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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路(美國當代最重要文學家關注環境與人性之巨著‧10週年典藏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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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長路(美國當代最重要文學家關注環境與人性之巨著‧10週年典藏版)

  •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
  • 出版社:麥田
  • 出版日期:2019-02-25
  • 定價:360元
  • 優惠價:79折 284元
  • 優惠截止日:2024年12月25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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紐約時報21世紀百大好書

內容簡介

歐普拉讚嘆:新世紀美國第一部偉大的文學作品! 「海明威與福克納唯一後繼者」麥卡錫為幼子而寫的小說 直指當今最大危機—— 世界如何毀壞,美德如何崩解,而人類應當如何堅持懷抱希望。 ◎榮獲詹姆斯泰特布萊克紀念文學獎、普立茲小說獎、鵝毛筆獎 ◎《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時報》、《時代》雜誌等十數家媒體重磅選書 ◎伍軒宏(《撕書人》作者.文學評論家)導讀評析: 書中荒地求生過程的仔細描述,以及日常的記載,讓人想起《魯賓遜漂流記》。魯賓遜與星期五之外,男人與男孩的組合也讓人聯想到馬克.吐溫的偉大經典《頑童流浪記》的哈克與吉姆,尤其是把《長路》放進美國小說傳統來看的話。本書中男孩,繼承文學史裡一連串經典人物,是末世版的「美國亞當」,將啟動更新、重生的力量,在另一個新世界。 【重要獎項榮譽】 ◎入圍美國國家書評人獎 ◎2006年詹姆斯泰特布萊克紀念文學獎(英國歷史最悠久的文學獎) ◎2007年普立茲獎小說類獲獎 ◎2007年美國鵝毛筆獎 ◎2009年英國《泰晤士報》「近十年百大小說第一名」 ◎《娛樂週刊》第1,000期紀念刊列為近25年來最棒的一本書。 ◎改編電影《末路浩劫》由維果・莫天森及莎莉・賽隆主演 ◎2008年英國《衛報》專欄作家、知名環保人士喬治.蒙貝特(George Monbiot)認為此書令麥卡錫足以名列全球「拯救地球50人」名單,認為「《長路》對環保的影響力可說無他能出其右。未來三十年內,這本書給予我們的警醒,勝過任何統計數字或報導。」 ◎歐普拉讀書俱樂部選書 ◎美國《華盛頓郵報》、《洛杉磯時報》、《時代》雜誌等十數家國際重要媒體推薦為年度好書 【內容簡介】 ——爸爸,我們是好人,對嗎? ——即使快餓死,也絕對不吃人肉,對嗎? 人,會忘記嗎? 會,人只會忘記他想記得之事。 孩子降生於男人身邊時,舊世界早就消失了。新世界沒有陽光和藍天,沒有家園與文明,只有刺骨的風雪,以及比黑更黑的幽暗。孩子只知世上盡是弱肉強食、同類相殘之徒,除了他們父子倆,這路上無人心懷良善與信念。