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中的天堂
- 作者:博伊德瓦提(Boyd Varty)
- 出版社:時報出版
- 出版日期:2018-08-28
- 定價:380元
- 優惠價:9折 342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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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其實,是動物守護了我們。」
Londolozi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樂園
南非國父曼德拉療癒身心之所
獲選精品酒店指南Relais & Châteaux
花豹、獅子與大象都回來了,哪你呢?
| 一條重回自然懷抱的心靈歸鄉路 |
這個「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園區」,是一個舉世聞名的私有野生動物營區,位於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西陲,園區佔地一萬五千公頃,屬於南非最早建立的私有野生保育區之一。
英國人對非洲都有一片浪漫的熱情,而南非的英國人更是如此。一九二六年,原本住在南非大城的瓦提家族(Vartys)祖父,在一場球賽的衝動後,買下一塊類似瑞士大小,沒水沒電,甚至連動物都沒有的荒蕪營區,作為假日的度假狩獵之地。
一九七○年,祖父過世,留下兩位未滿十八歲的兒子,學校還沒畢業,也沒有做生意的經驗,只是憑著一股盲目的雄心壯志,決定留下祖父的這塊地,經營野遊營區,從頭開始。
可是當年這塊狩獵之地,由於多年缺乏保育,大型野生動物早已絕跡。於是他們從生態保育開始,做好水土保持,成功地讓野生動物回歸棲息地,並沿著當地的河流渠道,建立五個不同的生活營區,不但可供住宿,同時更有尋跡嚮導,帶領觀賞園區內的各類野生動物。
四十年來,瓦提家族將這塊原本荒廢的無人之地,建設成野生動物的生活樂園,更是一座可供度假的頂級休閒之地。南非之父曼德拉出獄之後曾選擇「仁德樂志營區」作為他休養生息,再度出發的場所。「仁德樂志營區」並在一九九三年獲得相當於酒店界的米其林指南--「羅萊夏朵」(Relais & Châteaux)聯盟的肯定。
這本《曠野中的天堂》是瓦提家族第四代的掌門人:博伊德瓦提在這片浩瀚大地上的成長過程與心靈探索。
這塊疆土雖然寬廣,卻很無情。從小他就在父親與大伯的耳提面命下,六歲開車,十歲打獵,學習與野生動物相處的機智與智慧。更由於瘋狂的大伯是著名的野外動物紀錄片導演,他也就成為理所當然的助手,在廣闊的非洲草原間,尋找各式各樣的驚險鏡頭。
可是野生動物不是唯一的威脅。博伊德瓦提所成長的南非,是一個變遷中的社會,歷年來的種族隔離政策即將瓦解,族群政治動盪不安,瓦提一家人在一個夜晚,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浩劫,作為瓦提家唯一的兒子,博伊德瓦提在浩劫過後,和一般人一樣,隱匿起心中的傷口,表面平靜地繼續過日子。
但是心靈內潛在的壓力使他狀況不斷,終於使他離家出走,尋求心靈上的平靜與妥協。從專心聆聽印度心靈大師的教誨,到親身體驗美國印地安部落的「重生之旅」,這場離家數千里的長途跋涉,只為了尋找一條回家的道路,再度體會這塊充滿生機的荒野,體會野生動物與自然的連結,在這塊「曠野中的天堂」,尋找屬於自己的安全家園。
「我們修復土地、修復與動物的連結,某種程度上,我們也在學習如何修復自己。」
各界推薦
李偉文 牙醫師‧作家‧環保志工
陶曉清 資深廣播人
廖科溢 金鐘獎行腳節目主持人
●出版人週刊:一本緊湊、啟發性的回憶錄,對於人性與大自然的關係,具有相當智慧的洞察力……。這不僅只是一本有關馴養獅子、花豹與大象的故事,而是一個社會意識的覺醒過程……瓦提面對自我的挑戰……從攻擊中產生對生存的質問,引發精神上的重生,有別於一般荒野故事的敘述,提升了這本回憶錄的層次。
●紐約時報:非常令人感動……一本關於成長與希望的書。博伊德瓦提不是那種在課堂中學習成長的人物,他成長於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但是正像這本書的書名所言,這本書有更高層的心靈啟發……。
●Booklist:位於克魯格國家公園以西的「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園區」,是世界聞名的私人野生動物保護區,吸引國際遊客與媒體的注意力……瓦提描述他的家人如何恢復土地,為野生動物建立一個健康的棲息地……這個有趣的家庭傳奇充滿了個性鮮明的角色,特別是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大伯……從年輕一代手中寫來,這本易讀的回憶錄,可能是未來眾多生動的非洲傳奇的第一部。
