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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隼:自然文學經典,追隨幻影的詩意凝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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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自然與地景文學復興的經典之作 繁體中文版首度出版 《心向群山》作者羅伯特.麥克法倫: 「這本書將觀鳥行為變成一種神聖儀式,無疑是二十世紀非虛構作品的傑作。」 德國名導韋納・荷索推崇備至: 「你看得出來,貝克已經完全進入一隻遊隼的存在狀態。 而我拍一部電影的時候就是這樣。」 英國企鵝出版公司「國家圖書館」系列收錄 美國《紐約書評」》經典系列收錄 澳洲作曲家勞倫斯.英格利希為《遊隼》創作音樂專輯 德國導演韋納.荷索電影學校將《遊隼》列為必讀書單 《遊隼》是貝克將追尋遊隼的十年經歷濃縮而成的日誌體散文,他每日穿行於英格蘭東部埃塞克斯郡的鄉野、溼地與河口,鉅細靡遺地記錄他與遊隼相遇的每個瞬間。 此書並非傳統的鳥類觀察,也不是生態導覽,更非環保文學,而是充滿哲思、關懷與自省的深度探索。作者以專注、誠實的筆觸,拒絕擬人化與感傷,創造出獨特的自然文學作品。遊隼在他詩意般的語言中,被刻畫成超越人類,又深深呼應人類靈魂深處的存在。 日復一日,貝克書寫季節、天氣與光影;全副身心跟隨著遊隼的飛行、目光與殺戮,意欲化身為鷹,卻困在人類的臭皮囊中。作者不斷與自己脆弱的身體、衰敗的環境、難以言喻的孤獨抗衡。他在字裡行間留下對死亡與自由的雙重凝視。讀者隨著他的描寫,被引領至一種奇特的「反人類」視角——人不再是衡量自然的標準,而是自然的破壞者。 《遊隼》自1967年出版以來,便被視為英國自然文學的巔峰之作。《心向群山》作者羅伯・麥克法倫稱其無疑是「二十世紀非虛構作品的傑作」。它啟發了無數寫作者與藝術家,也深深影響了當代對於「自然書寫」與「人類中心視角」的反思與批判。

內文試閱

開端 我家的東邊,綿長的山脊躺臥天際線,很像潛水艇沉陷的船身。在那之上,東方的天空因遠方水面的反射而明亮,有種彷彿遠方浮現帆影的感覺。山上的樹木聚集成一片深濃尖聳的森林,但我朝森林走去時,樹木往兩旁緩緩開展,天空則在中間往下延伸,那些樹木是孤獨佇立的橡樹和榆樹,各自投下廣闊的冬日樹影。放眼所及的平靜、孤寂,吸引我走向它們、穿越它們,並且接觸其他森林。它們像地層一樣層層堆疊記憶。 河流從鎮上流向東北方,轉向東邊繞過山脊的北側,再轉向南方,匯入河口。河谷的上游是一片平坦開闊的平原,漸往下游則顯得狹窄又陡峭;而靠近河口的地方,河谷又再度變得平坦開闊。這片平原就像一處開展的河口,島嶼般的農地散布其間。河流緩緩流動,蜿蜒曲折;相對於這處又長又寬的河口,河流顯得太小了。這處河口曾經是一條更大河流的出海口,英國中部大部分的河川都由那裡奔流入海。 詳細描述大地風景令人不耐。從表面看來,英國各個地區非常相似。差異十分細微,私心熱愛能使之增色。此地的土壤是黏土:河流的北側是礫石黏土,南側則是倫敦黏土。河流階地有卵石,山脊較高地帶也有。曾經是森林,後來是牧場,現在這片土地主要是耕地。