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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若愛能打破定義、消除條件、穿越宇宙,
那我渴望的愛,將以什麼物質構成?
★韓國文學的未來.千先蘭首部短篇小說集★
.YES 24書店「科幻小說TOP100」連續霸榜近50週!
.韓國指標書店YES24「年度作家」
.《京鄉新聞》、《韓國日報》推薦好書
【越嚮往宇宙的浩瀚,越要低頭凝視身處的世界、記住身邊的人。】
時而溫暖動人、時而可愛俏皮、時而諷刺或驚悚,千先蘭的寫作風格一如變幻無常的宇宙,引領我們進入她描繪的一個個「近未來」,藉以對現實有更深刻的體悟,也忍不住勾勒對未來的美好想像。
千先蘭在寫小說時,喜歡以「情感」作為開端,這8篇小說便是以深藏在她心中的憤怒、悲傷與孤獨為起點,寫下她心中最柔軟、有關父母的生命故事,擔憂瀕危的地球生態、日益嚴重的性別對立,更關心與她相同年輕世代的人生困境。就像是創造出了某種不知為何的物質,帶領我們跨越宇宙,重新連結起人與人之間的情感,那稱之為「愛」。
▎不存在於過去與未來的母親,只記得她從沒去過的沙漠,讓我也開始好奇那裡的風景。
▎通過重重考驗才獲得當「父親」的資格,看著那顆米粒般的胚胎,我真的準備好為他犧牲一切了嗎?
▎探測外星球發現的未知生命體,和死去的女兒一樣有著六根手指。它說,我一直在等妳。
▎在我發現自己沒有肚臍的那一天,媽媽才告訴我,我的性別會根據喜歡上的人而變成相同性別?!
▎20年前去宇宙出任務的好友突然回來了,讓大腦失去共感能力的我,感受到陌生又熟悉的振動。
▎男人因外星物體出現而變異,像喪屍般攻擊女人。沒人知道原因,只有「她」能聽見他們溝通的聲音。
▎進入黑洞的人都沒有回來,但她想起了暗無天日的考試院,覺得進入那個黑洞才是她唯一的希望。
▎德米愛上了迪利,唯一願望是能約會一天。問題只在於,它們是將被報廢的測試用機器人。
金草葉(韓國科幻作家)
林新惠(作家)
許菁芳(作家)
許俐葳(作家)
劉芷妤(作家)
翁智琦(臺北教育大學臺灣文化所助理教授)
──深愛推薦(依首字筆畫排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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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先蘭的故事美麗且充滿情感,帶領我們前往足以抵銷那些失去與痛苦的新世界,讓我完全沉浸在洶湧的感情波濤之中。──金草葉
千先蘭的故事點亮了科技、宇宙與外星人可能帶來連結與愛,並向此刻還在與現實搏鬥的人們喊話:「那樣的未來,終將成真。」──林新惠
千先蘭始終關注身體障礙者與性少數,展現獨樹一格的關懷。而無論是人或非人,都可以在她的小說裡找到一個安身立命的姿態,以及愛。──許俐葳
不同議題與切入點的8個故事,卻溫柔地拉著我們,更仔細地凝視了現實世界的裂縫。──劉芷妤
科幻文學時常將對世界的想像嫁接在未來或災難時刻,然而千先蘭運用了科幻元素,展現出離我們並不遠的社會與日常。──翁智琦
