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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韓良露在舊金山,發現故事的力量。
韓良露去舊金山,不只一回,停留時間或長或短,很難說她是去旅行或是住遊。她來來去去,卡斯楚街、灌木街、聯合廣場,這些舊金山的街道,畫廊街、市場街、華盛頓廣場,已經不再是地圖上縱橫交錯的符號,因為,她有朋友在那裡。
舊金山的朋友,不管是中國城晨間練拳的阿明,或是人民公園中的遊民羅傑,都跟她有心靈交會的一刻。所以她有一天收到傑夫自殺前寄出的自畫像,聽見宛如吉姆‧摩里森轉世的街頭藝人的歌聲,去監獄探望因為義憤與愛情而開槍殺人的泰迪,並且帶一支香水百合參加熬不過愛滋病折磨的大衛的葬禮。
韓良露的舊金山,於是變成心中一則則的靈魂故事。故事如果不說出口,舊金山就會黯淡無光。小義大利區一家老旅館入夜,普契尼《蝴蝶夫人》樂音中,召來了鬼魂;生人勿進的田德隆區街上,一陣槍響傳來,眼前是黑幫火拼;而諾布山丘的深宅大院裡,揮不去集中營倖存的夢魘,漢娜決定展開復仇計畫……。
舊金山的存在,彷彿是為了讓我們目睹人間的真實與奇幻,而韓良露與朋友一見如故,更深入舊金山的歷史中去。六歲的史提夫跟著嬉皮父母來到金門公園,從此一輩子沉浸在史上空前的「愛的夏天」裡;而抽了三十多年大麻的尼克,心中有一個夢,就是實踐花童精神,讓愛傳出去。「敲打一代」(Beat Generation)的美好歷史傳承,正是今日自由舊金山的寫照。
韓良露的舊金山,並不只是一個觀光勝地,也不只是一個文化重鎮,而是一個――世界。舊金山就是世界。這個世界,要求每一位身在其中之人,交出自己的靈魂,拿自己的生命冒險,把自己說成一則故事。於是韓良露側耳諦聽,就聽見了奧祕。
目錄
【自序】如果城市也有靈魂
◎輯一 往迷霧裡去
.但他給了我自畫像
.留下的空房間
.沒有人可以釋放她
.有一天心電感應
.兩個晚上的鬼魂
.下午這麼神祕的快樂
.三顆子彈的執著
.等不到查理出獄
.只為愛的願望
.另一個世界槍響
.身分的罪與罰
.自午寐醒來
.變裝的決定
.在街上遇見鄉愁
.從此消失的麵包店
.壁畫天空下
◎輯二 城市發光
.以大麻遁世
.靈魂最想過的生活
.追尋愛的夏天
.不要擋住我的陽光
.文人靈感地圖
.反抗文化的象徵
.矽谷天堂地獄
.夢見葡萄酒園
.啤酒慢活
.有機原味哲學
.柏克萊魔咒?
.史丹佛夢工廠
.乞丐的花樣
.完美的地震
◎後記 我有奇妙緣分
◎輯一 往迷霧裡去
.但他給了我自畫像
.留下的空房間
.沒有人可以釋放她
.有一天心電感應
.兩個晚上的鬼魂
.下午這麼神祕的快樂
.三顆子彈的執著
.等不到查理出獄
.只為愛的願望
.另一個世界槍響
.身分的罪與罰
.自午寐醒來
.變裝的決定
.在街上遇見鄉愁
.從此消失的麵包店
.壁畫天空下
◎輯二 城市發光
.以大麻遁世
.靈魂最想過的生活
.追尋愛的夏天
.不要擋住我的陽光
.文人靈感地圖
.反抗文化的象徵
.矽谷天堂地獄
.夢見葡萄酒園
.啤酒慢活
.有機原味哲學
.柏克萊魔咒?
