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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話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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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暢銷恐怖小說《血色童話》作者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的精選短篇小說集 ★收錄《血色童話》、《斯德哥爾摩復活人》續集故事 《血色童話》中的奧斯卡和依萊,在離開布雷奇堡後,過著什麼樣的生活? 《斯德哥爾摩復活人》中那些坐困愁城的家庭,後來變得如何? 眾多書迷與評論者,都將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視為史蒂芬.金接班人,《童話已死》這本短篇小說集收錄的每一篇小說,都滿足了書迷對倫德維斯特抱持的絕高期待。 透過兩部改編自倫德維斯特的吸血鬼小說傑作《血色童話》的精采電影,全球無數觀眾都已熟知兩位主角奧斯卡和依萊的故事,以及他們在小說尾聲最後由布雷奇堡脫逃的情節。如今,在與小說集同名的短篇小說〈童話已死〉中,終於瞥見這對愛侶接下來的境遇。〈童話已死〉並非這本短篇小說集唯一魅力十足的作品。在〈最後處理〉中,倫德維斯特也透露了自己過去在《斯德哥爾摩復活人》創造的那些角色人生的後續篇章。 倫德維斯特以過人的想像力,書寫愛與死亡,以及當兩者交會產生衝突時,能力有限的人類會採取的種種行動。

目錄

邊界 山丘上的村落 晝夜等長 看不見就不存在 代課老師 永恆的/愛 在音樂響起時擁抱你 梅根 紙牆 最終處置 廷達洛斯 童話已死 後記

序跋

後記 二○○五年十月寫於羅德曼瑟鎮
  我就是忍不住要寫……   不知道你們對這樣的後記有什麼看法。我啊,超愛的。所以我現在要來寫一篇。   雖然這樣有點自我中心,但是有了幾本小說作品之後,我想有一些讀者會對我的思考方式感到好奇。也許有十四位吧。其中四人來過那兩場在科幻小說書店舉行的簽書會,再加上其他十人。   我是在跟你們幾位說話。其他人現在可以去睡覺了。晚安,晚安。謝謝你們看到這裡。很高興有你們加入。祝你們一夜好眠。   好了。只剩下我們了。   你們喜歡這些故事嗎?希望你們喜歡。其中我最喜歡的大概是〈邊界〉,但是這篇得到的評價兩極。當我有作品完成時,會有一群人幫忙試讀,他們非常好心,願意讀完一大疊相關文件,並給予我回應。他們全都有自己最喜歡的。但是〈在音樂播放時擁抱你〉除外。沒有人喜歡那篇,只有我喜歡。   也許是因為看不懂嗎?如果我告訴你們,故事原本的標題是〈十字架〉,這樣有幫助嗎?   有好一點嗎?   標題可以自成篇章。   我第一次撰寫的恐怖故事,是關於一個男人在秋天時遇上船難,受困在斯德哥爾摩群島的其中一個島嶼上。他冷得快凍死,而當他死去的女友漂流到岸上後,情況甚至變得更糟。後來更是每況愈下,因為她的屍體不在他安置的地方了……   我借用英國歌手莫里西(Morrissey)所創作的一句歌詞,把那故事取名為〈我們的肌膚、血液、骨頭〉(Our skin, our blood, our bones)。(是哪一首歌?