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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有個女孩對他說過,靈魂就像一塊蛋糕,你愛過一個人,你就會分出一部分的靈魂給他,像是蛋糕剝去了一小片;如果他也愛你,那麼他就會分出一部分的靈魂給你,像是給你一小片蛋糕。這一來一往之間,那一小片蛋糕的施與受,總是會讓你的靈魂恢復原狀。
但如果你愛上的人並不愛你,那麼你的靈魂就會出現缺口。因為給出去的,永遠也要不回來。
那一年,夏日將至,細雨紛飛,他的靈魂出現缺口,即便收集了許許多多的靈魂碎片,卻怎麼也拼湊不出完整……
如果你愛過也失去過,如果你心底還藏著那道傷痕(即便那道傷痕藏得很深很深,深到你以為你忘了它),你會懂得《夏日之詩》,一部最幸福的悲劇。
序跋
超越
二○○三年六月七日,下午五點半,我動筆寫了一部短篇小說,只有五集,字數大概是一萬字左右,那部小說的篇名叫作《夏日之詩》。
五年後,二○○八年年初某日,深夜兩點多,我重新書寫一部小說,字數大概是六萬多,這部小說的篇名叫作《夏日之詩》。
兩部《夏日之詩》完全不相干,也完全不相同,如果你讀過二○○三年版的《夏日之詩》,再看過二○○八年版的《夏日之詩》,我相信你不會把它們搞混,甚至你可能會認為,這兩部小說出自不同的作者之手。
「吳子雲又變了。」好多人這麼說。
去年九月,《六弄咖啡館》甫上架沒多久,我就收到這樣的信,還有這樣的留言,他們說我又變了。當年寫《B棟11樓》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我的變化。《十年的你》出版之後,更是明顯地看見差別,然後《寂寞之歌》誕生,所有人都確定我跟以前不同了,再到去年的《六弄咖啡館》,大家都說,吳子雲又寫了一部好小說。
在感謝各位誇獎的同時,我還是會問自己,我的小說真的好嗎?坦白說,已經創作進入第十年的我,還是不知道自己寫得到底是好是壞,十年的光陰到底是把我推向前,還是讓我留在原地呢?我自己也沒有答案。如果銷售成績是一種「寫得好」的證明,那麼大概就是好吧。但是賣得好就表示寫得好嗎?對於這一點,我依然很心虛。
「那就寫贏自己好了。」我給自己定下了這樣的一個目標。
我依然是十年前那個想到某個好故事就會立刻動手把它寫完的藤井樹嗎?我想不是了,因為我已然變成一個不斷在證明自己能超越藤井樹的吳子雲。
「超越自己」是一個很好笑的動作,但做起來卻很刺激。
我有個朋友,他以前是個浪蕩子,每天無所事事遊手好閒,書不會念,字也不太會寫,好事做沒幾件,壞事卻做到惹人厭,什麼打架飆車砍人偷竊等等的不良少年勾當他都做過,甚至他本身就是一個飆車族的帶頭者,進警察局的時間比他回家的時間要多個好幾倍。
十多年過去了,他現在是家裡的經濟支柱,父親年邁之後,他就扛下家裡的事業,每天早上八點開工,晚上八點收工,回家洗完澡睡覺,明天繼續這樣的循環。他的生活變得很正常,他的收入不再是以前那種經由偷竊或是恐嚇得來的,而是靠自己的一雙手掙來的血汗錢。
「想到以前那個自己,真的覺得我浪費了好多時間。」他說。
「那現在覺得怎樣?」
「現在覺得超越自己的感覺很好。」
「什麼感覺?」
「現在我看見那些還在迷途中的不良少年,就像看見以前的自己,原來以前的我這麼可笑。而現在我超越自己了,每天都在為了未來努力著,不僅充實,而且很刺激。」他說。
他所說的感覺,我在這幾年的創作過程當中也在經歷著,我總會覺得自己以前寫的東西不如現在,而現在寫的也可能不如未來。
超越自己,是一種淘汰自己之後再肯定自己的矛盾行為,這些年來,每次下筆,我都在做這件事。當我下筆寫了一段文字,並在重複看了一遍之後會有「以前的我寫不出來」的感覺,就表示我淘汰了我自己,又贏了我自己。
這真的很刺激。感覺像是我踩著自己的屍體前進。
十年了,在這十年裡我出了十三本書,這個速度是快還是慢呢?如果純以數量來說,可能是算快的,但如果以超越自己的程度來說,這真的太慢了。當我用作品來記錄自己的成長,而時間也同時在前進的時候,我總有一種永遠追不上的感覺……
就快要三十二歲了,我是說我。與出版社簽下第一本書約的那一年,我才二十二歲,漸漸增長的年紀對創作來說或許是一種負累,也或許是一種精進,因為歲月帶來的,除了愈見成熟的思想之外,也帶來了一種叫作腦部活動力逐漸衰退症的毛病。