.史丹佛夢工廠
.乞丐的花樣
.完美的地震
◎後記 我有奇妙緣分
序跋
【自序】如果城市也有靈魂
人和城市是有一定的緣分的。有的緣分來得早,有的遲;在人生對的時刻,遇到對的城市,就跟愛一個人要在對的時刻一樣重要。 我和舊金山的緣分就來得很對;從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舊金山剛好出現在我抓住最後青春尾巴的時候。當時的我,還有大量的時間揮霍,勇於隨時和陌生人聊天、鬼混;生命的本質仍像個海綿一般柔軟,很容易浸入外在的生活中,也仍然喜於追求新奇、怪異的人生經驗。 於是,這樣的我,在舊金山開始個人的旅行。深夜一點多,也敢從蘇馬區(SoMa)荒涼的灰狗巴士站離開,慢慢走向位於田德隆區(Tenderloin)的小旅館,完全不考慮危不危險之類的事。因為大膽所帶來的心靈開放系統,也使得舊金山回報給我全世界最精彩的人性磁場體驗。我在舊金山遇到的怪人何其多,這些人想必和我有著宿世老靈魂的牽扯;透過與他們對話,我進入了舊金山這個城市的靈魂。 我一生長居、短居的城市中,和舊金山人的緣分最為特別。在這個城市,人的故事會自動找上我。不像倫敦、巴黎、京都或紐約,我和這些城市是建立在自我與城市本身的關係上。但在舊金山,我常覺得自己很「無我」,彷彿變成了靈媒;不是我在述說我對城市的感受,而是舊金山憑藉著我,說出了一些屬於這個城市的心事。 本書六年前曾以「舊金山私密記憶」之名出版。在我所出版的書籍當中,本書明顯受到不少年輕、大學生年紀的讀者歡迎。我有時會在馬路上遇見一些年輕人,說他們很喜歡我的一本書,好幾次都提到我的舊金山故事。 如今回顧本書的內容,真覺得幸好當初寫下了這一切,今日的我恐怕是寫不出類似的東西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年輕,而舊金山這一切是我比較年輕的靈魂告白。 今日的我,也許寫京都或巴黎較為合適了。還好我在對的時候去了舊金山,遇到一些對的人,又在還對的時候,寫下了我的記憶。 人生匆匆而過,風景一直在變化。我有些老了,但舊金山卻永遠不老。舊金山遊蕩著許多老靈魂,可是奇怪的是,這些老靈魂都很青春、很純真、很嬉皮。 如果你也有一顆年輕的心,我相信你會喜歡本書的故事與人情的。 【後記】我有奇妙緣分
我是個有很大旅行癮的人;在過去二十多年的光陰中,旅行過六十多個國家,收集了三百多個大城小鎮的記憶,待在異鄉的日子遠多過家門,旅行成為我生命中最蠢動的生理本能。 我常常告訴友人,旅行能使生命變長。只要想想在旅行中的日子,我的五官知覺、感覺、靈覺都變得無比敏銳,使得日常生活變得豐富異常。在回憶中,每一個旅行的日子都彷 彿是平日的三倍長。因此,愛旅行的人,也許會少掉許多求取功名利祿的時間,卻也因此擁有了較悠長的歲月。 我在旅行中一直有記隨筆的習慣,但從未想要整理出版。因為旅行於我,最重要的是收集、封存私密的生命記憶。就像釀酒的原料一樣,這些行旅的感懷,需要時間沉澱以進行釀造的過程。我需要在回憶中逐漸累積我對不同城鎮的感覺,再以最私人的方式去呼喚出對於那個地方的獨特情感。 在這個定義之下,舊金山是我第一個將不同的隨筆整理出來的城市。最主要的動力是,我想說出傑夫的故事;這個故事,也是我在舊金山旅館中所寫下的第一篇回憶。奇怪的是,當我寫完傑夫的故事後,我在舊金山多年多次旅遊、住遊中所累積的主要和人有關的記憶,全部像火山爆發般在我心頭、筆下渲洩而出。傑夫像個鬼魅般,帶領許多還活著的舊金山人的故事,藉著我的記憶現身。 這些舊金山人,構成本書最主要的骨幹,也是我和舊金山這個城市最奇妙的緣分所在。 舊金山並不是我待過最久的異地,我曾在倫敦住上四年多。它也不是我最喜歡的城市,我最喜歡的是巴黎。但舊金山卻讓我遇到最多充滿了奇特生命經驗的人們,而更令人驚奇的是,我在世界各國偶遇交往的一些人,後來也和舊金山形成了不同的交集。這些奇妙的、和人有關的緣分,促使我在眾多的城市記憶中,選中舊金山作為我想要出版的第一本旅行故事書。 我在不同的旅館、不同的季節,隨性寫下本書中或長或短的篇章;在隨後的翻閱中,才發現這些和不同的人有關的故事,竟然也反映舊金山不同地區的特質。這些地區涵蓋了舊金山許多富有特色的街坊鄰里,使得人的故事也變成了地區的故事。 世界上能讓地區反映出人的千變萬化的城市並不多,通常要具備一些條件,比如移民要夠多,而且移民居住的地區要夠廣,紐約、巴黎、倫敦都多少符合這樣的條件;另外還要有階級的差異、性別的差異、文化態度的差異等等。在這些區分下,舊金山都剛好能符合這些表現人與地區差異性的條件。 舊金山真是很奇異的地方,住滿了奇特的人們。