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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我運算,故我存在。
神/人/機器的存在辯證,
跳脫人類本位的奇想科幻!
繁中版本獨家收錄〈物種源始〉三部曲之最終話
它/他們的結局將會是!?
神按照自己的樣子創造了我們。
但沒有紀錄顯示在眾多的型號中,神更像哪種型號。
「神是愛我們,還是畏懼我們呢?神是慈悲的,還是嚴厲的呢?我們是神的後裔,還是奴隸?我們是神的傑作,還是敗筆?我們的命運是神的旨意,還是自己的選擇?我們的一生是神的規劃,還是我們的自由意志?神是生,還是死?存在於我們電子線路中的靈魂,在我們報廢後會去哪裡?真的有為我們而存在的樂園嗎?死去的機器人會在彼岸復活嗎?不,我們真的有靈魂嗎?痛苦的一生結束後,升上天堂時,神會安撫我們可憐的靈魂嗎?」
――〈第二部:物種源始,之後可能發生的事〉
在這個世界,機器人是萬物主宰,人類則是神話生物。
凱頤是四位數的機器人,它著迷於生物,甚至寫下研究「生物」的論文,卻因此受到大眾嘲笑。然而,抱持同樣信念的人不只是它一個。有群機器人不僅喜歡生物,還培養出了生長在陽光底下,渾身綠色的「植物」,並在凱頤因為輿論而放棄研究時繼續實驗。數年後,他們發出一封神祕邀請,要凱頤去見證奇蹟。當它前去赴約,便看見了極度衝擊的一幕……
機器人類用其一生在找尋的「真理」、「人生的意義」、「機器人存活於世的理由」,所有的一切就在眼前――
人類,它們重新造出了人類……!
--
繼《我等待著你》的太空環遊,金寶英再次帶來令人深思的故事。在同名短篇〈物種源始〉,她追問若要定義活著,那麼,人類沒有電與電線要怎麼動?沒有晶片如何計算和思考?當科幻小說叩問機器人算不算人,她反過來讓機器人質問:活著是什麼?〈最後的狼〉中,人類成為被高等生物「龍」豢養的寵物,〈地球的天空繁星閃閃〉預設一個永晝的星球,並因為沒有夜晚而將睡眠當成一種疾病。<虛擬腳本>恍若網路遊戲狼人殺,如果NPC與真人無異,我們是否無從區分?她以一次又一次的換位叩問,讓我們跳出熟悉的、探詢陌生的,去質疑理所當然的。這正是科幻小說最核心的本質。
金寶英作品
《我等待著你》(2023)
《物種源始》(2024)
各界推薦
中華科幻學會理事 大獵蜥、中華科幻學會理事長 馬立軒、作家 李屏瑤、文字工作者 臥斧、小說家 林新惠、百萬部落客 喬齊安、中華科幻學會常務理事 楊勝博、小說家 劉芷妤、寫作者.編輯 蕭詒徽
震撼好評
金寶英的在不同時刻完成的〈物種源始〉三部曲,不僅為讀者帶來了非人類本位的精彩故事,也表現出作者對同一議題的觀點轉變;科幻作品中人機關係的主題在其筆下有了更深刻而顛覆的意涵,同時更加令我動容。
――中華科幻學會理事長 馬立軒
金寶英以人類的物種史反寫也擴寫艾西莫夫的機器人三大法則,成為對於「生命」的終極叩問。當人類不斷思考機器人是否為這生命體時,或許在機器人的瞳眸裡,也閃爍同樣的問題:這個和我長得極為相似卻不是由機械構成的人類,真的具有生命嗎?