獲獎記錄
《一千種藍》
.韓國科學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
.韓國最大連鎖書店教保文庫「開啟2021年度之書」
.臺灣OPENBOOK好書獎2023「年度翻譯書」入圍
內文試閱
〈某種物質的愛〉
我人生中遇到的第一個難題就是不知道自己是男是女。
然而要找到這個難題的源頭,就必須追溯回我幼稚園的時候。
多虧了那個愛挖肚臍然後聞手指的朋友,我才在七歲那年知道自己沒有肚臍。現在想來,朋友的習慣實在有點噁心,但託他的福我才知道了自己身上沒有那個只要是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會有的「東西」。
我舔著會把舌頭染成藍色的棒棒糖說:「你這樣挖,不挖出洞才怪呢。」
朋友瞥了我一眼,轉身不讓我看他的肚子。我當時真的覺得事情大條了,因為我看到原本應該像烤雞蛋一樣光滑的肚皮上出現了一個洞,總覺得他午餐吃的東西會從那個洞裡流出來。
我抓住朋友的手阻止道:「你再挖就真的要漏洞了,趕快去找老師塗點藥吧。」
就這樣,我們大吵起來,朋友嘲笑我連肚臍都不知道,我一時惱怒,狠狠地彈了他的腦門一下。刺耳的哭聲響起後,我們就被送到園長室了。
園長聽完我的描述,哈哈大笑起來,然後對朋友說,挖肚臍很不衛生,而且挖太深會肚子痛。
園長又轉頭安慰我:「果玄是擔心朋友肚子痛,朋友卻說妳是笨蛋,所以傷心了吧?」
園長已經最大限度的考慮到雙方立場了。這件事多少給我帶來了衝擊,而且因為我,園長檢查了所有孩子的肚子。結果可想而知,只有我沒有肚臍,於是園長急忙打了電話給媽媽。
媽媽在寒冬之中腳踩在醫院穿的拖鞋趕到幼稚園。現在想來,當時的情況實在好笑。園長只是請媽媽趕快來一趟,但沒提我沒有肚臍的事。如果園長有先把話說清楚,媽媽肯定會說:「啊,是喔?我這就過去,但可能需要點時間。」總之,媽媽以為我是和朋友吵架了或突然生病了,所以匆忙趕到幼稚園,從精疲力盡的園長那裡得知我沒有肚臍的事。媽媽無奈地笑了笑,但立刻意識到旁人的視線後,立刻裝模作樣地流露驚訝的表情。
「我家孩子的確有點特別。」
「不,果玄媽媽,這已經超出特別的程度⋯⋯」
「但沒有肚臍也是有可能的吧?」
「嗯?」
「園長,我是護士,護、士,我很了解的。」媽媽盯著園長的雙眼字正腔圓地說道。
越是發表毫無根據的主張,越要理直氣壯,這是媽媽經常使用的祕訣。這就好比堅稱地球明明是方的,為什麼非要說它是圓的學者一樣。媽媽堅定的胡說八道動搖了園長的立場,認為沒有肚臍也是有可能的。就這樣,我從媽媽身上了解到,這個世界很好騙。
媽媽說要帶我回家找肚臍,提早把我接走了。回家路上,她打電話到工作的內科醫院請假,說要照顧生病的孩子。老城區的醫院下午十分清閒,因為老人們都會在早上來看診。每次我去醫院,朴護士都會給我糖吃,崔醫生也會讓出自己的位置給我坐。她們是我喜歡的人類中,為數不多的兩個人。媽媽總是用「義氣」來形容與她們的關係。
那天我們回到家,吃完一罐黃桃罐頭和三個從便利商店買回來的烤地瓜後,睡了個午覺。我很好奇自己為什麼沒有肚臍,但等睡醒再問也不遲。
*