在一八四八年時(不過距今一百五十多年前),舊金山的人口才只有三百人,之後的淘金熱,把全美國、全世界的人一波又一波地帶到了舊金山。 「淘金熱」以不同形式展現,最重要的本質是追求夢想、追求改變的態度。人們帶著不同的夢想踏上了舊金山:從渴望黃金的人、渴望社會自由的移民、渴望文化自由的嬉皮、渴望性別解放的同志,一直到渴望科技淘金的矽谷人,這些有夢之人,在舊金山不同的地區安頓下來,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生命故事和歷練,成就了今天豐富無比的舊金山生活。 我只是個過客,少則數週,多則數月在舊金山溜達,喜歡收集人們的故事,是個耐心的聽眾,也容易和陌生人在相會的片刻交心。因為這些舊金山人,使這個城鎮對我而言,從一個觀光的城、旅遊的城,變成了生活的城,也讓我寫出我的第一本和城市有關的書。
人和城市是有一定的緣分的。有的緣分來得早,有的遲;在人生對的時刻,遇到對的城市,就跟愛一個人要在對的時刻一樣重要。 我和舊金山的緣分就來得很對;從二十多歲到三十多歲,舊金山剛好出現在我抓住最後青春尾巴的時候。當時的我,還有大量的時間揮霍,勇於隨時和陌生人聊天、鬼混;生命的本質仍像個海綿一般柔軟,很容易浸入外在的生活中,也仍然喜於追求新奇、怪異的人生經驗。 於是,這樣的我,在舊金山開始個人的旅行。深夜一點多,也敢從蘇馬區(SoMa)荒涼的灰狗巴士站離開,慢慢走向位於田德隆區(Tenderloin)的小旅館,完全不考慮危不危險之類的事。因為大膽所帶來的心靈開放系統,也使得舊金山回報給我全世界最精彩的人性磁場體驗。我在舊金山遇到的怪人何其多,這些人想必和我有著宿世老靈魂的牽扯;透過與他們對話,我進入了舊金山這個城市的靈魂。 我一生長居、短居的城市中,和舊金山人的緣分最為特別。在這個城市,人的故事會自動找上我。不像倫敦、巴黎、京都或紐約,我和這些城市是建立在自我與城市本身的關係上。但在舊金山,我常覺得自己很「無我」,彷彿變成了靈媒;不是我在述說我對城市的感受,而是舊金山憑藉著我,說出了一些屬於這個城市的心事。 本書六年前曾以「舊金山私密記憶」之名出版。在我所出版的書籍當中,本書明顯受到不少年輕、大學生年紀的讀者歡迎。我有時會在馬路上遇見一些年輕人,說他們很喜歡我的一本書,好幾次都提到我的舊金山故事。 如今回顧本書的內容,真覺得幸好當初寫下了這一切,今日的我恐怕是寫不出類似的東西的。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年輕,而舊金山這一切是我比較年輕的靈魂告白。 今日的我,也許寫京都或巴黎較為合適了。還好我在對的時候去了舊金山,遇到一些對的人,又在還對的時候,寫下了我的記憶。 人生匆匆而過,風景一直在變化。我有些老了,但舊金山卻永遠不老。舊金山遊蕩著許多老靈魂,可是奇怪的是,這些老靈魂都很青春、很純真、很嬉皮。 如果你也有一顆年輕的心,我相信你會喜歡本書的故事與人情的。 【後記】我有奇妙緣分
我是個有很大旅行癮的人;在過去二十多年的光陰中,旅行過六十多個國家,收集了三百多個大城小鎮的記憶,待在異鄉的日子遠多過家門,旅行成為我生命中最蠢動的生理本能。 我常常告訴友人,旅行能使生命變長。只要想想在旅行中的日子,我的五官知覺、感覺、靈覺都變得無比敏銳,使得日常生活變得豐富異常。在回憶中,每一個旅行的日子都彷 彿是平日的三倍長。因此,愛旅行的人,也許會少掉許多求取功名利祿的時間,卻也因此擁有了較悠長的歲月。 我在旅行中一直有記隨筆的習慣,但從未想要整理出版。因為旅行於我,最重要的是收集、封存私密的生命記憶。就像釀酒的原料一樣,這些行旅的感懷,需要時間沉澱以進行釀造的過程。我需要在回憶中逐漸累積我對不同城鎮的感覺,再以最私人的方式去呼喚出對於那個地方的獨特情感。 在這個定義之下,舊金山是我第一個將不同的隨筆整理出來的城市。最主要的動力是,我想說出傑夫的故事;這個故事,也是我在舊金山旅館中所寫下的第一篇回憶。奇怪的是,當我寫完傑夫的故事後,我在舊金山多年多次旅遊、住遊中所累積的主要和人有關的記憶,全部像火山爆發般在我心頭、筆下渲洩而出。傑夫像個鬼魅般,帶領許多還活著的舊金山人的故事,藉著我的記憶現身。 這些舊金山人,構成本書最主要的骨幹,也是我和舊金山這個城市最奇妙的緣分所在。 舊金山並不是我待過最久的異地,我曾在倫敦住上四年多。它也不是我最喜歡的城市,我最喜歡的是巴黎。但舊金山卻讓我遇到最多充滿了奇特生命經驗的人們,而更令人驚奇的是,我在世界各國偶遇交往的一些人,後來也和舊金山形成了不同的交集。