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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疫與文明:人類疾病大歷史
- 作者:凱爾.哈珀(Kyle Harper)
- 出版社:時報出版
- 出版日期:2023-09-05
- 定價:880元
- 優惠價:79折 695元
- 優惠截止日:2024年11月26日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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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橫跨數百萬年,涵蓋全球
人類傳染病的宏觀歷史巨著
微生物終究會適應人類創造的新環境
那些最嚴重的威脅,有可能我們根本看不到它迎面而來
了解傳染病的歷史,關乎你我未來的命運
本書以宏觀視野剖析傳染病的歷史,這是人類與微生物的長久鬥爭。微生物為了生存繁衍而演化,有些成功適應人類,成為人類的病原體,深深影響著人類文明,但同時,人類文明的進步也不斷在改變地球的環境,不知不覺替微生物營造新的契機,病原體恰恰就是人類歷史的產物。
現在有了基因體分析研究,微生物的演變更有跡可循。生物演化、疾病生態與人類歷史的糾纏關係,由此得到更清晰的梳理。
作者從人類用火開始,追溯人類生活型態對微生物的影響。隨著農業的誕生、城市的興起、交通工具的發展,人類每一次取得重大進步,都讓傳染病得到新的可趁之機,再一次痛擊人類,這是進步的矛盾。現代經濟起飛與人口成長,也改變了各種微生物的生態與演化。奴隸制度、殖民主義與資本主義都造成了新的疾病傳播模式。瘟疫的危險總是在醞釀之中。我們最終發現這是一段需要拉開地理與時間尺度才能看清的歷史,而這些微生物都是歷史的登場角色。
現代社會經歷了大幅成長,經濟突飛猛進,人類壽命增加一倍以上。成長的關鍵在於傳染病的控制。但不同社會在財富、健康及權力上的不平等也比以往更為嚴重。藉著對傳染病的考察,作者讓我們對現代成長與社會落差達到更完整的理解。
如今,COVID-19的疫情讓所有人乍然意識到,威脅從未遠離。作者開始寫作本書時,沒料到會在這場全球流行病陰霾下收筆。如今我們更能體會,身為人類這個物種的一分子,必須瞭解疾病的故事,才能知道我們如何走到今天的位置,也許還能藉此看到未來可能的方向。
「疾病的危險形塑了我們的日常生活、日常環境,以及各種關於生死而過去未曾言說的假設。此外,這也滲透到人類與地球、與彼此的關係當中。疾病的歷史,也是移民與權力的歷史,貧窮與繁榮的歷史,進步與其意外影響的歷史。簡而言之,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的歷史,與寄生體之間有著怪奇而密切的聯繫,在我們踏出每一步的時候,這些寄生體都總是悄悄潛伏在側。」──凱爾.哈珀
劉士永 美國匹茲堡大學亞洲研究中心教授
皮國立 中央大學歷史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專文推薦※
李宣信 中山醫學大學總務長
杜裕康 臺灣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副院長
汪雪憬 臺南市立土城高中歷史科教師
邱亞文 高雄醫學大學公共衛生學系教授
柯睿信 歷史說書人History Storyteller主編
張淑卿 長庚大學醫學系人文及社會醫學科教授
馮品佳 陽明交通大學外文系終身講座教授
寒 波 盲眼的尼安德塔石器匠版主
楊俊毓 高雄醫學大學校長
廖勇柏 中山醫學大學公共衛生學系暨碩博班教授
潘文驥 陽明交通大學環境與職業衛生研究所副教授
