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黃蘭媖（臺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副教授） 　　一個國家的性交易規範，通常反映了當地文化的道德規範、公眾意見、社會發展與社會政策等。而在這些性交易政策之中，最備受爭議的即是：究竟這是成人之間在自願基礎上互相同意，且沒有傷害到他人的商業活動？亦或是，這種自願或同意其實仍受限在性別、種族或階層不平等的框架下，而使人們落入剝削與被剝削的關係？ 　　《樓鳳，性淘金產業大揭密》並無意加入這場戰局，而是傾向突破道德框架，盡可能從經濟學與犯罪學的角度中立描述、分析與解釋。在全球化、新社交科技時代之下，新型態的性交易模式——旅遊樓鳳產業鏈，如何改變了性工作者、買春者以及仲介者之間的關係，並且藉由市場機制，甚至某種程度減少了剝削與暴力的涉入。 　　過去雖然也有許多社會學者或犯罪學者，嘗試從有別於主流社會的角度，探討性交易當中的利害關係，但大部分還是以「從娼者」的角度為出發點，描述個人的抉擇、生涯與行業文化，較少以整個產業鏈的觀點拼湊出性交易的圖像。 令人驚豔的是，《樓鳳，性淘金產業大揭密》的作者張榮哲，是第一線警察，他花費一年多的時間，運用多元的資料蒐集方法，從觀察、發想到深入研究，對此產業鏈描繪出相對完整的圖像，並解答了許多過去研究未曾解答的疑惑，更是帶外行人深入了解的不二法門。 在看完此書後，我個人認為，這本書成功印證了犯罪學的日常活動理論（Routine activity theory）的一句話：非法的活動發生在合法活動當中。 因此，電子交易、通訊軟體的倚賴、過剩的房屋供給、方便的大眾運輸、開放新南向觀光、外籍勞動力的引進、前臺商回流等，種種條件因緣際會之下，促成了「旅遊樓鳳」的興起與盛行。 　　尤其第三章「旅遊樓鳳的性產業經濟學，雞頭親自告訴你」，可說是最具創新、突破性的章節。作者嘗試從經濟學的角度分析市場的變化，從招募管道到交易價金、廣告策略等，與一般商業模式並無二致；對於地下交易市場如何提升獲利和減少風險策略，也有深入剖析。 　　作者在第四章「抓跨國賣淫，警察總是做白工」，則大膽提出性交易可行的管理辦法：「QR Code管制法」，看似激進，卻符合目前全球對性交易傾向除罪化以及減少汙名化的趨勢。 大家可能會覺得，警察人員支持性交易合法化只是特例，但在中山大學公共事務管理研究所教授彭渰雯於2008年的研究中，針對28名警察人員深度訪談後發現：大多數員警支持合法化，而且認知到執法會產生階級化的效應，即取締對象會針對弱勢階級的賣淫女性。在《性的解析——美國大學性教育講義》（按：美國最廣泛的大學性教育教科書）談及性交易的章節中曾提到：「對性交易者的逮捕與掃黃，通常只剩下重申道德、政治與經濟主導權的儀式，不但無效且通常造成選擇性的執法」。 　　因此，個人認為，政府將性交易納入管制，並不等同於贊同或鼓勵此類商業行為，而是當不管制或不當管制（逮捕與選擇性執法）的成本已高於管制的成本，甚至已經造成更大的傷害時，就應該認清現況，將行為造成的傷害極小化——也就是思考建構出一套結合商業管理、公共衛生、以及犯罪防治，又可以減少傷害的性交易模式。 本書由碩士論文改寫而成，但改寫成書後的可看性與辛辣程度，比起學術論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而提醒讀者似乎也是寫序者的任務之一。在各位一窺旅遊樓鳳性產業奧祕之前，請務必做好心理準備：「本書內含大量成人素材，請小心服用」。 ◎文／黃富源（銘傳大學講座教授兼社會科學院院長、犯罪防治學系所主任） 這是一本非常有趣也極令人震撼的書。