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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知名警官接受採訪,回顧他曾解決的五起案件,
然而採訪現場氣氛似乎逐漸偏離掌控……
臺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首獎得主 王少杰 最新作品
【故事簡介】
〈永夜〉
志工吳維青某日遇害,案發現場在他幫忙的某位雙目全盲的長輩家中,原因究竟為何……
〈回家的路〉
高中生趙婷婷遭人綁架,綁匪指定趙家的小兒子趙哲儒負責交付贖金,背後打的算盤是……
〈沉默的自由〉
作家程朗前往編輯家中拜訪,發現合作多年的編輯遭人慘忍殺害,凶手究竟是誰……
〈同鄉人〉
二二八公園發生命案,頭號嫌疑犯和死者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此毒手……
〈異鄉人〉
馬德里的某處公寓,住著臺灣留學生李奕賢和兩名室友。某日李奕賢返回住處,赫然發現擺在房裡的筆記本遭人蓄意破壞……
疫情嚴峻的寒冬中,基隆市刑大的高傅丞小隊長收到某位女性網友的私訊。對方表示,自己是名文字工作者,想要做一篇臺灣名偵探的專題報導。高傅丞前往赴約,大談自己過去的豐功偉業……回顧著這些人性中的慾望與困境、想得而不可得的掙扎,高傅丞漸漸覺得,自己的人生即將有所改變。究竟等待著他的,是寒冬中和煦的春天。抑或,僅是個幻影而已?
內文試閱
永夜
1
那天是星期一,他記得很清楚。
當時大概下午兩點半,高傅丞開著他新買的金龜車,來到暖暖山區一棟獨自佇立在路旁、幾乎是與世隔絕的民宅 。如果不是接獲報案,他壓根也不會想到這個地方居然有棟房子,房子裡頭還有住人。
民宅前方的空間不大,而且地面崎嶇不平,高傅丞於是把車子開到旁邊的一處空地上。那時,空地已經停了幾部車,包括一輛灰色的轎車、一輛警方的巡邏車、以及兩輛警方的廂型車。由於天氣炎熱,高傅丞怕待會兒離開時要坐在烤箱裡,於是把愛車開到旁邊的樹蔭底下停放。空間雖然不大,但他技術高超,所以沒有問題。
給門口看守的員警看過證件後,高傅丞踏入了這棟只有一層樓的民宅。雖然從外觀上看,建物占地不大,但裡頭出乎意料的就幾件簡單的家具,沒什麼多餘的擺飾,因此感覺起來格外的寬敞空曠。入口處前方就是客廳,高傅丞站在那打量了一下,只見此刻屋子裡除了幾個鑑識科的同仁在採集指紋外,牆角已經有些破舊的沙發上,一對年紀約莫六十歲的男女 神情茫然地坐在那裡。但他們並不孤單,婦人身旁還有一隻米白色的拉布拉多,完全不知道家裡發生大事的樣子,一直在那邊搖著尾巴。
「噠喀——噠喀——噠喀——」
客廳後方的一個房間,相機的快門聲和閃光燈此起彼落地響著、閃著。高傅丞走進去一看,只見那是一間書房,鑑識科的同仁們正在裡頭忙著蒐證。一張暗紅色的桃木書桌,在書房中央本來應該正正地擺著,眼下卻有些歪斜,桌面的物品都掉了下來。就在書桌前方,一具男性屍體仰臥在那,胸口一灘血跡,上頭插著一把刀子。旁邊地上,一個偌大的魚缸碎裂開來,三四隻金魚的屍體散落一地,死者的衣褲給原本魚缸裡頭的水淋得濕答答的一片。高傅丞名偵探的直覺這時告訴他,死者八成是跟凶手在書房起了爭執,雙方一番拉扯,死者撞到桌子,跌倒在地。原本書桌上的魚缸翻落下來,凶手趁機衝上前去,往死者胸口狠狠的一刀,結束了對方的生命。
