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為了心愛的女人，做了偉大的犧牲，能因此留住她嗎？ 《浮生釣手》奇戈契．歐比奧馬Chigozie Obioma最新作品 2019年布克獎決選作品，魯西迪推薦2019最佳小說 結合伊博族宇宙觀與希臘悲劇，非洲版現代《奧德賽》 農夫奇諾索從喪父之痛振作，獨力經營家禽農場。他從小就愛禽鳥，因為牠們是如此脆弱，無力保護自己，只能發出微小的悲鳴，讓奇諾索更加憐惜牠們。這種保護弱者的個性，促使奇諾索在大雨的夜裡，撞見打算尋短的女子妲莉時，不惜將剛從市集買來的雞隻拋入急流中，勸她不要輕生。 這一晚讓奇諾索與妲莉墜入愛河，開始計畫未來。妲莉的家人反對他們交往，因為奇諾索沒有傲人的學歷以匹配他們顯赫的家世。從兩人因為社會地位不對等而遭遇困難的愛情中，妲莉深切體會世間的邊緣人，與奇諾索飼養的禽鳥相同，他們的心聲，音量微弱，無人理會。 為了與心愛的女子廝守，贏得妲莉家人的尊重，奇諾索放手一博，變賣所有家產，拎了簡單行李，到賽普勒斯念大學。抵達當地後，他才發現自己被老友出賣，他所託付的金錢與事項無一落實。身無分文，飽受歧視，淪落異鄉的奇諾索，離自己的夢想、故鄉以及妲莉似乎愈來愈遠…… 作者以伊博族的宇宙觀為框架，情節穿越凡世與神界，由守護神擔任小說主述者，描述宿主奇諾索如何為愛情做出巨大犧牲，而徹底改變一生的故事。並藉由伊博族的處事哲學來剖析小說主角的各種遭遇。此外，《邊緣人的合奏曲》猶如現代版的荷馬史詩《奧德賽》，深刻探索命運與自覺的糾葛與迷惘。 【入圍獎項】 入圍2019年布克獎決選 入圍2019年全球電子書獎決選 入圍2019年斯德哥爾摩文化中心國際圖書獎決選 【年度好書】 魯西迪（《魔鬼詩篇》作者）2019年度好書 E! NEWS網站2020年必讀的20本好書 《休士頓紀事報》2019年度好書 英國廣播公司2019年度好書 出版人週刊2019年度好書 《時代雜誌》2019年度好書 《金融時報》2019年度好書 《明尼蘇達明星論壇報》2019年度好書 奈及利亞頻道電視台2019年度好書 亞馬遜網路書店2019年度百大好書 《哥倫比亞論壇報》2019年度好書 紐約公共圖書館2019年度好書 《紐約時報》每週編輯選書 《Brittlepaper》網路文學雜誌2019年度最佳好書 英國水石書店2019年度最佳平裝書 【媒體／閱讀網站選書】 《洛杉磯時報》2019年11位值得關注的小說作品 《娛樂週刊》2019年最值得期待的小說之一 《倫敦標準晚報》2019年最值得期待的新書 《休士頓記事報》2019年冬季期待新書之一 《赫芬頓郵報》印度版2019年35本最值得期待的小說之一 《圖書館期刊》2019年1月選書 《出版者週刊》2019年每週最佳小說 《時代雜誌》2019年1月最佳新書 亞馬遜網路書店2019年1月選書 蘋果iBook2019年1月最佳小說 《時代雜誌》2019年1月最佳新書 《Vulture》雜誌 2019年1月8大新書 《華盛頓郵報》2019年1月值得閱讀的小說 《海岸生活》2019年冬季號最佳選書 《紐倫》雜誌2019年冬季號最佳6大小說之一 《浮華世界》2019年冬季號最佳小說 《南方生活》2019年冬季號最佳選書 《作家雜誌》2019年冬季五大熱門小說 《紐約時報》2019年每週編輯選書 《紐約郵報》2019年每週選書 Bookish閱讀網站2019年冬季號必讀小說之一 Bookbub閱讀網站2018年冬季號27最佳作品之一 BookRiot閱讀網站 2018/19跨年特刊10大最佳書籍之一 Bustle閱讀網站2019年1月最佳新書之一 Buzzfeed閱讀網站2019年精選最值得推薦的小說 【推薦好評】 將靈界與凡間出色地交織在一起。