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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聊聊,需要凝視,需要傾聽
是愛,是陪伴
持續地聊,是父子之間最溫暖的心意
永遠的新手父親高翊峰
與兒子高於夏的成長對話
日子裡那些不斷發生、重複的小事,是具有微意義的日常。
關於日常,關於性,關於愛,關於死……
一邊盡力與夏聊聊,一邊鼓勵夏與自己對話
一路與子同行,
同時想像有一天,自己會從父親這個角色中,真正地長大
小野(作家)、宇文正(作家)、李李仁(演員)、李崇建(作家)、
陳品皓(米露谷心理治療所執行長)、葉揚(作家)、蔡詩萍(作家)、藍鈞天(演員) 真情推薦
「制約與掌控,父子皆是彼此的偶。我與夏試著共同執行日常對話的結果,不單單是對他的捏塑,對我的反作用力,更像是黏土浸濕之後的重製。
「我的舊有思維與慣性行為,隨著夏的成長,不斷發生嫁接。夏是接穗,我是砧木。我們有各自的形成層組織,彼此接觸。父與子嫁接之後,我與夏的時光計時器,共有的與個別的,長年下來在各自的身體深處,靜默地由彼此打造著彼此。然後,我們等待,看能否生長更甜美的果實。」
——高翊峰
本書文章原為聯合報家庭版「說上幾句話」專欄,經作者重新增補、調潤而成。
特別收錄:高翊峰、高於夏長篇對話〈缺席者之歌〉(原載於《印刻文學生活誌》2019年12月號)。
評論
聊聊是一種溝通,是分享,也是尊重,更是民主。年輕世代的爸爸是如何和孩子聊聊的呢?話題或許是相似的,但是要如何具有創造力卻是難的。
——小野
有一項耶魯大學的研究成果總令我隱隱不平又十分在意:「由男性帶大的孩子更聰明」。陸續閱讀高翊峰的親子專欄,我投降了!
——宇文正
有一個人,他所想的事,所說的話,所做的事,決定了未來會發生在孩子身上的一部分。
所以稱職的父親需要親身去思考,需要證明自己這一生,都願意彈盡援絕苦幹實幹。
——葉揚
再次成為「新手」爸爸的我,這次面對的是「兒子」的全新物種。慶幸有高老師與夏的故事,陪我重新開始。
——藍鈞天
目錄
如何判斷魚去旅行?
〈聖誕鈴聲〉改編版
聖誕老公公住在玩具反斗城旁邊?
靠猜拳就贏得人生?
被兒子洗臉的經驗
如何喝西北風過日子
一句話,兩個宇宙
所以,我才把〇〇搞砸的啊!
那我專心玩一下
父式深蹲
不用你了
於是,擁抱酸甜苦辣
沒錢不用哭,但要為貧窮流淚
當我們開始,討論死
舉例說明,未老
十歲未滿的人生四大困境
故事可以抵達的遠方
下一手棋,關於意義
四十九分,是因為……
夏的首次說服
父與子的時光計時器
人生路上,沒什麼公不公平
我為什麼不能相信?
老師是同志,你有關係嗎?
每個人都曾經是矮個子
中年危機巧遇青春期
青春煩惱的開始點?
附錄:缺席者之歌
內文試閱
夏:爸比,你覺得人生中最常碰到的三件事?
我:醒著。
夏:不是。
我:睡著。
夏:不對。你可以認真一點回答嗎?
我:我的回答都很認真。
夏:哪有?
我:好,那你說,是什麼?
夏:是「選擇」。
我:(小驚嚇)為什麼?
夏:因為你剛剛問我, 要先吃中飯、還是把英文讀完。我選擇要一起吃
中飯。
我:……那第二個是什麼?
夏:(苦思一會)我忘記了!
我無語,肚子裡的火氣開始翻攪。這麼重要的人生事,你也可以忘記?
夏:不過,我記得第三個。
我:是什麼?