目錄
推薦序
選書人序
作者的話――我的營邊故事
前言――放下一切
第1章 是螞蟻就別來
第2章 故事要從獵獅開始
第3章 巨石母親
第4章 風雨中的暱友
第5章 身處叢林切莫驚慌
第6章 瘋狂的約翰大伯
第7章 狀況百出的飛行生涯
第8章 偉大的馬迪巴
第9章 到處都是大象
第10章 飛機失事
第11章 年度大遷徙
第12章 花豹的「仁德樂志」
第13章 與凱特走天涯
第14章 可怕的瘧疾
第15章 歡迎王室光臨的狒狒
第16章 苦難接踵而至
第17章 槍尖下的一夜
第18章 尋找答案
第19章 死一般的寂靜
第20章 希瓦凡的到來
第21章 火焰中的薩滿巫師
第22章 尋找最新的足跡
第23章 心靈之藥
第24章 水坑旁的花豹r
第25章 伊甸園前庭
第26章 行動的宗旨
後記
序跋
【推薦序】我愛曠野中的天堂
◎文/陶曉清
傅葉邀我對這本書寫序,我聽她說起她要翻譯這本書《曠野中的天堂》有一陣子了,一直在期待著,所以聽說要寫序,問清交稿日後馬上答應。
沒想到我本來打算出國時帶著慢慢看,卻忍不住一開始讀就在兩天之內愛不釋手的看完了。原本說會在兩星期後回來再寫的文章,也因為深怕失去當下的感動而決定要在出國前交稿。
我真是愛死了這個書中出現的瓦提家族的每一個人,祖父從到買下這塊地打獵,第二代的家人父親和大伯決定開始經營「仁德樂致野生動物保育園區」,開始復育大地。祖母、母親與姐姐,三個重要女性支持者都是那麼能幹與生動。
一九六二年到現在,經過了許多驚天動地的事件與變化,作者博伊德文筆生動,整本書的結構清楚,隨著他我們似乎聞到了非洲的氣味,看見了那邊的奇珍動植物。每一段跟動物接觸的書寫,都是那麼的充滿了智慧與愛心。
要使過去被人類因濫墾濫捕而致荒蕪的大地復甦,絕不是件只靠意志力就能達到的目標,我們清楚地讀到他們必須跟多少不同的單位與各種的人打交道。許多事件在作者筆下輕鬆帶過,但是事實上可能極為驚滔駭浪。
我想到台灣埔里在921地震後的省思,這個原本是外銷蝴蝶標本聞名的地方,在地震後開始跟大地和好,逐漸地有了清澈的河水,於是青蛙回來了,蝴蝶也回來了。人跟萬物若不能共存,還有什麼意義?
作者跟家人在城市家中被充滿怨恨的、長期因被隔離而充滿偏見的暴徒搶劫,全家人因而受到重大的創傷。這也是本書中讓我最感動的部分。家人各自尋找最適合自己的方式療傷,作者之前一直以角色來面對這段創傷,認為家人都需要他在身邊保護,所以不去面對內在的憤怒、哀傷與恐懼。直到有一天,他的天使出現了,或者說是他預備好了,於是老師就出現了。
他的一位客人瑪莎貝克跟他有著一段對話:
「那你呢?你過得怎麼樣?」瑪莎問。
「你必須先接受你們所經歷過的事,然後才可能變得更好。」她說。
「……如果你希望他們痊癒,你要知道如何療傷。如果你想讓他們快樂,你要知道如何尋找快樂。你要幫助你的父親,最好的事就是讓自己快樂。」
就是那麼真誠的對話,打動了他的心。於是他決定去尋找最適合他的療癒方式,那段在美國亞利桑那州瓜達魯佩小鎮上,跟美洲原住民在那瓦荷汗屋的奇妙旅程,也是我深深著迷的。
人必須把積壓在內心深處的所有先掏空,才能從一個地方去到另一個地方。
「了解真心,堅持過程,無論結果。」
經過深沉的痛苦,和釋放,印度先知的那句箴言才開始有了意義。
閱讀本書似乎跟著作者一起經歷了一趟療癒身心的旅程,我似乎可以預見這本書會拍成電影,因為它實在太精采了。
傅葉曾邀我一起去「仁德樂致野生動物保育園區」看看,我們還曾經估算過要去多少天,可能會花多少錢。我一直記得這個約定,希望自己一直保有足夠好的體能狀態,我可沒有一個像作者這樣善體人意的孫子,會抱著外祖母到處走啊!――陶曉清(2018/7/4)
選書人序
第一次注意到這本書的作者博伊德瓦提(Boyd Varty),是看到他在TED的演講。
一位三十幾歲的小夥子,高高的個子,看起來有點靦腆。拿著麥克風,面對著滿場觀眾,一開始還沒說話,眼眶就噙著淚水,因為他的偶像南非前總統曼德拉,在幾個小時前過世。
這個小夥子,生長在老虎、獅子、與花豹的吼聲中。六歲就會開路虎吉普車,十歲就能出外打獵。父親致力生態保育,大伯致力動物培育,一家四代在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附近,經營野生動物導覽的「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區」(Londolozi Game Reserve)。這塊地區原本一片荒蕪,一家人同心協力,將這片蔓草叢生的原野,打造成一個具有百年歷史,舉世聞名的野外天堂。
現實生活不是電影,荒野叢林更不浪漫,需要一股傻勁才能將蠻荒之地建造成一片曠野天堂,正如選擇這本書一樣。
在我去信要求這本書的台灣版權後,版權代理人居然打電話問我,為什麼會選擇這樣一本書,因為目前書市萎靡,這種書非常小眾,一般出版社不會出這類書。或許因為我是個新手,或許因為我不了解台灣的書市行情,所以會誤入歧途。不過,我想的是另一種廣闊的天空,另一種完全不同的生活,讓書本展示一切,不正是出書的目的嗎?