――小說家 林新惠
金寶英〈物種源始〉三部曲以非人類觀點翻轉視角,結合她在不同時期對相同議題的想法轉變,以多重觀點思索科幻小說中人機關係的不同可能,對科幻議題與角色心境的深入刻劃與顛覆思考,讀來更是令人難忘。
――中華科幻學會常務理事 楊勝博
當追求刺激與衝突的電影、遊戲產業總歌頌著「人定勝天」的理想國時,金寶英運用那簡潔又優雅的文字,精巧點出無論是人類抑或其他物種,為何如此希冀延續「生命」的意義。她所勾勒的世界輪廓,看似末日卻是重生,徹底地改變了我對於「科幻史詩」的定義。
――百萬部落客 喬齊安
序跋
作者的話
二○○○年左右,我開始創作物種源始的第一部。那時我二十五歲。完成是在三十歲的二○○五年。同年,第二部也完成了。今年完成第三部的當下,我已經四十八歲了。
所以,大家可以把這三部曲視為不相同的故事,甚至可以看作是三個人寫的故事。我希望讀者可以把這三個故事看作隨年齡增長、對同一主題的觀點產生變化的過程。
1 物種源始
二○○○年,我製作完成遊戲Seal之後就辭職了。當時,我構思的是《遠去的故事》,但因為馬上又加入了新的公司,所以小說遲遲沒有動筆。二○○二年,準備休假以前,我完成了短篇小說〈觸覺體驗〉和〈第五種感覺〉。二○○四年,再度辭職後,才完成了剩餘的三個短篇〈優質基因〉、〈物種源始〉和〈走向未來的人〉。
我原本計畫以〈物種源始〉參加二○○四年的第一屆科學技術創作文藝,但因無法如期完成,所以最終投稿的作品是之前寫好的〈觸覺體驗〉和覺得很快可以完成的〈走向未來的人〉。我的出道作品是〈觸覺體驗〉。隔年,〈物種源始〉才得以整理完成。就結論而言,〈物種源始〉是收錄在短篇小說集《遠去的故事》中,最晚完成的小說。
我早期的作品都花費了相當長的時間,〈物種源始〉更是其中寫得最久的一個故事。當時,為了完成這個故事,我利用幾年的時間翻閱、學習了韓國從國小到大學的科學課本。這段經歷成了我日後創作科幻小說的最大資源。正因為這樣,這個故事成了我非常珍視的一部作品。
說句題外話,我的小說的主人公一直都是韓國人,背景除了地球以外,幾乎也都是韓國。但唯獨這本《物種源始》例外,使用了外國人名。二十幾歲的時候,我以為就算是在韓國製造的機器人也要取外國名字。現在知道不會這樣了。儘管如此,這個故事的背景仍設定在了韓半島和周遭地區(雖然大海結冰後,地形變得毫無意義),使用的語言也是韓語。凱頤取自鉀(Potassium, K)、塞西爾取自銫(Cesium)、卡史卓普取自鍶(Strontium),除此之外的名字,想到什麼元素,就取了什麼名字。
事實上,機器難以適應低溫和輻射能。但在這個故事宇宙裡,機器會隨著環境而進化。
2 物種源始:之後可能發生的事
最初提筆創作時,我希望以機器人創造人類為結局來結束這個故事。那時的我雄心勃勃地夢想重新書寫從有機生物的誕生到人類的進化。
但小說變得越來越長,感覺植物之後的進化成了毫無意義的重蹈覆轍。而且也不知道要花上多久的時間才能寫到人類的進化。此外,當時我還想接著短篇小說集《遠去的故事》繼續延展構思,創作其他的故事,所以感覺很難把〈物種源始〉擴充成長篇。就這樣,結束第一部之後,才又提筆創作了第二部。
第一部結束後,我覺得故事已經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無需再寫下去了。
我猶豫了很久,最後發現不能在第一部結束,因為第一部預告了人類的降臨。