蔣竹山 中央大學歷史學研究所副教授
劉紹華 人類學家
蔡蔚群 北一女中歷史科教師
謝哲青 作家、節目主持人
※必讀推薦※
獎項殊榮
美國出版商協會 科學、醫學與技術史專業學術卓越獎(PROSE Award)
學院暨研究圖書館員協會 年度優選傑出學術標章(A Choice Outstanding Academic Title of the Year)
The New Statesman雜誌 年度非小說類必讀書籍推薦
名家盛讚
哈珀寫作本書最令人驚豔的手法,便是從疾病與生物演化的視角,把人類文明重置於環境變遷的歷史糾結裡,證明人類與疾病,尤其是寄生蟲病,都是生態與生物圈的要素,從未真正站在對立的兩端,而是處於相互依賴卻又拮抗的微妙狀態……對照原書內容,時報出版之中譯《瘟疫與文明》不僅忠於原文,更在科學詞彙與概念的翻譯上令人信服。
──美國匹茲堡大學亞洲研究中心教授 劉士永
將地理與古今時間尺度拉大,運用多角度的研究,揭露過去疾病史書寫所無法呈現的風景……科技史、生物史、環境史、經濟史的內涵與視角,都可以被疾病史所容納涵養,共同成就一種新的書寫方式。
──中央大學歷史研究所副教授兼所長 皮國立
繼《瘟疫與人》、《槍炮、病菌與鋼鐵》之後,我的醫學史課程有了一本好用且重要的參考書籍。不只疾病,哈珀教授還在熱帶醫學、公共衛生提出許多具說服力的新觀點。他運用古代DNA證據建立疾病系譜,敘述上更傾向演化、生態而非人類自身,使得《瘟疫與文明》比較難歸類為特定學科書籍,無論是生物或歷史。此外,作者善用譬喻,例如把現代飲水、居家環境的消毒,比做人類免疫系統的延伸。給予讀者很大啟發。
──北一女中歷史科教師 蔡蔚群
本書從生物學、遺傳學、經濟學等多個角度,探討寄生在人體的微生物歷史。這其實也是人類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人作為微生物的超級宿主,與微生物之間的攻防,角力,馴服,乃至共生,都深刻的影響著人類歷史發展的軌跡。本書引領讀者進入微生物和其宿主人類所建構的微妙生態系統,重新領略當代傳染病與公衛議題的複雜多元面向 。
──臺南市立土城高中歷史科教師 汪雪憬
《瘟疫與文明》非常的精采。這本書利用基因系譜學對於細菌跟病毒的演化的研究成果,結合歷史文獻的紀錄,講述了一部人類跟病原體之間糾纏數萬年的大歷史。作者以時間為縱軸,地理為橫軸,生動地描寫了病原體的演化是如何受到人類文化以及社會發展的影響,而病原體又是如何為了生存,對人類這個宿主下手毫不留情。蚊子、蒼蠅、老鼠等也在這部大歷史中扮演重要角色,它們對人類殺傷力的可怕,不下於任何現代武器裝備。看完這本書,相信讀者一定更能瞭解公共衛生的重要。
──臺灣大學公共衛生學院副院長 杜裕康
本作與世界公共衛生歷史發展環環相扣,其中關於霍亂的歷史淵源,就立即讓人聯想到公共衛生之父John Snow,當年在英國倫敦所進行的經典研究,也讓世人了解到如何有效控制傳染病,在此大力推薦此書給讀者們。
──陽明交通大學環境與職業衛生研究所副教授 潘文驥
《瘟疫與文明》藉由解碼人類與微生物的基因體,重塑微生物的演化史與人類的傳染病史。在全球加速暖化與新興傳染病層出的當下,這本書可為各階層人士提供更深廣的認識與反思。
──中山醫學大學公共衛生學系暨碩博班教授 廖勇柏
多麼巨大的成就!《瘟疫與文明》解析了幾千年傳染病對人類造成驅之不去的折磨。它帶來了振聾發聵的呼籲,要我們棄絕否認與自大,轉而認清現實與合作,面對我們在疾病之下的脆弱。這本書放眼全球,激盪人心,文字易讀,道出了人類的真實狀態。
──歷史作家 伊莉莎白.菲恩(Elizabeth A. Fenn)
新冠肺炎的苦難讓我們注意到傳染病影響人類的力量。哈珀做出了生動的綜述,清楚說明了傳染病在世界歷史扮演的角色,之前沒有一本書曾經做到這點,還利用了如今透過基因體定序而得以獲取的關於疾病歷史的新資訊。一部大為成功的歷史概覽,重要至極且切合時局。