夏:是「失敗」。
再一次,我受到驚嚇,一時說不出話。
夏:啊!我想到了,第二個是「困難」……
――2016.1.3
現在反思,我還是無法精準完整表述那時不及格父親角色的內部心理活動。
這也不是第一次,我意識到夏正在接觸抽象這件事。只是他的回覆,讓我有種意外滑了一跤的短暫墜落感。
我有些驚奇感,當日便在臉書以對話的方式,試著記錄夏與我的這次對話。大意是:
二〇一六年一月三日,這一天,夏認為人生中最常碰到的三件事,依序為:選擇、困難、失敗……(未完)
那個星期日的午餐,我們吃得比平時晚些。我下廚做了不辣的肉絲沙茶炒麵,油酥貢丸湯和口感偏軟的高麗菜。簡單的一頓,期望多少能簡化兒子的複雜人生。我在準備料理時,夏正在讀寫英文。
我打斷他,特意詢問:「要不要一起先吃飯?下午再來寫讀英文練習?你也可以先把英文讀寫做完……」
夏十分開心,立即選擇先吃飯。我們早晨刷牙洗臉時,已經口頭約定好,吃中飯時,可以一起看《暗殺教室》的電影劇場版。
我在電視頻道上尋找《暗殺教室》期間,夏也清楚完整表達,他人生中最常碰到的三件事……一介父親,突然聽見小學中年級的兒子提出「人生三件事」,我有一種心理還沒準備好面對的錯愕。慌亂中,我幫他夾了一大碗肉絲沙茶炒麵。
我回想這類有關抽象思索的記憶實境,總會浮現一串提問:
小孩會在幾歲時開始接觸抽象思考?
成長多大之後,開始提出想像中的抽象問題,並與成年人進行對話?
成年後的大人們,又該如何面對少有的、溝通抽象的親子對話時刻?
這一小串的關聯提問,應該會誕生在每一個孩童的成長期,恆定地週而復始。夏也是,我也是。
過去,我自己的成長經驗,有關溝通抽象、思索抽象的這件事,在我的原生家庭裡,或許曾經發生,但不一定會被重視。自小也沒有長者會在一頓飯的時間,與我對話抽象,與我一起捕捉抽象。即便,我丟出了議題,家族長輩也鮮少回應。這或許與早年時代的務實氛圍有關。在那個努力掙食的年代,在小鎮裡討論抽象,並不普遍,也無法換取豢養家族的米糧。
上小學之前,我幾乎生活在伙房三合院,多半跟著外婆生活,由她隔代教養。直到小學畢業之前,下課後,我都先偷偷溜到伙房三合院,陪伴外婆,被父親催促了,才返回位於小鎮主街上的家。母親曾經笑說,小時候的我,認為外婆才是母親。對此,我曾試著稍稍爬梳精神分析學家約翰.鮑比(John Bowlby)提出的「依戀理論」(依附理論/ Attachment Theory)。我推想,我幼時成長期的情感紐帶,說不定是綁繫著外婆。
外婆是一個拿著細竹絲當教籐的生活指導者。諸多生活小事,比如,起床與睡覺有時限規定,三餐得吃飽、甜食禁止,農忙時需要懂得幫忙家務事等等,她都會訂出嚴格標準,也要求我執行。對於貪玩的我,娛樂時間寶貴,睡個午覺都是煎熬。外婆同時又無比疼愛家族的第一個外長孫我。
從小,我就是個頑皮的搞頭王,穿著補丁褲,身貼土牆,想盡辦法躲過外婆耳目,偷跑到水田菜園去「拈揚尾打草蜢」。但只要外婆在三合院曬穀的堂下,大聲叫喊我的小名,不論在哪裡,我都會第一時間飛奔回到伙房住所。等她叫喊第二聲,就表示我不在她「聲控」的範圍。這跑太遠的下場,就是挨幾下不算疼的竹筍炒肉絲。
如此一邊務農也一邊教育我的外婆,是個重視務實、具體、真實生活的人。與她有關的抽象溝通,幾乎都來自具象的現實描述。
外婆曾對我說過一段,挺有生活哲思的論述:
――人要過上好日子,就要努力賺食。賺了三碗飯,一碗自己吃,一碗存下來,一碗要留給別人吃。