對長久蟄居於自己書房中，從事寫作研究的人而言，非但是讀之興味盎然，亦且充滿好奇。犯罪學的領域至深且廣，所研究的素材包羅萬象，對這些犯罪學議題的研究者，無論他的背景、所受訓練為何，只要是全心全力、鍥而不捨，都會發人所未發，見人所未見。 而毫無疑問的，《樓鳳，性淘金產業大揭密》作者無論是學養、實務、求真精神與撰寫態度，都是令人欽佩的。 我第一次接觸性工作的相關事務，是在大學時代。當時的中央警官學校（警察大學前身），坐落在廣州街，距離艋舺華西街的公娼寮很近。同學們基於好奇心理，便相約前往勘查，結果五、六個同學才走完一條街，就臉色發白、心跳狂蹦，事後竟沒有人能說出到底看到了什麼？ 警官學校畢業後，我選擇了以犯罪學為研究的職志，與學校前輩一起從事一個有關性交易的研究，第一次看到了臺灣性工作者祭拜的傳統神祇——豬八戒，一尊粉紅和靛紫交融的彩繪塑像，在幽暗的燈光下，泛著詭異的色彩。那時我便深深的感受到，非得深入了解她們的內心世界不可。而這本書，正是這樣一本深入業界和業者世界的佳作。 在我仔細讀完所有章節之後，似乎還意猶未盡。坦白說，這本書是我讀過所有臺灣性產業、性工作者及性產業副文化作品中，撰述最貼近真實、最完整闡述的一本實錄。透過作者妙筆生花的描述，真實而駭人！我們似乎可以看見一個一個的雞頭、樓鳳、三七仔，甚至於鴿子的身影，穿梭在光怪陸離的暗黑世界裡；彷彿還聽聞到鶯聲燕語、酒酣歌舞、歡場嬉鬧的聲音，迴盪在十丈軟紅的長廊盡頭。 整本著作，也展現出作者對犯罪社會學的觀察，從性產業歷史、變遷和現況紀錄；從樓鳳業者、性工作者與恩客產業鏈的互動分析，到性工作場域的次級文化、價值系統、專用語言與江湖規矩；作者嘗試以經濟學的供需理論，說明性產業產、製、運、銷、用的運作環節與結構變遷，進而比較國際上不同性工作者的競爭與興衰起落，既嚴肅又有趣！這真的是一本適合學者、專家、實務工作者，甚至於社會大眾閱讀的書籍。 由於這是一本實錄，因此對於現象的描述滲透力很強，入木三分。也正因為如此，撰述內容一開始就直入現場，更由於篇幅所限，作者似乎盡力著墨於現象學的分析。不過，本書在最後，也企圖描繪出，對於此一性產業合法化的可行對策，但是從娼原因與現象，則似乎簡單的以經濟、價格、供需、人性予以涵蓋。或許，這是作者為了讓讀者在讀完這本奇書後，可以提出更多建議吧！ ◎文／王伯頎（銘傳大學社會科學院犯罪防治學系所副教授） 　　「老師，我的論文要出版了！」這是某天我在研究室處理資料時，從E-mail的一端，許久不見的榮哲傳來的訊息。當然，我第一時間很替他高興，也覺得大是文化真是慧眼獨具，能將這樣獨特的碩士論文，讓更多讀者知道。 　　與榮哲的結緣，要感謝他的指導教授，臺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黃蘭媖老師，讓我有機會擔任榮哲論文的口試委員兼召集人。在論文計畫書口試時，我提出了身為警職同仁，又從事樓鳳相關行業的研究，是否會有衝突等疑慮。當時的他回答應該沒問題，我就對本篇論文充滿期待。 　　然而，從計畫書到完成論文，因為中間間隔的時間有點長，我甚至私下詢問榮哲的指導教授，關心他是否卡關遇到瓶頸。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在論文口試時，榮哲交出了非常完整的研究結果，期間有多努力，相信他在自序中已經提及，委員們也一致肯定榮哲對研究所下的功夫。 　　在犯罪學的理論中，美國學者柯恩（Cohen）和費爾森（Felson）曾提出日常活動理論，意指犯罪的發生，在時空上，其實與日常生活各項活動相配合，包含：一、有動機的犯罪者，二、合適標的物，三、有能力監控者的不在場。 　　