有人知道嗎?)   後來,當我撰寫第一本小說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以《唯一的朋友》作為書名;雖然我不太喜歡這個書名,但是我想不出更好的。直到我想起第一個故事的標題,想起莫里西,才在我的記憶裡搜尋到了:《血色童話》。   《斯德哥爾摩復活人》有很長一段時間是以《復甦》作為書名,直到我發現那書名與易卜生的劇作同名時,才覺得不妥。為了讓書名帶有電話簿最後幾頁的感覺——你們看過那幾頁吧:戰爭發生時……——我重新命名為《斯德哥爾摩復活人處置指南》,但是有點長,所以……   唯一令我真正滿意的書名是《靈異港灣》,這會是我的下一本作品。不過,話說回來,我一個字都還沒寫!可是我有構想!有很多構想!   這部分就到此為止了。   你們對這些故事感興趣嗎?我怎麼會想要寫這些呢?   (我知道過去我在各方面都被拿來與史蒂芬.金比較,寫這篇後記只會讓情況變得更糟。不過,正如弗拉第米爾與愛斯特拉岡所說的:無計可施。)   你們還有多少人在看?七個嗎?   好。   我是在二○○二年春天到二○○五年秋天之間撰寫這些故事。首先完成的是〈永恆的/愛〉,就在我寫完《血色童話》之後開始下筆,最後完成的是〈最終處置〉,在我寫後記的此時都還沒寫完,只剩幾個問題需要解決。   〈永恆的/愛〉是源自於一份不知為何變得強烈的感覺。我開始思考,不管我們有多愛一個人,終究都要面臨死亡。當然,這大家都知道,但是忽然之間,我有了很清楚的領悟,使我大為震驚。我們能讓愛情持續燃燒,但是到了某個時候,我們依然必須跟對方分開。故事裡的第一句就像其結構那般簡單地在我腦海裡出現,然後一片又一片的拼圖接連成形。我剛剛才想到,就主題來看,這可以算是《血色童話》的終章。   〈梅根〉因為以名字作為開頭而顯得特別。我先想到梅根這名字,然後這名字就停留在我腦中。有一天在前往阿蘭達機場的路上,我經過一間房屋,看見屋外停著一輛銀色的福斯金龜車,就知道那是梅根的車。這個接下來與「全世界商店扒手團結起來」的想法結合,故事就出來了。也許其中有一點我也該提出來,就是我稍微修改了NK百貨公司的保全系統,以便符合我想達成的目的。   我之所以開始撰寫〈最終處置〉,主要是為了利用之前為《斯德哥爾摩復仇人》所做的計畫,當時想在結尾安排場面浩大的最後一幕,但是因為篇幅有限而作罷。這篇我本來預計是三十頁左右的短篇故事,但卻失去控制。這其實經常發生,因為我原本也打算把《斯德哥爾摩復活人》寫成短篇小說。   我不會探討所有的故事。這樣就夠了。你們只剩下五人還在聽我說。我實在不太知道接下來到我說完謝辭之前,該怎麼持續吸引你們的興趣。   噢,對了,我可以告訴你們讓我最花費心力的那則短篇小說,但是它不在這本小說集裡,因為沒有完成。這樣有引起你們的興趣嗎?   其實,我認為這對那則故事來說是最好的安排,因為比起其他任何故事,它更是完全根據一個構想,根據我想到的一個絕佳構想。有時候,這會是個問題。因為構想太好,以致於到最後難以實現。   我當初應該要懷疑情況不對,因為我其實有長達十八個月左右的時間,一直把那個構想存放在腦中,而它從來沒有打擾我,要求我撰寫出來。不過我最後決定要試著把它寫成故事,猶豫了一個月後,我放棄了,因為我不知道該做什麼樣的變化,該用什麼樣的敘事手法、節奏和觀點。那構想就是行不通,不管我怎麼嘗試,都覺得完全不對。   但那個構想是什麼?   就是以下這樣:   有一群人被關在一個地底一百公尺深的密室裡。假設那裡原本打算用來長期存放核廢料,但卻一直沒有使用。