「三碗飯哲學」,觸及了抽象,但淺顯易懂,我也就記憶了四十多年。
這約莫是我記憶中溝通抽象的可能原點。
面對夏的「三件事哲學」,我當下表面看似鎮定,其實驚魂未定。原因單純,我意識到夏這世代的孩童,即便十歲未滿,人生已經充滿了抽象的符號。這是資訊時代的語境,抽象由影像成象,具象也被推向模稜兩可。我擔憂自己還無力協助夏的抽象思索,他就突然越過了我。然而,更多的擔憂是,我無法探知他的抽象想像,或忽略了關心他面對未確知符號時的不安。我真切感受到,捕捉抽象,這或是與夏溝通罕見美好靈魂的時刻,也是成年的我最容易輕忽了的時刻。
我深深覺得,陪孩子一起組合樂高,一起露營生火,在一頓飯裡討論「選擇、困難、失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都是必要的日常。因為,十歲未滿的人生,不會只有三件事……
那天,在我無言面對肉絲沙茶炒麵的瞬時之間,夏又開口說:「爸比,還有第四個。」
我戰戰兢兢詢問:「第四個?是什麼?」
夏很爽快回答說:「是猶豫。」
隨後,我被奔騰雜亂的情緒襲擊—這個十歲未滿的小男孩,需要「猶豫」什麼?是猶豫要先吃肉絲沙茶炒麵,還是先喝油蔥貢丸湯?
既然是他人父親,我得努力表現泰然。我沉穩開口反問:「不會,還有第五個?」
夏淡定回覆,還沒想到。然後他吃了一口肉絲沙茶炒麵,滿臉驚喜,給了很好吃的高度評價。我依舊記得,隨著那內部心理獨白逐漸明確,我無奈認定了,真的,孩童最常碰到的人生事,不管三件還是四件,確實比我的人生困境更加煎熬。
註:我人生最碰到的三件事,幾乎不足以抽象描述,分別為:醒著、睡著、讀寫小說。第四件事……希望靜靜發呆時,不要碰到前述的三件事。
〈缺席者之歌〉(節錄)
夏:你本來以為,在第一階段,已經接受了死亡這件事情?
我:你帶出了一個提問――接受死亡,需不需要時間?到底接受另外一個親人死亡,需要多少時間?這個接受,應該發生在死亡之前,還是死亡之後?
夏:但是也會有很多案例,是完全無法接受親人的死亡。
我:一定會有的。
夏:你覺得,接受死亡的時間,是不是要另外發生某一個事情,才讓人比較快接受死亡?
我:我的父親中風的那九年,身體漸漸衰弱。我以為已經慢慢接受他終究會面臨死亡。但是死亡突然發生,我才知道我其實沒有準備好。他初次中風那段時間,狀況比較差,我每個星期回去看他。後來他漸漸好轉,也在穩定的病後生活裡學習度日。我就改成兩週甚至是一個月回去探視一次……抱歉,後面想說的,我無法繼續說下去。不過,我現在會開始思考,如果我生病了,應該有哪一種「病後生活」的態度。
夏:你的態度是指,消極是一種態度,樂觀也是一種態度?
我:我會學習接受「病」這件事。有些人無法接受生病、衰壞退化,在突然面對生病之後,病後生活就會倉促慌亂。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如果我被告知罹患癌症,我會試著去思考安排要如何規劃剩下來的時間。這是重要的事,也是我需要去學習的。以前我不太會去想這種事情,直到我父親中風病倒。
夏:那你覺得,死亡是正,還是負?
(我停頓思考)
夏:以我的比喻,迷宮是一個生命,出口或是路口沒有正和負。生病是難免的,但是從你之前的談話來看,我感覺,你認為死亡是負的。
我:負?(再次停頓思考)
夏:生病了,你才會去思考死亡這件事情。你為什麼不思考把死亡變成正的?