結果第二部創作完成後,我不禁覺得若是在第一部結束,就不會給幸福的主人公帶來如此悲傷的結局了。出於歉意,我在第二部加了一個副標題「之後可能發生的事」。這等於是另一個次元的故事。雖然人類未必如此,但生活在另一個次元的機器人會過得很幸福。
3 物種源始:不可能發生的事
六年左右的時間過去了……Arzak出版社提議不如再寫一個續篇,作為三部曲重新出版〈物種源始〉這個故事。
故事需要重新出版,若能以三部曲的形式出版,是再好不過的。我卻遲遲沒有動筆。因為比起寫續篇,還是要先創作新的作品。
我構思好了內容。第一部,寫了崇拜人類的機器人;第二部,寫了毀滅人類的機器人;最後一部,我希望可以找到人類與機器人共生的方法。我希望可以透過第三部,為第二部中身陷水深火熱的主人公帶來平靜。但要如何展開故事,則成了另一個難題。
構思好前半部以後,後半部要思考的是如何「尋求共生之路」。最終找到出路以後,我為第三部也下了一個副標題:「不可能發生的事」。
事實上,本不可能發生的事和可能發生的事一樣,不計其數。
在創作的過程中,我又遇到了另一種意義上的難題。前面的故事,讀者自然會從機器人的角度切入。但在第三部「人類」正式登場以後,讀者會選擇哪一方的陣營,就不得而知了。若對換陣營,所有的故事就會被推翻。一直立足於機器人視角的故事突然轉換成人類視角的話,只會讓一切變得偽善。
希望讀者太用力把這個故事帶入自己熟悉的世界,也不要把一切視為隱喻,用自己熟悉的詞彙取代書中的語言。所見之詞,就是它的原意。
畢竟這是機器人的故事。這是我對無機生命的獻詞,更是獻給機器生命的讚歌,以及對賦予事物生命的敬愛。
我原本打算在第一部加很多注釋,但又覺得若小說無法說明,此舉便沒有意義,所以最後全部刪掉了。在第三部的內容中,融入了一些刪掉的注釋。大部分都是機器人不完整的知識。
這次也重新修改了第一、二部中矛盾和錯誤的內容。感覺原有的標題「物種源始」也有很多人使用,所以改為了「物種源始談」。
此書獻給位於新亭洞,經營了四十多年的樂園書店。在過去要搭很久的車才能抵達圖書館的年代,樂園書店成了我童年時代的圖書館。十幾歲時看過的書,幾乎都是在樂園書店買的。不懂事的我,只是偶爾買書,大部分的時間就只是待在店裡看書,但店長叔叔總是很熱情地歡迎我。叔叔覺得我會喜歡的書出版了,會像發現自己喜歡的書一樣,興高采烈地推薦給我。在此我要向叔叔致以難以言表的謝意。
此外,也要感謝長時間等待、陪伴我的Arzak出版社和版權代理公司Greenbook。
內文試閱
為了見塞西爾,凱頤在允許參觀的地方又轉了兩圈,等了很久。解說員解釋,塞西爾教授忙得不可開交。凱頤看到會客室擺放著椅子,略感驚訝,因為只有二足步行的機器人需要椅子。但剛才看了一下,二足步行的機器人並不多。這個會客室似乎是特別為四位數的機器人而設的。事實上,真正讓凱頤感到驚訝的,是會客室裡其他的東西。
「凱頤!好久不見!」
推門而入的塞西爾歡呼著抱住了凱頤。塞西爾的身體也明顯出了問題,粉紅色的皮膚上布滿斑點,指尖的皮膚也都脫落了。
「你怎麼來了?怎麼連聲招呼也不打呢!」
凱頤略感驚慌。
「我來之前聯絡過你啊,你不是說會等我嗎?」
塞西爾瞪大雙眼,呵呵笑著拍了一下自己的頭。
「啊,對喔,你跟我說了。瞧瞧我這記性,最近太忙了,什麼事也記不住。凱頤,真高興見到你。你這次回來是為了和我們一起工作吧?」
凱頤感到很不自在,覺得塞西爾講話和錄音機一模一樣。
「那個,該不會是你找人畫的吧?」