那他們為什麼被關在那裡?當然是為了電視節目。有大量的攝影機記錄他們的一舉一動。也就是所謂的實境秀。   不太有創意嗎?嗯,當時有一部叫做《誰在網路偷窺》的電影上映。   不過,我還沒說完。   那些在地下密室裡的人完全與外界隔絕。攝影機拍攝到的所有內容都儲存於也放在密室裡的硬碟。那群人待在地下密室的一個月裡,與外界沒有任何接觸,也沒有人能看見他們。此外,那裡也有一種內建的獎勵制度。如果他們能完成某些任務,就會得到酒、食物或娛樂。那是個讓電玩遊戲成真的實境秀。當他們回到地面上後,那硬碟就會被取出,用來剪輯成節目。   還是不感興趣對不對?我也是。這可能很容易淪為一則諷刺故事。但是我要說的是:   你們知道「薛丁格的貓」嗎?   簡單來說,那是一種說明量子力學的方法,也就是所謂的波粒二象性。我不會去探討其背後的科學理論,因為就連科學家都無法完全理解。但那個概念是,毒氣有沒有釋放到裝有那隻貓的箱子裡。而在量子力學的世界裡,在還沒打開箱子之前,不僅是我們不知道貓是否還活著或死了,還有貓沒活著或沒死,或者說貓是同時處於生存與死亡的狀態。   是打開箱子觀察才造成二擇一的結果,才決定了那隻貓的命運。或者,換句話說,是「好奇心殺死了那隻貓」。   回到那個故事。   那些在地下密室的人本來一直處於類似那隻貓的狀態。但是現在他們開始觀看節目的帶子,看攝影機錄下的影像。而在這時候,事實改變了。他們看見帶子上的內容與參賽者出來後所說的情況不符。當影片倒帶之後,內容變得與新的事實相符。   既然我是寫這類型的故事,接下來當然就會有一連串可怕的事開始展開。那些在觀看影片的人發現,他們一定要看才能阻止這一連串事情發生,而他們同時也知道,觀看這個動作會導致那些事發生。好奇心殺死了那些參賽者。   很棒的構想,對吧?   總之,在我試著撰寫前,一直都是這麼認為的。   好吧。至少我在這裡幫它找到些許用處,就是作為一個小小的加贈故事,獎勵還繼續堅持的你們三位。   以上就是我這次想說的。接下來可能要一段時間過後,我們才會再得知彼此的消息。還有最後一件事。   我原本打算要引用一段話來作為這本小說集的題詞,但是我要把那段話改用在結語。   有時候會有人問我為何選擇寫恐怖小說。有位記者拚命追問這問題,使我到最後真的感到厭煩了。   「你為什麼要寫恐怖小說?」   我告訴他答案。   「你為什麼要讓吸血鬼出現在布雷奇堡?」   我告訴他實話:我的想法非常簡單。有件可怕的事發生在布雷奇堡,我想看看會造成什麼情況。然後他接著又問:「為什麼可怕的事要發生在布雷奇堡?」   大概就在那時候,我放棄了。我對於基本上是相同的問題,沒有其他不同的答案了。   隔天我第一次聽莫里西的《伯爵閣現場演唱專輯》。然後就在兩首歌之間的空檔,他突然說出一句話,讓我覺得既可以作為那些問題的答案,也可以作為我所有作品的題詞:   「我實在是忍不住。不能這樣,就寧可坐牢。」   我也要感謝一些人。要感謝好多人。   Thomas Oredsson與Eva Harms Oredsson做了校對,而且Thomas說了一段令人開心的話。Eva的笑聲迴盪在夏夜的社區裡。   我所有的繼子都看過這些故事。他們的名字是Nils、Jonatan和Kristoffer Sjögren,他們是世界上最棒的,各自有自己出色的地方。Kristoffer的Emma姓Berntson,再遠的距離她都走得了。她也看過了。   Aron Haglund堅持到最後。讓我對〈梅根〉有信心,還回覆了很棒的歌詞給我。   