樹林範圍很小,只有少量的大樹;主要是橡樹的中年木,加上鵝耳櫪或榛樹的灌木林。很多樹籬都已遭到砍伐。 依然屹立的有山楂、黑刺李,以及榆樹。榆樹在黏土裡長得高大;每棵樹形各異,勾勒出冬日天空的輪廓。可用來製作板球拍的白柳標示出河道,赤楊則沿著溪水而立。山楂生長得很好。這是由榆樹、橡樹和有刺灌木構成的鄉間。土生土長的人脾氣不好且性格慢熱,像赤楊的木材一樣陰鬱悶燒,話少簡潔,如同土地本身一樣沉悶。 如果把所有的小灣和島嶼都計入的話,此地有六百多公里長的潮汐海岸;它是所有郡中最長、最不規則的海岸線。這是英格蘭最乾旱的郡,卻位於水濱,層層剝落成沼澤、鹽沼和泥灘。退潮時乾涸的沙泥,讓上方的天空顯得清亮;雲朵映照水光,再反射回來照亮內陸。 農地秩序井然、豐饒興旺,但仍流連著一股受到忽視的氣息,像枯草的幽魂。永遠有一種失落感,一種被遺忘的感覺。這裡沒有其他事物,沒有城堡,沒有古代遺跡,也沒有宛如綠色雲朵的山丘。只有地表的一道曲線,與冬季田野的陰冷。黯淡、單調、荒蕪的土地,讓所有的憂傷為 之麻木。 我一直渴望成為外在世事的一部分,處於遙遠的事物邊緣,利用空曠和寂靜來滌除人性的汙點,如同狐狸利用水的冰冷和脫俗來洗盡自身的氣味;以陌生人之姿回到鎮上。遊蕩時臉泛喜悅紅光,隨著抵達而消褪黯淡。 我對鳥類的熱愛之情來得很晚。有很多年的時間,我只把牠們視為眼角的微小騷動。牠們所知的苦惱和歡喜都是簡單的狀態,對我們來說很不可思議。牠們生活得躍動又熱情,那種心態是我們永遠達不到的。牠們競相遺忘。我們尚未停止成長,牠們已然老去。 我最早尋覓的鳥類,是經常在河谷裡築巢的夜鷹。牠的歌聲宛如一道流動醇酒的潺潺聲,由高處嘩嘩傾瀉而下,落入酒桶發出深邃轟鳴。那是一種芳香的聲音,帶著香氣飄向安靜的天空。在白天的耀眼光線中,歌聲似乎會比較細薄又乾澀,但暮色使之圓潤芳醇,越陳越香。假如歌聲可以聞得到,這種歌聲會是壓碎的葡萄、杏仁,與幽暗樹林的氣息。聲音傾瀉而出,絲毫沒有消失。 整座樹林滿溢那聲音。接著它停止了。突然之間,出乎意料。不過耳朵依然聽得見,一陣延續且漸弱的回聲,流洩縈繞於周遭的樹木之間。在深沉的靜止中,在早現的亮星和漫長的餘暉之間,夜鷹高興躍起。牠振翅翱翔,舞動彈跳,輕盈地、安靜地飛遠。由照片看來,牠似乎像青蛙那樣癟著嘴,散發出憂傷的氛圍,彷彿葬身於幽暗的光線,鬼魅且不安。其實牠的一生從來不曾像那樣。透過薄暮,我們只能看到牠的身形和飛姿,捉摸不定,輕盈快意,像燕子一樣優雅靈巧。 暮色之中,北雀鷹總是在我附近出沒,就像我有意述說卻始終想不起來的話語。牠們細窄的頭顱在我的睡夢中盲目地怒視。我花了好幾個夏季追尋牠們的身影,但牠們數量稀少又機警,很難找到,更難看得清楚。牠們過著亡命一般的游擊生活。在很多雜草蔓生、乏人注意的地方,一代又一代北雀鷹的脆弱骨骸如今陷入樹林的腐植質深處。牠們是漂泊的美麗蠻族,一旦死去即無從取代。 我已經對夏日樹林的濃郁麝香感到厭惡,有好多鳥類在那裡逝去。秋天開啟了我的追鷹季節,到春天結束,其間的冬天宛如獵戶座的拱形那麼閃亮。 我的第一隻遊隼是在河口看到的,當時是十年前的一個十二月天。太陽從白色的河霧中透出紅光。田野在霜凍中閃耀,船身也結了一層霜;只有輕柔拍岸的河水自在流動而散發光彩。我沿著河岸高處走向大海。隨著太陽升起,晴朗的天空蒙上一層耀眼的霧氣,原本凍得硬挺而劈啪作響的白色禾草變得潮溼柔軟。有陰影的地方整天都留有白霜,陽光溫暖,平靜無風。 我在堤岸底部休息,看著黑腹濱鷸在潮水線覓食。突然間,牠們往上游飛去,還有數百隻雀鳥從頭頂上方急速飛過,拚命振翅發出﹁呼呼﹂聲。