在一片養生哲學、減肥美容、管理致富的書籍中,這真的是一本小而出眾的書。――傅葉
作者序
我的營邊故事
寫這本書時,我盡可能重整我的記憶,並且對書中所描述的各項事件,從不同的當事人口中,聽取他們的說法。可是每個人對事件的記憶,總是略有出入,所以我只能自己決定那種說法是最真實的。「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區」(Londolozi)的故事,在我出生之前,經過不知多少次的口頭轉述,早已化成營火邊的傳說,我只能盡可能地保留全貌。不過有些部分,我將歷時數年之久的個別事件,簡單壓縮成一幕場景。同時改變姓名與人物的個性特色,以保護隱私,以示尊重。南非內部畢竟還是村落環境,不是每個家庭都願意敞開大門。同時我也重建書中對話,竭盡所能,務求精準。其中的故事牽涉個人,所以是從我的觀點敘述。在重整故事的過程中,記得多少就是多少,敘述回憶的故事本是如此。我是一個非常沒有秩序的人,這本書是在一片混亂魯鈍下營造出來的副產品,盡我的一切力量,保持真實與真誠。這一趟野外生命之旅,希望你會喜歡。
歡迎進入我的營邊故事。
前言
放下一切
一條蛇在我的小腿肚上滑行,動作緩慢,胸有成竹,像是部隊將領在視察隊伍,知道有人越了界。「老爸,別動!」我小聲地說:「別動!別動!別動!」最輕微的舉動,都會嚇到那條蛇,毫不客氣地昂首攻擊。
那年我只有十一歲,跟著父親一起出外打獵。在一個陰沉的九月早上,南非冬季草原特有的乾枯期才剛剛過去,雨水普降大地,漆樹與槐樹露出新芽,大地一片早春景象。父親和我決定追逐一群在山坡上吃草的羚羊,幾個小時過後,我們蜷伏在附近一塊蟻丘旁邊,我開了一槍,可是無法確定那隻羚羊是否已經中槍倒下:「守在這裡別動!」父親下令:「槍口繼續瞄準,如果那隻羊還站得起來,就一槍解決。」
我喜歡和父親一起出門,自有記憶以來,幾乎每天都和他一起出去。我還在襁褓中時,媽媽會把我抱在懷裡,坐在荒原路華車(Land Rover)前座父親身旁。年事稍長,父親會帶我出外步行,步入家園四周的空地。而後則是長途跋涉,進入叢林,最終形成狩獵之旅。和父親出門是我每日最期盼的時刻,雖然我已經雀躍萬分,但是父親看來卻總是比我還要興奮。
十一歲的我,是個四肢細長、看來弱不經風的小孩,像一頭初生牛羚,手長腳長,和父親完全相反。他是一位結實的壯漢,一副野外護林員的典型形象:碧眼清藍,雙腿結實,肩膀寬闊,身上總是穿著一件單薄的卡其衫外加一條短褲,腳上套著一雙簡便的耶穌式涼鞋。他和周圍大地一樣充滿活力,厚實的身軀似乎不足以控制旺盛的精力。我一直都認為,只要和他在一起,就保證不會出事。
當我感覺到有東西滑過腿肚時,首先注意到的,就是那顆棺材板式的蛇頭,然後才是圍繞在我身邊,那一圈長達三碼、全身漆黑的曼巴蛇軀。好像是有人從天上丟下一圈又厚又圓的黑色澆花水管。
我抓住父親的手臂:「糟了!老爸,這是一條曼巴蛇,別動。」
非洲曼巴蛇的體積之大與移動速度之快,使牠成為一種極為危險的毒蛇。牠的毒液更是極其可怕:如果你被曼巴蛇咬到,你大概只剩半小時可活,如果咬在血管密集的地方,那會死得更快。我認識一個人,被曼巴蛇咬傷後奇蹟似地活了下來。他曾對我說,當毒蛇的毒牙插入他的腿上時,他幾乎立刻能在嘴裡嚐到毒液的滋味。
我繼續控制意志,不讓體內的腎上腺素飆升,這樣心跳不致太快,那條蛇現在在我雙腿之間,往上朝蟻丘前行,也朝我們身軀前來。如果這條蛇爬到和我們的臉部等高時,我不知道我的神經還能不能頂得住。緊繃的心情使周圍的空氣顯得格外沉重,眼角餘光中,我看見父親嘴角流下一絲紅線,致命的恐懼使他咬破了臉頰。
曼巴蛇滑到胸膛高度時卻掉頭,似乎是在調戲我們。牠再次滑過我的雙腿,朝父親的雙腳滑去,他的腳上除了涼鞋外,什麼都沒有。蛇的鱗片接觸到父親光禿禿的腳背後,再度改變方向。非常、非常緩慢地滑離我們的身軀。
唯一的逃生之路是往上跑到高大的蟻丘頂端,蟻丘前是一團糾結在一起的樹藤,叫做「水牛荊棘」。我看見父親開始在心中打量:「曼巴蛇會不會太近?我們來得及通過那團像刀片一樣鋒利的尖刺嗎?」