這些奇妙的、和人有關的緣分,促使我在眾多的城市記憶中,選中舊金山作為我想要出版的第一本旅行故事書。 我在不同的旅館、不同的季節,隨性寫下本書中或長或短的篇章;在隨後的翻閱中,才發現這些和不同的人有關的故事,竟然也反映舊金山不同地區的特質。這些地區涵蓋了舊金山許多富有特色的街坊鄰里,使得人的故事也變成了地區的故事。 世界上能讓地區反映出人的千變萬化的城市並不多,通常要具備一些條件,比如移民要夠多,而且移民居住的地區要夠廣,紐約、巴黎、倫敦都多少符合這樣的條件;另外還要有階級的差異、性別的差異、文化態度的差異等等。在這些區分下,舊金山都剛好能符合這些表現人與地區差異性的條件。 舊金山真是很奇異的地方,住滿了奇特的人們。在一八四八年時(不過距今一百五十多年前),舊金山的人口才只有三百人,之後的淘金熱,把全美國、全世界的人一波又一波地帶到了舊金山。 「淘金熱」以不同形式展現,最重要的本質是追求夢想、追求改變的態度。人們帶著不同的夢想踏上了舊金山:從渴望黃金的人、渴望社會自由的移民、渴望文化自由的嬉皮、渴望性別解放的同志,一直到渴望科技淘金的矽谷人,這些有夢之人,在舊金山不同的地區安頓下來,每個人都帶著自己的生命故事和歷練,成就了今天豐富無比的舊金山生活。 我只是個過客,少則數週,多則數月在舊金山溜達,喜歡收集人們的故事,是個耐心的聽眾,也容易和陌生人在相會的片刻交心。因為這些舊金山人,使這個城鎮對我而言,從一個觀光的城、旅遊的城,變成了生活的城,也讓我寫出我的第一本和城市有關的書。
內文試閱
但他給了我自畫像
從租來的客寓,走到邊界書店(Borders),總是要經過畫廊街(Sutter St.)。從一九九○年代開始,舊金山似乎慢慢地要取代紐約成為美國現代畫廊的動力中心。「蘇馬區」(SoMa),等於紐約的蘇荷區;當畫作上了畫廊街的櫥窗,就是畫家功成名就(也常常是創作力死亡)的時候。我每天經過畫廊街,通常是不太看畫的,因為大多數的畫對我而言,都沒什麼生命力,然而傑夫的畫卻與眾不同。 那是個清晨,我經過畫廊街,舊金山藝術學院的畫廊正在換新畫;兩個學生模樣的畫家,在櫥窗內架上了下個畫展的展示畫。我正散步走過,手上還捧著熱呼呼的清晨第一杯Café Latte。傑夫的畫吸引我停下腳步;櫥窗中是一幅中年人的肖像畫,畫中的人看起來非常疲倦、哀傷、沉重。 這個美麗的舊金山清晨,霧剛剛消散,看得出當天會有個晴朗的藍天;空氣涼涼的,街上來往的人們,心情似乎都因為好天氣而輕鬆。注視著這樣的畫,讓我一下子心情低落下來,生命當中那些黑暗的角落突然又出現了。我變得很悲傷,沒有名由的,就是悲傷。但奇怪的是,我的目光一直離不開這幅畫,畫中的人像魔咒一樣攫住了我,而慢慢地,在內心深處的悲傷中,我開始感受到一種因理解痛苦而產生的豐富之感。 那一陣子,每次經過這幅人像畫時,我總是會停下來,呆呆地在窗外看一陣子。我一直沒想到進去看其他的畫,反正來去匆匆,看幾眼畫,對我而言就像心靈上插頭灌一下電一樣。直到展覽結束的那一個下午,我經過畫廊時,看到展覽期就要過了,突然內心有了真正的衝動。我推開門進入畫廊,裡面一個參觀的人都沒有,只有看管場地的人。我看著四面牆上的畫,大約有三十多幅,旋即像置身在一個大磁場中,這些畫都充滿了生命力,它們給我的感動,並不亞於我在阿姆斯特丹看的梵谷全展,也不亞於在西班牙托雷多(Toledo)看格雷哥(El Greco)的畫。這樣的比較,也許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服,因為後兩者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畫家」,但是任何真心相信藝術而不是「藝術身價」的人都會了解,有時藝術帶來的感動,是沒有辦法以知名度或身價來衡量的。更何況梵谷在世時,也曾經籍籍無名,也曾經賣不出畫。 即使我知道身為過客,要帶真跡油畫回家是多麼麻煩的事,當下我還是決定買下兩幅;一幅是一直掛在櫥窗裡的人像畫,一幅是我常常散步的北灘義大利區風景畫。在付完訂金,約定隔天取畫的同時,我得知我竟然是這次畫展唯一買畫的人。 第二天上午,我去拿畫時,第一次見到傑夫。他才二十七歲,畢業於舊金山藝術學院,畢業時得過學校的畢業大獎;資料上說,有一些當地的畫評家相當看好他,但是他的畫不是市場主流。一九九○年代初期的繪畫消費主流是裝飾性及愉悅,最好是像韋伯的音樂劇一樣,有一點點文化當調味就好了,重點是通俗易懂。人們不想要在沉重的經濟壓力下,還去買一幅表達生命沉重的畫作。 傑夫當然不能靠賣畫養活自己,他白天在建築工地做營造工人,晚上則做畫,一天總要畫幾個小時;這種對藝術的熱情,基本上像是命運的詛咒,詛咒上了身,就逃不掉。