我:我可能沒有辦法在這個時間點,把死亡視為是正的。我覺得你可能正在試著對我做大人的事。如果是,我要謝謝你。這樣描述,死亡,比較像是零。祂不是正也不是負。是空的、零的,沒有加也沒有減。死亡就是在那裡。
夏:我們改變不了。
我:到現在,應該還沒有人躲開死亡。就身體機能上來說,我們改變不了。死亡的必然性就在,那裡。也因為這樣,我們偶爾會去想到它。最近新寫的小說,使得我經常去思考面對死亡、界定死亡、辨識死亡、或是去溝通死亡。我把很多動詞,跟死亡是連結在一起,也是我窺探死亡的方式。我很想問,前陣子你去拍一部電影《野雀之詩》,戲裡飾演你阿祖的老婦人,在劇中去世,你是如何面對的?在真實的現實裡,長者去世,你又有什麼感受?
夏:每一個戲劇裡面都會需要有一個結局。如果在這個戲裡面有關於死亡,那就必須要有關於接受死亡的結局。我覺得在戲劇裡,那比較不像是一個實體的接受,那是存在內心的接受。在劇中的長者死的時候,戲中那個角色(小翰)需要去接受這個死……唉,我不太知道要怎麼說!
我:沒關係,我試著這樣提問。你父親的父親的死亡,你跟你父親一起經歷了。你是長孫,也同時面對了所有的喪禮過程。你對於父親的父親去世了,有什麼想法?
夏:在我有記憶以來,我父親的父親給我的形象一直都是中風的狀態。我會覺得,他的狀態已經慢慢變得比較不好,死亡是遲早要面對的事情。所以我就會接受。雖然接受了,心理上還是有一些過不去。
我:過不去?比如說……
夏:比如說我們之間的互動!他中風了,不太會表達,還是可以懂他大概的意思。即使他當時的狀態不是很好,但我還是把他當一個正常人對待。然後,這個死亡,我就會比較快去接受。
我:你的這個「然後」,前後連不起來。
夏:我覺得不會。
我:好。那在記憶中,你和你父親的父親在一起做最多的是什麼事?夏:我記憶最多的是一起去吃豆花。我父親的父親,牙齒沒有很多,只能吃很軟食物,像是豆花、香蕉。每次回去看他,我都會站在他乘坐的輪椅後面。那不是可以站人的地方,但我就會站在那裡。我的父親就會推著輪椅,三個人一起去吃豆花。這就是我對我父親的父親印象最深刻,也是我最過不去的。
我:這就是重複所累積下來的記憶。這也是最美好的。我覺得,可以跟死亡對抗的,大概就是記憶。
夏:是不是只有創造更多的記憶,死亡了,才不會有遺憾?
我:你說的這句話,現在的我,非常非常認同。創造出更多的記憶,在死亡來臨前,才不會發現更多的遺憾。我現在不斷陪伴我的兒子,也就是創造記憶的過程。我們無法二十四小時都在一起,但會盡力去做可以一起做的一件事。這件事,重複一次兩次三次,重複一年兩年三年,最後就有機會變成非常牢固的記憶。說不定,這個記憶就會穿過死亡,穿過時間。
比如,我的兒子每一次去參加足球比賽,我都努力在現場。截至目前為止,如果比了一百場,我應該參加了九十場。一起在足球場,面對足球,這件事情的「發生」,就是我跟我的兒子的共同記憶。我推想,這樣的記憶是可以共存的。我推想,我跟我的兒子,一起推著我的父親,去吃豆花,一次兩次三次,一年兩年三年,可能也變成我父親去世之前,深植在記憶裡的畫面。我無法真的理解,一個人去世之後,究竟會接著發生什麼,面對什麼。就像在《野雀之詩》裡的阿祖,從山洞裡走出來,對劇中的小翰說,這以前是一個礦坑,礦坑發生過很多事情,很多人進去礦坑以後,就沒有出來了。這也是我們對於死後世界的一種揣測,或者是一種遙想。我們揣測死後會有另外一個世界。那個世界不容易解釋,也很難真實觸及。有人試著用科學的方式想要去研究死後,只不過,那裡,不是科學的領域。
(未完)
作者資料
高翊峰
一位寫小說的父親。 出版長篇小說:《2069》、《泡沫戰爭》、《幻艙》;短篇集:《烏鴉燒》、《奔馳在美麗的光裡》、《傷疤引子》、《肉身蛾》等等;以及抒情長文:《恍惚,靜止卻又浮現:威士忌飲者的緩慢一瞬》。 小說已翻譯成英文、法文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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