而榮哲的論文，巧妙運用此論述剖析旅遊樓鳳業的三個要素：一、有性需求並且使用網路及通訊軟體的尋芳客，二、透過通訊軟體推播傳送的小姐名冊，包含國籍、年齡、身高、體重、三圍等詳細資訊，供尋芳客瀏覽，三、混合式住商大樓（集合式大樓）龍蛇雜處，出入分子複雜，多為外地租屋客，且租客的工作時間及性質，生活習慣不一，導致監控不易的特性，反而成了最好的掩護；在沒有監控者的情況下，助長了旅遊樓鳳的興起。 　　除此之外，他還借用經濟學的理性選擇理論（Rational choice theory，指人們在行動前會考量利害得失來做出決定），論述跨國賣淫者可提供較低的價碼，讓嫖客換得更好的服務等，也就是CP值較高的觀點，來剖析旅遊樓鳳業的現況，可說是非常精闢到位。 　　更難能可貴的是，除了拆解旅遊樓鳳業的手法、術語及流程的現象面探討外，更以其專業的觀點，提出防治面的建議策略，非常值得相關單位參考。基於上述理由，我非常樂於為榮哲寫序，這是一本不可多得、兼具理論與實務的社會議題書，極力推薦各位讀者入手！ ◎文／馬躍中（中正大學犯罪防治學系教授） 　　一開始收到出版社的邀稿，本人很好奇作者如何將臺灣本土性產業的研究，寫成兼具學術性，又能讓一般社會大眾易懂的讀物。 　　《樓鳳，性淘金產業大揭密》作者張榮哲，因從事警察工作，經常接觸到嫖客、雞頭、掮客、應召機房業者，因而決定以旅遊樓鳳為研究主題；並透過報班資料、訪談內容，分析旅遊樓鳳的崛起與組成，藉此還原該性產業犯罪過程，提供司法單位追訴及法律修正參考。 　　作者在先天條件上，除了具有警職身分，任公務員十餘年，而後還考取臺北大學犯罪學研究所。從學術的角度看來，本書結合犯罪學、社會秩序維護法、刑事實體法、刑事程序法，乃至於跨國犯罪。為了規避刑事制裁及刑事裁罰，業者採取之手法，可謂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書中提及，就是雞頭（GTO）利用人頭租用套房，再透過LINE聯絡，讓小姐和客人進行性交易；而且93%都是使用簽證來臺旅遊的外籍女。 　　因此，抗制犯罪之策略，除了要修訂相關法規，也要採取全球化的犯罪抗制。前者，我們可以看到最近很火紅的「科技偵查法草案」，就是因應上述犯罪現象因應而生（按：檢察官和司法警察可使用定位系統進行偵查，以及利用科技設備進行監看）。 近幾年，由於犯罪集團利用LINE、FaceTime或其它新興科技的手法不斷翻新，現行「通訊保障及監察法」已經無法有效打擊犯罪；後者，則因全球交易往來便利，犯罪集團之活動不再僅限於單一國家，跨國（境）犯罪已成為現今犯罪趨勢，且由於各國法令不同、受限於引渡（按：將判刑的人移交給外地審判）之限制，常使犯罪集團有機可趁。 　　其次，性交易或性犯罪之歷史悠久，華人文化對於性產業未如西方國家的開放政策，以致在2011年11月4日《社會秩序維護法》修正之後，對於性產業授權地方政策採取有條件的開放。然而，或基於選票考量，近十年來，沒有一個縣巿首長提出相關的做法。 　　然而，基於保障性工者權益及避免潛在的人口販運，政府有必要對於性產業做有效的監管。對於性工作者未來該如何生存？面對性病、人口運毒、性剝削等問題，作者提出QR Code管制法，怎麼做？本書都有專業分析。 過去本人閱讀過不少犯罪剖析的專論，大多是翻譯書籍，可能受限於翻譯文字的關係，也可能是文化的隔閡，閱讀起來總是隔靴搔癢。本書是臺灣第一本兼具學術和娛樂效果的犯罪剖析專論。在作者的文筆帶領之下，有如身歷其境，讓人想一章章隨著作者查案，不但滿足一般人對於犯罪活動的獵奇心態，同時也能使讀者從專業的角度思考社會現狀。基此，本人非常樂意推薦本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