大家知道為什麼會長肚臍嗎?除了小孩,應該沒有人不知道吧。以哺乳動物降生的生命體為了從母體獲得養分,都需要臍帶,臍帶脫落的地方就會長出肚臍。也就是說,如果是從母親肚子裡生出來就一定會長肚臍。但我沒有,無論怎麼觀察肚子,就連後背也找不到肚臍的痕跡。我連頸部、臀部和大腿都找遍了,就是沒有。最後我只好放棄,因為這是我無法製造的東西。
我上網搜尋沒有肚臍的人類,看到令人不悅的留言後,又輸入「沒有肚臍的哺乳類」。結果發現只有一個傢伙和我一樣,那是一種名為鴨嘴獸的哺乳動物,既沒有肚臍,嘴巴也長得很奇怪。但問題在於,我從牠身上也找不到自己的起源。
自從知道自己沒有肚臍後,我感覺身體變奇怪了。我百思不解,為什麼會這樣呢?我連一個理由也找不到。當時只有七歲的我為了找肚臍,展開了絕食抗議。但媽媽也沒有強迫我去幼稚園,她絲毫不以為意地去上班了。
肚子餓了,我就拿出冰箱裡的小菜配飯吃,然後洗好碗筷假裝自己什麼也沒吃。我的行動非常謹慎,維持著冷戰的狀態。冷戰漸漸接近尾聲時,媽媽買了一份炸雞回來。一打開包裝盒,甜醬炸雞的香氣立刻瀰漫開來。媽媽用跟甜醬一樣甜的聲音呼喚我的名字。聞到香氣後,肚子更餓了,但我還是沒吃,而且還大吼一聲「為什麼不給我做肚臍」後,狠狠關上了房門。媽媽看到我這樣,拿起廚房的剪刀衝進了我房間。
「妳過來,我現在就幫妳鑽個洞。」
媽媽可怕極了。她一把抓住躲閃的我,用雙腿牢牢固定我,接著掀開我的衣服。由於太害怕她真的用剪刀在我肚子上鑽洞,我扯著嗓子號啕大哭起來。媽媽真是有夠狠!當時只有二十七歲的媽媽比起仁慈和雅量,更多的是霸氣和熱情。媽媽硬是戳了一下我的肚皮。當然,是用手指。
「噓!不要哭了。妳倒是說說看,為什麼想要肚臍?」
我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所以吞吞吐吐地邊哭邊說:「這是本來就應該有的啊!」
「哪有本來就應該有的東西?」媽媽反問。
我覺得媽媽是在威脅我。七歲的我怎麼可能說得過二十七歲的媽媽。但這也不是誰說得過誰的問題。現在的我不得不承認,媽媽說得沒錯,所以我無話可說,只好閉上了嘴。
「沈果玄,妳聽好,這世上沒有『本來就應該』這種事。沒有什麼是理所當然的,所以同學說的那些理所當然的事,說妳很奇怪,統統不用放在心上。你們都還小,就只是想說一些傷人的話。知道了嗎?」
「⋯⋯」
「知不知道?」
「知道了。但是,媽媽……」
「怎麼了?」
「為什麼要說傷人的話呢?」
媽媽沉思片刻,放開了我,然後把雙手放在我的腋下,撐著我站起身來。她理順我凌亂的頭髮,突然用雙手緊緊按住我的頭,就像要我牢牢記住什麼似的說:
「有時候,人們會毫無緣由地討厭別人,就只是想傷害別人,所以根本不用去想對方為什麼要傷害自己。」
雖然我又產生了更多疑問,但就只是點了點頭,因為我覺得應該這樣做。媽媽似乎對我的反應很滿意,臉上綻放出笑容。她教我等一下,然後起身走進房間,取來一個用美麗綢緞包裹的小盒子。盒子裡裝著我的開始,我的起源地。
說來難以置信,但媽媽的確說,盒子裡那三塊蛋殼就是我的起源地。那不是翡翠綠或軟陶般精美的白色,就只是很大的鵪鶉蛋。竟然是一顆蛋!這世上應該沒有比這更驚人的出生祕密了吧!起初我並不相信,還等待媽媽笑著說我被騙了,這只是一個玩笑。但直到今天,她也沒說什麼。也許是因為不相信,所以衝擊才稍微小了一些。可是從各種情形來看,我又無法徹底否認這件事。