當他們一路南向,仍堅信前方終有失落已久的美德,每當回首來時路,卻只見處處人間煉獄,而放眼未來,亦只有死神隨侍在側…… 當死亡如影隨形,我們可以殘害他人性命以求生存嗎?當漫漫長路只剩一片荒蕪,該如何堅持舉起希望的火把,活得高貴?這是一個父親為幼子寫下的警世寓言,也是一位智者朝下個世代投遞的末世輓歌,美國在世最偉大作家之一麥卡錫目光如炬,精煉織就一部直指環境與人性議題的重量巨著。 【媒體讚譽:以恐怖寫勇氣與愛的本質,化地獄於人間】 關乎未來的書寫當如是;請你一定要讀。 ——湯姆.恰瑞拉,《君子》雜誌當月選書 文筆優美、動人……當代優秀作家中,麥卡錫猶技高一籌……他以想像鋪陳的場景如夢魘,卻一路閃耀人性的光輝。 ——康納.艾尼斯,《美聯社》 書中父子的真切情感,是麥卡錫筆下最深刻的人際互動。 ——伊娃.錫珀,《基督論壇報》 樸質述說麥卡錫的新書,或覺此書無盡淒蒼……然整體而論,《長路》猶賜讀者予迷亂、歡愉,甚或樂趣。麥卡錫猶若置身其中,飽滿的想像、對細節的獨特掌握,令此書感人至深……《長路》當獲致不朽,其成就不容懷疑,甚或可說,是新世紀美國藝文創作中,第一部偉大的作品。 ——《歐普拉雜誌》 很難想像末世寓言能夠如此書這般優美,教人一讀難忘。麥卡錫選用的字彙繁多且典故豐富,鋪散在書裡造就如畫的效果……《長路》引他跨入嶄新的創作層次……讀者即便鐵石心腸,也要為其動容。 ——約翰.富利曼(美國國家書評協會主席),《紐澤西星辰紀事報》 《長路》曝現陰鬱與恐懼的基底,動人至極又使人心緒騷亂;災禍未嘗有過更真切的面目,無論就精神或物質層次來說。麥卡錫自身亦稱得上失落世界的生還者——他是本質性的現代主義信徒,在海明威與福克納的時代之後,猶若文藝腔棘魚般奇蹟地存活下來,運用高雅的文筆順應崇高的理念寫作,卻未帶些微輕蔑口吻……他的作品漲滿純粹張力,引人驚豔。 ——列夫.格羅斯曼(著名文學評論家、記者),《時代》雜誌 嘗過麥卡錫前作的讀者,將驚豔其對父愛的描寫竟如對憂傷的陳述一般深刻、準確……麥卡錫一向關切光明與黑暗的拮抗,而其筆下世界,百分之九十九點九由黑暗形構,所謂光明,不過一束輕光,發自電力短缺的小型電筒。《長路》中,電筒電力幾盡,世界實實在在邁向消亡;是以故事末尾對希望的肯定益發顯得驚人且意味深長——孩子承納父親(與麥卡錫)對愚騃凡人所生發的怒氣,然後將其擱置一旁,逕自替換以人間最奇異的情感:信仰。 ——丹尼斯.勒翰(《神祕河流》作者) 麥卡錫向以辭藻華美著稱,《長路》卻再現美國文學極限主義的合理標的,成就該主義的終極勝利。一九八○年代,標榜「限制級寫實」的極限主義廣為人知……而《長路》又較前人作品更晦深、可信……它緊緊攫獲讀者內心,以驚異方式侵入讀者夢境……《長路》不是對當下生活的批判,也不對眼下生活所將召喚的未來提出批評;它的提問更單純,於是更需要想像力,也更貼近小說創作的基礎工程。它問:無人世界會是怎樣?而麥卡錫給的答案動人至極……他窮究細節、如康拉德對驚怖靜謐描繪、緩緩鋪展直穿人心的語句,在在給予讀者恐懼與領悟,並使讀者為此深受震動……表現傑出,麥卡錫確能躋身美國文學大師之林;讀其最動人的篇章,似若遍覽梅爾維爾、勞倫斯、康拉德與哈代的著作……不時可見驚人之語。 ——詹姆士.伍德,《新共和國》 根本上,《長路》並不背離麥卡錫最擅長的類型書寫,反是對其回歸;發表《血色子午線》之後,麥卡錫再沒有這樣的作品。