Jan-Olof Wesström與Bob Hansson還沒看這些故事,但他們是很棒的傢伙,也是我的好友,所以我想說聲謝謝,總之,謝謝你們了。   接下來是提供實際資料給我的人:   Frank Watson儘管碰巧與主角同名,還是為〈看不見就不存在!〉修正了一些與攝影相關的錯誤。   Martin Skånberg與Maria Halla為〈山丘上的村落〉告訴我一些建築物承重的特性。   Kurt Ahrén和我一起坐在船艙裡為〈最終處置〉寫出那些拉丁術語。   在卡佩爾斯卡海關檢查站的工作人員為〈邊界〉告訴我他們的工作事務。   (如果還有任何錯誤,並不是他們的錯,而是必須歸咎於我的豐富想像力。)   我不能沒有我的編輯Elisabeth Watson Straarup,也不能沒有Ordfront出版社的Malin Morell。沒有她們的話,一切就不會這麼有趣了。   當然還有Mia。所有的故事都是為她而寫,為了要大聲唸給她聽。這份情感熾熱而閃耀,永不止息。   謝謝你們所有人。   附記:還有你,剩下來的最後一位,你耐著性子把全部看完。也謝謝你。

內文試閱

  邊界   那男人一出現,媞娜便知道他有想藏的東西。隨著他一步步走近海關檢查站,她越來越確定。當他選擇「無須申報」的綠色通道,徑直走過她身旁時,她說:「對不起,可以請你停下來一會嗎?」她瞥了羅伯一眼,想確認他會協助處理。羅伯微微點頭。即將被逮的人可能會採取鋌而走險的手段,尤其若他們走私的東西會引來牢獄之災——就像這個男人。媞娜很肯定。   「可以請你把行李箱放在這裡嗎?」   那男人提起一個小箱子放到櫃臺上,解開鎖,打開箱子的上蓋。他對此習慣了,這並不奇怪,因為他有這樣的外表:稜角分明的臉孔,低窄的額頭,濃密眉毛之下一對眼窩深陷的小眼,落腮鬍加中長髮。他可能曾在一部動作片裡飾演一名俄羅斯職業殺手。   媞娜傾身靠向櫃臺的同時,按下了隱藏的警報鈕。她的直覺十分確定告訴她,這男人帶著違法物品,他可能攜有武器。她從眼角餘光看見雷夫和安德烈斯在通往裡面房間的門口就定位,正在觀看,並等待行動。   箱子裡裝的東西很少:一些衣物,一張路線圖和幾本賀寧.曼凱爾的犯罪小說,一副望遠鏡和一副放大鏡。還有一部數位相機。媞娜把相機拿起來做更仔細的檢查,但她的直覺認為,這部相機沒有問題。   就在行李箱的最底部,放著一個有蓋子的大金屬盒,其蓋子中間有個圓形的指針型計量表,一條電線從盒子側邊接過來。   「這是什麼?」她問。   「妳猜猜看,」那男人回答。他揚起眉毛,彷彿覺得這情況極為有趣。媞娜與他目光相遇。她在他眼中看見幾分欣喜自若的鎮定,那可能是以下兩種原因之一造成的:不是他瘋了;就是他確信,她不會找到他藏著的任何東西。   她甚至不需要考慮第三個選擇──他沒有東西要藏。她知道他有。   她在卡佩爾斯卡工作的唯一理由,是那裡離家很近。她原本可以在任何地方工作。全國各地的海關檢查站得知有大量違禁藥品正運送過來時,都會尋求她的協助。有時候她會去,在馬爾默或赫爾辛堡待個幾天,直到她發現那艘貨船為止,她也趁自己待在那裡的機會,指出一些走私香菸或偷渡人口的犯人。她幾乎從不出錯。唯一可能誤導她的情形,是如果有人攜帶某種不違法,但無論如何就是不想被發現的物品。   那通常是各式各樣的情趣用品,如娃娃、震動器、影片。在哥特堡,她曾攔下一名從英格蘭搭渡輪過來的男子,結果他的行李箱是裝了大量剛買的科幻小說:艾西莫夫、布萊伯利、克拉克三人的作品。