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只要我們不放棄，就能更靠近孩子的心 文◎蔡宜芳（諮商心理師．《接住墜落的青少年》作者） 看完《當老師真是太棒了──一位年輕老師在教育現場的無限可能》這本書，內心深受感動，深深感受到俊堯老師的熱忱。 我是心理師，同時也是國中的專任輔導教師。很感謝這些孩子在國小的時候，有幸遇到這樣一位願意去理解孩子們的老師。國小老師若能及時協助這些孩子，讓這些孩子的狀況及早被發現及處理，到了國中，問題就不會變得更嚴重。 書中提到的許多孩子，在我的眼前彷彿歷歷在目。如果你是教師，你一定見過這些大人眼中「不受教」的孩子，有些孩子很難以親近，抗拒和你接觸，對你的關心不理不睬；有些孩子好像總要測試你的底線在哪，對師長態度惡劣，還做出各種讓人抓狂的偏差行為。有些孩子一遇到挫折、不順心時，就大哭、大吼大叫、把東西摔滿地。 其實，這些可能都反映了孩子的不安全依附型態。 到底孩子怎麼會長成今天這個樣子呢？ 你還記得，當你小時候遇到挫折、被同學欺負或考試搞砸了，回家後，父母會安慰你，還是你反而會被罵呢？ 我們的主要依附對象通常為父母，這是長期而穩定的客體，是孩子探索未知世界的安全堡壘（secure base），讓我們在變動的環境中，依然有安全感；讓我們知道今天我去冒險、嘗試新事物時，如果失敗了或跌倒受傷，也有人在身後可以依靠。 而我們和母親的「依附關係」，長大後，也深深影響了我們和他人的關係。 例如︰Ａ小時候遇到挫折，哇哇大哭跑回家時，媽媽溫暖地抱住孩子、安慰孩子，和孩子一起討論怎麼處理。因此，Ａ的心裡將能長出安全感，知道「無論發生任何事，都有人陪我一起面對」。 孩子從媽媽的回應中，形塑及內化正向的自我意象及對他人反應的善意期待，形成「內在運作模式」（internal working models，指自己和他人的互動過程中，漸漸地形成對自我及他人的認識，以作為預測未來與外界環境互動時的參考）。 因此，Ａ無論長大後遇到什麼挫折或困難，都會傾向將他人視為是友善的。這樣的孩子，比較樂觀、比較容易信任他人，遇到困難時也願意向他人求助。 而另一個孩子Ｂ，當他遇到挫折而哭著跑回家時，媽媽卻說︰「哭什麼哭，這種小事有什麼好哭的？」當事情沒做好時，被媽媽責備︰「這點小事都做不好，以後還能幹麼？」 Ｂ長大後，當男朋友不接電話、也不回電時，心中馬上連結到的是過去「被拋棄、不被愛」的經驗，內心的小劇場就被啟動了︰「他不接我電話，他是不是不愛我了？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於是，Ｂ一口氣打了二十通電話，嚇壞了男朋友。 這個時候，Ｂ因為生存感被威脅，需要確認「自己是否被愛，還是真的被拋棄了」，使得理智無法控制自己奪命連環叩的行為。這樣的人，在人際上可能較為退縮，或對他人較容易產生敵意。 相反地，當Ａ遇到男朋友不接電話、也不回電時，可能心裡也覺得不舒服，但不會馬上覺得自己要被拋棄了，因為在過去的經驗中，Ａ感受到被愛、爸媽是可以依靠的。因此，儘管Ａ可能也會馬上覺得「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但能較理性地思考︰「或許他正好在忙，手機沒放在身旁。」 這樣的關係型態常會在日後的人際關係中重現，指我們和主要照顧者（如母親）的關係，會不自覺地複製到我們與他人的關係之中。 