它不僅廣被視為麥卡錫的頂尖創作(對此,我個人深具同感),也被看作麥卡錫創作生涯的某個基準點……納藏傑克.倫敦式的冒險故事,亦回應《魯賓遜漂流記》的情節……就操弄自然主義、使其在自然與人間苦難的極端情境中竭至發揮而言,麥卡錫的書寫無人能及……他應被視為隱性的文學大師、美國歌德文類大師如愛倫坡、洛夫克萊夫特的合法傳人……對《長路》最適切的詮釋,或許正是「以恐怖織就的抒情史詩」……書中父親的遭遇,驚怖、慘痛,一如遇鬼的奧德賽或依尼亞斯……全書充滿幽暗的暴力與精確的懸疑,敘事有層次而結構扎實,恰正具備其欲拮抗的史詩特質……書中最煽動人心的布局,既非關乎未來的預言或譏諷性警告,亦非父愛的永恆傳奇,更非麥卡錫對一切社會互動的暴力基底,或不仁天地於渺小人類的淡漠處置所做的檢視分析……它是為人父母者最深刻恐懼的證言……《長路》以無畏和固執拓延棄幼子於崩毀、寂清世界自生自滅之父親的罪惡與心碎,並因此獲致感動、震撼讀者的巨大能量。 ——麥可.謝朋(《卡瓦利與克雷的神奇冒險》作者),《紐約書評報》 做為敘事者,麥卡錫膽大而富魅力……書寫極其動人。 ——約翰.拜倫,《芝加哥太陽報》 《長路》足列麥卡錫最完美的小說作品之一,或屬最感人、最私密的一本……書中每一片刻都盈滿苦痛矛盾,即便作者並未直言……麥卡錫造詣深刻且筆法熟練,遂使父子間的情感即便無可言喻或難以鋪張,讀者猶能於字裡行間覺察其神祕、微妙的變幻……抒情亦殘酷,頹喪也超脫……麥卡錫確屬同世代美國小說家中,最頂尖的四、五人之一。 ——史帝夫.艾瑞克森,《洛杉磯時報》書評 驚怖卻優美……賦予讀者不可思議的迷亂與蠱惑。看麥卡錫為極致蒼涼引灌誠摯、真切的人世溫暖…… ——安德魯.胡柏納,《紐約郵報》 麥卡錫就陰鬱如「等待果陀」的背景,勾勒孩子心中靈動永恆的信念、父親的愛,以及勇氣的本質。 ——戴爾利.唐納修,《今日美國報》 《長路》猶若但丁地獄遊記,怕連但丁都要為其內容驚顫…… ——強納生麥爾斯,《男人誌》 麥卡錫詮說無可詮說的事物……卻又添以非常的溫柔,使其敘事明晰可讀……達至既具驚駭效果又富寓意的藝術成就……本書呈顯的無畏智慧,較一切關乎未來的平安允諾更難自心中抹滅。 ——珍納.馬斯林,《紐約時報》 行文迷幻且震撼,寫情感熱望則使人激奮顫動……《長路》點指人際交往的幽微難安,造就如此優美、晦澀,幾近完美的著作。 ——馬克.霍肯,《村聲》雜誌 迷幻而強烈,殘酷且幽暗——此書適合一人深夜靜讀。儘管故事焦點從未偏離兩位行者,這對父子卻是人性的使者,教我們不禁想像,世界確鉤懸於兩人鎮靜、無望的追尋之中。大師傑作! ——凱爾.葛拉夫,美國圖書館協會《書目》雜誌 麥卡錫的新作意旨宏大,關乎文明世界終結、生命殞逝,及一切與之相連的末世景象。藉兩位失卻標的旅者的目光,他描繪的末日圖景夾藏驚人視覺意象……《長路》敘事生動,多數篇章以高雅文體寫就;高雅乃麥卡錫作品的一貫特色,然而此回,其對高雅運用極儉……靈動、可信……筆法可親易讀,加以透過變幻對話呈現父子至情、故事情節深具感染力……麥卡錫著作中,《長路》最是可讀、具興味;針對自然與文明相繼消亡的沈鬱情境,其想像無不慧黠、超群……麥卡錫運用傑出才情構造的詩意頗富韻律,它引領我們正視已然衰微的世界,程度之清晰猶似康拉德的作品。 ——威廉.甘乃迪,《紐約時報》書評

導讀

【長路:末世餘燼,南方之路】