──歷史作家、喬治城大學教授 約翰.麥克尼爾(J. R. McNeill)
威廉.麥克尼爾在二十世紀寫下開創性的《瘟疫與人》,而凱爾.哈珀如今寫出完美的最新補充,援引二十一世紀的科學,顯示病毒、細菌與其他微生物如何改變了歷史進程,威脅我們的生存。這部里程碑著作展開了人類歷史,以及在我們這個物種影響之下不斷演化出具威脅性的微生物環境的歷史。在大流行疫情、傳染病爆發與微生物對人類歷史衝擊的重要文獻之中,又添了這部驚人之作。
──科學記者、作家 勞麗.加勒特(Laurie Garrett)
切合時代,宏觀全面,書寫流利。《瘟疫與文明》高明地統整了從史前時代到現在關於傳染病的最新證據:改變人類歷史進程的疾病,影響程度更甚於條約、戰爭與國家。如果病毒和細菌能為自己挑選最夠格的傳記作者來描述它們的漫長歷史,凱爾.哈珀就是它們最好的選擇。
──政治學與人類學家、《反穀》作者 詹姆斯.斯科特(James C. Scott)
宏觀全面,輕鬆易讀。每個人都該讀《瘟疫與文明》,以了解疾病在人類的歷史和人類的未來扮演怎樣的角色。
──作家、喬治亞大學歷史教授 蘇珊.馬特恩(Susan P. Mattern)
閱讀哈珀這本出色的著作,就像親眼目睹龐貝城的恐怖災難,只不過令我們恐懼的不是維蘇威火山的爆發,而是橫跨好幾世紀接連展開的奪命流行病疫情。《瘟疫與文明》闡明了人類與其疾病的歷史,同時提出了對於新冠肺炎大流行的重要觀察。
──科學家、小兒科醫師 彼得.霍提茲(Peter J. Hotez)
目錄
繁體中文版序
推薦序 把人類文明重置於環境變遷的歷史糾結裡/劉士永
推薦序 書寫大歷史:一本跨領域的全球疾病史著作/皮國立
引 言 微生物與宏觀歷史
第一部分 火
第1章 微生物世界的哺乳動物
第2章 靈長類動物的普羅米修斯
第3章 沒有吸血蟲的地方
第二部分 農場
第4章 糞便與死亡
第5章 會打噴嚏的人猿
第6章 舊世界的盡頭
第三部分 邊界前沿
第7章 征服與傳染
第8章 熱帶的統一
第9章 蝨與人
第四部分 化石
第10章 國富(與衛生健康)論
第11章 疾病與全球分流
第12章 經過消毒殺菌的星球
致謝
附錄:主要已知人類病原體物種清單
附註
參考文獻
人類傳染病索引
序跋
繁體中文版序
我在2017年準備開始寫《瘟疫與文明》的時候,其實剛寫完一本講羅馬帝國傳染病的書,很驚訝地發現流行病似乎在人類歷史扮演了極其重要的角色。我身為研究古羅馬的歷史學者,本來覺得疫病這個因素實在難以名狀,很容易被忽視,或至少是淡化。我們人類瞭解的是那些人類造成的因素:政治與戰爭、階級衝突與社會改革等等。但這些看不見的微生物似乎就這樣一次又一次發揮潛力,把我們人類的計畫攪得天翻地覆。
我之所以最後決定提筆寫下《瘟疫與文明》,一方面是身為歷史學者,希望能夠瞭解過去,但另一方面也是深深覺得,一場全球疫病的可能性是個再現實不過的問題。對於全球疫病流行的威脅,當代文明彷彿視而不見。當然,人類在傳染病管控上的技術進步成效卓著,可說是人類最偉大的成就之一。只花了過去短短幾個世代,人類就已經從一個對早逝司空見慣的世界當中解放。一個世紀前,大多數人、大多數時候的死因都是傳染病。當時生命短暫,又如此無常。而且就算撐了過去、活了下來,生活通常也極為悲慘。然而多虧了現代科學──以及疫苗接種、公共衛生、潔淨的水源、抗生素,甚至是殺蟲劑──人類的平均壽命已經延長了幾十年。現在大多數人是死於慢性或退化性疾病,再也不是因為感染。這是人類的勝利,也是現代生活的基礎。
然而,認為人類能夠徹底擊退傳染病的威脅,這是一種傲慢狂妄。面對傳染病,我們只能控制、無法掃除,只能減少、無法消滅。原因很簡單:人也是大自然的一部分,而大自然就是如此多變複雜。大自然受到演化的推動,受到對各種稀缺資源(特別是免費的能量)的競爭所推動。寄生體是自然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的成功──就個體的數量以及所掌握的能量而言──讓人類成為對寄生體極具吸引力的目標。人類這個物種的成功,在所有寄生體看來都成了一股巨大的誘因,要好好學習(也就是演化出相關能力)如何善用人類。