他告訴我,我特別喜歡的那幅人像畫是他的同事,也是個建築工人,那也是他自己最得意的畫作之一。傑夫來自印地安那州,有著中西部的金髮,他的姓「Jacob」怪怪的,有很濃的東歐味。在我的探聽下,果然他祖父母的本家是捷克。我告訴他,我曾經去過布拉格和波希米亞一帶。他說他沒去過。我說我一直相信藝術所呈現的,不只是個人的世界,還包括了家庭及文化上的集體意識。我說他的畫有捷克藝術上所共有的陰鬱和瘋狂的特質。他沒正面答覆,他只說他很喜歡卡夫卡。我想他答覆了我的問題。 我和他約好週末去他的工作室看其他的畫,他說他還有上百張的畫作。但是那個週末,舊金山碰上了二十多年來最大的暴風雨,不少公路都無法通行,暴風雨大得根本不能出門。我們在電話中取消見面,聊了一會兒。在畫展中,他有一幅自畫像是非賣品,我問他是否可以改變想法,他說他還是不想賣。但在掛電話前,他突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也許,妳有一天會得到那張畫。」我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把傑夫的畫帶回倫敦,掛在我的屋裡。我所有的朋友都喜歡他的畫,藝術氣息重的人說他的畫讓人想起知名畫家霍柏(Edward Hopper);市儈氣重的人則說我做了很好的投資,二十年後,我可能從佳士得拍賣會場上回收成果。我留下地址給傑夫,如果他再開畫展,請他通知我,反正我常常去舊金山。 我一直沒有傑夫的消息。直到那一年的冬天,離我買畫的時候過了十個多月,我接到一個特大郵包。當我拆開時,看到傑夫的自畫像,我當場呆住,也馬上有非常不詳的感覺。我立即打電話到傑夫留給我的聯絡處,沒有人接。我試了好幾天,都沒有人接。我突然想到,他還留給我他父母老家的電話。我打過去,是他父親接聽的,他告訴我,傑夫自殺了。二十七歲的他,畫了十五年畫的年輕畫家,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一百多張的畫作。 我和傑夫的父親在電話中談了一個多小時。他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很有教養,他談到兒子死前的情景及種種,聲音都是一貫地平和。他曾找過傑夫的心理醫生談過,醫生說傑夫長期沮喪,一直靠做畫來渲洩他的情緒,但他自殺前兩個月,卻突然停止畫畫,他說他什麼都畫不出來了。就在他喪失藝術的熱情後,他也喪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氣。傑夫的父親也跟舊金山一位相當賞識傑夫的藝術家談過,那個人說傑夫真可惜,他的畫已經引起不少畫壇人士的注意,有個畫廊準備要捧他,再下一步也許就名利雙收了。傑夫甚至和那家有名的畫廊都已經約好簽代理合同。 就在一切世俗價值中認為是好事的運勢快要上門時,這位年輕的藝術家卻忍受不了生命的沉重或絕望,或其他種種命運中神祕難解的詛咒,而選擇結束一切。也許他覺得已經做完人生的功課,他畫過,完成過。也許他害怕未來的成功或可能的失敗,他不想在畫壇上闖盪,販賣他的藝術。也許他只是活厭了。 他父親說他沒有留下遺書,沒有隻字片語解釋他的行為,沒有人知道他何時開始想自殺,為什麼要自殺。我問他,您跟兒子親近嗎?我的問題令他在電話那一端沉默了半晌。他說,傑夫是一個很封閉的人,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只有留下的畫是他內心邊界的窗口。我看著他的自畫像,就像唐‧麥克連(Don Maclean)在一九七○年代唱給梵谷的那條歌(Vincent):「我現在才了解,你的理智如何讓你瘋狂,而你是多麼想釋放你自己」。當他在告訴我,我有一天可能會得到他的自畫像時,他是不是已經暗示了我他的決定? 三個月後,我走在舊金山的街上。有時,我會停下來,突然覺得悲傷,我知道我永遠會記得傑夫。我不斷地告訴自己,沒有人救得了他,即使沒有那場暴風雨,就算我去了他的工作室,情況還是一樣,九個月後,他還是會自殺。我只是一個曾經而且唯一在他畫展上買畫的台灣女人。我們的緣分只止於此,但他給了我他的自畫像。 有機原味哲學