「走!」他大喊一聲。我們猛然起身,往上衝向蟻丘頂端,曼巴蛇的蛇尾還黏在我的腳上。父親把我拉到他身後,赤手在荊刺中扯出一個洞口,荊刺將他的皮膚割成片片,而我卻毫髮無傷地穿過洞口。他轉過身來面對著我,鮮血從他的嘴裡冒出,荊棘的枯枝還插在他的頭髮間,他幾乎是自顧自地喃喃低語:「媽的!要命,真危險!博弟(Boydie)!你還好嗎?」我的老爸平時強悍得像根鐵釘一樣,但是面對這番場景,也被嚇得不輕。
一回到家,爸爸立刻告訴媽媽這場意外:「這次真的很危險!」他說。
媽媽從急救箱中拿出她的萬用良藥:一瓶具有療效的急救花精。感受到這次驚嚇程度嚴重,她給了我四滴花精,而不是通常的三滴:「博弟,你被嚇到了,不過這樣就沒事了。」然後她將一件寬大的外衣披在我身上:「當你被嚇到時,一定要保持溫暖。」
接著他們將這件事告訴父親的哥哥,約翰大伯,他是著名的紀錄片導演:「那你拍到了嗎?這一幕一定會很精采!」他說。他顯然對我們未能在這場難得的遭遇中取得良機,感到非常失望。
如你所見,我們是蠻荒一族,繼續生活著。
漫長的一天過後,我們這些非洲人喜歡圍繞在營火邊,身旁只有燃燒的火焰,與無邊無盡的荒野。打從小時候起,每當南非的尚迦納人(Shangaans)見到我滿身疲憊時,總會對我說:「Tswana hanise」,意思是:放下一切。抹去眼內的城市燈影,讓橘色篝火的靈魂之光入駐心頭。夜晚漸趨黑暗,我們將山林賜予的禮物一塊塊地獻入火堆,讓這些堅實的木頭化為火焰,讓我們的身軀保持溫暖,然後我們開始述說故事。
這是至今為止,我的生命故事。
我的家庭和樂,我的朋友身材、體型、膚色各異,不過他們共同具有善良和理想主義者的特性。環繞在我四周是殘忍又溫柔的自然大地。大象在我的窗外吃草,猴子在我的屋頂閒聊,原野上的野獸,空中的飛鳥,都可以任我取名、任我疼愛、任我照料。
我的童年大部分生活在「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區」(Londolozi Game Reserve)。這是一塊天堂樂園,裡面住著一群既狂放又迷人的物種,其中多半和我有血緣關係。這些親愛的人居住在這裡,照料這塊園地。這塊土地在我們家族手裡已經傳承四代,約翰大伯、父親、母親和尚迦納人――祖魯人(Zulu)的遠親,一起胼手胝足、重整濕地、拆除籬欄,以便那些捕食動物能夠重回故土,再現生機。他們共同將一間原本衰敗不堪的畜牧場,重建為一塊美麗生動又能持續經營的度假勝地。
這裡是我和姊姊布藍溫(Bronwyn)一起成長的樂園。成長過程中,我們不但要照顧幼獅、幼豹,而且小小年紀就開著路華吉普車四處遊蕩,還要充當瘋狂的約翰大伯的紀錄片助理,協助捕捉任何他想要拍攝的原野鏡頭。我還是尚迦納尋跡大師的學徒,學習如何解讀大地,如何追尋那些過往生物的幽靈足跡。我不但是位尋跡者,也是保護區的護林員,和世界各地前來的遊客,一起分享我的知識與歡樂。
我們的成長過程與傳統生活大不相同,處處是危機。父母當然不會刻意讓我們置身險境,他們會誓死保護我們不受任何傷害,但是卻不會庇護我們,因為在這種環境下庇護我們,等於是沒有盡到教導的責任。於是他們小心翼翼,謹守分寸,不過仍然意外連連,老是出錯。還好,我們面對種種危險後存活下來,不但變得更加堅強,而且完全了解生活中的處處危機,願意勇敢面對。
人生在一路順暢下所產生的自信,與身經百戰、錯誤百出而擁有的自信,完全不同――不可靠的飛機,沒有舵的汽艇、沒有人跡的叢林――我們全都幸運地活了下來。生活在非洲,你就需要這種自信,因為這裡每天都有新的狀況。
約翰大伯是正宗非洲產品,總是自信滿滿地帶領我們闖越大地。無論是面對一頭發怒的大象,還是一頭狂野的牛羚,就算我已失去信心,他卻總是認為自己能夠率領我們安度難關,確信所有事都有轉圜餘地,就算硬碰硬遇上,也能像海上浪花一樣,迎面而過。
「我們把你們當成大人一樣在對待。」在我們的成長過程中,父母經常對我和布藍溫這麼說。他們讓我們探索的事物,遠超過我們的年齡所能理解的程度。如果safari(野生之旅)這個字代表journey(旅程),那我們真是踏上了一段魔鬼之旅。不過,儘管我在叢林中曾和各種危險擦身而過,但是動物、自然災害或機械故障,並不是生命中最大的威脅,最大的威脅來自人類。一場人為的災難,引發了另一場更嚴重的精神危機。儘管我生活在一個享有特權又充滿冒險的世界,被我所摯愛的人和事物圍繞,但有一天,我從夢中醒來,卻感覺像個陌生人。幾個禮拜過去了,我愈來愈孤獨,無望的情緒侵蝕心靈,愈來愈厚,愈來愈沉。