嗯,我承認,這個毛病是我唬爛的,因為沒有這種病。但是我也要承認,我愈來愈容易忘東忘西,明明前一秒才想到我該寫些什麼,下一秒就忘掉了。
不過,就算我再怎麼老,我也不會忘記要繼續超越自己的。
內文試閱
01
還是在公司待到沒有捷運可以回家了,看來今晚又是一個鐵克西之夜(鐵克西就是Taxi,計程車)。這次雅芬並沒有走過來問我要不要搭她的便車,因為她的便車已經滿座,她會順路送兩個女同事和一個男同事回去。
我在公司樓下準備攔計程車時,雅芬的車開到我面前,車窗搖下來之後,從車裡探出了兩顆人頭,「要不要一起去吃麻辣鍋?雅芬要請客。」坐在前座的男同事問。
他叫明凱,是剛到公司沒幾個月的新人,年紀比我小一些些,長得眉清目秀的,很乾淨,戴了一副眼鏡。當他走進公司大門,我第一眼看見他時,著實嚇了一跳,還以為遇見了費玉清。
「不用了,我不餓,你們去吃就好。」我微笑著揮揮手。
「一起嘛,聽說那家麻辣鍋很好吃耶。」明凱又一次盛情邀請。
「真的不用了,我真的不餓。」
「那不勉強,拜拜囉!」他推了一下眼鏡,笑笑地對我揮揮手。車上的其他人也揮手熱情地對我說再見。
包括雅芬,她不只是向我揮手,還拋了個媚眼。
當雅芬的車子離我愈來愈遠,然後右轉消失在一個路口,我的腦海裡還是剛剛雅芬的那個媚眼。
有時候,我覺得她跟她真的很像。但其實她們兩個長得完全不一樣,說話也不一樣,生氣的時候也不一樣,大笑的時候也不一樣,反正幾乎每一個地方都不一樣。
但不知道為什麼,我有時候還是會覺得她跟她真的很像。
第一個她是指雅芬,第二個她指的是……
我站在人行道上,夜裡十二點半,夏天台北的夜裡吹來晚風,空氣中已經沒有公車排放的廢氣味了。
我本來想攔下一部計程車,然後快點回到家休息睡覺。
但當我看著雅芬的車子愈開愈遠,還有掛在天上那一弧白色的月亮,我對著自己說:「就走一段路吧。」
然後,我用比平常工作時慢個兩倍的速度,還有短個一半的步伐,走在台北市仁愛路的中央分隔島上。
她教過我,散步就是該懶散地走路,不需要走直線,也不需要趕時間,走著走著,有時會想通一些事情。
我問:「想通什麼呢?」
她說:「一些猶豫的事,」她轉頭看著我,「例如該不該喜歡你。」
我跟雅芬在一起的那兩年,是我剛進公司的前兩年。
我們的部門是互不相干的,所在樓層也不同。她的部門不需要加班,我的部門則是加班加得很凶,有時候甚至會連續工作三十多個小時,而且下班回家之後還待命on call。「on call」是我們說的手機班,就是身上帶著公司的電話,只要它一響,你就得趕回公司。
坦白說,我也忘了為什麼我會跟雅芬在一起,我只記得當時燈光昏暗,我的身上都是她的髮香,空調在天花板裡發出低鳴,電視裡播著我完全看不懂的韓劇,但已經轉成無聲。我們親吻了好久,鼻息與鼻息之間聞得到一些酒氣,但我們沒有喝醉,在親吻的當下,我們都是清醒的。
「你很溫柔。」她說。這是我們進到汽車旅館之後,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們之間所發生的一切是如此自然,所有的步驟都像是安排好的,甚至旁邊好像有個導演似的,要求我們照著劇本這麼演。
是的,我們在一起的第一天就睡在汽車旅館,那床頭櫃附贈的兩個保險套也在三個小時之內就用完,在這之前,我們只認識幾個月,一起吃過幾次飯,一起看過幾場電影,還有她刻意留在公司陪我加過幾次班。
她說這不叫作被安排好的步驟,也不像有導演在旁邊要我們照著劇本演,而是一見鍾情。
可是我對她並沒有一見鍾情的感覺,坦白說,我是在她脫光衣服之後才開始喜歡她的。
我承認我的膚淺。
我這麼說不是指雅芬的身材很好,雖然她的身材真的很好。但我要表達的意思是,跟她上床之前,我對她只有一種比朋友要多一點的好感,還稱不上是喜歡,但上床加速了我對她的喜歡。
我想我是愈描愈黑了。男人總是會為自己的膚淺找一些聽起來很正當的理由,但這樣的膚淺也證明了男人可以為性而愛,即使我多麼地不想承認這一點。
「我是個膚淺的人嗎?」年紀愈大,我愈常這麼問自己。尤其是當我每每到信義威秀去看電影,總會刻意花個十幾二十分鐘的時間,坐在某張椅子上欣賞來來往往的美女時。
我的好朋友中誠說我跟膚淺扯不上邊,而且喜歡看美女的男人才算是比較正常的男人。「你想想,如果一個男人不喜歡看美女,那這個男人正常嗎?很簡單的問題吧。」他說。
如果喜歡看美女就是膚淺,那這個罪名真的太重了。中誠常常這麼說。
我今年三十歲,研究所沒念完就先休學去當兵,當完兵之後就完全喪失了想再念書的興致。那個時候大家都只想著要賺錢,只有我例外,所以我退伍後無所事事了好一陣子,才在朋友的引介下,到一個老大哥開的中古車行賣車。 那是二○○三年的冬天。