我太晚才意識到自己不該錯過眼前的景象。我連忙跟上,發現在面向內陸的堤岸斜坡上,矮小的山楂樹擠滿了田鶇。牠們的銳利嘴喙朝向東北方,發出吱吱喳喳的警戒聲。我順著那個方向望去,看到一隻隼朝著我飛來。牠轉向右邊,越過內陸。 像是一隻紅隼,但體型較大,色調也偏黃,頭部比較像子彈形狀,翅膀較長,而且飛起來更有活力和浮力。直到看見一群椋鳥在收割作物的殘株間覓食,牠才開始滑翔,然後飛撲而下,隨即隱身在急忙飛起的鳥群之間。沒一會兒,牠從我頭頂呼嘯而過,一眨眼便消失在陽光照亮的霧氣中。牠飛得比先前更高,縱身向前衝刺,輪廓鮮明的雙翼向後彎折,輕快飛行的模樣很像一隻田鷸。 這是我的第一隻遊隼。自此之後我看過許多遊隼,但沒有一隻的飛行速度和熱情氣魄能夠超越牠。整整十年的時間,我整個冬天都在搜尋那種永不停歇的耀眼身影,追尋遊隼從天空俯衝而下那一瞬間的激情和暴力。整整十年的時間,我一直抬頭尋覓那切入白雲的錨形身影,像弩弓激射般穿越天空的掠影。我的雙眼變得對遊隼貪得無厭,帶著狂喜對牠們眨啊眨的,如同遊隼瞪大雙眼轉來轉去,注視著海鷗和鴿子那誘人的食物身形。 要讓某隻遊隼認識你、接受你,就必須穿著同樣的服裝,採取同樣的移動方式,以同樣的順序執行每一個動作。如同所有的鳥類,遊隼害怕不可預測之事。每一天要在同樣的時間進入和離開同一片田野,透過儀式性的行為來安撫遊隼的野性,就像牠自己的儀式恆常不變。掩蔽你注視的目光,隱藏你雙手的蒼白顫抖,蓋住你顯眼反光的臉龐,並像一棵樹保持靜止。只要看得清楚且距離很遠,遊隼什麼都不怕。你若要越過開闊的地面接近牠,動作要穩定,不遲疑。 讓你的身形逐漸變大,但不要改變輪廓。除非你能夠完全隱藏起來,否則不要躲躲藏藏。獨自一人。躲開鬼鬼祟祟的怪人,避開農人不太友善的目光。學會恐懼。若要建立關係,感受同樣的恐懼是最佳方法。獵人一定要變成他的狩獵對象。意思是說,當下就必須感受一支箭砰地一聲射進樹幹那樣的顫抖強度。昨天模糊且單調無色。一週前,你還未出世。堅持,忍耐,跟隨,觀看。 追鷹使視力變得敏銳。隨著飛鳥掠空飛行,大地傾瀉開來,從眼中奔流而出,幻化成色彩鮮明的三角洲。目光斜視能看穿事物表面的雜蕪,如同斜斧能砍進樹幹的中心。對所處地域有敏銳的感知,如同身上多了一種知覺的感官。每個方位各有其色彩和意義。南方是明亮、封閉的地方,混濁且悶熱;西方是一片土地蓊鬱成林,就像英國最好的牛肉部位,美味的腰臀肉;北方開闊、荒涼,通往空曠虛無;東方是天空的一陣胎動,光明的一陣召喚,大海的一陣驟雨。 時間是以血液之鐘來量度。如果你十分積極,靠近鷹,追逐著,脈搏加速,則時間走得較快;如果你靜止不動,等待著,脈搏平穩,則時間過得緩慢。追鷹的時候,總是有種時間的壓迫感,向內緊縮,很像繃緊的彈簧。追鷹人討厭太陽的移動、光線的穩定變化、飢餓感的增加,以及心跳的瘋狂節拍。追鷹人說「十點鐘」或「三點鐘」的時候,指的不是城鎮生活那種灰白畏縮的時間,而是對於某種光線爆發或衰微的記憶,是那天那時那地所獨有,對追鷹人來說,那種記憶就像燃燒金屬鎂一樣強烈鮮明。追鷹人一踏出家門就知道風向,他感受到空氣的重量。 在內心深處,他似乎看出鷹的每一天都越來越穩定,趨向他們第一次相遇的神態。時間與天氣,如同轉動的兩極,牽引著鷹與追鷹人。找到鷹的時候,追鷹人可以深情回顧在此之前苦苦尋覓等待的所有無聊和痛苦。一切為之改觀,彷彿一座神廟廢墟的斷垣殘壁突然恢復昔日的光輝耀眼。 我會嘗試把殺戮的血腥表達清楚。站在鷹隼那邊的人太常對這點避而不談。吃肉的人絕對沒有比較優越。