「你終於來啦,高富帥?」
高傅丞正沉醉在自己的推理當中,突然有人叫了一聲。他回頭一看,只見搭檔小倩雙手扠腰,突然出現在他身旁。
「進來都沒聲音,很恐怖耶。」高傅丞嘖了一聲。小倩本名叫啥他已經忘了,但因為頭髮長皮膚白,有點像《倩女幽魂》裡的聶小倩,所以同事們都叫她小倩,就像大家也因為高傅丞的外表而給他起了「高富帥」這個綽號。
「死者身分查出來了嗎?」高傅丞問道。
「嗯,叫吳維青,」小倩翻著手上的小冊子。「是來這邊幫忙的志工。」
「咦?這是……」
高傅丞在書房裡四處亂看,發現掉落地上的雜物中有一個木頭相框。他戴上手套撿起來一看,只見那是張在北海岸拍的照片,裡頭是一個年約四十歲的婦人,戴著副如同潛水蛙鏡般巨大的太陽眼鏡,和一個看起來十八、九歲的大男孩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照片右下角的拍攝日期是「1999 / 05 / 17」,算一算已經超過十五年了。
「屋主的兒子沒住這?」高傅丞想到外頭的那對夫妻。
「看樣子是,還要再確認。」
高傅丞點點頭,正要把相框放回去時,忽然瞥見一個怪異的地方。
「下面的釦子掉了一顆。」他說。
「釦子?」
「嗯,妳看這邊。」
高傅丞蹲下身來,指了指死者身上的短袖襯衫。正面本來有六顆釦子,但這會兒從下面數來的第二顆卻不翼而飛。
「現場有找到脫落的釦子嗎?」小倩問一旁正在拍照的鑑識科同仁。
「沒有誒。」該位同仁搖了搖頭。旁邊負責採集指紋的同仁也是一樣的反應。
高傅丞蹲在一旁,繼續看著死者的襯衫。
「我想那顆釦子是跟凶手拉扯時脫落的,搞不好就掉在凶手身上。」
「也有可能早就掉了,只是死者沒縫上去而已。」
「應該不是喔。妳自己看死者的襯衫,」高傅丞像鴨子一樣挪了挪腳步,指著死者襯衫的袖子、以及側腹部的地方。「顯然是熨斗燙過的,線都出來了。這麼講究的人,很難想像釦子掉了他會沒發覺,就這樣穿出來。」
「搞不好是今天來的時候在路上掉的。」
「嗯嗯,這倒是有可能。」
高傅丞是認真地在思考小倩的這項假設,但小倩卻忽然把他拉了起來。
「幹麼?」
「去外面問話啊,屋主他們還在等。」
「好好好,妳不要拉,領子會壞掉。」
這是高傅丞最寶貝的一件T恤,於是他趕緊站起身來。
「那對夫妻到底是怎麼了?好手好腳的也需要志工?」兩人正要出去,高傅丞忽然想起剛剛小倩說,死者是過來這邊幫忙的志工。
「夫妻?」小倩停下腳步,一臉不知道他在講什麼的表情。
「就外面那個歐吉桑跟歐巴桑啊——」
「那個男的是山腳下阿美雜貨店的老闆啦。」小倩這才恍然大悟,笑了笑說。
「雜貨店老闆?干他什麼事了?」
「是他報的警。」
「啊?屋主為什麼不自己打電話?」
「因為屋主也不確定當時倒在地上的人怎麼了。」
「一把刀插在胸口還能怎樣?」
「屋主眼睛不方便嘛。」
「不方便?」高傅丞愣了一下,接著想到剛才那幅相框裡,婦人臉上那副全罩式的太陽眼鏡 。「妳的意思是,屋主的眼睛……」
「嗯嗯。」
小倩點了點頭,表情顯得有些尷尬。
「屋主是視障人士 。」
2
民宅的屋主姓陳,單名一個冰字,雜貨店的老闆則是叫李景發。高傅丞和小倩來到客廳後,在兩人面前坐了下來。
「這是我們小隊長,高傅丞。」小倩率先開口。
「高警官你好。」李景發有些拘謹地說道。一旁的陳冰則是輕輕地點頭致意。
高傅丞觀察著眼前的兩人。李景發長得圓圓滾滾的,尤其那鼻子就好像一顆小饅頭掛在那裡一樣。陳冰則是瘦瘦小小,看得出是方才相片裡的那個人,只不過老了許多。此刻沒有戴太陽眼鏡,失焦的眼神直直地看著前方。