歐比奧馬是重要的非洲新銳小說家。 ——魯西迪（2019亞馬遜網路書店名人選書） 淋漓盡致的人性大作——愛與犧牲的極致展現，從古老守護靈口中娓娓道來，優秀青年作家的全新作品。 ——布麗特．班尼德（Brit Bennett，《The Mothers》作者） 奇戈契．歐比奧馬精湛捕捉人類靈魂的深刻面，創作了繁複感人又情感豐沛的作品，讀完《邊緣人的合奏曲》後，必然久久無法釋懷。本書以獨特的風格語言，探索愛情與失落如何足以叫人理智盡失。歐比奧馬是文采動人的優秀作家，藉此書再度證明了他的文學地位。 ——妮可．丹尼斯—賓恩（Nicole Dennis-Benn，《Here comes the Sun》作者） 奇戈契．歐比奧馬是一位原創性十足的頂尖作者。他的全新力作《邊緣人的合奏曲》深入探索普世對命運、自由意志與運氣的概念。 ——珍妮佛．克萊蒙（Jennifer Clement，國際筆會主席） 奇戈契．歐比奧馬文筆大膽，頗具野心，有本事帶領讀者捲入他造就的奇妙魔咒。《邊緣人的合奏曲》是一部警世鉅作，最令人讚嘆的是他彷彿創造了一幅活版畫，讓靈界與人類世界相互呼應起舞，展現的情感更是龐雜豐富，少有作家能出其右，這本書更像是一幅迷人震撼的畫布——呼喚出古代神靈互動協調，創造人類既定運命的過程。 ——歐奇迪比（Okey Ndibe，《Foreign Gods Inc.》作者） 讀完歐比奧馬的第二部作品後，必然久久難忘……這是一齣精采的人性寫實劇，情感張力在字字句句中精湛呈現。歐比奧馬結合伊博族民間傳說與希臘悲劇，重新在現代奈及利亞的背景下，為讀者創造了一部豐富感動的作品。 ——出版者週刊．星級評論 歐比奧馬以自信口吻創造出一部壯觀的藝術傑作……（它是）個人災難遭遇的一場文字饗宴，變化多端的宿命傳奇作品……當代鮮少有小說家能跟歐比奧馬一樣，用英語、伊博方言及豐富多元的非洲俗語，藉由鮮明清晰的對話內容，創造如此了不起的文學巔峰。故事情節聳動極端；但最終意圖，是為了世間最脆弱的生物——人類——冀求憐憫同理之心。 ——衛報 原以為歐比奧馬的第二部小說難以媲美《浮生釣手》，更不用說超越它的成就。可喜可賀的是，《邊緣人的合奏曲》簡直大獲全勝……在這個人人起而效尤的時代，《邊緣人的合奏曲》更顯獨樹一格，原創感十足。 ——經濟學人 歐比奧馬在小說中沿用古老非洲諺語，闡述奇諾索日益嚴峻的困境。故事情節揉雜哲學思考，敘事結構如喬治．艾略特作品般細膩縝密。在《邊緣人的合奏曲》中，歐比奧馬善用所有文學手法呈現失落的寶貴非洲知識。本書不僅是一本精湛又充滿哀思的小說；它是一部史料珍寶。 ——波士頓環球報 歐比奧馬成功擄獲讀者的心，讓主角奇諾索的人性、愛情、憤怒與絕望鮮活展現，讓讀者也隨著奇諾索陷入命運與自覺的糾葛與迷惘。 ——圖書館期刊，星級評論 歐比奧馬讓當代的男女情愛轉化成對伊博族宇宙學與神話的深入探索……層次多元壯觀，《邊緣人的合奏曲》足勘媲美《奧德賽》。 ——書單，星級評論 深刻、原創性十足，讓讀者翻頁之際，時而歡笑，時而絕望，更會對這位決心開創自身命運的主角英雄一掬同情之淚。 ——科克斯書評，星級評論 歐比奧馬已有大將之風……這部作品已經有世界文學的最高水準，與莎士比亞、易卜森及杜斯托也夫斯基齊名指日可待。 ——Vartland，挪威 本書猶如魔法現實主義的新大師寓言作品……唯有最獨一無二的作家，才能以自己的精湛文筆呈現多元文化，點綴熟悉的生活細節，將它們轉化為預料之外的驚喜情節。所幸歐比奧馬在《邊緣人的合奏曲》做到了，這是一部偉大的悲劇經典。 ——書頁，星級評論 這本書讓讀者聯想到荷馬的《奧德賽》，同樣是史詩規模的傳奇鉅作——一個關於命運與抉擇的揪心故事。 ——浮華世界 歐比奧馬的最新作品擁有經典小說的各種特質；若照卡爾維諾的說法，歐比奧馬寫了一本「每次重新閱讀都有重新發現新大陸的感受，每一次都是全新的體驗」的小說。話雖如此，但《邊緣人的合奏曲》不僅是愛情悲劇。它吸引讀者與書評家想要更深入理解主角最終如何超脫種族、社會政治立場與經濟能力，走出命運的道路。作者不耽溺於迎合西方世界，以豐富美麗的文字，加入伊格博宇宙學之美的敘事風格，有意圖地讓這本小說根植自身傳統文化，進一步探索人與宿命的普世課題……歐比奧馬的最新實驗確實值得世人關注。 ——共和國評論 《邊緣人的合奏曲》讓這位非凡獨特的文學奇才在一次將自己的天賦展現在更遼闊壯觀的畫布上，成功達成任務……這本扣人心弦的嘔心力作將日常生活提昇為史詩般的旅程。 ——休士頓紀事報。 《邊緣人的合奏曲》以生活在奈及利亞的一名年輕男子（守護靈）為敘事主角，檢視奈及利亞的過去與現在，利用神話將當代社會定位為故事的一部分……追根究底，本書探索的是追求夢想的人在面對機遇與毀滅前的抉擇與無奈。 ——書架情報網 歐比奧馬的第二部鉅作《邊緣人的合奏曲》，從引用伊博族諺語開始：「假使獵物說不出自己故事的版本，掠食者在這場獵捕行動中，將會是永遠的英雄。」《邊緣人的合奏曲》會讓讀者緊張地想咬指甲，坐立難安，大開眼界，彷彿搭上雲霄飛車般的閱讀經驗---故事就是一趟探求之旅，是一個愛情故事，情節卻聳動震撼……年僅三十三歲的歐比奧馬，文筆卻老練睿智如文學巨匠，未來文壇成就指日可待。 ——週六報 偉大的非洲小說……歐比奧馬的作品規模足以媲美希臘神話史詩，結合靈界與凡間的時空背景鮮明暴露人性的浮動、喜悅與尊嚴。 ——雪梨先鋒晨報 華麗的文字，帶著魔幻現實主義的扭曲風格與沉重的悲傷現實，本書就是年度冬季大作。 ——華盛頓郵報 對原民文化持久生命力的熱烈論述。 ——紐約客雜誌 超凡脫俗……歐比奧馬的第二部小說確實是珍品：加深了人性的奧秘……更勇於擁抱生命——讓閱讀《邊緣人的合奏曲》儼然成了一種出世般的體驗。 ——西雅圖時報 伊博傳說與希臘神話造就了這令人揪心的獨特作品。 ——《Vulture》雜誌 多元鮮活……歐比奧馬創造出悲喜交加的鉅作，深刻探索受害者的險峻處境。 ——觀察家報 本書自成一格……它的敘事口吻如此洗練新穎，讓我無法找到足以與歐比奧馬匹配的作家。我比較期待人們最終會拿他為典範，將其他作家與之比較。 ——挪威Booktips雜誌 歐比奧馬精準犀利的寫作手法，讓《邊緣人的合奏曲》成了一本既合時宜又引人入勝的作品。讀者彷彿隨著奇諾索的遭遇，心情也隨之起伏。歐比奧馬讓讀者苦奇諾索之苦，喜奇諾索之喜，這位卑微的養雞戶故事堪成一部史詩。 ——大西洋月刊 《邊緣人的合奏曲》的敘事者「守護靈」，鉅細靡遺地詳加描述宿主遭遇，不願讓丘烏上神輕判情勢，但主角早已深陷宿命的爪牙。本書後勁強大，多元豐富，更深化歐比奧馬在現代非洲文學舉足輕重的地位。 ——金融時報