行李箱在櫃臺上敞開時,那名男子緊張地站在那裡東張西望,當她瞧見他的教士領時,她闔上箱子,並祝福他有美好的一天。   三年前,她曾到美國監視位於美墨邊境的蒂華納的過境關口。她指出攜帶海洛因的五人──其中兩人藏在吞進肚子的保險套裡──而他們等待的貨物之後才實際抵達。   查獲三輛輪胎煞車鼓中空的卡車,運毒一千二百公斤,是十年來最大宗毒品案。她獲得諮詢費一萬美元作為報償;他們還提供一個職位給她,薪水是她在瑞典工作領到的五倍,但她拒絕了。   她在離開之前建議這項行動的主導者,可以調查一下他團隊裡的兩名成員。她幾乎能確定他們收受賄賂,協助海洛因運送。結果證明,她完全正確。   她原本可以藉由到世界各地執行臨時任務而成為千萬富翁,但美國的行程結束後,她拒絕了所有工作機會。她揭露的那兩名成員不僅產生高度焦慮,還對她發出威脅。為了安全起見,她待在海關總長身邊,跟著他到各地工作。知道得太多很危險,尤其是跟大筆金錢扯上關係。   所以她在卡佩爾斯卡安頓下來,從那裡花十分鐘就能到達她位在羅德曼瑟半島吉爾伯加鎮的住處。她初上任時,扣押案件的數量顯著上升,接著便下降,並持續下降。走私犯知道她在這裡工作,而卡佩爾斯卡現在被視為是個封鎖起來的港口。過去的幾年裡,她主要是處理烈酒走私,以及對付把類固醇塞進行李箱內襯中的怪異脫序投機者。   她的輪班時間每週更換,因此走私犯不會知道什麼時段要避開,而什麼時段可利用。   她沒有碰觸金屬盒子,指著它說:「這不是遊戲。那是什麼?」   「這是用來孵化幼蟲的。」   「你說什麼?」   那男人拿起盒子時,落腮鬍底下微微笑著,幾乎令人無法發覺。她現在看得到那條電線的末端是個普通的插頭。他打開蓋子。盒子內部用薄薄的隔牆劃分成四格。   「用來繁殖昆蟲,」他說,並舉起蓋子,指著計量表。「恆溫器、電力、熱度。變!昆蟲。」   媞娜點點頭。「那你為什麼有這種東西?」   那男人把盒子放回行李箱,聳聳肩。「這有犯法嗎?」   「沒有,我只是好奇。」   那男人傾身靠向櫃臺,低聲問她說:「妳喜歡昆蟲嗎?」   很不尋常的事情發生了。一股冷顫直下媞娜的背脊,她大概開始產生自己很擅長在別人身上察覺的那份焦慮。幸好這裡沒人能感覺到。   她搖搖頭說:「我想請你進來這裡一下,」她作手勢指向裡面的房間。「你可以暫時把箱子放在這裡。」   他們檢查他的衣物,檢查他的鞋子。他們搜遍他箱子裡的每一樣東西,還有箱子本身。他們什麼都沒找到。他們只在有合理理由懷疑的情況下,才被允許執行搜身。   媞娜請其他人離開房間。當他們獨處後,她說:「我知道你有藏著東西。是什麼?」   「妳怎麼能這麼肯定?」   在他配合一切要求之後,媞娜認為她應該得到誠實的回答。「我聞得出來。」   那男人放聲大笑。「原來如此。」   「你可能會覺得可笑,但是……」媞娜說。   那男人打斷她的話。「完全不會,這聽起來極為合理。」   「然後呢?」   他大大攤開雙手,朝身體比手勢。   「妳已盡可能對我做徹底檢查了。妳不能做任何更進一步的動作了。我說得對嗎?」   「對。」   「妳看吧。既然如此,我想請妳准許我離開。」   如果這件事任由媞娜決定的話,她會想把他拘留起來,監視他的一舉一動。但她沒有這麼做的合法理由。除此之外,畢竟還剩下一個選擇,那個不可能的第三個選擇。她有可能搞錯了。   她陪他走到門口,說了她必須說的話:「很抱歉造成你的不便。」   那男人停下來,轉身面向她。   「也許我們會再見面,」他說,而接下來的舉動實在是出乎意料,以致於她沒時間反應。他傾身向前,輕吻她的臉頰。他的鬍子粗糙,就在他的嘴唇碰到她之前,那些鬍鬚像柔軟的細針扎著她的皮膚。   