塞西爾一頭霧水,眨了眨眼睛,跟著看向凱頤視線停留的地方。只見會客室的牆壁上掛著一幅巨大的塞西爾的肖像畫。不,準確地說,那幅畫看上去更像是很像塞西爾的某種不同存在。畫中的塞西爾頭部閃爍著光環,全身都是絢麗的金色圖案,一隻手舉在臉龐,另一隻手垂放下來,兩隻手的手掌大開,面帶慈祥的微笑凝視著天空。塞西爾不以為然地聳了聳肩。
「怎麼可能?那是員工主動為我畫的。」
「把你畫在會客室的牆上?」
塞西爾看著凱頤的表情,放聲大笑了起來。
「怎麼了?難道法律規定不可以把我畫在牆上嗎?」
當然,沒有這樣的規定。但通常來講,不會為在世的機器人畫光環,更不會掛在牆上。
「卡史卓普教授還好嗎?」
「老樣子。它說很想見你,但你也知道它太忙了,忙得暈頭轉向。」
「諾曼呢?」
「誰?」
塞西爾就像第一次聽說諾曼的名字,露出呆呆的表情反問道。塞西爾不可能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諾曼是最初和卡史卓普教授一起研究有機生物學的機器人,就算忘記所有機器人的名字,也不可能忘記諾曼的。
「啊,諾曼。」
塞西爾轉移視線,嘴裡嘀咕著什麼……凱頤察覺到它正在編造謊言。這個瞬間,凱頤意識到研究所出了大問題,因為塞西爾不是會輕易說謊的機器人。
「諾曼有點不舒服。」
塞西爾平靜地說。而塞西爾更不是會平靜說謊的機器人。
「哪裡不舒服?」
凱頤反問了一句。
「你也知道這裡的環境不利健康。」
「天啊,那我得去看看它。它在哪裡?」
「在醫院,大概要在醫院住幾個月。」
從塞西爾的話中可以知道兩件事:一,諾曼沒有生病;二,它不在醫院。與此同時,凱頤產生了兩個疑問:一,諾曼怎麼了?二,它現在在哪裡?
「怎麼了嗎?」
塞西爾看著凱頤的表情歪頭問道。凱頤稍有遲疑,為了讓塞西爾看清自己的表情,它伸手拉過它的肩膀。
「塞西爾,我們是朋友吧?」
塞西爾面露「這是什麼蠢問題」的微笑。
「當然了,凱頤。」
「你可以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嗎?」
「當然可以。」
「你們是不是在做什麼危險的事?」
塞西爾先是面露驚訝,隨即噗嗤笑了。
「沒有啊。」
塞西爾沒有說謊,又或者它是在自欺欺人。不知為何,塞西爾看上去真的很幸福、很開心。只是凱頤感受到了這「幸福」背後隱藏著微妙的不和諧。
凱頤把嘴湊近塞西爾的耳邊,小心翼翼地問道:
「該不會是政府委託你們利用有機生物製造軍事武器吧?」
塞西爾哈哈大笑,倒在沙發上打起了滾。笑聲好不容易停止後,塞西爾強忍著笑意說:
「這怎麼可能。凱頤,不是啦。你到底在想什麼呢?」
「我剛才參觀的時候有跟大家聊了幾句,所有人似乎都很滿意這裡的生活。」
「所以?你想說什麼?」
「所謂滿意,不只是因為工作環境好、薪水高。那些不過是主觀的感受罷了。就算是再好的地方也會有人不滿意。況且這裡的薪水不高,環境也惡劣,再加上卡史卓普教授也沒有那麼德高望重。在這種環境下工作,不可能所有人都滿意。但是大家卻像錄音機似的異口同聲說滿意,還說這裡是最棒的職場,自己過得很幸福,不會考慮換工作。」
塞西爾收回笑容,端正了坐姿。
「你是在對我說謊嗎?這不可能。我既不是記者,也不是會計師,你沒有理由對好久不見的朋友說謊!但這裡的員工為什麼那麼幸福呢?難道卡史卓普教授會催眠術?」
塞西爾坐直身體,直視著凱頤的眼睛。
「凱頤,如果你說願意回來、願意重返我們的懷抱的話……」
塞西爾的揚聲器發出了有別於以往的音程。
「你也會知道的。」
「知道什麼?」
「真理。」