要移情於死去的生命是很容易的。 ﹁掠食者﹂這個詞因為使用不當而造成意義不明確。其實所有鳥類在生命中的某段期間都吃活生生的肉類。不妨想想目光冷靜的歌鶇吧,在草地上輕快移動的食肉鳥類、蟲子刺客,攻擊蝸牛致死。我們不該對牠的優美鳴唱表現得多愁善感,渾然忘卻要維持那般鳴唱所需的殺戮行為。 在一個冬天的日記裡,我嘗試維持一種整體性,把鳥類、觀鳥人和容納這兩者的場域連結在一起。我描述的每一件事,都發生在我的觀察過程中,但我認為誠實的觀察結果是不夠的。觀鳥人的情緒和行為也是事實,必須真實記錄下來。 我花了十年的時間追尋遊隼,我深受牠的吸引。牠是我追尋的聖杯。如今牠消失了。長久的追尋結束了。剩下的遊隼很少,以後還會更少,牠們可能不會存續下來。很多遊隼仰臥而死,爪子朝向天空瘋狂抓握,那是最後的抽搐,遭到暗中受農藥汙染的花粉所害,衰弱消亡。 在還來得及之前,我試著重新捕捉這種鳥類的非凡美麗,傳達牠們生活的這片土地的美好,這片土地對我來說如同非洲一樣豐富又壯麗。這是個垂死的世界,像火星一樣,但依然發光發熱。

延伸內容

「這不只是一本關於觀察鳥的書,而是一本關於成為一隻鳥的書……它是所有電影創作者都應該閱讀的一本書。」 ——韋納・荷索(Werner Herzog,德國導演、演員、編劇) 「這本書是對外在世界不懈觀察的成果,文字風格既精準又充滿創意……貝克雙腳踩在地上,目光卻望向天空,注視著他所羨慕的鳥。」 ——麗莎・達姆斯(Lisa Darms),《Bookforum》 「令人驚異……抒情的散文將掠食者與獵物之間的角力與魅力發揮得淋漓盡致。」 ——《每日電訊報》(The Daily Telegraph, London) 「對英格蘭東部冬季風景的深刻重現,也是一位男子與自然世界深刻連結的難忘寫照。」 ——《倫敦書評》(London Review of Books) 「《遊隼》應被譽為自然寫作中最傑出的作品之一……J.A. 貝克的文字——精準、抒情且情感濃烈——彷彿是在巨大壓力下挑選出來的,壓力來自他對遊隼深沉的情感,與他所要傳遞的經驗之重量……唯一令人遺憾的是,貝克已不在人世,無法親自接受這份成就的新一輪致敬。」 ——BBC《野生動物》雜誌(BBC Wildlife Magazine) 「貝克的自然觀察——絕不限於遊隼——值得讚賞,不僅因為其令人敬佩的毅力與耐心,更因他身為一位天賦異稟的寫作者,使得成果格外動人。」 ——丹尼爾・班納曼(Daniel A. Bannerman),《紐約書評》(The New York Review of Books) 「《遊隼》是我所讀過最美麗、最細膩觀察、最具感染力的野生動物寫作之一。貝克的耐心、敏銳且毫不感傷的觀察眼光,以及他充滿熱情的沉思,全都令人著迷。」 ——貝利・羅帕士(Barry Lopez,美國自然文學作家) 「這本書超越了一般的鳥類書籍,進入文學的領域,進入某種更具普遍共鳴的層次。」 ——傑弗瑞・格里格森(Geoffrey Grigson,英國詩人、自然觀察者) 「你不需要分得清楚老鷹和鋸子也能從這本書中獲得樂趣與啟發。這是一本由一位複雜、好奇之人,書寫關於一種同樣複雜、令人著迷現象的作品;它會吸引讀者、啟發讀者,甚至讓你不再渴望去親身經歷他所經歷的一切。」 ——比爾・吉爾伯特(Bil Gilbert,美國自然史作家) 「貝克主要是一位描寫型作家,而且是很出色的一位,但他的執著賦予他一種近乎瘋狂的共感,使他的作品超越了單純的觀察紀錄。」 ——《紐約客》(The New Yorker) 「J.A. 貝克的《遊隼》……是一部帶有黑暗詩意與片段式結構的作品,記錄了一位男子在英國鄉間對野生遊隼的迷戀觀察。這本書誕生於一個遊隼瀕臨滅絕、核戰陰影籠罩的年代,它既是對死亡與失落的詩意書寫,也是一部關於猛禽的作品。」 ——海倫・麥克唐納(Helen Macdonald,《鷹與心的追尋》作者)