她嚇了一跳,把他推開。「你到底是在搞什麼鬼啊!」   那男人防衛性地舉起雙手,彷彿表示他不會再做別的事,他說:「對不起。下次見了。」然後離開房間。他提起他的行李箱,走出入境大廳。   媞娜留在原地,注視他離去。   她那天提早結束工作返家。   那些狗一如往常以憤怒狂吠迎接她。她對牠們大吼時,牠們站在籬笆後方,頸背毛豎起,牙齒裸露。她厭惡牠們,她一向討厭狗,而唯一一個曾對她表示興趣的人偏偏就是個育犬師。   她認識羅藍的時候,他擁有的狗還僅限於一隻公種犬──一隻名叫「魔鬼」的比特犬,贏得過一些非法鬥犬比賽。羅蘭以五千克朗的價格,讓牠跟前途看好的純種母狗交配。   有了媞娜的小農場和金錢支援,他已能夠增加飼養量到兩隻公種犬、四隻母狗和五隻準備出售的小狗。其中一隻母狗是真正的冠軍犬,羅藍經常帶牠去參展和比賽,他在那些場合接洽新生意,也跟女人廝混。   這情況固定發生,已成為他們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媞娜不再過問這種事了。她聞得出什麼時候他有跟別的女人在一起,而且從沒責備過他。他只是伴侶,她沒有權利希求更多。   如果人生是座監獄,那麼人一生中有段片刻,會意識到圍牆的確切位置,意識到自由的邊界位在哪裡:會意識到是否有圍牆,是否有脫逃路徑。當年離開學校時的年終派對,對媞娜來說,是那些片刻裡的其中一個。   他們班上每個人都在租借的派對場地裡喝到醉醺醺之後,便驅車前往位於諾爾泰利耶的公園,想坐在草地上喝完剩下的酒。   媞娜以往在派對上總是感到不自在,因為通常到最後都會有人成雙成對。但今晚不會。在這場合是班級重要,這是他們最後一晚在一起,而她是團體裡的一部分。   當酒喝完了,而班上的笑話又搬出來說了最後一次之後,他們躺平在草地上,不想回家,不想說再見。媞娜喝得相當醉,以致於她在那段日子裡感覺到的第六感不再產生了。她只是團體裡的一份子,躺在那裡,拒絕長大。   這感覺很舒服,也令她感到害怕。酒精竟然是一種解決辦法。如果她喝得夠多,就會失去讓她與眾不同的能力。或許有某種藥物可以將它擋住,阻止她知道不想知道的事。   她正躺在那裡思考這些想法時,傑瑞拖著腳步走向她。當晚稍早,他在她的帽子裡寫下了:「我永遠不會忘記妳。妳的摯友傑瑞。」   他們一起製作過校刊,撰寫過數篇在全校流傳、被同學引用的作品。他們有共通的黑色幽默,都喜愛撰寫惡毒文章修理該教訓的老師。   「嗨。」他在她身邊躺下,把頭靠在手上。   「嗨,本尊。」她幾乎看見兩個他。傑瑞臉上的痘痘漸漸消失,變得模糊不清,他在半黑暗中看起來幾近迷人。   「媽呀,我們玩得真是開心。」他說。   「嗯。」   傑瑞緩緩點頭,點了好久。他的雙眼在眼鏡後方閃閃發亮,眼神渙散。他嘆了口氣,並調整姿勢以便盤腿坐著。   「有件事……有件事我一直想對妳說。」   媞娜把雙手放在肚子上仰望繁星,星光如針,刺穿樹葉而下。   「噢?」   「就是……呃……」傑瑞伸手摸臉,試圖阻止自己繼續口齒不清。「我想說的是,我喜歡妳。我的意思是,妳知道的。」   媞娜等待著。她原以為自己想小便,但現在她瞭解,那是種刺痛的感覺。一條溫暖的神經在先前意想不到的地方顫動著。   傑瑞搖搖頭。「我不知道該怎麼……好吧。既然我們……既然我們可能不會再見面,我就把話說出來,因為我想讓妳知道我的感覺。」   「好。」   「事情是這樣的。我覺得妳真是個很棒的女孩。而我真希望……這就是我想說的……我真希望自己能遇見一個完全像妳一樣,但長得跟妳不一樣的人。」   