「妳不是從媽媽肚子裡出生的,妳是從蛋裡出生的,所以沒有肚臍。」
「⋯⋯」
「又受到打擊了?果玄啊,不是只有妳從蛋裡出生,地球上很多生命體都是從蛋裡出生的!」
我哭笑不得。這既像是童話,又像是詛咒。總之,我來自蛋裡。我用自己的小拳頭打破蛋殼,來到這個世界。媽媽說,沒有比這更令人驚豔的誕生了。
值得安慰的是,這世上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類破殼而生,還有赫居世居西干。雖然人們說這是利用神話來凸顯始祖的超凡,但我覺得他們根本不知道有些人類確實會從蛋裡出生。赫居世居西干分明就是來自那顆蛋。
那天除了肚臍,媽媽還講了很多祕密,其中之一就是我沒有性器官。在此之前,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女生,因為媽媽叫我女兒。後來才知道只是因為媽媽更喜歡女兒而已。媽媽說,這個社會如果看到女人一個人撫養兒子會招來同情,她不想被人同情,所以把我當成女兒。這件事和沒有肚臍一樣都讓我大受打擊。
雖然我覺得很奇怪,但又說不出哪裡奇怪,因為媽媽說這沒有什麼好奇怪的。我實在欲哭無淚。媽媽說完這件驚人的事後,津津有味地吃起炸雞。總之,媽媽真的很奇怪。但多虧了她的奇怪,我才很奇怪的沒有很在乎這件事。
儘管如此,我的人生並沒有一帆風順。在遇到初戀時,解決了長期困擾我的第一個難題,但同時又冒出了第二個難題。
*
國小六年級時,我喜歡上了班長。班裡最矮的珉赫長得白白淨淨,戴著一副黑框眼鏡,說話十分斯文,而且成績也很好。班上的女生不是對珉赫抱有好感就是暗戀他。大家都知道,和那些像野獸一樣在走廊上狂奔的男生比起來,珉赫成熟穩重多了。而我也未能避開這種趨勢。
國小時,每週都會在學校旁邊的文化中心上一次游泳課。大家會從家裡帶泳衣,然後在更衣間換。我沒有上游泳課。每學期媽媽都會編造各種我不能上游泳課的理由,所以我只能坐在泳池邊看大家上課。那時陪伴我的人就是珉赫。我記得珉赫的身體不好,至於哪裡有問題就不得而知了。總之,珉赫會陪我一起坐在泳池邊。老師說,其他同學游泳時,如果我們做功課是不公平的競爭,所以訂了游泳課時不許做任何事的規定。得益於此,我才能和珉赫親近起來。如果老師沒有訂這種規則,我們可能一學期也講不到一句話。
珉赫喜歡畫漫畫。即使放學後,他就得立刻坐上停在學校正門等的車,到晚上十點之前輾轉於各大補習班,但有空時還是會拿出本子畫畫。當我提出要上補習班時,媽媽把剛送進嘴裡的泡麵給吐了出來,瞪大眼睛盯看著我。她的目光銳利,像算命先生那樣問道:
「妳有喜歡的人了?那個孩子有上補習班?」
既然要說謊,就該厚著臉皮,但我愣了一下,還勃然大怒地吼道:「才不是呢!」
媽媽噗哧笑了出來,再次夾起泡麵時,突然一臉嚴肅地問:「女生?還是男生?」
「⋯⋯我們班的班長。」
「珉赫?那個又矮又白的小傢伙?」
「幹嗎這樣講人家!」
「瞧妳發火的樣子,簡直被愛沖昏了頭。」
媽媽說需要一天時間考慮。真不知道這種事有什麼好考慮的,但因為媽媽得出補習班學費,我只好乖乖等了一天。第二天,媽媽把信用卡交給我,讓我去補習班報名。
「如果覺得身體出現異常,記得要跟我說,知道了嗎?」
雖然不明白媽媽的意思,但我還是點了點頭。如果早知道這句話如此可怕,我一定會很小心的。