《邊緣人的合奏曲》是一本深深紮根於伊博族宇宙學的小說，那是一個揉合複雜伊博傳統與信仰的體系，曾經引導一部分——至今仍在左右——伊博族的人民。既然我將一本虛構小說建立在這種現實架構上，好奇的讀者或有可能會決定開始研究宇宙學，特別是它與守護靈的關聯。因此，我必須聲明，正如奇努瓦．阿契貝在他的一篇關於守護靈的文章也提過，我在此書一開始也曾表述，「我在此並非試圖填補空白，而是希望能藉此拋磚引玉，以文學而非宗教、哲學或語言學的論點，引起有志者的關注。」 所以這本書才是一部虛構的作品，並非基於伊博族宇宙學或非洲宗教的明確文本。但我希望，它仍然能成為相關題材的主要參考資料。因為《邊緣人的合奏曲》援引許多關於伊博族宇宙學與文化的書籍，包括John Anenechukwu Umeh的《神之後，就是巫師》（After God Is Dibia）、Emmanuel Kaanaenechukwu Anizoba的《上神》（Ödïnanï），以及奇努瓦．阿契貝的《伊博三部曲》（The IgboTrilogy）——通常也有人稱為《非洲三部曲》（The African Trilogy），還有他關於守護靈的文章；Catherine Obianuju Acholonu的《尼日蘇美的伊甸園》（Eden in Sumer on the Niger）、Nze ChukwukadibiaE. Nwafor的《魔幻破曉中的花豹》（Leopards of the Magical Dawn），還有Northcote W. Thomas等人撰述的《奈及利亞伊博族人類學報告》（Anthropological Report on the Igbo-Speaking Peoples of Nigeria）。我父親也曾獨立進行的實地研究，加上我個人在奈及利亞阿比亞州恩克帕的家鄉進行田野調查也是本書參考。 由於我遵循嚴格的文體風格，我選擇將眾神的名字、稱呼等等寫成一個字，而不是日常可見的複合詞。例如ndi-ichie在我書裡指的就是「祖先」。儘管我認同伊博人聯盟使用連字號的協定，但我必須對恩克帕人民發音的方式表示忠誠：他們總是不間斷、流動似地發音。丘烏上神的各色名稱也是如此。同樣地，我知道一般大眾會說成加加—納—奧格武，但我仍寫成加加納奧格武。還有其他名字如埃格布努—讀者可能到哪裡都找不到。對伊博人聯盟拼寫方式感興趣的人，我建議他們可以去參考John Anenechukwu Umeh的《神之後，就是巫師》（After God Is Dibia），以及Nicholas Awde和Onyekachi Wambu等人編纂的《伊博字典與短語》（Igbo Dictionary and Phrasebook）。 Ya ga zie.（祝大家好運！） 奇戈契．歐比奧馬 二○一八年四月

第一章 橋上女子 丘烏上神，第一次被派到烏穆阿希亞的守護靈，必然會震懾於眼前大地的浩瀚無垠。這個城鎮位於曾經育養我們偉大先祖的國度。守護靈隨著新宿主的轉世肉體進入凡間大地時，美景盡收眼底，一定驚嘆連連。倏乎間，似乎一隻無形的大手掀開了帷幕，放眼望去都是無止境的蓊鬱植被。你愈接近烏穆阿希亞，愈會讓祖先土地的各種元素所誘惑：絕美山巒、歐步蒂密林——當年遠古人類就是在這裡狩獵維生。先祖耆老口耳相傳，知道此處存在了宇宙初始的爆炸遺跡，從那之後，世界才有了天、地、水與森林。