「有機」(Organic)的概念,如今已經成為一個時髦又耳熟的名詞;而讓有機文化的風潮傳布全美國及全世界的力量,舊金山有其重要的代表性。 一九六○年代的嬉皮運動,對文化的影響絕不只限於政治、經濟、服裝、音樂,飲食也成了重要的文化革命指標;畢竟人是天天要吃喝的,你吃什麼,你就成為什麼。嬉皮帶動了美國的蔬食運動,也影響了嬉皮世代以自然本土、生態環保的觀點來看待飲食這件事。 開設在柏克萊大學附近的「帕尼斯之家」(Chez Panisse),雖然只是一家小小的餐館,卻開啟了美國飲食文化的新潮。餐館主人艾麗斯‧瓦特絲(Alice Waters),是位很有前進視野的女士;她相信一些簡單的事,例如最好的食物來自乾淨的空氣、水和土壤,因此她只選擇自然的食材烹調。在「慢活」觀念還不流行的年代,她就相信只有手工才能保存原味,而小量生產製造的手藝文化,則是對抗托辣斯、資本主義、工業革命怪獸的方法。這種飲食觀,骨子裡其實就是嬉皮精神。 艾麗斯‧瓦特絲不僅是個夢想家,也是個實踐者。她說服了加州一帶的許多農人用她的方法耕種、養殖,生產有手藝精神的食品。後來她更鼓勵在餐館工作過的職員出去創業。這些有夢想的「農夫」,開創了新一代的農業文化革命;他們強調自然栽種(即所謂的有機),於是標榜傳統、手工的麵包烘焙坊開始出現,而手工的肉腸、乳酪、橄欖油、醋、啤酒、果醬、奶油、蜂蜜等產品也慢慢上市。 這些標榜自然、新鮮、本土的食材,剛開始是供應給志同道合的餐館,而這些餐館逐漸變成「加州派新食藝」(California Nouvelle Cuisine)的發源地,日後也成為美國新派廚藝的美好象徵。後來這些食材也賣給有同樣想法的家庭,促成了舊金山渡輪碼頭前露天農夫市場的興起;每到週末,加州各地的農夫帶著他們獨具風格的食材與食品,聚集在碼頭前擺攤販售。目前這個農產市場已成為全美最大、最有特色的有機樂園。 農夫市集不僅販賣自然食材,也重拾傳統人情。顧客會跟攤子主人聊天,交換食譜及飲食的心得,久久培養出熟人的情誼,彼此關心起對方的健康、工作、子女,食物的購買不僅滿足了身體的需要,也提供了情感的滿足。 我只要回到舊金山,週末一定會去碼頭前的農夫市集,在那裡吹吹海風,喝一杯新鮮的蘋果汁,買一個胡桃麵包配上新鮮的薄荷羊乳酪當中餐。每回想著一個開小餐館的人的小小夢想,居然造成這樣大的影響,都感動不已。在一九九○年代末期,自認是美食國度的法國,其文化部官員竟然會邀請艾麗斯‧瓦特絲前往法國教導法國農夫什麼是有機農業,這可說是替舊金山的新派飲食哲學掙足了面子。 其實法國的農業傳統中,並不缺乏自然、手工、小農的文化。定居在加州的索諾瑪一地的美國飲食作家M.F.K.費雪(M.F.K. Fisher)女士,在美國鼓吹的回歸自然、傳統的飲食觀(艾麗斯‧瓦特絲即受費雪的影響),即是因為二次世界大戰前,她在法國接觸當地飲食文化所得到的啟發。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二次大戰後法國農業愈來愈工業化(巨大超市如家樂福的負面影響),反而需要別人來提醒他們回頭看看自己的傳統。但法國人學得很快,在過去幾年,許多米其林廚師(如亞倫‧杜卡斯[Alain Ducasse])都開始鼓吹有機食材;法國各地也增加了許多現代農夫,用自然、傳統的方式放牧牛羊、種植蔬果了。
從租來的客寓,走到邊界書店(Borders),總是要經過畫廊街(Sutter St.)。從一九九○年代開始,舊金山似乎慢慢地要取代紐約成為美國現代畫廊的動力中心。「蘇馬區」(SoMa),等於紐約的蘇荷區;當畫作上了畫廊街的櫥窗,就是畫家功成名就(也常常是創作力死亡)的時候。我每天經過畫廊街,通常是不太看畫的,因為大多數的畫對我而言,都沒什麼生命力,然而傑夫的畫卻與眾不同。 那是個清晨,我經過畫廊街,舊金山藝術學院的畫廊正在換新畫;兩個學生模樣的畫家,在櫥窗內架上了下個畫展的展示畫。我正散步走過,手上還捧著熱呼呼的清晨第一杯Café Latte。傑夫的畫吸引我停下腳步;櫥窗中是一幅中年人的肖像畫,畫中的人看起來非常疲倦、哀傷、沉重。 這個美麗的舊金山清晨,霧剛剛消散,看得出當天會有個晴朗的藍天;空氣涼涼的,街上來往的人們,心情似乎都因為好天氣而輕鬆。注視著這樣的畫,讓我一下子心情低落下來,生命當中那些黑暗的角落突然又出現了。我變得很悲傷,沒有名由的,就是悲傷。但奇怪的是,我的目光一直離不開這幅畫,畫中的人像魔咒一樣攫住了我,而慢慢地,在內心深處的悲傷中,我開始感受到一種因理解痛苦而產生的豐富之感。 那一陣子,每次經過這幅人像畫時,我總是會停下來,呆呆地在窗外看一陣子。我一直沒想到進去看其他的畫,反正來去匆匆,看幾眼畫,對我而言就像心靈上插頭灌一下電一樣。直到展覽結束的那一個下午,我經過畫廊時,看到展覽期就要過了,突然內心有了真正的衝動。我推開門進入畫廊,裡面一個參觀的人都沒有,只有看管場地的人。