這就是我所說「進步的矛盾」。人類史上的每一次進步,都讓整個疾病環境有所改變,也刺激演化出新的病原體。這樣的模式深深根植於我們的過去。人類的疾病庫與其他任何動物都不同,原因就在於人類的歷史也與其他任何動物都不同。而過去的種種疫病,也就反映著這樣的模式,提醒我們,無論人類擁有的技術力量再強大,無論在何時何地,仍然是大自然的一分子。
已經有一整個世代的時間,各種領域的專家都警告著全球疫情大流行絕不只是一種可能,而是一種必然,唯一的問題就只是何時發生。雖然人類在二十世紀面對諸多微生物對手佔了上風,但新的敵人仍在不斷出現。其中最不幸的例子當然就是會造成愛滋病的HIV;在愛滋病成為人類新疾病的大約一世紀以來,已經給全球造成了巨大的破壞。但例子絕不僅此而已,還有許多其他案例其實千鈞一髮,人類只是僥倖脫險,像是2003年爆發的SARS疫情,原本很容易就可能席捲全球,造成嚴重的破壞。
後見之明總是目光如炬,事後回顧也總讓人覺得情勢無比清晰。但我以一個在新冠疫情之前就曾警告可能爆發全球疫病的身分,我可以說,當時民眾其實覺得何必擔心什麼瘟疫來襲。畢竟,也可能有隕石撞地球,或是巨型火山爆發、造成世界末日。像這些如此遙遠的災禍,何必杞人憂天?但事實上,全球疫情的威脅從未如此遙遠。瘟疫的歷史提醒我們,在整個文明的進程中,新微生物天敵的到來其實是個恆定的變項。(我會說氣候變遷大致上也是如此;如果瞭解人類的歷史,就能瞭解這些破壞穩定的威脅對人類眼前的未來構成了再現實不過的危險。)
而在我把這本書寫到一半的時候,新冠疫情就這樣降臨。雖然我並不需要改變全書的結構或論點,但這確實影響了溝通的風格和語氣。當然,我立刻拋下了手中其他的一切,加速完成了這部著作,因為就在突然之間,一部我原本還得設法證明其重要性的歷史著作,變成能夠為一切危機做出及時的解釋。就某種意義而言,這場疫情也讓這本書的寫作變得更為容易,因為現在所有人都對病毒有了一些基本認識,也對流行病的性質與動態有了基本瞭解。
帶著再多一點點的後見之明回顧過往,經歷一場全球流行疫情,我印象最深的是一個社會的反應有多麼不可預測,又多麼影響深遠。全球疫情之所以如此有挑戰性,一方面在於它如此危險,會給人類造成如此慘重的代價,但另一方面也在於會給任何社會帶來極其嚴重的政治問題。整個社會的不同族群會受到不同的影響(例如老人與年輕人,小企業主與大企業主等等),而且過程又有諸多的不確定性(這種疾病是否會變得更加致命?等等疑問),至於各種惡意不實資訊造成的毒害更不在話下。我認為這些議題:各方風險不均、相關資訊不完整,都是古往今來全球疫情史上共有的現象。本書未能對這些議題給予應有的關注,但顯然,這些議題對於社會如何應對流行病有極大的影響。
我也認為,這些議題塑造了人類今日的處境。整體來說,科學界對新冠疫情的反應令人激賞,迅速研發出多種安全有效的疫苗,叫人印象深刻。而在未來幾年,人類也會因為在檢測與治療方面的重大進展而得益。但整體上,社會對新冠疫情的反應就比較難以評價。我很擔心,無論就各個社會或全球而言,都還沒有學會如何面對這種會對不同群體有不同影響的重大全球威脅。可悲的是,相較於新冠疫情之前,人類現在面對未來的全球疫情,有可能其實是變得更為脆弱。而我身為歷史學家,可以斷言未來必然有新一波全球疫情,唯一的問題就只是何時發生。
感謝時報文化出版,將我的這本著作譯本帶給各位,也感謝各位在臺灣與海外的正體中文讀者。各位對我的著作有興趣,我深感榮幸,也希望這本書能略有貢獻,讓我們都更瞭解全球化社會所面臨的威脅挑戰。
凱爾.哈珀
聖塔菲,新墨西哥州
2023年七月
內文試閱
引言 微生物與宏觀歷史
