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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美國百所大學經濟系指定課外讀物!
哈佛經濟學教授亨利.史匹曼再度出馬扮演業餘神探,運用經濟學原理衡量各種情境,偵破警方無能為力的命案!
這回史匹曼接受美國某企業家成立的基金會委託,來到了英國劍橋,協助洽購大經濟學家馬歇爾的故居。馬歇爾乃凱因斯之師、現代經濟學理論之父,其故居貝立奧莊(Balliol Croft)在經濟學圈內享有盛名,馬歇爾的傳世巨著《經濟學原理》(Principles of Economics)便是在此寫成。沒想到購屋計畫尚未談妥,同行的美國企業家即遭受神秘攻擊,差點喪命;之後主教學院院長奈吉爾‧哈特以駭人聽聞的手法慘遭謀殺,使得購屋之行更加顯得危機重重。等到第二具屍體出現,若有所悟的史匹曼不惜冒著生命危險,與生平僅見的殘酷冷血殺手面對面展開搏鬥。
【好評推薦】
◎「本書維持兩位作者一貫的高水準,比起前兩部『哈佛經濟學家推理系列』毫不遜色……是本適合推薦餽贈親友的好書。」
—約翰‧J‧西弗利(John J. Siegfried)
◎「作者在書中穿插經濟學原理做為破案線索,使讀者在閱讀本書的過程中,可以用最輕鬆的方式學到經濟學相關知識……屍體的出現更讓人拍案叫絕。」
—黛博拉‧史戴德(Deborah Stead),
《紐約時報書評》
◎「生動細膩的刻畫,這部推理小說必定能讓無數讀者得到無盡的收穫。」
—《出版人週刊》
◎《經濟教育期刊》(Journal of Economic Education)
內文試閱
第一章 供瞻仰的遺骸
一九六五年,倫敦 紅木箱子裡唯一的住客,從玻璃後方面無表情的注視二名訪客;急著趕去上課的學生,對箱子裡的身影視若無睹,箱子裡的住客也同樣對他們視而不見,不過他有很好的理由,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看起來真的很像班傑明‧富蘭克林,」亨利‧史匹曼從紅棕色的木箱前往後退,想看清楚整個身體,一邊這樣對妻子評論。 這具佔據了佩吉與亨利‧史匹曼二人全副注意力的屍體,是英國哲學家暨法學家,邊沁所留下的皮囊,和班傑明‧富蘭克林有顯著的相似。英國大經濟學家李嘉圖(David Ricardo)在邊沁還在世時,便曾經提到過二人的相似,他在義大利度假的時候,在一間雕刻家的店裡,看到富蘭克林的胸像,後來寫回家的信上便評論道:「一座胸像可以紀念二個人,真是划算。」李嘉圖買下了那座胸像。 這尊可怖的遺像,使得史匹曼夫婦偏離行程,沒有從波士頓直奔劍橋的目的地,而是決定在這個四月的早晨,花時間造訪倫敦大學學院。畢竟邊沁的遺體,可以說是經濟學家當中最接近基督教「主顯節」的存在,邊沁稱之為「自體聖像」。 邊沁在遺囑中指定,將遺體交給他的朋友索斯伍德‧史密斯醫生處理,使其永垂不朽。邊沁的指示很明確:「遺骨擺設之方式,應一如生前,坐在我沈思時常坐的椅子上,並且應該穿上我偶爾會穿的一套黑色衣服。」在這座活動式陵墓的門上,貼著邊沁的遺囑,史匹曼夫婦在上面讀到了這段話。 更多學生匆匆經過,他們對這尊經過防腐處理的遺體全然漠視,讓亨利‧史匹曼不禁莞爾;麋鹿頭的標本搞不好還更能引起他們注意。 一抹扭曲的笑容掠過佩吉‧史匹曼唇間,她的聲音帶著些許嘲諷,語氣平板地緩緩說道:「我不認為他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他指望什麼?這件事從開始就是個糟糕的主意。」突如其來的尖刻評論,讓史匹曼夫婦嚇了一跳,佩吉和亨利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有另外一對男女,也在研究這尊自體聖像;剛才開口說話的年輕女性,穿著薰衣草色的開襟連身洋裝,頭戴顏色相稱的帽子。 史匹曼的臉亮了起來,把握機會發言:「對於像邊沁這種功利主義者來說,這不是個糟糕的主意,」他帶著微笑說,「你們應該可以理解,對一個奉行『最多數人的最大幸福』,根據這條信念過活的人,為什麼會想到這樣的主意。不管怎麼說,與其埋葬或火化,何不把遺體做更好的利用?邊沁的想法是,要把所有偉人的遺體都做成標本,供人永久瞻仰,這比墓園裡的石碑,更能夠鼓舞激勵後世子孫。」亨利‧史匹曼轉身面對新來的同伴,露出大大的笑容。 「雕像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嗎?至少如此一來,他的衣服不致於看起來如此破爛。」這些話出自站在女士身旁的紳士口中,他對邊沁襤褸衣著的非難,與他自身的打扮與修飾恰好成為對照;他是那種身穿繡著家徽的深藍色西裝上衣,也不顯得矯揉造作的人。 