我看著四面牆上的畫,大約有三十多幅,旋即像置身在一個大磁場中,這些畫都充滿了生命力,它們給我的感動,並不亞於我在阿姆斯特丹看的梵谷全展,也不亞於在西班牙托雷多(Toledo)看格雷哥(El Greco)的畫。這樣的比較,也許會引起許多人的不服,因為後兩者都是鼎鼎有名的「大畫家」,但是任何真心相信藝術而不是「藝術身價」的人都會了解,有時藝術帶來的感動,是沒有辦法以知名度或身價來衡量的。更何況梵谷在世時,也曾經籍籍無名,也曾經賣不出畫。 即使我知道身為過客,要帶真跡油畫回家是多麼麻煩的事,當下我還是決定買下兩幅;一幅是一直掛在櫥窗裡的人像畫,一幅是我常常散步的北灘義大利區風景畫。在付完訂金,約定隔天取畫的同時,我得知我竟然是這次畫展唯一買畫的人。 第二天上午,我去拿畫時,第一次見到傑夫。他才二十七歲,畢業於舊金山藝術學院,畢業時得過學校的畢業大獎;資料上說,有一些當地的畫評家相當看好他,但是他的畫不是市場主流。一九九○年代初期的繪畫消費主流是裝飾性及愉悅,最好是像韋伯的音樂劇一樣,有一點點文化當調味就好了,重點是通俗易懂。人們不想要在沉重的經濟壓力下,還去買一幅表達生命沉重的畫作。 傑夫當然不能靠賣畫養活自己,他白天在建築工地做營造工人,晚上則做畫,一天總要畫幾個小時;這種對藝術的熱情,基本上像是命運的詛咒,詛咒上了身,就逃不掉。他告訴我,我特別喜歡的那幅人像畫是他的同事,也是個建築工人,那也是他自己最得意的畫作之一。傑夫來自印地安那州,有著中西部的金髮,他的姓「Jacob」怪怪的,有很濃的東歐味。在我的探聽下,果然他祖父母的本家是捷克。我告訴他,我曾經去過布拉格和波希米亞一帶。他說他沒去過。我說我一直相信藝術所呈現的,不只是個人的世界,還包括了家庭及文化上的集體意識。我說他的畫有捷克藝術上所共有的陰鬱和瘋狂的特質。他沒正面答覆,他只說他很喜歡卡夫卡。我想他答覆了我的問題。 我和他約好週末去他的工作室看其他的畫,他說他還有上百張的畫作。但是那個週末,舊金山碰上了二十多年來最大的暴風雨,不少公路都無法通行,暴風雨大得根本不能出門。我們在電話中取消見面,聊了一會兒。在畫展中,他有一幅自畫像是非賣品,我問他是否可以改變想法,他說他還是不想賣。但在掛電話前,他突然說了一句很奇怪的話,他說:「也許,妳有一天會得到那張畫。」我一直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我把傑夫的畫帶回倫敦,掛在我的屋裡。我所有的朋友都喜歡他的畫,藝術氣息重的人說他的畫讓人想起知名畫家霍柏(Edward Hopper);市儈氣重的人則說我做了很好的投資,二十年後,我可能從佳士得拍賣會場上回收成果。我留下地址給傑夫,如果他再開畫展,請他通知我,反正我常常去舊金山。 我一直沒有傑夫的消息。直到那一年的冬天,離我買畫的時候過了十個多月,我接到一個特大郵包。當我拆開時,看到傑夫的自畫像,我當場呆住,也馬上有非常不詳的感覺。我立即打電話到傑夫留給我的聯絡處,沒有人接。我試了好幾天,都沒有人接。我突然想到,他還留給我他父母老家的電話。我打過去,是他父親接聽的,他告訴我,傑夫自殺了。二十七歲的他,畫了十五年畫的年輕畫家,決定結束自己的生命,只留下一百多張的畫作。 我和傑夫的父親在電話中談了一個多小時。他父親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很有教養,他談到兒子死前的情景及種種,聲音都是一貫地平和。他曾找過傑夫的心理醫生談過,醫生說傑夫長期沮喪,一直靠做畫來渲洩他的情緒,但他自殺前兩個月,卻突然停止畫畫,他說他什麼都畫不出來了。就在他喪失藝術的熱情後,他也喪失了生活下去的勇氣。傑夫的父親也跟舊金山一位相當賞識傑夫的藝術家談過,那個人說傑夫真可惜,他的畫已經引起不少畫壇人士的注意,有個畫廊準備要捧他,再下一步也許就名利雙收了。傑夫甚至和那家有名的畫廊都已經約好簽代理合同。 就在一切世俗價值中認為是好事的運勢快要上門時,這位年輕的藝術家卻忍受不了生命的沉重或絕望,或其他種種命運中神祕難解的詛咒,而選擇結束一切。也許他覺得已經做完人生的功課,他畫過,完成過。也許他害怕未來的成功或可能的失敗,他不想在畫壇上闖盪,販賣他的藝術。也許他只是活厭了。 他父親說他沒有留下遺書,沒有隻字片語解釋他的行為,沒有人知道他何時開始想自殺,為什麼要自殺。我問他,您跟兒子親近嗎?我的問題令他在電話那一端沉默了半晌。他說,傑夫是一個很封閉的人,沒有人可以走進他的內心世界。 只有留下的畫是他內心邊界的窗口。我看著他的自畫像,就像唐‧麥克連(Don Maclean)在一九七○年代唱給梵谷的那條歌(Vincent):「我現在才了解,你的理智如何讓你瘋狂,而你是多麼想釋放你自己」。當他在告訴我,我有一天可能會得到他的自畫像時,他是不是已經暗示了我他的決定? 三個月後,我走在舊金山的街上。有時,我會停下來,突然覺得悲傷,我知道我永遠會記得傑夫。我不斷地告訴自己,沒有人救得了他,即使沒有那場暴風雨,就算我去了他的工作室,情況還是一樣,九個月後,他還是會自殺。我只是一個曾經而且唯一在他畫展上買畫的台灣女人。我們的緣分只止於此,但他給了我他的自畫像。 有機原味哲學