活在現代世界的一大幸福,就是死於傳染病的風險小之又小。雖然現代文明還是有些小煩惱,但這樣就能讓各種微生物俯首稱臣,實在再划算不過。我們雖不情願,但還算能夠接受總有一天難逃癌症、慢性病或退化性疾病的魔掌。我們這些現代人會死於年老、死於營養過剩、死於細胞功能障礙……但不會是死於鼠疫或各種痘病毒。但當然,總有哪天還是會再出現新的疫病,冒冒失失地擾亂我們現在平靜的日常生活。
我們或許不太容易記得(即使是在一場全球疫情的陰影下),現在居住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以戰勝傳染病為前提。假設你剛好如此幸運,住在某個已開發國家,日常的早晨會是以下這樣。一早起來,先走過冰冷(但方便消毒)的瓷磚地板,將大約100公克的糞便,釋放到以重力運作的沖水裝置當中。幾公升的水就這樣帶著大約九兆個細菌,一去不回頭,等著被處理乾淨。接著,一種薄薄的、有兩層的樹木紙漿產品已經讓你的手與排泄物之間盡量無須接觸;但為了保險,你還是決定再洗洗手,用的是有溫和抗菌成分的肥皂。淋浴的時候,你也會用溫和的消毒劑灑遍全身;洗完澡後還會使用有鋁化合物的膠狀物質,消滅腋下的惡臭細菌。
你走進廚房,打開一個降溫的箱子,感覺到一股攝氏4度的涼氣湧出;剛好冷到足以減緩箱裡面的蔬果與動物遺體腐壞。接著(或許是個週末早晨)你抓起幾片電宰豬隻的肉片,本來是緊緊包在一層不透水的塑膠膜裡,避免細菌與氧氣的接觸。接著,你發揮一項數一數二久遠的技術:點起火來(又或者就是轉個旋鈕,讓它為你服務),把肉加熱到大概攝氏65度,讓上面的微生物死個透。你喝下一杯水的時候,因為早在水龍頭的上游就加入少量的氯,你也就無須擔憂感染什麼嚴重的腸道疾病。如果你給自己倒了一杯牛奶,也大可放心,因為就算當初有任何微生物想偷渡進來,也都會被細菌論之父路易.巴斯德(Louis Pasteur)研發的流程消滅。
肚子滿意安逸之後,你離開了現在還屬於銀行的房子;但銀行願意給你三十年房貸,賭的就是你能活得夠久、有還錢的能力。你關上門,緊緊把各種囓齒動物、蚊子與其他病原體帶原者擋在屋外。接著,或許你會把孩子(平均是兩個多一點)趕上車,帶他們去上學;他們要在學校待上超過十年的時間來累積知識,為的就是要應付那個他們認為一定會來的未來。幸好,現在就算讓你的寶貝與其他幾百個人待在一起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因為他們人人的免疫系統都經過疫苗人工強化,能夠抵擋一系列我們幾乎已經遺忘的疾病。你願意承受季節性的感冒和喉嚨痛,顯得一派優雅,知道這就是在擁擠星球上生存的代價。
人類的全套生活方式,都得取決於對傳染病的控制。但說到智人能擊敗微生物敵人,其實是個讓人想不到根本沒多久之前的事。在人類史上大部分時間,都是病原體與寄生體佔了上風。到了二十世紀,傳染病都還是人類的主要死因。人類發展至今,大約過了一萬個世代。但除了最近這三、四個世代之外,過去人類的生命並不長,平均只有三十歲左右。但光看平均數字並不準,因為在一個傳染病為王的世界裡,生命除了短暫,更充滿不確定性。傳染病的來臨既可能如同涓涓細流,也可能是突如其來的滔天大浪。於是,一旦控制了傳染病,就讓人類的平均壽命驟增一倍以上,也改變了我們對痛苦與可預測性的最基本預期。
人類對傳染病佔上風,不但只是最近的事,而且至少在兩方面還算不上完整。第一,這件事在地理上的分布並不均衡。在全球大多數地區,傳染病仍然是身邊日常的威脅。能夠免於恐懼疫病,其實是一項特權,而不是全球共享的權利──對於這項有隱情的事實,本書將追溯其歷史。第二,人類對傳染病的控制其實十分脆弱,雖然有許多聰明的工具能減輕危害風險,但離完美還有一段距離。與此同時,隨著人類數量增加、對自然生態系統造成壓力,新的威脅不但持續演化,還更加快了速度。對於寄生體(parasite,又譯「寄生蟲」、「寄生物」、「寄生生物」)來說,現在比起以前任何時候,都更值得好好來佔人類便宜。人類現在並沒有也不可能永遠都處於戰勝細菌的狀態之中。能夠從傳染病得到解放,需要付出的代價就是必須永遠保持警惕,但這樣的解放必然偶爾會遭到中斷,不可能長治久安。