後記/羅伯特.麥克法倫(《心向群山》作者) 《遊隼》五十歲了,但感覺像是昨天才寫成。自從出版以來的這半個世紀,這部凶猛的小書只以它的利爪把我們抓得更緊。如今它讀起來如同神祕的預言:對於人類世,對於滅絕事件,對於人類科技和大自然的糾纏,對於前景悲觀的生態環境,甚至是對於虛擬實境的預言。在古羅馬時代,「臟卜師」接受訓練的占卜形式,是檢視獻祭動物的內臟。貝克的書,不時出現內臟遭到剝奪的鳥類,也念念不忘預測和追蹤,是一部關於殺戮和預言的文本:從鮮血和內臟窺伺未來。他用內臟占卜出我們的現在,而我想它的預言能力還沒有全部用完。 《遊隼》書寫的故事非常出色,其核心有個神祕難解之謎。約莫十年期間,從一九五四到一九六四年,埃塞克斯郡一位患有近視和關節炎的上班族,名為約翰.亞歷克.貝克,追蹤著在他的家鄉大地上空狩獵的遊隼。他以騎腳踏車和步行的方式追蹤遊隼,透過雙筒望遠鏡觀察牠們沐浴、飛行、俯衝、獵殺和棲息。他學習預測遊隼出沒的地點,借助的智慧始於邏輯推理、止於本能直覺,是一段始於迷戀、止於著魔的關係。即使是一九六二到一九六三年的嚴寒冬季,都沒有阻止貝克繼續探索;當年從岸邊延伸出去,海洋冰封超過三公里,屋簷和樹上都掛著像矛尖那麼長的冰柱。在野外待了一天後,他會回到自家在切爾姆斯福德鎮連棟房屋的書房,寫下詳細的日記,全部的手稿加起來超過一千六百頁。 然後花了三年的時間,從一九六三到一九六六年,貝克將這些日記壓縮精簡成一本書,字數不到六萬字,寫成狂喜、暴烈、執迷的散文。日記是碳,而《遊隼》是鑽石:經過擠壓,它們變成書。他把十年濃縮成單一的「追鷹季」,並且「剝除外皮」,讓敘事「露出青紫的骨頭」,這是借用他早期詩作的用語。同樣的行動在整本書的過程中反覆出現:人類追遊隼,遊隼追獵物。結構不斷重複,散文也極富戲劇性。戲劇性大部分是由貝克投注於語言的特殊能量所引發。以語法來說,他的散文密布了隱喻、明喻、動詞和副詞;以重音來說,他的散文充滿了重音的音節。像這樣結合了鏗鏘有力的重音和超有活力的語法,產生一種令人讀來震驚的風格。 難解之謎是:撰寫《遊隼》期間到了某個關頭,貝克回頭去看他的日記,把原本記錄遊隼野外觀察的所有頁面和段落幾乎全部銷毀。對於為何這樣做,他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也沒有留下原稿的任何版本。藉由這樣的刪修,他確保書中最精采的段落得以掙脫所有束縛,閱讀起來無法與真實世界相互對照。 觀鳥的人說起某一種鳥類的「jizz」(氣質)時,這是觀鳥的專有名詞,指的是各種特質的總和:包括身形、羽色、姿態、飛行方式、叫聲、棲地,於是能從一種大致的印象立刻認出牠來。一種鳥類的氣質就是牠的精髓和氛圍:把牠的各種特點凝聚成生物的複合特徵。貝克的風格也有它自己的「氣質」。我想,我在任何地方遇到他散文的某個句子,立刻就能認出是出自他筆下。形容詞和名詞硬是變成動詞;超現實的明喻;浮誇的副詞:這些特性構成他散文的獨特形態。「五千隻黑腹濱鷸……如雨點般降落到內陸,很像一大群蜜蜂閃耀著幾丁質的金光。」「北風在樹籬的交織格柵內冰冷清脆。」「四隻短耳鴞平緩飛出荊豆花叢。」