或許是因為家中突然出現屍體,又或許是因為屍體是自己認識的人的關係,陳冰這會兒略顯悲淒的表情上,仍帶有些許的震驚。半晌聽高傅丞問起死者的事,她語帶感慨地表示,這半年多來吳維青風雨無阻,每個週末都會過來替她料理生活起居。而昨天星期天,傍晚吳維青離開後,她就一直待屋內,直到今天星期一中午,才外出到山腳下的阿美雜貨店採買日常用品。不料一回到家,就發現書房似乎有人倒在那裡,因為也不確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再加上這附近只有她一戶人家,於是就立刻打電話給李景發求助,再由李景發趕到現場確認情況後,報警處理。
「是這樣嗎?」高傅丞看向李景發。
「嗯,我一趕來,就看到吳維青倒在書房裡,已經死掉了。」
高傅丞點了點頭,接著往陳冰看去。
「吳維青昨晚幾點離開的?」陳冰是臺語人,高傅丞切換成臺語問道。她腳邊的狗狗此刻正趴在地上休息。
「差不多八點的時候。」
客廳桌上,擺著一瓶寶特瓶裝的冷泡茶。陳冰說完替自己倒了一杯,捧在手中慢慢地喝著。因為眼睛看不見,為了省去麻煩,她表示自己不喝熱茶,而是習慣一次泡一瓶冷泡茶放在冰箱,要喝的時候再拿出來。
「汝敢確定他真的有離開?」高傅丞問道。
「當然囉。我雖然目珠看無 ,但是耳仔不輸別人,一隻胡蠅飛入來我也知道。」陳冰說著將茶杯放在桌上。高傅丞注意到她的外表雖然比實際年齡蒼老一些,但平時應該也有花時間打理自己,維持基本的整潔。此刻的她,頭髮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瘦弱的手上即便長了些斑點,但指甲修剪得乾乾淨淨的,看上去十分清爽。
「汝講汝中午去山腳買東西,回來就發現冊房有人?」小倩問道。
「嘿啊。」
「汝去山腳一回要多久?」高傅丞問道。
「差不多一個鐘頭。」
雜貨店老闆李景發是下午一點二十分報警的,他從山下騎車上來至少要兩分鐘,如果陳冰來回一趟是一個小時,那大概是中午剛過就下山去了。
「今仔日怎麼突然間想要去買東西?」小倩問道。
「無啦,今仔日拜一,我固定都會去山腳買一些東西回來。」
「阿汝出去敢有鎖門?」
「當然也有。」
「去買東西跟回來的途中,敢有遇到甚麼人?」
「無爾,這附近就住我一個人而已。」
「敢有『聽』到甚麼人從汝身邊經過,那種無打招呼的也算?」高傅丞問道。
「這我不敢確定。我在屋內耳仔甚利,在外面有當時仔 會聽無到。」
「汝回來是怎麼會發現冊房內裡有人?」小倩問道。
「阿就他一入來屋內,就走來走去,忽然之間一直對我吠。」陳冰探出手,摸了摸身旁的導盲犬。「我發現他的腳好像濕濕的,隨他入去冊房,就感覺地上都是水,又好像有一個人倒在那的樣子,遂趕緊打電話給阿發。」
「然後我一趕來,就看到吳維青倒在地上了。」李景發重複剛才說過的話。
「當時屋子裡沒有其他人嗎?」高傅丞問道。
「沒有。」
「我說的不只是書房,還包括客廳廚房那些地方,還有屋子周遭。」
「我四周都巡過了一次,沒看到什麼人。」
「我剛回來時,好像有聽到外面有聲音。」陳冰說道。
「聲音?」
「機車抑是汽車的聲。」
「上山抑是下山?敢聽得出來?」
「下山。」
這或許是一條重大的線索。凶手行凶後,陳冰剛好回來,於是等陳冰進屋後再騎車離開。但這還是解不開另一個問題:吳維青當時為什麼會到陳冰家來?