◎文/伍軒宏(《撕書人》作者.文學評論家)        剛開始讀的時候,半信半疑,《長路》有什麼好的?改編電影《末路浩劫》看過了,覺得普通,書會好到哪裡去?末世情節,荒地求生,此類型的小說、電影、電視影集太多了,麥卡錫變得出新把戲嗎?前面幾頁,讀來似乎單調,長路漫漫,如何撐到小說結束?怎麼得到普立茲獎的?        這些懷疑,等跨越小說前幾頁之後,一一消失。原本看似單調的情節鋪陳,只要繼續下去,讀者慢慢感受到密實的情境與情感累積,由外而內。末日世界的描寫,以及覓食求生的故事,麥卡錫老實執行,沒有耍花樣、變把戲,卻愈來愈引人入勝。沒想到充滿關於「過程的」(procedural)描寫,一步一步循序漸進,一個地點、一項物件緊接下一個,就這樣,也能勾動人心,是最讓我驚訝的。讀了快一半,不得不對這本小說另眼相看。        愈讀愈緊張,即使裡面並沒有傳統的緊張情節,即使已經看過電影。因為麥卡錫平實文字的感染力,遠勝過電影所能表達,賦予小說中的男人與小孩之間,無限平淡卻又無比強烈的情緒。  結束的時候,簡單、高貴,令人動容。但那時候我在火車上,不能顯露出來。      一、男人與男孩        父子二人,踽踽行走於往南方之路,四周荒蕪一片,只剩廢墟。在那個世界,不需要名字,他們只是「男人」與「男孩」,幾乎是「原型」的男性人類。男孩叫男人「爸爸」,母親不在身邊,兩人推著採買用品的購物車,裝著僅有家當,就像家庭主夫帶著孩子。他們關心的事,也很日常,吃什麼?喝什麼?睡哪裡?為了三餐與存活。可是,他們已經沒有家。        路上,男人與男孩很少碰到人,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死了,全世界。他們也害怕碰到人,始終瞻前顧後、左右察看,因為世界已經淪落,完全弱肉強食。世界毀滅後,只剩最後殘留,動植物幾乎滅絕,食物極度匱乏,任何原本善良的人,都可能為了生存,搶奪物品,動手殺人。人吃人是常有的狀況。為了避免落入人手,父子倆小心謹慎,免得被人看見,提防有人跟蹤,也絕不久居一地,因為太危險。        在《長路》的世界,文明體制已經消失,沒有社會、國家、法律、道德,只剩生存問題,人宛如身處存有的試煉場。問題是,即使如此,即使沒有文明的一切約束,即使倖存的人類為了活下去什麼都可以做,至少某些人,是否還能保留最後的原則?除了害怕被別人傷害,男人與男孩更害怕變成自己無法認同的怪物,所以要不斷確認「我們是好人」:無論情況多壞,有些事我們不做,我們不傷害人,我們不吃人。好幾次,男人為了生存,為了保護男孩,差點越線。困在浩劫後的混亂世界,男孩不斷問父親「我們還是好人嗎?」,要確認他們的最後底線,最後的倫理。      二、焦土美國        男人與男孩必須戴著面罩,因為一路走來,所經之地,道路兩旁,都是焦土。經過無比熾熱掃過,大地灼燒之後的灰燼,四散飄揚,瀰漫空中,陽光黯淡。以前,路上曾經擠滿逃難疏散的人們,現在只剩落單的畸零人,或組隊四處逡巡的掠奪者。一路上,躲躲藏藏之間,兩人經過各式各樣遺跡:大城、小鎮,或海港小城,小社區、豪宅、 農舍、住家、超市、加油站,甚至是埋在地下的求生碉堡,像遊樂場裡的奇觀展示一樣,一幕幕出現。到處都是廢棄物,堆積的垃圾,以及塵土。我們再度蒞臨美國當代小說裡的經典「能趨疲」(entropy,熵)地景。一切都在衰竭。        儘管身處能趨疲空間,人還是要活下去,男人在廢墟中盡力尋找僅存可用之物,以及極少數殘留的食物。麥卡錫花工夫一一描述、羅列男人找到的東西,原先以為會頗無聊,卻意外地發現在過程中,小說世界的肌理與質地被刻畫出來,讓讀者隨著這些過程,進入男人與男孩的存在處境,愈來愈具體、接近。