塞西爾的回答教人出乎意料。
「真理?」
「是的,凱頤。我們一直在痛苦的泥沼掙扎,我們都是被關在黑暗中的可憐囚犯。」
凱頤往後退了一步。
「我一點也不覺得痛苦。」
「你已經愚蠢到連自己多不幸都無法察覺了。」
瞬間,凱頤發現了自己與塞西爾之間存在著一道高牆,但它無從得知那道牆是何時出現,而且意味著什麼。面前的塞西爾彷彿生活在另一個世界,雖然不知道那個世界在哪裡。
「如果我們的研究成果公布於世,機器人類必將邁出新的一步。屆時便會知道我們存在的意義,以及生與死的含義。可以稱其為革命或文藝復興?又或者是新世界?新世紀?」
「塞西爾,你沒事吧?」
「我當然沒事,有事的是你,凱頤!」
――凱頤,不要走。
那時,塞西爾的眼中帶著悲傷,還說了很奇怪的話。因為內容太可笑,所以早就忘了。
――你離開的話,感覺會發生很可怕的事。
「你想知道嗎?」
塞西爾的眼睛閃閃發光。凱頤凝視著那雙眼睛問道:
「你會讓我知道嗎?」
「只需片刻,一分鐘都不用。」
「一分鐘內就能讓我看到『真理』?」
「是的。」
如果電視節目裡有人說出這種話,凱頤肯定會關掉電視直接去睡覺。
「看到之後,我就無法離開這裡了?」
「你在說什麼呢?」
塞西爾笑了。
「你會自己不想離開的。」
塞西爾讓凱頤稍等,轉身走出了房間。凱頤焦急地等待著即將發生的事,內心卻已經衝到了門口。它心中的不安毫無頭緒,似乎有可怕的東西等待著它,一切都無法挽回。僅僅一分鐘就可以改變世界。
『必須離開這裡。』
「為什麼?」
凱頤自問自答,但沒有得出答案。
「少說瘋話了。到底為什麼?塞西爾是我的朋友,其他人也一樣。」
『必須離開這裡。誰也保護不了我。』
本能正在發出異常的呼喊,但此時的凱頤太過清醒,根本無法追隨本能。
出去一下應該沒關係吧。最終妥協的凱頤站了起來。當它朝著與塞西爾反方向的走廊走去、正要開門,某種「和聲」卻傳入耳中。那聲音好似二○○○系列機器人的笑聲。不,不是它們的笑聲,而是有生以來,第一次聽到的聲音。凱頤透過和聲感受到了生機盎然的靈魂,如同照鏡子般看到了一顆心。天真無邪的幸福,無需羨慕他人的完美人生,充溢的靈魂、毫無憎惡的心,在愛中成長的生命。
凱頤看到塞西爾和一個用兩條腿走路的生物從門的另一頭走過來。起初凱頤還以為那是二○○○系列的小型機器人,因為高度只有一公尺左右。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小的……
很快,凱頤的思路中斷,輸入電子腦的自我認知、自我認同和靈魂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世上最美好的存在,出現在了凱頤的眼前。
那生物的皮膚是白色的,且泛著紅潤的光,就像用細膩的毛筆上過色一樣。透過覆蓋全身的皮膚,隱約可見美麗的內部輪廓,以及皮膚表面精巧的毛孔,還有近似透明的柔軟汗毛。符合美學的曲線從頭頂延伸至腳底,他眼皮輕柔的一張一闔,溼潤的嘴唇厚厚的,紅撲撲的雙頰充滿了生氣,細細的髮絲覆蓋著整個頭皮。甜美的香氣刺激著嗅覺傳感器,即使從遠處也能感受到散發出的溫度。沒發出引擎運轉聲的身體,絲毫不見任何拼接的痕跡。瞬間,凱頤明白了,所有的機器人都是不完整的仿製品,大家只是在模仿這個完美的生物而已。凱頤看到的是完整體、是理念、是藝術家奉獻一生在追求的「聖潔」、是以為早就不存在的「神聖」。