總之,沒想到立刻就遭逢劇變的我,報名參加了珉赫去的八個補習班中的作文補習班。其實英語和數學補習班也去過,但成績落差太大,不能和珉赫一起上課。原本只是因為與珉赫程度差不多,才去作文補習班,竟出乎意料地讓我發現了自己的才能。去了補習班後,我只要參加作文比賽就會得獎,那時候累積的實力也奠定了七年後的大學科系。從各方面來看,那一年都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起點。
與珉赫初吻之後,我的身體出現了媽媽說的「變化」。
去作文補習班大概三個月後,我在補習班所在的商街後門向珉赫告白。那是夏天快要結束的八月末,我利用珉赫趕往下一個補習班前的十分鐘空檔,慌慌張張地告了白。
我原本打算如果被拒絕就要使用暴力,還下意識地緊握了拳頭。但珉赫揉了揉鏡片後的眼睛,點了點頭。隔天見面時,我們交流了彼此喜歡對方的原因。我告訴珉赫,我喜歡他白皙的皮膚,也喜歡他用功讀書的樣子,而且不講髒話,以及他雖然數學很好,但最喜歡國文。但比起這些,最重要的是每次上游泳課時,他都會為了不讓我無聊,先上網找一些有趣的故事告訴我。
珉赫說喜歡我,是覺得我很特別。當我反問是什麼意思時,珉赫說自己也說不清確切理由,就是覺得我很特別。他還說,有時會看到我的身體因泳池水波的反射而發亮。當時我覺得這只是珉赫情竇初開的戀愛濾鏡而已。
初吻發生在告白後的第四天。在我告白的那個地方,我們吻了彼此。就在我們的雙唇重複著貼合動作的期間,我的身體就像被加熱了一樣。我以為這種感覺是肢體接觸而引發的性欲,否則除此之外也無法解釋這種興奮感。問題在於,這種興奮感持續了一整天。因為實在無法忍受從胸口到脖子的憋悶感和高燒不退,隔天我只好把身體狀況告訴了媽媽。媽媽開門見山就問是不是跟珉赫接吻了,我只好如實坦白。於是媽媽打了電話給老師,說我生病不能去上學。
媽媽讓我坐在餐桌前,盯著我的眼睛,表情十分嚴肅地說:
「果玄啊,因為妳愛上了珉赫,所以從今天起,妳會變成男生。」
「⋯⋯蛤?」
我無言地笑了出來。但不知道該說什麼,所以只能靜靜地望著媽媽。媽媽的態度卻異常嚴肅。
「妳會變成男生,在與珉赫相愛的期間。」
「媽,妳是認真的?」
「這跟我認不認真沒關係。這是事實。妳不能接受也沒辦法,因為無法改變。」
「那我以後會怎樣?」
「什麼怎樣?就會擁有男生的荷爾蒙啊,其他就沒有什麼變化了。但妳得知道這件事,才不會被日後身體出現的變化嚇到。」
*
媽媽說的是真的。因為還沒迎來第二性徵,所以幾乎沒有變化。但在第二性徵發育後,還是無可避免的出現了一些變化。我的喉結微微凸起,聲音變得低沉,人中的汗毛也稍稍變多了。但後來我讀的是女中和女高,所以在社會上我依然還是女生。無論我無性別或同時擁有兩種性別,媽媽都把我看作女兒,之後我也選擇了女性的性別,所以身體上的變化並沒有給我帶來多大困擾。
升上國中沒多久,我便和珉赫分手了。我就讀離家很近的女中,珉赫則搬去教育環境更好的地區,自然而然就疏遠了。雖然我在女中出現男性的第二性徵變化,但女中的特殊性掩蓋了我的變化。在大家眼裡,我只是個變聲特別嚴重的女生。
我的性別發生第二次變化是在國二時,為我帶來變化的主角是大我一學年的學姐。入學時我就注意到學姐了,其中一個原因是她的名字讓人印象深刻,叫「草葉」。另一個原因是因為她是學生代表,為歡迎新生入學在典禮上演奏了一首鋼琴曲。學姐正在為報考藝術高中做準備,聽說她從七歲開始彈鋼琴,至今已經獲得了二十多個獎項。