我也看到麥卡錫看似樸素文字之下,細膩的功力。        麥卡錫之前力作如《血色子午線》、《所有漂亮的馬》、《險路》等,以美墨邊界地區作為鋪陳人物存在情境的場域。那是文化多元、歷史糾纏、族群擠壓的交匯混雜空間,也是美國總統川普執意築牆,阻斷跨越與流通的地方。在《長路》,麥卡錫打開關切的視野,超越美墨邊境的特定隱喻,把故事投入「普遍化」了的空間,擴大到全美國,甚至全世界。如此設定,不知道是否表示對人類文明前景愈來愈悲觀?      三、魯賓遜與哈克,末世版        冬天將至,除了灰燼之外,空中開始飄雪,走向南方是唯一出路。男人並沒有說清楚南方到底有什麼?有人?有物資?只說那裡溫暖一點。也許只要離開這裡,走向南方就是希望。        麥卡錫用故事點出,信仰或信念是怎麼來的。因為你不得不信,你沒有其他選擇,你必須相信。        覓食、警戒、補充裝備、尋找過夜地點之間空檔,父子兩人只用最簡略字句,交代日常事務。有時男孩賭氣不講話,男人說:你要跟我說話喔。男孩說:我在盡力。儘管已經約化到極簡,有時幾乎沒力氣說話,他們必須談話,因為那是維持關係的方法。那也是維繫父子「傳承」的方法。簡單對話中,兩人討論作為人的基本原則與價值,但看起來只是日常交談而已。麥卡錫巧妙在最普通的互動中,構築父子情,以及他們的共識:雖然只是僅存的少數人類,他們擔負著文化任務,「把火種傳下去」。        書中荒地求生過程的仔細描述,以及日常的記載,讓人想起《魯賓遜漂流記》。魯賓遜與星期五之外,男人與男孩的組合也讓人聯想到馬克吐溫的偉大經典《頑童流浪記》的哈克與吉姆,尤其是把《長路》放進美國小說傳統來看的話。本書中男孩,繼承文學史裡一連串經典人物,是末世版的「美國亞當」,將啟動更新、重生的力量,在另一個新世界。(精采全文收錄於書中)

內文試閱

  在暗夜的漆黑與冰冷中醒來,他伸手探觸睡在身旁的孩子。夜色濃過深黑,每個白日灰濛過前日,像青光眼病發,黯淡了整個世界。他的手隨著口口寶貴的呼吸輕微起落。掀開塑膠防雨布,他坐起來,身上裹著發臭的睡袍與毛毯;望向東方,他搜尋日光,但日光不在。醒覺前,在夢裡,孩子牽他的手,領他在洞穴內遊走,照明光束在溼漉的石灰岩壁上戲遊,他倆活像寓言故事裡的浪人,遭體格剛硬的怪獸吞食,迷失在牠身體裡面。幽深石溝綿延處,水滴滑落出聲,靜默中,敲響人世每一分鐘,每個時辰,每一日,永無止息。他倆駐足在寬廣的石室裡,室中泊著一面黝黑古老的湖,湖對岸,一頭怪物從石灰岩洞伸出溼淋淋的嘴,注視他倆的照明燈,目盲,眼瞳慘白如蜘蛛卵。牠俯首貼近水面,像要捕捉無緣得見的氣味;蹲伏著,牠體態蒼白、赤裸、透明,潔白骨骼往身後石堆投下暗影;牠有腸胃,有跳動的心,腦袋彷若搏動在晦暗不明的玻璃鐘罩裡;牠的頭顱左搖右擺,送出一聲低沉的嗚咽後,轉身,蹣跚走遠,無聲無息跨大步向暗黑邁進。   就著第一道灰茫天光,他起身,留下熟睡的孩子,獨自走到大路上,蹲下,向南審視郊野。荒蕪,沉寂,無神眷顧。他覺得現在是十月,但不確定自己想的對不對;好幾年沒帶月曆了。他倆得往南走,留在原地活不過這年冬天。   天光亮得足堪使用望遠鏡之後,他掃視腳下的河谷;萬物向晦暗隱沒,柔軟的煙塵在柏油路上飄揚成鬆散的漩渦。他望著橫在枯木間的道路斷面,試圖尋找帶色彩的事物、移動的事物、飄升的煙跡。他放下望遠鏡,拉下臉上的棉布口罩,以手腕背側抹了抹鼻子,重新掃視郊野,然後手握望遠鏡坐著,看填滿煙塵的天光在大地上凝結。