雖然我仍然生活在這片伊甸園中,可是我必須把自己放逐出去,離開這塊心愛的地方,以便找回自己。在這段自我放逐的過程中,我學會在世界上最意想不到的角落,找到家人,雖然他們和我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我也學會追尋暗藏在內心的情緒,循線回到我最真實的家園,重建內心的平靜。
在安靜的屋前花園,用石頭壓著一疊鬆散的紙張,父親戴起老花眼鏡,閱讀這份手稿。太陽鳥與知更鳥在草地前穿梭不休,我聽見他翻動紙張,暗暗自語:「那個時候我在想什麼?」以往天真的衝動,已逐漸隱去;過去的戰士已成為長者。年輕時勇闖戰場的魯莽,現在已被和平勝於一切的智慧所取代。
我的家位於南非克魯格國家公園(Kruger National Park)以西的邊陲地帶。從小我就在這片草原荒漠中奔跑,這裡的濕季,在一夜之間就能讓青草與樹叢披上一層綠色外衣,而乾季則會將整個大地曝曬成一片乾灼枯骨。而我則像株韌性十足的小樹,往下深植在這片赤土上,能在第一場春雨過後,聽見一隻金龜在空中飛鳴而過,或是看見一群碧綠杜鵑在夏草間穿梭跳躍,是一種非常快樂的感覺。我的青春是一場浩大的冥想,建立在大自然的完美與多樣化上。只要我將自己心中的魔鬼放下,園區就是我休養生息的地方。無論現實生活將我推向多麼遙遠陌生的所在,我都可以在這裡重建自我。獨自躺在這片大地上的夜晚,在滿天星斗的照拂下,我從不曾感覺孤獨,只覺天地為家,安心適意。這塊祕境長駐我心,早已成為我心靈的一部分。
大自然賦予我的恩賜,我希望能回報給這個世界。
Tswana hanise
放下一切。內文試閱
歡迎王室光臨的狒狒
我真的相信,作為一個野外嚮導,要比一個心理學家更能了解人類的心理問題。進入青年期後,我開始在「仁德樂志」工作,我喜歡帶領遊客到叢林冒險,這種快感從來未曾消失。而且只要想到幾個小時前他們還身在紐約或倫敦的狹小公寓,現在卻在我家後院踏上冒險之途,就讓我很得意。他們希望在野外看到知名動物:獅子、花豹和大象,這些經驗固然很棒,但是如果有機會的話,我希望他們也能同樣愛上那些小而精緻的動物:例如金蛛所結的蜘蛛網,恍若考爾德的黃金動態雕塑,或是在溫暖的午後,八哥鳥們齊聚一堂,打破寂靜,隔空對著黑色曼巴巨蛇,破口大罵。
我喜歡從客人的眼光去看這個地方,從冒險中重振精神。我們沿著風沙小徑來到一條穿越大地的季節性乾涸河床,這裡叫做曼耶雷蒂,意即「星光天地」。在這個完美定點上,能看見大象與水牛正在岸邊啃食濃密枝葉,或者只是接受宏偉高聳的烏木樹吹拂,還能看見陽光清晰地照亮每株鉛木樹的樹幹紋路,看起來像是大象皮膚上的皺紋。我也發現人類要比想像中懷有更多的恐懼症:水牛、蠕蟲、鳥類、蜘蛛、昆蟲、不明怪聲、頭骨、牙齒、糞便,其中任何一件,或以上所有,都有可能會在野外遊覽中出現,恐懼於是隨之而來。帶一位具有飛鳥恐懼症的人去野外遊覽,坐立難安的程度空前少見,只要犀鳥隨便飛過身邊,寧靜的空氣隨時會被恐怖的尖叫打斷。
有位客人一定是對精靈很痴迷。每隔幾公尺,她就會發出一聲尖叫,好像剛看見一頭獅子殺死水牛一樣。「停!停!哇!那幾個真的很美麗又高貴,你不覺得嗎?」我自認自己心胸夠寬,她一定是看到精靈仙女了,但是路華車上的集體情緒難以控制,因為其他客人愈來愈火大。
馬丁先生對我來說,是一件樂於接受的挑戰。他是一位七十多歲的老人,一頂卡其叢林帽,上面綁著一圈斑馬皮,全副狩獵裝扮來到「仁德樂志」。他是一位狂熱的攝影師,告訴我他參加過許多次野外之旅,而這將是他最後一次。我下定決心,一定要讓這次告別之行空前盛大,歡送他離開非洲。
第二天下午稍晚,我們在公園的寧靜角落,發現一組相當新的花豹足跡。巡跡員索利和我決定步行追蹤,讓馬丁獨自留在路華車上,這是護林員常見的舉動。我們走了大約十五分鐘,成功地找到花豹足跡。我迫不及待想告訴馬丁,於是連忙回到路華,我注意到引擎蓋上有很多沙子,但是沒有多想,只是很興奮能讓馬丁看到花豹。我開車往前,大約開了十分鐘後,馬丁才發話:「我很生你的氣!帶我回營!」