「大學畢業後如果運氣好就出國,不好的話就開一間鋼琴補習班。」
學姐是一個很消極的人,跟她聊天會讓人洩氣。但我還是愛上了學姐,因為與她相處的時間很自在舒服。就這樣,學姐成了我國中生活裡唯一的喘息空間。我很喜歡學姐的單眼皮,每當她笑起來,眼睛和嘴巴都會彎成小月牙。我很喜歡這樣的學姐,喜歡到難以用言語形容。
放學後,我和學姐在教室裡第一次接吻了。那是舌頭相碰、軟乎乎的、全身癢癢的深吻。我很快就出現了變化。那天晚上我渾身發熱,胸部又痛又脹。雖然胸部沒有突然變大,但還是稍稍隆起,人中的鬍渣也變淡了。交往十天後,學姐說,我突然變漂亮了。
「妳覺得漂亮的標準是什麼?」
「嗯……氣質?」
「那我的氣質變了嗎?」
「嗯。」
「變成怎樣?」
「變成我喜歡的氣質。」
學姐說彈鋼琴一直讓她壓力很大,但看到我壓力就沒了。我們會在上課時裝病,然後約在保健室見面。為了不讓保健老師看到,我們會拉上隔簾,躺在同張床上睡午覺或聊天。學姐總會緊緊握住我的手,她那長長、纖細的手指包著我的手,感覺十分舒服。
有一天,我們仰望天花板,並肩躺在保健室的床上,學姐突然轉頭看向我的胸部。我剛上完體育課,只穿著白色短袖T恤。我跟隨學姐的視線看向自己的胸部,這才發現沒有穿胸罩的乳頭凸了起來。學姐噗哧笑了出來。
「妳的胸部也很小欸,跟我差不多。」說完,學姐側身轉向我。「我可以摸摸看嗎?」
我點點頭。學姐用手指摸了摸T恤凸起的部位。我既沒有感到奇怪,也不覺得癢,就只是覺得有人摸了一下凸起的肉而已。自那之後,每次我們約在保健室見面時,都會很大方的把手伸進對方的衣服裡。有時摸著摸著還會突然大笑起來,當聽到開門聲,我就會立刻爬到隔壁床上。
跟學姐交往時我非常幸福。在我的人生裡,除了跟年少無知的珉赫談情說愛,能讓我從愛情中感受到幸福的人就只有學姐。跟學姐分手後,媽媽安慰我,以後還會遇到這樣的愛情,但那是謊言。那種愛情一生只能遇到一次,也可能根本遇不到。人生在世,一定要感恩曾經有過那樣的愛情。
作者資料
千先蘭(천선란)
1993年生於韓國仁川,熱愛科幻電影,從小就喜歡想像各種故事,描繪地球末日或宇宙某個角落發生的故事,自此立定了寫作志向,甚至瞞著父母報考安養藝術高中文藝創作系,後取得檀國大學創作系碩士。期盼生活在動、植物成為主流,人類成為非主流的地球上,大多數時間都在想像和創作。 2019年出版第一部長篇小說《坍塌的大橋》,隔年以《一千種藍》獲得韓國科學文學獎長篇小說首獎,創下10萬冊佳績,並被韓國最大連鎖書店教保文庫選為「開啟2021年度之書」,一躍成為文壇最閃亮的新星。不僅連續兩年被韓國指標書店YES 24票選為年度「年輕作家」、讀者票選「2022代表韓國文學未來的年輕作家」第1名,更成為2023年首爾國際書展「女性小說家」代表之一,成為韓國SF文學的年輕世代代表。 另著有《某種物質的愛》、《Noland》、《娜仁》(繁體中文版均由時報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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