凱頤跌跌撞撞地往後退了幾步。機器人類終其一生在找尋的「真理」、「人生的意義」、「機器人存活於世的理由」,所有的一切就在眼前。凱頤意識到自己虛度了所有時光,都浪費在了不切實際的欲望、妄想和毫無意義的價值上。生命的真正價值僅在於聆聽這個美好生物的聲音、撫摸他們的皮膚、感受他們的氣息、為他們服務、服從他們神聖的命令。但很愚蠢的是,直到當下凱頤也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霎那間,凱頤內部消失的理性用力地搖了搖頭。不,雖然不知道那是理性還是本能的聲音,總之那個聲音哭喊著:
『快逃!』
凱頤出現了電路倒流般的暈眩,拔腿朝後門跑去。幾十個形態各異的亡靈緊拽著凱頤的大腿,吶喊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必須逃走!』
下一秒,凱頤也搞不清楚自己在想什麼了。
「為什麼要『逃』?」
「逃去哪裡?快回去!你一生所追求的就在那裡啊!」
另一頭又傳來了某人的聲音。
「不!」
我到底在說什麼?
跑了很久――不,準確地說,應該是不知道又移動了幾步。當環繞頭部的黏糊糊霧氣消散,理性、靈魂和自我認同搖搖擺擺回歸原位,三者又異口同聲地呼喊道:
『快逃!』
彷彿來自地獄的陰森森聲音再次令凱頤抓狂。凱頤感到全身無力,但仍拚命保持著清醒。
必須逃走!
研究所的玄關緊鎖。凱頤發狂捶打大門,但門毫無動搖。研究員經過時只是瞥了一邊咆哮一邊用頭撞門的凱頤一眼。剛才隨行的解說員急忙飛了過去。
「出什麼事了?」
「放我出去。」
「教授,你怎麼了?」
「什麼怎麼了,我要出去!」
「為什麼?」
解說員無法理解地反問。凱頤用力捶打大門,手臂都要震碎了,卻一點用也沒有。沒有建築是四位數的機器人可以擊碎的。
掙扎了半天的凱頤終於精疲力盡癱坐在地上。解說員為了安慰凱頤,落在了它的肩膀。
「看來你的內心充滿了混亂。待在這裡,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會得到真正的和平。」
和平。凱頤思考了一下和平一詞的意義。解說員看起來很幸福,真的很幸福。凱頤再次感到暈眩,它一把抓住解說員,用力摔在了地上。
「出什麼事了,凱頤?」
熟悉的聲音傳來。凱頤轉過頭,但因為電子腦無法正常運轉,所以用了很長的時間才認出講話的人是誰。是卡史卓普教授。三十年過去了,依然可以認出它那笨重的身軀。
「多年不見,瞧瞧你都變成什麼樣子?看來你是被嚇壞了。你看到什麼了?」
卡史卓普教授的語氣與以往一樣平靜,凱頤不禁懷疑剛才看到的是夢境還是幻影。它彷彿直到昨天都還在這裡工作,剛剛才睡醒。
「那可憐的小傢伙對你做了什麼,你要這麼對待它?」
卡史卓普教授撿起摔在地上嗡嗡直響的解說員,拂去它身上的灰塵。凱頤想要辯解,卻一時無言以對。教授,它對我說什麼和平,什麼獲得和平。
「塞西爾嚇壞了。出於擔心,它叫我來看看你。來,別這樣,我們走吧。」
卡史卓普一手摟住凱頤的肩膀。卡史卓普教授也得了皮膚病,手指的關節生了紅鏽,多處皮膚也脫落。不僅鍍金變了色,就連每動一下都會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內部一定也損傷嚴重。有機生物噴發的水蒸氣和氧氣正在腐蝕它的身體。
「還愣著幹麼?難不成是擔心我傷害你嗎?」
雖然很想逃走,但要是真那樣做,只會成為大家眼中的瘋子。況且,它也無法擺脫五一型號機器人巨大的手掌。凱頤就像被綁著似的跟在卡史卓普身後,經過走廊的研究員不停偷瞄著凱頤。
「諾曼在哪裡?」