「怎麼了?馬丁,有什麼不對嗎?」
「你走了後,來了一頭該死的大象,對我拼命扔沙!而且每次當牠快要冷靜下來的時候,那個該死的對講機就有聲音,又嚇到牠了!我很生氣!我怕得要死!」
離大象這麼近,的確令人害怕,而且我非常清楚,當牠們捲沙丟你時,是種什麼樣的感覺。牠們這種舉動充滿挑釁,難怪馬丁嚇壞了。接下來幾天,我盡一切可能讓他回心轉意,但是他拒絕接受。他雖然決心不計較這件事,但是拒絕與我們交談。每當我們載他出遊時,路華上總是一片尷尬的沉默。
最後我採取不同的策略,讓營區內的所有女人上前告訴他,能夠勇敢地盯著一頭成年大象讓牠離開,絕對是世界上最英勇的人。這個伎倆獲得效果,馬丁開始感覺他是主角,有時甚至無論誰走過酒吧,他都開始陳述這個故事。當他離開「仁德樂志」時,他覺得自己像位非洲大王。他與大象的邂逅,成為他最盛大的回憶。和以往一樣,這不是我們的功勞,是大自然提供了最光榮的送行儀式。
在豪華的野遊生意中,我們所走的路線介於確保客人舒適快意,而且不被「行程」塞滿之間。同時我們煞費苦心,勉力滿足高規格的世界旅行家。不過「仁德樂志」最重要的目的,還是冀望在舒適的環境中,提供人們尋找一條通往大自然的門路。
然而有的時候,大自然決定不在野外見我們,而是來到一向安全的營區內,於是我們安排完美的計劃,瞬間瓦解。
「國王會來仁德樂志!」布藍溫宣布,她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有種狂躁與恐慌。
「他們的安全人員想先來探察情況,進行評估。」我們不乏社會名流、知名人士與政治家前來拜訪。我和某位總統的女兒,曾有乘坐平底雪橇共下樓梯的美好回憶,但是這場王室蒞臨的協調作業,前所未有。爸媽讓我和布藍溫負責打理一切,將我們推向痛苦的深淵。
營區內蔓延著一種超級歇斯底里的氣氛。我們的跑道僅供小型飛機起降,需要擴大延長為皇家飛機降落的跑道。皇室人員會占據每一間房,一整個營區將保留給揮舞著機槍的安全侍衛。日子一週週的過去,布藍溫每天幾乎都淹沒在王室工作人員打來的電話與傳真中,以確保照顧到最小的細節。我們小小的禮品店也不得不囤積大量貨品,以便二十名陪同國王前來的婦女,如果她們想要每天購物一次、兩次甚至三次的話,隨時能夠發現新鮮商品。我們的五星級大廚已被認定無法適任,派遣前來的王室大廚要求新鮮草藥,其中有些我們已有,另外一些則須空運過來。還運來絲綢床單,甚至王室血液都被運來,儲存在我們的冰箱內,以防萬一。
國王的工作人員堅持要將陛下的個人健身器材,安裝在他的房間內。許多尚迦納人都被公主的「電動振動平台」給迷住了。這是一個形狀奇特的機器,底部平坦,手把很長,以便站在上面震動時握好。顯然這和跑馬拉松具有同樣效果,只不過你不需要動,也不需要跑。
營區內眾說紛紜:「這是一個飛行設備。」一位園丁猜測道。
「我認為這是一個機械舞蹈老師。」我走過廚房,有人評論道。(後來,當一位公主真正使用它時,我們的工作人員極其緩慢地走過臨時搭建的體育館,試圖一瞥這個特殊機器的行動。史萊克在健身房外掃地一個小時,完全被迷住。)
國王的安全侍衛要求屋頂上要裝大型衛星接收碟。侍衛要用它來從事安全通信,並接收衛星電視。這又是新的問題,因為任何一間客房都沒有電視。我們不得不用卡車載來多台電視,想方設法地放在每個房間,然後架設所需的電纜。
需求似乎永無止境,然而各式各樣的問題,都是有幸吸引高級客人的酒店,經常會發生的事。這些問題通常不會來自客人本身,而是來自組織事件的人,他們會比旅客提早幾個小時抵達,查看最後細節。他通常煩躁不安,為這趟叢林之旅精選的亞曼尼西裝與領帶,早被襖熱的天氣和身受的壓力所浸濕,他的心情於是轉化成不斷升高的需求。
「王子需要一些克蘭詩洗面乳,請務必放在他的房間。」他說。
「當然,但會需要一點時間,因為要從約翰尼斯堡運過來。」我說明。
「洗面乳馬上就要。」主事者譴責道,雖然王室成員還要至少再六個小時才會抵達這裡。當然,我只要去開在疣豬圈的克蘭詩專賣店買來就好了,不是嗎?