一隻黃嘴的烏鶇「很像嬌小狂熱的清教徒,嘴裡咬著一根香蕉」。一隻斑尾林鴿死在冬日田野上「像花椰菜一樣呈現紫色和灰色」。我不曾服用迷幻藥:多虧有貝克,我不需服用。他的埃塞克斯郡就像服了迷幻藥所見的風景:色彩超級飽和,千變萬化如夢似幻,尺度膨脹又縮減,大自然如同超自然。這些年來,貝克引發很多人的模仿,全都立志要即興發揮、顛覆自己,讓描寫的強度能夠與之媲美。我也曾是其中一員。然而相較於原著,我們的風格永遠都覺得很刺眼又造作:是由「輕量版貝克」所構成。 在《遊隼》的開頭,貝克描述一隻黑腹濱鷸遭到遊隼捕捉,遊隼以較快的速度從後方接近牠。他寫道:「那隻濱鷸看起來好似慢慢退回到遊隼身邊。牠逐漸進入遊隼的黑色輪廓內,沒有再出現。」這樣的畫面彷彿在外太空上演:大飛行器的拖曳光束逮住一艘小型飛行器,無情地將它拉進去。貝克作品的拖曳力道可堪比擬。它牢牢勾住讀者,於是他們不由自主地逐漸進入其中。就我所知,很少有書像這樣,沒有一個人讀了覺得無動於衷。絕對不是每個人都喜歡。我聽過有人說這本書很法西斯,因為它對北方、純淨和掠食的盲目崇拜。我知道有人很討厭書中那麼厭世,我更認為那是以身為人類為恥。但是沒有人懷疑這本書的荒涼尖銳。 與一般認為是自然文化的許多事物不同,《遊隼》不能以被動的方式去閱讀。它令人氣憤難消,耿耿於懷。透過書中的殺戮儀式,以及敘述者吐露的自我憎恨,這本書對於用多愁善感的方式描述「大自然」提出譴責,這是本書在當代受到關注的原因之一。在大規模滅絕的時代,越來越難在純淨山峰和暴風雨掀起的浪濤之間,找到挽救的方法或自我認知。雄偉壯觀和風景如畫,這些對大自然的老派感受,在人類世的標誌之下,已淪為近乎庸俗。貝克筆下的血腥大自然則與庸俗相去甚遠。它發生在萬物彼此摩擦的邊緣地帶,在交錯著中世紀田野風貌、無序擴張的郊區,以及鹽沼與海堤的混雜景觀裡。人類的經驗徹底去中心化,這符合本書的另一位書迷、哲學家約翰.格雷說的,人類生活的「無神論的神祕主義」。《遊隼》並不是「綠色環保」文學。它沒有為建立一種源於人與萬物共通性的環境倫理提供任何基礎。然而書中有強烈的願景,已將一種充滿希望的奇特力量傳達給許多讀者。 《遊隼》紀錄了一種癡迷,也激發出後續的癡迷。多年來,我接收到很多故事,都是關於《遊隼》對個別讀者的影響。我以前的一位學生參加京斯諾斯村發電廠的抗議活動,她就把自己起而參與直接行動的決定,歸功於《遊隼》帶來的重要影響。有個人寫說,他成長的勞工階級家庭位於沃爾索爾市,「在英國的黑鄉地區深處」,而他九歲的時候讀了《遊隼》:「一個全新的世界在我面前開展,當時處於一九八○年代的後工業黑暗期。」他說,「完全就是由於這本書,我才知道有翠鳥在鎮上的運河岸邊生活,從那裡開始對人類以外的世界產生了終生的迷戀。」他持續努力,成為專業的環境保育人士,特別致力於將大自然帶入年輕人的日常生活。 沒有一本書—也許除了娜恩.雪柏德的《山之生》以外,它可說是《遊隼》的最佳雙胞胎,為它的黑暗提供光明、為它的空虛提供連結,也為它的傷害提供了愛。除此之外,沒有一本書對近代英國的地景文學產生這麼大的影響。羅傑.狄金、提姆.迪伊、凱瑟琳.傑米、理查.梅比、海倫.麥克唐納、詹姆士.瑞班克斯,以及我在內的許多人都深知其力量。《遊隼》也漸漸拓展其領域。最近在德國出版上市,未來的版本還有中文、荷蘭文、西班牙文和希伯來文。 這本書的影響力並不局限於文學。目前有一家知名的歌劇公司考慮改編演出。一齣單人戲劇表演正在開發。十年前,作曲家勞倫斯.英格利希從倫敦一位朋友的書架上挑了這本書,隨意打開一頁。