新冠肺炎疫情大流行,就讓我們痛苦地回想起了這種脆弱。瞭解傳染病史,有助於理解為何這樣的疫情爆發實在難以避免──也知道即使在這次疫情過後,也肯定會有其他疫情接二連三發生。這也能讓我們瞭解,傳染病會繼續以各種可見與不可見的方式,深深影響我們的生活。疾病的危險形塑了我們的日常生活、日常環境,以及各種關於生死而過去未曾言說的假設。此外,這也滲透到人類與地球、與彼此的關係當中。疾病的歷史,也是移民與權力的歷史,貧窮與繁榮的歷史,進步與其意外影響的歷史。簡而言之,人類作為一個物種的歷史,與寄生體之間有著怪奇而密切的聯繫,在我們踏出每一步的時候,這些寄生體都總是悄悄潛伏在側。
歷史的輪廓
本書研究的是人類史上的傳染病。所謂傳染病,指的是有入侵者(病原體、寄生體,或者更通俗的說法是微生物[germ])引起健康受損異常的狀態(第1章會更詳細探討這些術語)。傳染病的嚴重程度不一,可能只是令人不悅,也可能構成生命威脅。病原體分為五大生物分類(或稱分類群[taxon]):真菌、蠕蟲、原蟲、細菌、病毒。真菌(fungi)在我們身邊無所不在,但通常只有對免疫功能低下的人才會構成嚴重威脅。蠕蟲(helminth)指的是長條狀的寄生蟲(worm),有些正是人類最古老的寄生體。原蟲(protozoa,又譯「原生生物」)則是單細胞微生物,會導致瘧疾等險惡疾病。細菌(bacteria)也是單細胞生物,但與原蟲不同,並沒有細胞核。許多人類最嚴重的疾病都是由細菌造成,包括鼠疫、結核病、霍亂、斑疹傷寒(typhus)與傷寒。病毒(virus)則是只剩下最基本成分的傳染原,靠著把遺傳密碼插入宿主細胞當中來複製自己。病毒會引起天花、麻疹、黃熱病、流感、小兒麻痺(polio,又譯「脊髓灰質炎」)、愛滋病、普通感冒,以及新冠肺炎等疾病。
從最簡單的細菌到最大的藍鯨,地球上所有生物都會被寄生體利用。在自然界中,是生態與演化決定了各種寄生(parasitism)的規則,也就是哪些生物會有怎樣的寄生體。讓我們以人類現存最近的親戚黑猩猩為例。黑猩猩身上會有現在這些寄生體,是因為牠們住在赤道的森林裡,吃著當地的各種植物、昆蟲和小型猴類,有牠們特有的社交習性與行為特徵。黑猩猩的寄生體會隨著時間而改變,反映出黑猩猩族群的自然起伏,也反映著微生物不斷出現與滅絕的循環。黑猩猩也有自己的一段自然史,講的是這個物種幾百萬年來演化、存在的過程。然而,黑猩猩的歷史和我們一般說到人類的「歷史」還是不一樣,牠們的社會並不會隨著時間而積累各種文化推動的改變。十萬年前的黑猩猩,生活的方式與今日的黑猩猩大體上並無不同,用著一樣簡單的工具,吃著一樣的森林菜單。十萬年前黑猩猩會生的病,也和現在這些後代子孫沒有太大不同。
相較之下,人類之所以面對現在的種種疾病,則是有三個因素互相影響的結果,除了生態和演化,還要再加上「歷史」。人類現在遍布全球,轉變成定居式的生活形態,發展農業、讓城市興起、發展跨陸地與跨海洋的交流網路,再加上現代經濟起飛、人口成長,都改變了人類身上各種微生物的生態與演化。現代的人類生活方式,光是對一世紀前的人來說都難以想像,十萬年前就更不用說了。但也因為這樣的歷史發展,現代人類的疾病庫(disease pool)也是祖先所難以想像的。在大約二十到三十萬年前,智人在非洲剛開始演化,而今天會影響人類的病原體絕大多數還不存在。就算只是在一萬年前,如今的大多數病原體也仍然尚未出現。當時並沒有結核病、沒有麻疹、沒有天花、沒有鼠疫、沒有霍亂,也沒有愛滋病等等疾病。這樣說來,人類目前致命的疾病庫其實是人類歷史的產物。人這種猿類,學會如何用火、馴化動植物,征服了距離、製造了機器,也發揮了化石能源的力量。人類的生活與其他猿類都不同,但也是因為這樣,我們身上的寄生體與動物界的任何親戚都不一樣。