「有機」(Organic)的概念,如今已經成為一個時髦又耳熟的名詞;而讓有機文化的風潮傳布全美國及全世界的力量,舊金山有其重要的代表性。 一九六○年代的嬉皮運動,對文化的影響絕不只限於政治、經濟、服裝、音樂,飲食也成了重要的文化革命指標;畢竟人是天天要吃喝的,你吃什麼,你就成為什麼。嬉皮帶動了美國的蔬食運動,也影響了嬉皮世代以自然本土、生態環保的觀點來看待飲食這件事。 開設在柏克萊大學附近的「帕尼斯之家」(Chez Panisse),雖然只是一家小小的餐館,卻開啟了美國飲食文化的新潮。餐館主人艾麗斯‧瓦特絲(Alice Waters),是位很有前進視野的女士;她相信一些簡單的事,例如最好的食物來自乾淨的空氣、水和土壤,因此她只選擇自然的食材烹調。在「慢活」觀念還不流行的年代,她就相信只有手工才能保存原味,而小量生產製造的手藝文化,則是對抗托辣斯、資本主義、工業革命怪獸的方法。這種飲食觀,骨子裡其實就是嬉皮精神。 艾麗斯‧瓦特絲不僅是個夢想家,也是個實踐者。她說服了加州一帶的許多農人用她的方法耕種、養殖,生產有手藝精神的食品。後來她更鼓勵在餐館工作過的職員出去創業。這些有夢想的「農夫」,開創了新一代的農業文化革命;他們強調自然栽種(即所謂的有機),於是標榜傳統、手工的麵包烘焙坊開始出現,而手工的肉腸、乳酪、橄欖油、醋、啤酒、果醬、奶油、蜂蜜等產品也慢慢上市。 這些標榜自然、新鮮、本土的食材,剛開始是供應給志同道合的餐館,而這些餐館逐漸變成「加州派新食藝」(California Nouvelle Cuisine)的發源地,日後也成為美國新派廚藝的美好象徵。後來這些食材也賣給有同樣想法的家庭,促成了舊金山渡輪碼頭前露天農夫市場的興起;每到週末,加州各地的農夫帶著他們獨具風格的食材與食品,聚集在碼頭前擺攤販售。目前這個農產市場已成為全美最大、最有特色的有機樂園。 農夫市集不僅販賣自然食材,也重拾傳統人情。顧客會跟攤子主人聊天,交換食譜及飲食的心得,久久培養出熟人的情誼,彼此關心起對方的健康、工作、子女,食物的購買不僅滿足了身體的需要,也提供了情感的滿足。 我只要回到舊金山,週末一定會去碼頭前的農夫市集,在那裡吹吹海風,喝一杯新鮮的蘋果汁,買一個胡桃麵包配上新鮮的薄荷羊乳酪當中餐。每回想著一個開小餐館的人的小小夢想,居然造成這樣大的影響,都感動不已。在一九九○年代末期,自認是美食國度的法國,其文化部官員竟然會邀請艾麗斯‧瓦特絲前往法國教導法國農夫什麼是有機農業,這可說是替舊金山的新派飲食哲學掙足了面子。 其實法國的農業傳統中,並不缺乏自然、手工、小農的文化。定居在加州的索諾瑪一地的美國飲食作家M.F.K.費雪(M.F.K. Fisher)女士,在美國鼓吹的回歸自然、傳統的飲食觀(艾麗斯‧瓦特絲即受費雪的影響),即是因為二次世界大戰前,她在法國接觸當地飲食文化所得到的啟發。沒想到風水輪流轉,二次大戰後法國農業愈來愈工業化(巨大超市如家樂福的負面影響),反而需要別人來提醒他們回頭看看自己的傳統。但法國人學得很快,在過去幾年,許多米其林廚師(如亞倫‧杜卡斯[Alain Ducasse])都開始鼓吹有機食材;法國各地也增加了許多現代農夫,用自然、傳統的方式放牧牛羊、種植蔬果了。
作者資料
韓良露
走遍五十多國,見識世界風流人物,擅長透析人性的韓良露,她的行囊中有深刻的旅人故事,酸甜苦辣,精采正如她的人生經歷。 韓良露的興趣一如她的旅行視野,廣泛而精彩:拍紀錄片、寫電視劇本、製作新聞節目;環遊世界嚐遍各地美食醇酒;旅居倫敦五年,鑽研起占星學及神祕學。 寫作觸角十分多元,廣及旅行書寫、美食、電影評論、占星學、小說、散文等各種文類。 著作有:《愛情全占星》、《美味之戀》、《生活捕夢網》、《食在有意思》、《雙唇的旅行》、《微醺》、《狗日子.貓時間——韓良露倫敦旅劄》、《大不列顛小旅行》、《他方的28次方》、《浮生閒情》、《韓良露私房滋味》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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