他僅能確知,那孩子是他生存的保證。他說:若孩子並非神啟,神便不曾言語。   他回來的時候,孩子仍睡著。他拉下蓋在孩子身上的藍色塑膠防雨布,摺好,放進外頭的購物車裡,再帶餐盤、一塑膠袋玉米糕、一瓶糖漿回來。他在地上攤開兩人充當餐桌的小片防雨布,把東西全擺上去,解下腰帶上的手槍安在布上,坐著看孩子睡。夜裡,孩子脫下的口罩如今埋在毛毯堆裡。他看看孩子,目光越過樹林往外望向大路。這地方不安全,天亮了,從路上看得見他倆。孩子在毯子下翻身,而後睜開雙眼,說道:嗨,爸爸。   我在。   我知道。   一小時後,兩人上路,他推購物車,孩子和他各背一個背包;不可或缺的東西都裝在背包裡,方便他倆拋下推車隨時逃跑。一面鉛黃色機車後照鏡箝在推車把手上,好讓他注意背後的路況。他挪高肩上的背包,望向荒涼的郊土,大路上空無一物;低處的小山谷有條滯灰蜿蜒的河,動靜全無,然而輪廓清楚,河岸蘆葦都已乾枯。你還好嗎,他問。孩子點點頭。於是,在暗灰的天光中,他們沿柏油馬路啟程,拖著腳步穿越煙塵,彼此就是對方一整個世界。   他倆藉老水泥橋過河,往前多走幾哩,遇上路邊加油站;兩人站在馬路中央審視那座加油站。男人說:我想我們應該進去看看,瞧一眼。他們穿涉草場,近身的野草紛紛倒向塵土。越過碎裂的柏油停車坪,看見接連加油機的油槽;槽蓋已經消失,男人趴下來嗅聞輸油管,石油的氣味卻像不實的流言,衰微且陳腐。他起身細看整座建物。加油機上,油管還詭異地掛在原位,窗玻璃完整無缺。服務站門戶大開,他走進去,看見一只金屬工具箱倚牆直立。他翻遍每一個抽屜,看到完好的半吋活動螺絲刀柄、單向齒輪盤,沒找到可用的東西。他起身環顧車庫,只見一個塞滿垃圾的金屬桶。走進辦公室,四處是沙土與煙塵,孩子立在門邊。金屬辦公桌、收銀機、幾本破舊的汽車手冊發潮浮腫;亞麻油布地板斑斑點點,因屋頂漏水而浮凸捲曲。穿過辦公空間,他走向辦公桌,靜立著,舉起話筒,撥了許久前父親家的號碼;孩子看著他,問:你在做什麼呢?   沿路走了四分之一哩,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說道:我們在想什麼,得走回去。他把購物車推離路面,斜斜安置在不易發現的地點,兩人放下背包,走回加油站。他進服務站把金屬垃圾桶拖出來,翻倒,扒出所有一夸脫塑膠機油瓶,兩個人坐在地上,一瓶接一瓶倒出瓶裡的殘油。他們讓瓶身倒立在淺盤裡滴乾,最後幾乎湊到半夸脫。他旋緊塑膠瓶蓋,拿破布抹淨瓶身,掂掂瓶子的重量:這是給小燈點亮漫長幽灰黃昏,與漫長霧灰清晨的油。你可以念故事給我聽了,對不對,爸爸?對,我可以念故事給你聽了。   河谷遠端,大路穿越荒蕪炭黑的舊火場,四面八方是焦炙無枝的樹幹,煙灰在路面飄移,電線一端自焦黑燈柱垂落,像衰軟無力的手臂,在風中低聲嗚咽。空地上一棟焚毀的屋子,其後一片荒涼黯灰的草原,廢棄道路工程橫臥原始緋紅的淤積河床,更遠處是汽車旅館廣告牌。除卻凋零了、圮毀了,萬事一如往常。山丘頂,他倆佇立寒天冷風中,呼喘著氣。他注視孩子;我沒事,孩子說。男人於是把手搭在孩子肩上,向兩人腳下開敞無邊的郊土點了點頭。他由購物車取出望遠鏡,站在馬路中央掃視低處的平原;平原上,一座城的形體兀自挺立灰濛之中,像某人一面橫越荒原、一面完成的炭筆速寫。沒什麼可看的,杳無煙跡。我可以看嗎?孩子問。可以,當然可以。孩子倚在購物車上調整望遠焦距。看見什麼了嗎?男人問。沒有。他放下望遠鏡:下雨了。