那條神經停止顫動,漸漸冷卻下來。雖然她不想聽答案,但她還是開口問了。   「什麼意思?」   「呃……」傑瑞的手重重拍在草地上。「他媽的,拜託,妳知道我的意思。妳是……妳是這樣一個超棒的女孩,跟妳在一起很開心。我……噢,管他去死。我愛妳,我真的愛妳。好了。我說出來了。但就是……」他又重重拍打草地,這次更加無奈。   媞娜幫他把話說完。「但就是我太醜了,所以無法跟我交往。」   他伸手去拉她的手。「媞娜,妳千萬不要……」   她站起來。雙腿站得比她預期的平穩。她低頭看著仍坐在草地上朝她伸手的傑瑞,然後說:「我沒有。你怎麼不去照照他媽的鏡子,看看自己的模樣。」   她大步走開。直到她確定沒人看見,而傑瑞也沒有跟過來時,才允許自己癱倒進灌木叢中。樹枝劃傷她的臉,劃傷她裸露的雙臂,最後將她包圍。她縮起身體,把雙手按在臉上。   最傷人的是,他一直試圖不去傷害她。他說了對她能說的最大讚美。   她就這樣待在她多刺的繭中哭泣,直到淚水流乾。沒有門,沒有出口,她的身體甚至算不上是座監獄,比較像是鳥籠,在裡頭完全無法坐著、站立或躺下來。

作者資料

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John Ajvide Lindqvist)

瑞典人,生於一九六八年,成長於斯德哥爾摩郊區小鎮布雷奇堡(Blackeberg),從小夢想能闖出一番名堂。 他曾是魔術師,還在北歐魔術牌技比賽中贏得第二名。之後成為喜劇脫口秀表演者長達十二年。 後來轉戰進入劇作圈,寫出了膾炙人口的電視劇本《Reuter & Skoog》,並擁有多部舞台劇作。《血色童話》是他第一部小說,在瑞典造成轟動,二○○五年獲選為挪威的最佳小說獎,並入選為瑞典電台文學獎。並於二○○八年榮獲「拉格洛夫文學獎」殊榮(Selma Lagerlof Prize for Literature),改編成電影《血色入侵》的劇本也由他親自撰寫。電影上映後,立刻引起國際間多方迴響,橫掃各大影展獎項,如二○○八年紐約翠貝卡影展最佳影片及最佳攝影、第四十一屆Sitges影展最佳歐洲奇幻電影、富川國際奇幻影展最佳導演、觀眾票選最佳影片、評審團大獎等四十多項大獎。好萊塢電影版《噬血童話》則由麥特.李維斯(Matt Reeves)執導,克蘿伊.莫蕾茲(Chloe Moretz)主演。 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之後的作品皆獲得好評,被翻譯成多國語言。第二本長篇小說《斯德哥爾摩復活人》的改編電影預計2013年在瑞典上映,由瑞典知名記錄片導演Kristian Petri執導。繼《血色童話》後,倫德維斯特也將與托瑪斯.艾佛瑞德森再次攜手合作,將他的第三本長篇小說《港灣》(中文版預計2013年出版)搬上大螢幕。《小星星》是倫德維斯特的第四本長篇小說。

基本資料

作者:約翰.傑維德.倫德維斯特(John Ajvide Lindqvist) 譯者:林羿君陳文怡 出版社:小異出版 出版日期:2016-10-27 ISBN:9789862137376 城邦書號:A1250005 規格:平裝 / 單色 / 520頁 / 15cm×21c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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