歐步蒂密林成就了一處國度，它的豐美遠遠超越任何詩篇的文字描述。在這裡，就連樹葉都蘊含了宇宙誕生史。但除了偌大森林之外，人們對此處的龐雜水域更加著迷，其中最偉大的一條河莫過於夷莫河與其繁複浩瀚的支流體系了。 大河蜿蜒於森林之間，支流之複雜唯有人類的血管才能比擬。人們時而在鎮上某個角落發現它汨汨湧出，宛若一道深刻的傷口，走了一小段距離後，它又驀然出現——或在山頭之後，或在巨型峽谷間，河川縱橫於層層疊疊的谷壑，緩緩輕流。如果我們一開始錯過了它，也只需經過本德，朝烏穆阿希亞前進，穿過恩瓦村之後，再行經一條沉靜的小支流，就能望見它誘人的臉龐。這條河在人類神話中占有一席之地，因為在他們的宇宙中，水體至高無上。人類知道，所有的河流都是母親，有能力孕育萬物。這條河便催生了夷莫市，其他鄰近城市則有傳奇偉大的尼日河流經。很久以前，尼日河氾濫，在一次永遠改變歷史的交鋒中邂逅了另一條大河貝努埃河，永遠改變了此區人類的歷史及兩條大河成就的文明。 埃格布努，今晚我來到祢們耀眼的天庭作證，事情發生在七年前的夷莫河畔。當天早上，我的宿主一如往常到埃努古補貨。埃努古前一晚下了大雨，濕漉一片——建築物的屋簷滴滴答答，馬路坑洞泥濘不堪、大樹綠葉異常潮濕，蜘蛛網掛滿了水滴——人們的臉上與衣服甚至都下著小雨。他興致勃勃在市場晃悠，褲管捲到腳踝，免得在店面閒逛時沾到泥巴。市場非常熱鬧，從先祖時期開始，市場就一直是所有活動的核心。人們在此交換貨物，舉辦節慶活動，各種居民的溝通談判也會選擇在這裡舉行。在祖先的土地上，偉大母親之神艾拉的神殿往往座落於市場附近。在祖先的想像中，此類市集也會引來各種流離失所、為非作歹的惡靈。畢竟在凡間，沒有宿主的靈體就什麼都不是了。靈體必須宿居於肉身，才能對世間萬物造成影響。因此，惡靈只能不斷尋覓寄宿機會，永不饜足。祖先必須竭盡所能避開它們。我曾經看過一個絕望的靈體宿居到一條死狗身上，透過某種奇門異術，它竟然成功擾動那團腐肉，硬是讓死狗蹣跚走了幾步，最後那條狗還是癱在草地上嚥了氣。那畫面真的嚇人，再怎麼樣，守護靈都不應該離開宿主的肉體，或是不顧宿主睡著或無意識的狀態。那些飄零的靈體，特別是居心不良者，有時甚至試圖壓倒原有守護靈，或者趁守護靈離開，為宿主爭取權益時，伺機侵入。因此，祢，丘烏上神，也曾警告我們不要貿然進行這樣的旅程，特別是在夜晚！畢竟陌生靈體進入人類後，就很難讓它離開了！所以世界上才會出現精神病患、癲癇病人、作奸犯科甚至殺害自己父母的人渣！他們就是被怪奇靈體附身，原來的守護靈無處可去，只能苦苦哀求或試圖與入侵靈體談判——但通常無功而返——我已經見證許多次了。 我的宿主回到他的貨卡，在筆記本登記自己買了八隻成年家禽——兩隻公雞與六隻母雞——一袋小米、半袋肉雞飼料，還有一個裝滿炸白蟻的尼龍袋。今天他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錢，只因為他想買一隻羽毛潔白如綿羊的美麗公雞。當賣家將公雞遞給他時，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霎時間，眼前的賣家，甚至那隻公雞，都成了朦朧的幻覺。賣家訝異地看著他，也許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宿主看見公雞時如此感動。此人不知我宿主為性情中人，對萬物都充滿直覺與熱情。