這本書的目的,就是要談談人類究竟是如何得到現在這個獨特的疾病庫,也談談這對人類物種的意義。在這段歷史當中,人類也是自然的一部分,而不是超脫於自然。雖然生態與演化的法則仍然影響著人類,但人類的歷史又會以各種無比強大的方式影響生態與演化。從這種觀點看來,林林總總的致病微生物都是歷史的登場角色,實在值得花點心思認識其中最具影響力的成員。但無論對個人或人群而言,疾病的出現、發生與後果,也仍然不脫更廣泛的社會與環境因素。因此,本書的中心主題再簡單不過:是人類的歷史,塑造了疾病的生態與病原體的演化;而疾病的生態與病原體的演化又反過來形塑了人類歷史的發展。人類的微生物,正是人類歷史的產物;而人類與傳染病的鬥爭,也在人類歷史上留下決定性的印痕。
想瞭解人類物種的進步為何創造出獨特的人類疾病庫,就必須從「人類微生物的觀點」來看世界。在寄生體看來,人類就是個宿主。寄生體並不是想傷害人類,只是想把自己的基因傳下去罷了。而根據很簡單的道理,人類作為宿主,實在是個太誘人的目標。人類靠著各種技術創新,十分善於取得環境中的能量,將之轉化為人體的細胞。例如光看單純的數量就好,其他的大猿(great ape),全球加起來不過幾十萬隻,但人類在全球可有將近八十億。搶匪想搶銀行,是因為那裡錢最多,而寄生體想利用人體,也是因為這能帶來超高的報酬。
當然,人類疾病會發展成現在的生態,並不只是因為人類的數量高到誇張,而是與人類生活方式的方方面面都有關:人類如何運用自然、如何群聚,又如何彼此連結。本書的架構,就是根據讓一切大為改觀的四次能源革命。第一次能源革命是掌握用火。人類的演化可說完全是仰賴這種原始的技術,而且這件事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比智人崛起還要更早許多。是靠著用火,才讓我們的祖先得以離開非洲,從赤道到北極都有了人類定居的身影。人類一項了不起的能力,就是幾乎在地球上的任何生態區位都能存活。但像這樣無入而不自得,也讓人類祖先比一般動物接觸到更多元多樣的病原體,並且讓不同的人類社會承受不同的疾病所帶來的負擔。傳染病深受自然地理(physical geography)的影響。舉例來說,從以前到現在(及未來),熱帶地區一向有著最沉重的疾病負擔(disease burden)。不同人類族群承受著不平等的疾病負擔,正是人類這個物種真正獨有的特徵,而且這是地理因素所致。然而在歷史上,隨著時間發展,生態、權力與疾病三方角力的情形不斷變化,也就讓疾病負擔不均的程度、性質和後果不斷改觀。
第二次能源革命則是農業畜牧養殖的發明。從大約一萬年前開始,在全球各個不同地區,人類社群學會了如何控制生殖技術,讓自己偏好的動植物物種繁衍下來。隨著畜牧養殖普及,人類數量暴增,也讓寄生體的演化猛踩油門。畜牧養殖也讓人類與其他動物之間培養出一種全新而密切的生態關係。過去常有人說,各種家禽家畜正是許多人類新疾病的來源,而本書的其中一項目標就是要修訂這種說法。這種說法倒也不是錯,但還不夠完整。自然界本來就常常見到小型寄生體的跨物種傳播。而根據我們現在所知,大多數人類疾病其實是起源於野生動物(例如蝙蝠和囓齒動物),至於我們馴化的家禽家畜(牛、豬、羊、馬、駱駝等等),則多半是病原體演化的橋梁,而不是最終的自然宿主(reservoir)。畜牧養殖其實是在整個更廣大的動物生命與動物疾病網路當中,改變了人類所站的位置(見圖0.1)。
農業也讓人類的狩獵採集者祖先不再四處遷移,而有了永久的居所。相對地,人類生活形態走向定居之後,周遭形成特殊的汙物環境,成了微生物愉快繁衍的生態區位。畜牧養殖起步後的千年之間,腹瀉和痢疾成了人類健康的兩大嚴重問題。但所謂的群聚疾病(crowd disease)多半並非隨著農業立刻發生,這些疾病是由呼吸道病原體所引起,需要有大量、密集的人口,才能讓它們永久傳播。是等到後來,有了青銅和鐵的冶煉技術,馴化了驢和馬,也興起了真正的城市與大帝國,才讓愈來愈多呼吸道病原體(如麻疹與天花病毒)真正成了人類的永久疾病。到了青銅器時代與鐵器時代,各個文明之間的連結也變得更加緊密。有了長程的連絡網路,也就讓疾病得以傳播橫跨歐亞非三大洲。像結核病和瘧疾這樣大規模的殺手在舊世界(Old World,又譯「舊大陸」)蔓延,而人類的進步,無意之間建起了遍及全球的野鼠傳播網,催生出古代疾病當中最奇特也最具爆炸性的一種:腺鼠疫(bubonic plague)。