這個老大哥很照顧剛進社會的新鮮人,他常說新鮮人不吃苦就不知道社會的黑暗,不知道社會的黑暗就沒辦法在社會立足,沒辦法在社會立足就沒辦法成為一個成功的人。
「為了讓你成為一個成功的人,每天早上七點,你就要到公司來洗車。」他說。
我還記得我洗的第一輛車是TOYOTA,黑色,一千八百CC,出廠年份是二○○一年,跑了兩萬多公里,曾經泡過水也撞過電線桿,前車主是一個女中年教師,她的狗死在這輛車上。
就在我第三次洗這輛車,也就是我上班第三天的時候,一個爸爸帶著一個小女兒經過我工作的車行,我相信當時的氣溫大概只有十三、四度,因為我的手洗車洗到凍得沒有感覺,連拿杯水給客人喝都在發抖。
我其實還不會賣車,所以我有請老大哥為他介紹,但這位爸爸堅持由我替他服務,於是老大哥拍了拍我的肩膀,說:「你加油,看能不能開胡。」
剛出社會,我對做生意是完全沒有經驗,所以客人在看車的時候,我只是一步一步跟在他的後面,等他看遍了車行裡所有的車子之後,他停在這輛黑色的TOYOTA旁邊。
「這輛車省油嗎?」那個爸爸問。
「TOYOTA的車都滿省油的。」
「這輛車安全嗎?」
「TOYOTA的車都滿安全的。」
「這輛車跑得快嗎?」
「TOYOTA都滿會跑的。」
「你會賣車嗎?」
「我還滿不會賣車的。」說完我自己搔搔頭,挺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結果他要我載他到銀行,他要領現金,向我買這輛車。開心之餘,我就趕在監理所下班之前替他換完所有的證件,還辦了一張新的車牌給他。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翻來覆去,受不了良心譴責的我,在半夜一點打電話給那個爸爸,「抱歉,這麼晚打擾您,但我真的要跟您說,那輛車泡過水,也撞過電線桿,車上甚至曾經死過一條狗。」
隔天我就被老大哥開除了,「幹你娘的徐昱杰!你最好不要在高雄出現,不然我他媽的保證你沒飯吃!」他叼著菸,噴著口水,對我狂罵髒話。
於是,我離開了高雄,到了台北。其實那位老大哥說得沒錯,他也確實讓我了解了社會的黑暗。
到了台北之後,因為存款不多,所以有什麼奇怪的工作我都先做了再說。於是我在台北的第一個工作,是在某家債務管理公司做電話催收員。
這是一件很好玩的工作。
你會發現每一個人接到電話的反應都不一樣,喜怒哀樂都在聽完你的自我介紹之後立刻反應出來,那像是人生的百態在一條電話線裡上演,赤裸且真實。
我:「王先生,我這裡是○○債務管理公司……」
王先生:「嘟嘟嘟嘟嘟──」
我:「李小姐,我這裡是○○債務管理公司,妳前五個月的帳款還沒有繳納喔。」
李小姐:「……」(傳來陣陣哭聲)
我:「李小姐?」
李小姐語帶哽咽地說:「我的先生過世了,我還有四個孩子要養,我每天兼三份工作,能不能讓我緩個一陣子?」
我:「這個我不能作主耶,不然能不能請妳先還一些……」
李小姐:「請你等一下!自摸!對對胡加三暗刻……」
我:「……」
我:「你好,請問是江先生嗎?」
江先生:「我是,你哪位?」
我:「這裡是○○債務管理公司,敝姓徐,我是打電話來提醒你,你已經半年多沒有繳交……」
江先生:「我現在不方便跟你說耶,我人在上海。」
我:「喔!在上海啊,那請問你什麼時候回來呢?」
這時電話那頭傳來台北捷運的關門聲。
這個工作我做了兩個月,慢慢地了解這家公司運作的情況,後來我發現,原來那些暴力討債的彪形大漢都是在我們打完電話之後,就直接出動去恐嚇債務人,這讓我的良心再一次受到譴責,所以我很快地轉換跑道。
那位老大哥說得真的沒錯,我確實慢慢地了解了社會的黑暗面。
其實不需要刻意去了解,黑暗面自然會自己來找你。
作者資料
吳子雲(藤井樹)
一九七六年九月十日生於高雄。 自一九九八年起,以「藤井樹」為筆名,在網路上發表小說創作。 他的願望是,在死之前,能夠留下至少一部最愛的小說、一部電視劇、一部電影給這個世界。 如果可以的話,也希望死於高雄。 相關著作:《六弄咖啡館》《迫害效應》《六弄咖啡館(電影書衣版)》《暗社工》《暗社工(限量木殼版)》《流浪的終點》《夏日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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