對,男人說,我知道。   他們為購物車蓋上防雨布,留置在小溪谷,然後爬坡穿越直立樹幹構成的暗黑群柱,抵達他看見有連續突岩的地點。兩人坐在突出岩塊下,看大片灰雨隨風飄越山谷。天氣很冷,他倆依偎在一起,外衣上各披一條毛毯;一段時間後,雨停了,只剩樹林裡還有水滴滑落。   放晴後,他們下坡找購物車,拉開防雨布,取出毯子和夜裡用得著的東西,再回到山上,在岩塊下方的乾地紮營。男人坐著,雙手環抱孩子,試圖為他取暖。兩人裹著毛毯,看無以名狀的黑暗前來將他們覆蓋。夜的襲擊,使城的灰濛形體如幽魂隱沒,他點燃小燈,放在風吹不到的地方。兩人往外走到路上,他牽起孩子的手,向山頂走,那是路的盡頭,可以向南遠望漸趨黯淡的郊野,可以佇立風中,裹著毛毯,探尋營火或光照的信息。但什麼都沒有。山壁邊,安在岩塊中的燈火只是光的微塵;過了一會兒,他們往回走。周遭一切太潮溼,沒辦法生火。吃過冰涼的簡陋餐點,他倆在寢具上躺下,燈放中間。他把孩子的書帶來了,但孩子累得無法聽故事,只說:可以等我睡著再熄燈嗎?可以,當然可以。   他躺很久才睡得著;過了一會兒,他轉身看著男人:微弱光線中,臉頰因雨絲敷上條條暗影,像舊時代的悲劇演員。我可以問一件事嗎?他說。   可以啊,當然可以。   我們會死嗎?   會。但不是現在。   我們還要去南方嗎?   要。   那我們就不會冷了。   對。   好。   好什麼?   沒什麼,就是好。   睡吧。   好。   我要把燈吹熄了,可以嗎?   好,沒關係。   又過了一會兒,在黑暗中: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可以啊,當然可以。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麼樣?   如果你死了,我也會想死。   所以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   對,我們還是可以在一起。   好。   他躺著聽水滴在樹林裡滑落。這就是谷底了,寒冷,沉寂;虛空中,淒涼短暫的風來回運送舊世界殘餘的灰燼:推進,迫散,然後再推進。萬物都失了基底,在由殘灰構成的大氣中頓失所依,只能靠呼吸、顫抖與信仰存續生命。但願我心如鐵石。   黎明前他醒來,看灰茫天色向曉,過程緩慢且半帶晦暗。孩子還睡著,他起身,套上鞋子,披上毛毯,穿過林木向外走。往低處走進岩塊間的隙縫,他蹲下來咳嗽,咳了很久,其後跪倒煙塵裡,抬臉仰對愈形蒼涼的白晝。你在嗎?他輕聲說,末日時刻,我見得到你嗎?你有頸子嗎?我可以掐你嗎?你有心嗎?操你媽的,你有靈魂嗎?上帝,他低語著,噢上帝。

作者資料

戈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

海明威、福克納後繼者 普立茲獎、美國國家書卷獎得主 隨身攜帶一只燈泡用來夜間閱讀、一口櫃子裝滿藏書 半生流浪於荒漠的怪物級奇才小說家、思想家 一九三三年於美國羅德島出生,有「海明威與福克納唯一後繼者」之美名,咸認為美國當代最偉大作家之一。曾獲詹姆斯泰特布萊克紀念文學獎、美國國家書卷獎、美國國家書評人獎、普立茲文學獎、美國鵝毛筆獎等重要文學獎。 身為重量級作家,麥卡錫不像其他作家積極參與文壇活動,鮮少公開露面,職業生涯中很長一段時間沒有經紀人,僅憑獎助金度日,偶爾兼差,長常以公路、荒野為家,超過七千本的豐厚藏書就放在置物櫃裡。