勉強可以說是第三次的能源革命,在於人類開始定期橫跨大西洋兩岸。哥倫布(Christopher Columbus)的探索,讓東西半球在經過數千年近乎完全分離之後,又重新連結了起來。美洲當時多元的民族,就在哥倫布帶入歐洲微生物與歐洲殖民統治之後慘遭蹂躪。同樣值得關注的是,由於赤道微生物在海洋上向西傳播,南北半球熱帶地區也逐漸統一。結果就是美洲出現了一套新的疾病地理樣貌,與舊世界的健康落差(gradient of health,指健康不平等的狀況)十分類似。與美洲新世界的接觸,也讓歐洲、非洲和亞洲徹底改觀。大西洋沿岸的各個歐洲社會,本來就擁有全球在自然上最健康的環境,此時更成了全世界最重要經濟網路的中心,而不再處於邊緣地帶。十七世紀的「普遍危機」(general crisis)是一個全球史的關鍵時刻(第9章會談到這場危機的生物學層面),而這些歐洲社會也成功撐過了這場危機。這些社會之所以能夠實現現代的成長突破、得到良好的健康,並不是因為舊疾病黯然退場,而是因為這些社會(以及更強大的國家)雖然面對了比過往更為艱鉅、愈來愈全球化的生物挑戰,卻得以成功適應。
第四次能源革命,則是開始使用化石燃料。千秋萬世以來的太陽光,以煤炭(以及後來的石油和天然氣)的形式凝結在地底,為工業革命提供了能源。啟蒙運動與現代的實證科學推動了經濟成長,也讓人類把傳染病控制得更好。在科學、技術、教育、人口擴張、國家權力之間,開始出現良性循環,創造出現代的成長條件。然而,現代成長也對健康造成極端的負面影響,讓各個社會內部與彼此之間出現健康不平等(health disparities)的狀況。輪船與鐵路加速了致命疾病的傳播,在過去兩個世紀內,隨著人口爆炸性成長,新的疾病也不斷出現。與此同時,人類對傳染病的科學知識日益豐富,國家控制這些人類健康威脅的能力也大大提升。現代性並不是一條走向「人類戰勝自然」的單行道,而是一種無法倒轉的棘輪;面對愈來愈多的寄生體,人類雖然有顯著的優勢,但這種優勢並不穩定。
因此,人類有如此獨特的疾病庫,是因為人類這個物種大獲成功,於是才隨之而來的副產品。反過來說,人類歷史的軌跡也深受傳染病發展的影響。其他動物族群的動態雖然也會被寄生體左右,但講到過去疾病負擔給人類歷史所留下的痕跡,實在遠非其他動物族群能及。本書希望呈現這個雙向的故事。人類的微生物,就是人類歷史的產物。地方性疾病(endemic disease,在某地人類族群當中永久存在的疾病)與流行性疾病(epidemic disease,盛行率會突然飆升、造成大量死亡的疾病)的模式,都在人類歷史留下了印記。
作者資料
凱爾.哈珀(Kyle Harper)
奧克拉荷馬大學古典學與文學系教授。過去著作有《羅馬的命運:氣候、疾病和帝國的終結》(The Fate of Rome: Climate, Disease, and the End of an Empire)和《從羞恥到罪:古典時代晚期基督教的性道德轉型》(From Shame to Sin: The Christian Transformation of Sexual Morality in Late Antiquity)。目前居住在奧克拉荷馬州木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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