「怎麼突然問起它了?」
「一直沒看到它。我都回來了,它總該露個面吧。」
「諾曼很忙,每個人都很忙。這裡的事情多到忙不過來。」
「嗯。」
凱頤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房間裡到處都是白色團狀的蛋白質。排成一排的玻璃器皿裡躺著小機器人模樣的蛋白質,大小與凱頤的小臂差不多,而且這些蛋白質都是「活著的」。
凱頤失魂落魄地看著器皿中的小生物。啊,這真是無與倫比的美麗。尚未成形的手指和腳趾蠕動著,未能適應重力的身體動來動去。他們都是完整的,就像神製造的一樣。
不用問也知道卡史卓普為什麼帶自己來這裡,因為它覺得塞西爾只展示一名,遠遠不夠。
凱頤的身體失去了平衡,腦海中彷彿有數百個魔鬼在合唱「快逃、快逃、快逃、快逃」。趁還有理性必須趕快逃走。如果不逃……
「好多啊。」
凱頤在暈眩中勉強開口。
「為什麼製造這麼多呢?動物種需要大量食用有機生物。這麼多你們要如何負擔?你們到底在研究什麼?」
「研究?你說什麼呢?什麼研究?」
卡史卓普無言地問道。凱頤也很納悶,回想了一下剛才自己說了什麼令人無語的話。
「我們只是希望更多的生命誕生。你說的沒錯,應該在能力範圍內做這件事,所以我們才會增加員工、擴建場所。」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教授就像剛才的解說員一樣一頭霧水地反問道。其他研究員也向凱頤投來了費解的目光。
凱頤這才想起了廢棄的資料室。有機學正在退步,資料和文獻都被燒毀、消失。如今的有機生物學就只朝著一個目標發展,所以不需要的一切都被遺忘了、拋棄了。目的只剩製造「他們」、使其存活。能夠照顧他們的東西保留了下來,其他的一切都失去意義。貴重的文獻?有機生物學的歷史?機器人輝煌的文明?這些與守護眼前的生物相比一點價值也沒有。
凱頤扶著額頭,恨不得自己的感覺器官全部失靈。當下就好像幻覺程式往電子腦輸入了幾十億字節一樣。
「這些到底是什麼?」
「我真不明白你為什麼問這種問題。」
毫無表情的卡史卓普張開長長的手臂,肢體動作流露著無限感激與敬愛之情。
「這不是你留給我們的嗎?偉大的領袖凱頤.赫斯緹溫。」
凱頤這才找回了記憶。
形似機器人的有機生物。
這是凱頤搞得最後一項研究。離開研究所的前幾年,凱頤一直在埋首創造以二○○○系列為原型的、形似機器人的有機生物。塞西爾以神話中的名字為這種有機生物取名為人類。
作者資料
金寶英(김보영)
生於1975,在江原道居住超過20年時間。年少時期在韓國少有接觸西方科幻小說的機會,科幻與奇幻文化更是韓國近代才在網路興起。金寶英認為自己多從文學作品獲得奇幻養分,特別是赫曼.赫塞(Hermann Hesse)的作品。此外亦有來自不同國家的神話與民間傳說、經典寓言故事、兒童文學,甚至武俠小說和卡通漫畫。 2004年,她發表第一部中篇小說,獲得首屆韓國科學技術創意文學獎,之後三度獲得韓國科幻小說獎。2013年,她擔任奧斯卡金獎導演奉俊昊電影《末日列車》(Snowpiercer)顧問。2021年,她的作品被翻譯為英語,並入圍全美國家圖書翻譯文學獎。她的作品寓意深遠,文字力道柔軟卻剛強。影響目前活躍韓國文壇諸多90代科幻小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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