尊崇梅爾維爾、杜斯妥也夫斯基,風格深受福克納影響,認為文學唯一須處理的只有「生死課題」。 麥卡錫在完成首部小說《果園守護者》(The Orchard Keeper)後,將手稿送到他所知唯一一間出版社藍燈書屋,很快便受編輯青睞,小說於一九六五年出版,麥卡錫的作家生涯也正式展開。其後陸續出版《境外之黑》(Outer Dark)、《上帝之子》(Child of God)、《沙崔》(Suttree)等,皆獲好評。 一九八五年的《血色子午線》(Blood Meridian)為麥卡錫創作生涯的轉捩點。此書受到高度評價,也開啟了麥卡錫往後以美國西部為創作背景的一系列作品,名列《時代》雜誌一九二五年至二○○五年間百大英文好書、一九九二年出版的「邊境三部曲」首卷《所有漂亮的馬》(All the Pretty Horses),廣受大眾注意,將麥卡錫推向暢銷作家之林。生性低調的他也在此時首度接受媒體專訪。 二○○五年發表的《險路》書名借自愛爾蘭詩人葉慈的詩句,獲媒體與文壇普遍好評。《斷背山》作者安妮‧普露、劇作家山姆‧謝普皆盛讚。二○○七年柯恩兄弟改編為電影《險路勿近》,席捲奧斯卡金像獎等全球重要影展,一共奪得七十六座獎項、一百零九項提名,被視為千禧年後最偉大電影之一。 二○○六年,《長路》大受矚目,不僅獲數十家國際媒體及歐普拉讀書俱樂部選為年度好書,更囊括詹姆斯泰特布萊克紀念文學獎、普立茲小說獎、美國鵝毛筆獎等獎項。在歐普拉的專訪中,麥卡錫自述本書靈感源自一次與幼子同行的德州之旅,他突然好奇旅途中的荒野在未來會是什麼模樣,接著靈感湧現,四年後寫成關懷人性的巨作《長路》。本書叫好叫座,改編為電影《末路浩劫》。歐普拉讚嘆,《長路》是新世紀美國第一部偉大的文學作品。 麥卡錫關注世界的動向與人類心智無法自拔的墮落現象,交織科學與哲學思索,宛若二十一世紀的福克納,又多了一絲海明威昂揚的陽剛氣息,更遙遙呼應韋勒貝克對人類文明失去信心的通透觀察。他曾與湯瑪斯‧品瓊、唐‧德里羅、菲利普‧羅斯並列於《西方正典》作者哈洛.卜倫的「美國當代四大小說家」。索爾‧貝婁曾讚美他的作品「與生死拚搏的語言運用強而有力」。 二○一四年起麥卡錫於全球最大科技智庫之一聖塔菲智庫中心擔任研究員,聖塔菲智庫中心由與奧本海默一起打造原子彈的洛斯阿拉莫斯實驗室成員主創,致力於複合系統的跨領域研究,麥卡錫與科學家們共事研究,主力研究人類意識與語言的起源。二○一七年發表分析潛意識與語言系統的哲學散文《凱庫勒問題》。二○二二年秋季,《乘客》、《海星聖母》相隔六週問世,獨樹一格的語言實驗與創作野心震驚文壇,至今已翻譯為十餘種語言於全球發行。翌年夏季,麥卡錫逝世於聖塔菲智庫中心,享壽八十九歲。 相關著作:《乘客(乘客二部曲I)》《海星聖母(乘客二部曲II)》《險路(美國當代最重要文學家叩問人性顛峰之作‧10週年典藏版)》《長路(美國當代最重要文學家關注環境與人性之巨著‧10週年典藏版)》

基本資料

作者:戈馬克.麥卡錫(Cormac McCarthy) 譯者:毛雅芬 出版社:麥田 書系:GREAT! 出版日期:2019-02-25 ISBN:9789863446316 城邦書號:RC7001Y 規格:PUR膠裝 / 單色 / 320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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