經過幾個月的精心籌備,這個時刻終於來臨。萬事具備,只剩下最後一件事,就是我要跑到國王居住的花崗岩套房,放上一盤冰好的面巾。這間套房設有一間寬敞的起居室,麂皮沙發與舒適座椅,臥房內有一張龐大蓬鬆的白色床鋪,上面放著雪堆似的枕頭,一個穿衣間,以及一間大盥洗室,玻璃面板框著大浴缸和淋浴間,不但完全隱密,同時往外還可以看見下方的花崗岩石與河床。
我快步往下走時,可以透過掛在皮帶上的雙向對講機,聽到各方工作人員傳來的各種訊息,王室與隨從將在什麼地方、什麼時候抵達。預計抵達時間,像是女人生產的收縮時刻:「博伊德,還有六分鐘。」
「博伊德,五分鐘。」
「博伊德,四分鐘。」
我喘著大氣來到國王套房,手上拿著濕巾托盤,惱怒地發現,清潔工居然沒將門關好,只是虛掩。這時無線電呼叫「博伊德,三分鐘」。我朝盥洗室小心走去,赫然發現,站在洗手槽頂端是一頭毛毛的小哈比人,下頜瘦長,雙足高墊,外帶一雙橙黃色的小眼。
一頭狒狒正從玻璃清潔瓶中,大口喝著木瓜潤手液。牠用眼角看了我一眼,若無其事地繼續照喝,但在同一時間,牠和我一起發現,我擋住了牠的出路。
無線電中傳來,「博伊德,國王已經抵達停車場。」
我站在門邊嚇傻了,而擋路這件事,則讓狒狒陷入瘋狂狀態。他從滿圈木瓜乳液中拉出自己的鼻涕,下頜邊的毛髮一圈銀白,就像那些「有牛奶嗎?」的廣告一樣。狒狒立刻扔掉瓶子,玻璃瓶砸在水泥地上碎成片片,然後跳出洗手池,正好落在地面的玻璃碎片上,立刻割傷了腳,牠發出一陣痛苦的尖叫,猛然一躍,撞上浴缸上面大型的浮動裝飾玻璃,在上面揮灑出一片鮮血,創造出一幅可怕的現代藝術。牠嚇壞了,開始在房間內東跳西蹦,像一顆高速毛球,所到之處,留下一團血液和糞便。牠還一度跳到天花板上,抱著燈具,倒掛在那裡,帶著白色條紋的臉龐,一臉既煩惱又尷尬的表情,像是你家的愛狗在說:「哎呀不好意思,我剛便便在地毯上了。」我知道天花板上像似人類的血印,很難解釋清楚,更別說是清除乾淨,但這都不是問題,因為現在浴室地板上的一團混亂,才是麻煩。
最後,狒狒終於決定,直接縱身跳到我身上,齜牙裂嘴。我還來不及閃躲,發出一聲尷尬的米老鼠尖叫,他就飛越我的頭頂,臨去時最後一抹秋波,撞上白色床罩,然後跳過門檻,跨越高台離去。
突然之間,一切回歸寧靜,我環顧整個房間,像是拍完《德州電鋸殺人狂》的畢加索畫室。我的無線電劈啪作響:「博伊德,一分鐘到房間。」
「拖住他!拖住他!」我尖叫起來。眼看幾個月的辛苦規劃,就要毀在一隻喜愛保濕液的潮男狒狒身上。
出於我們不明白的安全原因,我們不能請國王去住其他客房。幾分鐘內,布藍溫趕到,手持一雙黃色大橡膠手套,後面跟著一隊管家。她巡查室內:「我的天,博伊德,災難啊!女士們來吧,開始工作!」
王室人員停頓在前院的小餐點桌邊,和一匹樂於助人的河馬前,這匹河馬光天化日下,一反常態地踱步到營區前平坦的岩石上,簡直就是電視劇《非常大酒店》(Fawlty Towers)中的場景。
業務經理海麗,開始尷尬的拖延戰術。雖然她冰川似的寶藍雙眼,已為她換來一些額外時間,但這還是一場艱苦戰鬥。國王雖然搭乘私人噴射飛機前來,但是顯然累了,也不習慣等待。他並未表示任何不耐,但是他的私人助理,每當國王別過頭去時,就對海麗投以死亡的凝視。
「還需要一些點心嗎,閣下?」海麗問。
「不用了,謝謝。」
「也許喝點酒?我們南非的葡萄酒很有名。」
「不,我只想去我的房間。」
「或許參觀園區吧,來趟快速的野外之旅?」
「不要。」
「想看尚迦納舞蹈嗎?會是一場了不起的文化體驗。」
「不,帶我去我的房間吧。」
「當然可以。我們只是在檢查房中是否有任何致命物品。噢,天哪!那是大象嗎?」
負責拖延的工作人員,和負責打掃房間的工作人員,聯繫之間出了問題,現在包括嚮導、經理、廚師,四位維修工、清潔工、還有技工都來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連技工也被捲了進來。
在房間和前院間跑動的通報人員,帶來不好的消息:
「布藍溫說,你應該問他們,是否現在可以享用全套午餐。」
「告訴布藍溫不可能,主辦人員剛才告訴我,他想要開除我。」海麗回答。我現在的工作是要幫助布藍溫,所以當她大喊要更多的漂白劑時,我連忙跑去拿。布藍溫完全堅守傳統,認為音量有助解決問題。
到了我們實在無法再拖延的時刻了,前往房間之行開始了。我跑去護送國王。身披絲綢的王室成員,排成一排走在小徑上,隨後是武裝侍衛,來福槍隨身,像鵝毛筆一樣直立在空氣中。洩氣的海麗一馬當先,想像自己會面臨一間危險的垃圾屋。就在國王走進套房的入口處時,布藍溫和她的人員悄悄地從浴室邊門溜走,頭髮上還殘留著狒狒的屎尿。她帶著團隊,外加水桶、拖把,和所有東西,一起走入樹林,臉面朝下,躺在高草中,好像躲避迎面飛來的迫擊砲一樣。
國王步入房內的寬大前廊。一群木戴勝鳥飛過,沙啞的咯咯聲劃破寧靜,整日的沉寂逐漸退去。國王環顧四周,滿意地嘆了口氣走回房間。大門在他身後關上時,一行十六人從叢林中出現,眼神狂野,步履蹣跚,邁向員工宿舍。