「吳維青最近敢有惹到甚麼逮事 ?」高傅丞問道。
「無聽他講過。」陳冰說。
「他都無跟汝講他平常時的生活?」
「加減也有。」
「他平常在哪裡上班?」
「臺北,他講他在會計師事務所食頭祿 。」
「除了上班以外,他敢有跟汝講過甚麼私底下的逮事?」
「無爾。」
「汝都無問過?」
「我有啊,但是他好像無啥愛講,特別是過去的逮事。」陳冰說著嘆了口氣。
「焉怎講?」
「每回我問起,他就恬恬 ,甚麼都不講,後來我就無再問矣。」
「吳維青敢有小孩?」小倩問道。
「應該是無。」
「他敢有帶他太太來汝這過?」高傅丞問道。
「無爾,他們感情好像無好。」
「焉怎講?」
陳冰聽了低下頭去,表情顯得有些愧疚。
「他每禮拜都來我這,他太太無歡喜,要跟他離婚。」
「離婚?」
「嘿啊,上個月曾聽他講過。」
高傅丞和小倩面面相覷,心想就週末做個志工,有必要搞到離婚這個地步嗎?
「吳維青敢有講過甚麼他太太的逮事?」高傅丞繼續問道。
「譬如?」
「吵架到甚麼程度?敢有很嚴重?」
高傅丞話才說完,就看見陳冰露出一抹苦笑。
「我知道汝在想啥,無可能啦。」
「甚麼無可能?」
「吳維青無可能是給他太太殺死的啦。」
陳冰猜的沒錯,高傅丞想的就是這個。他從警多年以來,偵辦過數十起大大小小的凶殺案,凶手往往就是死者身邊的人。
「汝為甚麼感覺無可能?」
「就要離婚矣,又把他殺死做甚麼?」
「這樣講也是有道理,但是……」
這般推論有一個前提,就是吳維青他太太不會因為吳維青身亡而受益。也就是說吳維青名下財產應該不多,生前應該也沒有保什麼意外險。這年頭謀財害命的新聞屢見不鮮,而他又是警察,這類的事更是見怪不怪。不過也沒什麼好擔心的,這種事只要查證就會知道,凶手再怎麼神通廣大,真相終究還是會水落石出的。
半晌大約下午五點半,鑑識科的同仁採證工作到一段落,該問的事也問得差不多了,加上陳冰看起來有些疲倦,高傅丞便和小倩帶著弟兄們打道回府。李景發的機車就停在外面不遠處,高傅丞陪他去牽車,兩人邊走邊聊,李景發表示陳冰眼睛失明是因為視神經病變,據他所知從二十七、八歲開始,視線就慢慢模糊,最後在八年多前退化成全盲。這些年來,到陳冰這邊幫忙的志工,前前後後也十幾個人了,通常是來個幾次,就因為這地方太過偏僻而卻步推辭。相較之下,這次遇害的吳維青實在難得,當真如陳冰方才所言風雨無阻,每個禮拜都來報到,簡直比親生兒子還要孝敬。
「陳冰的先生呢?她還有個有兒子吧?」
兩人來到李景發的機車旁,高傅丞忽然想到剛才書房裡那張十五年前的相片。
「早離婚啦。」李景發說。
作者資料
王少杰
基隆人。喜歡推理的理性、小說的感性,於是開始創作推理小說。作品<餘燼>獲2012年文化部優良電影劇本徵選佳作獎;<聽海的聲音>獲第13屆臺灣推理作家協會徵文獎首獎。近期作品為《團圓》、《春天的幻影》。 現為臺灣推理作家協會成員。注意事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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