而這些孩子，就這樣來到各位教師的面前。 當Ｂ漸漸長大，在學校出現各種問題行為（如情緒失控、偷竊、說謊、反抗權威等），父母、師長從原本的循循善誘，到有一天終於受不了而對孩子破口大罵，覺得孩子壞得無藥可救，覺得他就是個壞孩子。 這時，父母、師長脫口而出情緒化的責備話語，Ｂ將再度用來驗證原本心中負向的「內在運作模式」︰「大人就是不能信任的」、「我是不被愛的」，「你們都說關心我、愛我，你看，只要我不當個好孩子，你就不要我了」，而強化了原本不安全依附的型態。 願我們都能像俊堯老師一樣， 不放棄任何一個孩子 我在教育現場，遇到很多導師教了十幾年的書，從原本的滿腹熱情、覺得自己身懷重任，卻不斷因孩子惹人厭的行為、挑釁的態度，而不由得感到心灰意冷。 請你一定要記得：「孩子對你的拒絕，不是針對你」。如果孩子在家庭中，沒有一個能好好回應他的大人，那麼，他也很難好好地回應他人。可能是孩子過去曾經受的傷，讓他無法相信你和其他大人不一樣。 而身為教師的你，無疑地就是那個最寶貴的角色。只要你沒有被孩子的各種問題行為嚇跑，你從來沒有放棄過他，你還願意相信他是個好孩子。你對孩子的愛與不放棄，就是孩子珍貴的「矯正性情感經驗」（註）。 孩子會發現：「無論我犯了多少錯誤，都沒有被放棄，有一個人一直陪著我面對。」未來的某一天，或許孩子真的能收到你對他的愛。就像俊堯老師對孩子的陪伴，是孩子最珍貴的禮物。 這時，「大人都是不可靠的」、「我是討人厭的」的這些負向「內在運作模式」，終將能開始鬆動、改變。我想，這絕對是教育現場中最動人的風景了！ 深深感謝俊堯老師不吝分享自己的挫敗經驗、和孩子的實際對話，以及各種創意的教學方式，撰寫出這本好書。 從書中的案例分享中，我們得以更靠近孩子的心。願我們都能不忘初衷，帶著當初的熱忱，繼續努力！ （註）指當個案再次經歷到在其他關係中未能解決，以及過去成長的依附關係中，經常經驗到的相同人際模式時，心理師或是個案的重要他人能以嶄新且有效的方式來回應，使個案體驗到新的、不同的人際互動模式，提供個案改變的契機。 【推薦序】 他沒有不見呀，他會一直在那裡 文◎蕭裕奇（資深國小教師．家長．作家） 現在的社會和我們小時候已完全不同了，老師不再是價值的圭臬。現在回想起來，以前很多老師的價值觀都是有問題的，更不用說那段不斷被體罰的不堪記憶，然而，過往礙於老師是權威的象徵，明明不合理，我們也不能反駁或是對抗。 我以前就是常常想反對老師的人，但壓根兒也沒想過，長大後竟然變成了一位老師。 剛踏入教育圈的時候，我仍然對老師與教育圈的許多形象和作為，感到懷疑；也因為感到懷疑，自己的角色衝突特別多。 因此，看了俊堯老師寫的許多教育現場的文字，總會在那些文字和背後的故事裡，想起了剛入教育圈的自己。看到俊堯老師如何站在學生的立場，溫柔地對待每一個孩子，像他暱稱的那些別人看似有問題的孩子，小刺蝟、小洋蔥、小麻雀等，如何被同理與溫柔地對待，然後才能軟化下來，學習面對問題。 這樣的孩子，在教育現場層出不窮。我常常覺得很多老師覺得有問題的孩子，其實都是寂寞的孩子。他們製造許多問題和紛爭，與老師、同學對立，往往都是因為不被理解。他們最需要的並不是被指正或是被再教育，而是「被理解」，如果他們都能遇到像俊堯這樣的老師，或許情況就不大相同了。 俊堯老師在書裡提到： ．要多為孩子準備一雙聆聽的耳朵，聆聽孩子的聲音。 ．