「該死的狒狒!」布藍溫氣吁吁地說,我跟上她的腳步。「真是一場王室大戰。」
叢林生活,永遠充滿變數,與動物相逢雖然有時麻煩,但卻從無惡意。多年後回首,那場狒狒大戰,依然令我十分懷念。
水坑旁的花豹r
我開車去看大伯,他住在南非中部的荒野地區卡魯(Karoo)。這位童年時期對我非常重要的人,我的終身偶像,如今已有距離。官司纏身的憤怒,造成他愈來愈孤立。他的小孩就讀寄宿學校,他與吉蓮和平地分居兩地。他專心經營他的老虎計劃,總是對我說:「兄弟,大自然不會說謊。」
開了一整天的車後,我終於抵達老虎峽谷(Tiger Canyons)。映入眼簾的是一座穀倉,和一座L形的房子,後窗蒙上一層厚厚的紅土。房子前面停著幾輛車蓋與車頂破舊不堪的老路華。房子旁邊的一塊區域,用電欄圍了起來,至少三公尺高。
穀倉的門猛然打開,約翰大伯大步邁出,身穿一件備受叢林風吹雨打的襤褸外套,臀部的塵土要比《緊急追捕令》中的警探還多。年復一年的官司使他的身形飽受摧殘,看來又蒼老又風霜,不過他的眼神仍然具有同樣的火光,同樣的熱情,不單是為保育大地,更重要的是為保育那些大虎。
當官司開始進行,一切事情亂成一團的時候,很多人可能會收拾行李,放棄一切。但是約翰大伯只是縮小育虎計劃的規模,繼續進行。
他帶我參觀保育所。開啟這項計劃最早接收的母虎朱莉,走近圍籬邊高興地對他噴氣。他也噴氣回敬。約翰大伯在卡車後面加放幾座籠子,這樣他可以在保育區內開車載牠們,參觀者也可以安全地坐在籠子內觀賞老虎。由於卡魯的地勢非常平坦,老虎有時會躥到卡車上,占據有利的高位,偶爾還會在高位上標示領土範圍,結果是約翰大伯安靜地坐在卡車駕駛室內,而坐在後面的乘客則被噴得一身都是。
「你覺得我可以對被尿到的人,收取額外的費用嗎?」他問我。
那天晚上,我們坐在點燃燭光的房舍,吃他獵到的珍珠雞。
「老弟,成功和失敗是親兄弟,」他對我說:「如果這場愚蠢的官司沒有發生,這會是世界上最具新意的老虎培育計劃。但是現在,只是我一個人的十字軍聖戰。」
除了燭光外,房內一片黑暗,約翰大伯似乎徘徊在陰影與光影之間:「和老虎生活在一起,教牠們捕獵,和牠們一起走路,是除了孩子外,生活中最美好的經驗,」他說。「只要能夠幫助這些大貓,再多十件這種官司我都願意。」這些年來,他仍然是我的模範榜樣。我羨慕他的堅持。
我要離去時,他突然沒頭沒腦地對我說:「老弟,記住,如果我發生什麼事,我希望你和布藍溫幫忙照顧我的孩子。」難道這位有九條命的人,終於知道自己並非不朽嗎?日復一日,月復一月,約翰大伯過著孤單的日子,過去幾年尤其辛苦。或許我來探望的時機,是他認為安排後事的時機。他用他的方式在對我說,他已視我為成人,他愛我,信任我。
幾個星期後,我收到他寄來的一封電子郵件:
老弟:
如果我死了,請將我埋在「牌岩」下。在我的葬禮上,請保證要盡情歌唱跳舞。人們必須自由地表達自己,用歌曲與詩句,還有故事。
照顧你的父親。
在地球上小心行事。 JV
約翰大伯一生都在求生與求勝:身染瘧疾,直升機失事後與癱瘓擦肩而過,承受官司與折磨。或許大伯現在才意識到他的冒險生涯總會付出代價。我的成長過程就是看見這位我所敬愛,曾經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人,如今已如風中殘燭,剩下的日子遠不如過去精采。長大成人的理念就是逐漸了解自己並非不朽。在我雙十年歲將盡之時,我早已知道我沒有無止盡的時間。而約翰大伯似乎直到六十多歲,才了解這點。
「照顧你的父親。」這是在表達他的兄弟之愛。在思考自己的歸去之途時,我的大伯也表達出真實的自己。
從最初的一對老虎身上,約翰大伯照顧培育出幾窩幼虎。這些老虎都學會捕獵,也都生活在沒有圍欄的大塊區域內。看見一隻老虎漫步穿越草原的景象,一切可以為之改觀。世界各地的人,像朝聖一樣來這裡參觀約翰大伯的老虎計劃,看到這些迷人的大貓,個個佩服得五體投地。然而到了暮色昏黃,他們驅車回去時,他們沒有看到的是一個在數百公里內,完全孤獨的一個人,拿著吉他彈奏鮑勃迪倫的歌曲。伴隨他的,只有對理想的承諾,與寂寥的卡魯夜晚。
作者資料
博伊德瓦提(Boyd Varty)
自小生長於南非「仁德樂志野生動物保育園區」。八歲時獵獲第一頭黑斑羚羊,開始駕駛路華越野車,並協助他的大伯約翰瓦提拍攝世界知名的野生動物紀錄片。 目前經營「仁德樂志」,致力復育野生動物棲地,將園區打造成世界頂級的精品野遊度假旅館。近年著手規劃倡導重建一條昔日的大象走廊,並幫助「好事基金會」(Goodwork Foundation)在南非設立更多學習中心,同時騎著摩托車在非洲大陸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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