他今天花了大筆鈔票買下這隻公雞，便是因為牠與他童年擁有的一隻小鵝極其神似，那隻多年前的心愛寵物也改變了他的一生。 艾卜比代克，買下珍貴的白公雞後，他開開心心地返回烏穆阿希亞。雖然他突然想起自己當天逗留在埃努古的時間比預期還要長，而且還沒餵家裡那群動物，也毫不在意。每次牠們餓到受不了，就會發出憤怒的咯咯聲，聽起來像是蓄勢待發，準備叛變，連遠處的鄰居也不斷抱怨，但他無所謂。與往常不同，今天他每經過一個員警崗哨時，就會大方塞給他們一些錢。之前他老會堅持自己賺得不多，但今天在警方還沒放下路障要求停車檢查前，他就會伸出窗外，手中拿著一疊鈔票。 加加納奧格武，我的宿主在鄉間道路疾馳許久，經過了先祖墳頭與村莊，兩旁是肥沃的農田與茂密的樹林，天色逐漸暗下，飛蟲紛紛撞上擋風玻璃，爆裂的汁液沾得玻璃髒污不堪，讓他不得不停車兩次，把玻璃擦乾淨，但沒過多久，昆蟲們再次以全新力道撲上車窗。等到他抵達烏穆阿希亞郊區時，天空已經全黑，鏽跡斑斑的柱子勉強看得到「歡迎來到神之州，阿比亞」幾個大字。他的胃已然抽緊，因為他一整天都沒吃任何東西。他停車時，離夷莫河支流阿馬突河上的大橋不遠，前方是一輛車斗蓋了防水布的聯結車。 他一關上引擎，就聽見貨車車斗傳來腳步聲。他下了車，跨過圍繞城鎮的排水溝，然後走上一塊空地，這裡有幾個街邊攤販坐在水溝邊遮陽篷下的圓凳，大家桌上都放了煤油燈與蠟燭，把四周照亮。 東方天邊已暗，前後方馬路也是一片漆黑，他拿了一串香蕉、一顆番木瓜以及一袋橘子走回卡車。他打開車頭燈準備上公路，白天買的家禽在車後聒噪。他開上阿馬突河大橋時還在吃著香蕉。現在正值雨季最劇烈的時節，他聽說前一週此處河水氾濫，不幸淹死了一對母子。通常他不會將穿鑿附會的城鄉流言放在心上，但這則新聞不知為何卻久久縈繞在腦海不去，就連身為他守護靈的我，也無法理解緣由。他還在想著那對母子，車子也還沒抵達橋中央，此時，他瞥見路邊停了一輛車，車門大開。一開始他只注意到車子的深色內裝，駕駛座的車窗反射出一絲微弱的光線。但當他轉移視線時，他看到有位女子正打算從橋上一躍而下的恐怖景象。 雅古傑比，我的宿主連日以來確實心頭一直有位溺水女子的身影，此時此刻，竟然讓他親眼目睹另有其人準備爬下欄杆，彎低身軀，試圖跳入河裡，這一切也太過巧合了。他一看見她，思緒大亂。他趕緊急停卡車，跳了出來，衝進黑暗，大喊，「不！不！不要！拜託妳！別這樣！Biko Eme na！」 這突如其來的干預也讓女子嚇了一大跳。她迅速轉身，由於極度恐慌，她的身體輕輕晃動，隨即往後倒地不起。他上前將她扶起來。「不要這樣，媽咪，拜託妳！」他俯身對著她說。 「別管我！」女子因為他靠近而尖聲大叫。「走開！不要管我！」 埃格布努，我宿主被女子悍然拒絕後，隨即踉蹌退後好幾步，雙手舉起——這是先祖的後代用來投降或表示挫敗的動作——然後他說，「好，我停，我停。」他轉身背對她，但他無法就這麼離去。他擔心自己一走開，就不知道她會有什麼舉動，因為他自己也是個滿懷悲傷的人——他深知絕望是靈魂的惡疾，有能力摧毀早已殘破不堪的人生。於是，他再度面對她，雙手放低。「別這樣，媽咪。世上沒有什麼值得讓妳這樣尋死。真的不值得，媽咪。」 女子勉強自己站起身，一開始是跪著，最後抬起上半身，視線沒有離開他，她開口，「走開，不要理我。」 他在貨車車燈下瞥見了她的臉。它充滿恐懼。她的眼睛有點腫，應該是哭了好幾小時的緣故。他看就知道眼前這位女子身心受盡深刻的折磨與創傷。