不要只看到孩子表面的情緒行為，卻忽視了孩子行為背後的故事。 ．老師願意和孩子站在同一陣線上，面對考試。 ．當接下一個問題班級的後母班時（其實常常有這樣的後母班級，都是由新任老師或代課老師去接），俊堯老師如何把自己當作是班上的一份子，讓班上的孩子重新找回自信與向心力。 如果沒有一顆真誠、坦率的心，沒有彎下腰來，讓自己更接住孩子一點，和他們站在同一個位置上，就無法看見像書裡那麼多孩子被理解，進而漸漸變成更好的自己的例子。 十年前，那個為了跳繩哭泣的小孩 我是個已經進入教育圈二十年的老師。看到年輕的俊堯老師和孩子們的這些故事，不禁反省起自己是否已漸漸失去教育的初衷，而成了一位僵化的老師。 我也想起了一些孩子與我的故事，有一件大概將近十年前發生的事，但過了那麼久，卻仍歷歷在目。 那年冬天，我遇到一個二年級的孩子。下課時，他站在教師辦公室門口，也不說話，於是我向前去問他有什麼事。他說：「我的跳繩的頭卡在水溝蓋裡面了，你可不可以幫我？」 我請他帶我去看看。走到操場上的案發地點，冷風迎面灌來，我們兩人看著卡在水溝蓋裡的跳繩頭。 我試圖用手搬動那個水溝蓋，卻發現根本動不了，原來已經被封死了。我告訴他：「這個蓋子被封死了，搬不動耶，可能沒辦法把跳繩頭拿出來。」他沒有回應，仍站在那裡看著水溝裡的跳繩頭。 看他這樣子，我又和他討論了一下，試了一、兩個他覺得可以的方法，但是都失敗。這個時候，上課鐘聲響起。孩子的眼眶有點濕了。 一邊聽他哭著訴說，我一邊拼湊他與跳繩之間的情感──原來這條跳繩是他在幼兒園大班時買的，他很珍惜。但是上課了，我只能稍微安撫他的情緒，然後讓他先回教室。 下課時，他又來找我，對我說謝謝。「我覺得跳繩應該拿不出來了。沒關係，我再買新的好了……」 我回他說：「如果有一天下超級大雨，水溝滿出來的時候，它就可能出來了。」 「所以要等颱風來的時候嗎？」他問。 我說：「對呀，可能要等明年颱風的時候。你是不是覺得對那條跳繩已經有感情了，所以捨不得？」 他點點頭，眼淚又馬上掉了下來。 我拍拍他。「不過，其實它沒有不見呀。它會一直在那裡，你有空的時候，都可以去那裡看它呀！」 他點點頭說：「好。」雖然眼眶泛淚，但卻終於露出了微笑。 他沒有不見呀，他會一直在那裡。 每個孩子，都希望被大人溫柔以待 看完《當老師真是太棒了》這本書，我一直想起跟那個撿跳繩的孩子說的那句話，也想起自己的小孩曾經發生過的一些事。 我的小孩因為有些特殊，小時候不擅言語，曾經被老師誤解過，他非常難過。我們知道後也非常難過，並覺得遺憾。 而在俊堯老師的筆下，看到他寫著「被老師溫柔地對待，原來是一個孩子所渴求的事情。我們大人何嘗不是如此？」。確實，每個孩子都希望被大人溫柔以待。 書中許多和孩子相處的事，彷彿也都不斷在提醒我們大人反思。當中不只提到一次，就像我們做父母的常常都會對孩子說，「我這樣做，都是為你好」。父母往往會把許多期待、和未必是小孩想要的事物，強壓在孩子身上，然後扣上「我都是為你好」的帽子，殊不知孩子正默默承受著根本不屬於他的壓力。 這本書的許多故事和很多事情，對於身為家長、也身為老師的我來說，都有許多打動與省思。這位年輕老師好像不斷在提醒我們，孩子身為獨特的個體應該被對待的樣子。 謝謝俊堯老師寫了這本書。我們別忘了，每個大人也都曾經是小孩。不管受過什麼傷，每個人都渴望被溫柔地撫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