他讀到一隻貓頭鷹安靜狩獵的一段描述,深受散文裡「聆聽」的強度所吸引。「這本書改變了我的人生。」英格利希於二○一五年回憶道。對他來說,它標記了「二十世紀的轉捩點」,在那個時刻「體認到人類塑造自身環境時扮演的角色」。為了回應,英格利希製作了一張專輯,我第一次聽到時,對於它缺乏活力和光彩感到很驚訝。為了回應《遊隼》對於缺乏的關注,英格利希反倒用冰霜般的低頻聲與高亢的弦樂音,譜寫了一首失去熱情、光芒散盡的配樂:一種如白灰般的半衰聲景。 英格利希寄了一本《遊隼》給德國導演韋納.荷索。荷索讀了書,大感驚訝。此後他經常寫到和提到這本書,如今在他的「流氓電影學校」指定它為唯三的必讀書之一,另外兩本是古羅馬詩人維吉爾的《農事詩》和海明威的短篇小說〈法蘭西斯.麥坎伯短暫又幸福的一生〉。 《遊隼》對電影創作者的吸引力是顯而易見的:它擁有異常純淨的視覺、突然快速的拉近鏡頭(如同俯衝般的鏡頭)、廣大的視野,以及靈活轉動的視角。對荷索的吸引力也特別容易理解,正如他在很多部電影裡受到癡迷、極端和荒野的吸引,包括《陸上行舟》、《灰熊人》、《荷索之祕境夢遊》、《冰旅紀事》。多年來我一直很疑惑,就是荷索為何還沒有拍《遊隼》。終於在二○一五年,我寫信向他詢問有沒有打算要拍。「如果有人能拍,那人應該是你。」我說。我寄一張照片給他,一張是我家這邊的遊隼停在一座教堂的尖塔上,而遊隼獵殺的一隻白色鴿子,身體遭到斬首,內臟清除一空,任憑牠掉落到下方的人行道。荷索隔天回信,大方回答但執著堅定。「拍成劇情片會很不對勁。有些文本永遠都不該碰。格奧爾格.畢希納的小說《倫茨》就是一例。事實上,如果有人嘗試要把《遊隼》拍成電影,都應該不經審判直接槍斃。」啊。好吧。訊息收到,理解。

作者資料

J.A. 貝克(John Alec Baker, 1926-1987) 英國自然文學作家,以其經典作品《遊隼》聞名於世。 貝克終生居住在英格蘭埃塞克斯郡的切姆斯福德,生前只出版過兩部作品,《遊隼》與《夏之丘》(The Hill of Summer)。他自幼年起飽受關節炎之苦,但病痛從未澆熄他對文學與自然的熱情。因長期服用藥物而罹患癌症,於1987年12月26日過世,享年六十一歲。 貝克最著名的作品《遊隼》於1967年出版,並榮獲達夫.庫珀紀念獎(Duff Cooper Memorial Prize)。這部作品被譽為「二十世紀非虛構作品的傑作」,是貝克對家鄉附近過冬遊隼的觀察。全書文筆優美,充滿詩意,展現了觀察者與自然的深度融合。他的另一部作品《夏之丘》描述夏季時英格蘭南部荒野的變化。雖然知名度不如《遊隼》,但在文學美感和博物學精確性方面享有同樣聲譽。 貝克的作品對自然文學產生深遠影響,帶動英國自然與地景文學復興,《遊隼》在2004年入選《紐約書評》經典書系(NYRB Classics);2018年入圍英國最受歡迎自然書籍前十名候選名單。

基本資料

作者:J.A. 貝克(John Alec Baker, 1926-1987) 譯者:王心瑩 繪者:李政霖 出版社:木馬文化 書系:be WiLD 出版日期:2025-09-03 ISBN:9786263148512 城邦書號:A0500951 規格:平裝 / 黑白 / 296頁 / 14.8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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