因為每一位曾經遭受同樣苦難或目睹他人受苦的人，從一段距離以外就能看出磨難在臉上烙印的傷痕。當女人在燈光下顫抖時，他不禁納悶她失去了誰。也許是父母？丈夫？她的孩子？ 「我現在就留妳獨處，」他又舉起手來。「我不會打擾妳的。我向創造我的上帝發誓。」 他回到貨車旁，但由於他看見了她內心的傷痛，就算只是從她面前匆匆走離，他也有自己彷彿棄她於不顧的感覺。他停下腳步，意識到自己的胃一路下沉，心跳焦慮狂亂。他再次與她面對面。 「可是，媽咪，」他說。「不要跳，妳聽見了嗎？」 他匆忙打開了貨車後車廂，將其中一個雞籠打開，眼睛透過車窗不斷瞥視，對自己低語她不會跳下去的，他抓起兩隻雞的翅膀，一隻手拿著一隻，趕忙走回去。 他發現女子仍然站在原地，朝他車子的方向看，神情恍惚。但是守護靈無法預見未來，因此不能預見宿主下一步要做什麼。丘烏上神，唯有祢與偉大的神祇們才擁有預知能力；我還知道，祢們將這種天賦賜予特定的一些巫師。但是由於祢警告過我們這群守護靈，絕對不得干涉宿主們的任何舉動，要讓人類行使個人意志，我便儘量不阻止他。相反地，我讓他的思緒開始產生聯想，提醒他，自己是愛鳥人，而且他的人生也因為這群有翅膀的生物改觀。我讓他曾經擁有的寵物小鵝瞬間出現在他的腦海，隨即消逝。但這並沒有什麼效果，因為在這種時刻，當人類被排山倒海的強烈情緒征服時，他會成為難以駕馭的頑固黑鳶，誰的話都聽不進去也不會理解，牠想飛哪裡就飛哪裡，恣意妄為。 「沒有任何人事物值得妳跳河自殺。真的。」他將雞高舉過頭。「如果從這裡跳下去，人肯定送命，屍骨無存。」 他衝向橋邊欄杆，雙手提著雞，牠們尖聲驚叫，激烈扭動。「就連這些雞也一樣，」他又說，接著在黑夜中將牠們扔下橋。 有那麼一會兒，他望著雞隻與空氣中的熱對流對抗，絕望地拍打雙翅，為自己的生命奮戰，最後仍然徒勞。一根羽毛飄落他手上，他趕緊將它拍開，當下感受錐心刺痛。接著，他聽見了牠們被河水吞噬的噪音，那是一連串水花飛濺的聲響。顯然女子也聽見了，此時此刻，他感到一股難以描述的連結，他與女子似乎成了一場祕密罪行的唯二目擊者。他仍然站在原地，直到聽見女子的驚喘，他抬起頭，又低頭凝視夜色中的洶湧河水，然後又回頭看了她一眼。 「妳看，」他指著河水，強風吹襲、呻吟，聽起來像是夜深人靜時遠處傳來的乾咳聲。「如果跳下去，就是這種下場。」 現在除了他的車之外，出現了一輛小心謹慎接近大橋的汽車，它在幾步之遙的距離，按了喇叭，駕駛說了一些他聽不清楚，但應該是白人的語言，我聽見了：「希望你不是流氓哦！」隨後車子就加速開走了。 「妳看見了吧，」他重複。 話說出口，他心情也隨之平靜，一般而言都是這樣的：只要一個人做了一些非比尋常的舉動，事情結束之後，他也會平心靜氣了，只想好好跟自己獨處。現在他只想到馬上離開現場，而且這念頭幾乎滿滿地占據了他的心。而我，他的守護靈，也在他的腦海告訴他，他做得已經很足夠了，現在也該離開了。於是他回到自己的卡車，在許多嘈雜的背景噪音中發動車子。他從後照鏡看見橋上女子，她渾身發光，就像準備踏入光明之域的靈體，但他沒有停車，再也沒有回頭。

作者：奇戈契．歐比奧馬(Chigozie Obioma) 譯者：陳佳琳 出版社：大塊文化 書系：to 出版日期：2020-03-26 ISBN：9789865406585 城邦書號：A1400562 規格：平裝 / 單色 / 440頁 / 15cm×21c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