俠、紅衣小女孩之類的,除此之外梁永仁也想不到能和村里結合的題材,這種小村子本來就只適合作為鄉野奇談的舞台。
這讓梁永仁心中感到五味雜陳,理性上他應該要替故鄉感到高興,但感性上卻因為童年回憶讓他開心不起來。
對太白鄉的複雜情感或許在往後的日子都不會改變吧。
冬季的黎明未至,梁永仁就已睜開了眼。
室內昏暗朦朧,與外頭灰藍色的天空接融在一起,涼風湧入窗間,是值得留戀於被窩的好天氣。
時鐘顯示五點五十分,同時也是和隗小姐約定好的日子。
因為太白鄉地處偏遠的緣故,考慮到那些不是自行開車的旅客,梁永仁有提供免費接駁的服務。
從花蓮火車站到太白鄉,是一段不短的距離,考量油錢的話這項服務似乎並不明智,但梁永仁沒有打算想這麼多,如果連這點小事都要計較那就枉費搬到遠離塵世紛擾的山上了。
離約定的時間還有一陣子。盥洗後梁永仁又簡單打掃了一遍房子,雖然只是妄想,但隗小姐若是媒體界的人那就更不得馬虎了。盡管梁永仁對民宿生意並沒有遠大的野心,但期望能獲得正面評價也是人之常情。
大約在早上八點鐘時,梁永仁離開民宿前往車站。
替這台開了八年的Toyota預留兩個小時的車程準不會錯的。梁永仁載朋友往返車站與民宿間幾次,因此這段時間他算是抓得相當精準。
對居住在山上的人而言來到平地幾乎就等同於進入不同的國度,山風靜止,取而代之的便是烏雲散去後的豔陽。
幾乎靜止流動的空氣瀰漫著嗆鼻的煙味,讓行走在縣道上的梁永仁默默關上窗戶。
真不敢相信以前竟然能在市區安居。如今無法適應都市環境的自己豈不是退化了嗎?沿途,梁永仁心想著諸如此類無關緊要的事,直到醒目的車站建築映入眼簾。
停好車後,他學出租車業者的作法,舉著一個寫著隗小姐姓名的小白板往前站的便利商店走去。那塊白板是在生活百貨買的,從開業到現在一路陪著他,仍隱約能看見過往客人的名字痕跡。
人來人往。
梁永仁在人群中尋找隗小姐的身影,正確來說,應該是讓隗小姐尋找梁永人才對,畢竟隗小姐沒有和他提起自己的衣著或身上是否有可供辨識的飾品,因此梁永仁也無跡可尋。
其實直接致電給隗小姐是更直接的方式,但梁永仁並不想催促客人,畢竟火車也有誤點的可能,這是雙方都無法預期的。
再說,他也無事可做。
車站不過就是個讓人等待——不是妳等我就是我等妳——的地方,這世界上絕大多數的地方都不是為了容納某人而存在的,於是有人說了:「生命總是在漫長的等待中度過。」
梁永仁目送過一張張他不會再見面也沒必要再想起的臉孔,一邊想像著那些人在疾駛而行的車廂中透過窗戶看見了什麼樣的風景。
突然,手機響了。
是隗小姐。
「是梁先生嗎?我在便利商店門口了。」電話那頭的女聲有著清澈,充滿立體感的嗓音。
就好像面對面談話般,與環境完美融入。
感覺甚至能想像出對方面容似的,真實地不可思議。
梁永仁沒有心情恭維通信技術的進步,他回道:「隗小姐嗎?我也到了,不過沒有看見……」
言下之意是:妳該不會是迷路,走到後站去了吧?
話還沒說完,電話那頭就切斷了。
「現在應該看見了。」但女人嘻弄般的聲音卻依然傳入梁永仁耳中。
抬頭一看,是名美麗的年輕女性,屬於二十多歲女孩的優美身段以及過於完美的容貌。
但是,卻有種說不出來的違和感。
主因想必是那頭白髮。
如果單從白髮評論,女子想必有點年紀了,但是那頭飽含光澤的柔順長髮又不像屬於遲暮之人的樣子,乍看之下卻也並非是刻意染的。
是天生的嗎?梁永仁無法斷言,現在也不是能詢問的場合。
此外,還有那雙令人在意的瞇瞇眼,或許這也是與生俱來的特徵之一。雖然普遍認為大眼睛更招人注意,但對女子而言,幾乎要闔上的雙眼反而具有魔性。
是種會讓人害羞地別過臉的魔性。
不過,梁永仁也早就過了年輕小夥子血氣方剛的年紀了,並不是不好美色,而是不會輕易動情。對他而言,女子無疑是位美女,但是公私分明的他告誡自己別因此自亂分寸。
只是突然出現在面前的白髮魔女還是令他嚇一跳。
女子當然不是憑空出現的,早在梁永仁在便利商店前就定位時他便注意到在門口等候的女子了。有著令人在意的外型,卻怎麼也沒想到她就是本次接待的對象。
畢竟都拿著姓名板在她面前晃了好久嘛!
女子好像猜到梁永仁心中的想法,輕輕地笑了。
「請原諒我把名字給忘了。」
她伸出纖細的手指,指著梁永仁胸口前的白板說道。
忘了名字?這並不是能夠輕易忘記的事物吧。
不明所以的話。
只是,即便女子的確是笑著的,但那並不是開玩笑般地笑容。略微蹙起的眉頭似乎真的是為了這件事而感到困擾。
「既然忘記了,那就沒辦法了。哈哈……」梁永仁也察言觀色地笑了笑。
但至少女子嘴上的笑容沒有消失,那麼自己應該沒有說錯話。
可是,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接續話題。如果女子的真實身分並不如他之前所揣測,而是分屬於精神不穩的範疇,那接下來幾天相處起來會很棘手。更嚴重的狀況是,萬一連本人都沒有察覺自己的病症,那身為陌生人的梁永仁更不可能知道該如何應對。
但他的本能彷彿拒絕承認女子的異常。
是出於同情呢?還是恐懼?又或者只是單純因為一己私慾罷了?
不論如何,有些事還是有必要先搞清楚。
「那個,隗小姐……」
女子搖搖頭,那抹微笑始終未曾消失,而那雙垂下的眼簾也讓人無法得知她的視線究竟落在何處。
「還是忘了吧,我不姓隗。只是借認識的名字一用而已。」
「借用……?」
再一次的,梁永仁還沒說完,問題便得到解答了。
「請叫我青鑱吧。」女子說:「果然還是這個名字我比較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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