經過數十年的箱中歲月,邊沁的服飾確實顯得殘舊,褲管被蠹蟲蛀蝕,草帽和手套讓他看起來比較像個園丁,而不是學者;唯有背心和胸前的蕾絲花邊,傳遞出英國文人的氣息,曾經代表時髦的手杖,斜斜橫過膝頭。 史匹曼的手往玻璃門後的身影一揮,回答道:「雕像就失去那種感覺了。邊沁希望人們看到的,是真實的他;啟發他的信徒的,應該是他的存在感。注意看,裡面的箱子裝了輪子,邊沁學說的信徒聚會討論他的想法時,可以很容易地把這個自體聖像推到聚會的房間--正如邊沁在遺囑中所指示的那樣。」 佩吉顯得有點窘,在臉上做出道歉的表情,向二位同伴說:「請見諒,我先生是個教授,每次只要覺得有可以教學的對象,就會開始講起課來,這是種職業病。」就佩吉看來,邊沁的遺骸絕對稱不上啟發或鼓舞人心,只是提醒她,就算是偉大的人物,生命終究會走向死亡與腐敗的結局。 「沒什麼好見諒的,」年紀較長的紳士對佩吉和亨利說,「我們很樂於獲得這些資訊。我從一個生意夥伴那兒,聽說了這個展覽的事,但是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展示的意義何在。現在我知道了,要感謝……?」 「我是亨利‧史匹曼,這位是內人,佩吉。」 「很高興認識你們,當然啦。我的名字是葛雷漢‧卡頓,這位是我的朋友,阿迪絲‧霍恩。我們就在大學學院附近,所以順道過來親自看看邊沁。這個老小子確實有一套想法,不是嗎?蠟像館似乎得到了他的真傳。」 「什麼意思?」亨利詢問。 「嗯,你看像圖沙夫人蠟像館那種地方有多成功,大家願意花錢去看死人的仿製品。也許應該把這個老小子搬到那裡去,至少可以獲得一些注意。」 「要和亨利八世、伊麗莎白‧泰勒競爭,我想邊沁會很辛苦,」阿迪絲詼諧的表示。「他是大學學院最重要的創辦人,但是他似乎無法獲得任何學生的注意,這裡甚至還不用買票進場呢。」 葛雷漢‧卡頓瞥了手錶一眼,然後轉向他的伴侶:「好啦,我想我們已經看到要看的東西了,阿迪絲。」他又轉向史匹曼夫婦:「謝謝你的講課,教授。很高興認識你們兩位,請好好享受在英國的旅程。」說完之後,這對男女便往出口的方向移動。 大學學院的南迴廊中,一度擁擠的走廊上,如今近乎空無一人,學院的下一堂課已經開始了;顯然年輕的學者們,上課的時候將不會受到來自邊沁自體聖像的任何激勵啟發。
第二章 往劍橋的火車
火車準時由利物浦站發車,加速滑過倉庫、公寓、工廠,等到列車蓄積了足夠的動力,以一定的速度前進,車輪發出的轟然巨響,便成了幾不可聞的低吟。火車的速度,迅速趕上了倫敦郊外開得飛快的車輛,與愛德蒙頓A10公路上的汽車並駕齊驅,都市風貌也被東英格蘭蒼翠繁茂的農田所取代。 轟!一列對向班車飛馳而過,掠過史匹曼夫婦所在的車廂窗外,疾駛的噪音與風壓,讓耳朵的鼓膜為之震動。 「查票囉,請各位旅客出示車票。」年約五十歲,一頭赭色頭髮矮胖車掌,沿著通道一路走了過來。 「到了劍橋的時候,可以請你叫我們一聲嗎?」亨利‧史匹曼問道。 「喔,你們會知道的,先生。到了劍橋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知道,這班車的終點站就是劍橋。要是你們沒下車,車上就會只剩下你們二個人而已了。」 亨利‧史匹曼靠回座位上,心情放鬆了不少。他和佩吉都知道,英國的火車在每一站停留的時間並不長;目的地是終點站,代表二人不需要注意觀察車站的標誌,或豎起耳朵聆聽車掌的廣播。佩吉一邊在手提包裡翻找,一邊對丈夫說:「亨利,你可不可以詳細說一遍,我們到了劍橋之後的行程?」 亨利‧史匹曼是個矮個子,有著閃閃發亮的灰色眼睛,頭頂近乎光禿;他的妻子佩吉,是位生氣勃勃,體型豐滿的女性,舉止看起來認真而誠摯。亨利是哈佛大學經濟學系的教授,佩吉則生長於學術氣息濃厚的家庭,二人在哥倫比亞大學唸書時相識,亨利在那兒從大學一路念到了博士。加入哈佛擔任教職之後,亨利的聲望水漲船高,已成為學術界炙手可熱的紅人,最為人所熟知的成就,在於把經濟理論運用至最普通的日常活動中,發展出新見解。 史匹曼把臉從窗口轉回來,從胸前口袋掏出一本行事曆:「嗯,我們應該會在今天十點左右抵達劍橋,先去旅館登記,吃點東西,然後下午可以自由活動。我想過了,我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到處走走,參觀劍橋,過了今天,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時間可以做這種事。明天早上九點整,我要在馬歇爾故居和墨利斯‧范恩以及鄧肯‧思林會合,我希望妳也一起去。然後賈德要帶我們去吃午餐。」 史匹曼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之後在下午,我會和他的一些同事共進下午茶,所以妳要自己一個人度過了。墨利斯‧范恩說想帶妳在這一區兜兜風,大戰期間他被派駐在這兒,這次想要舊地重遊一番。不管怎麼說,我懷疑妳會想要坐在那邊聽我講課,那些話妳以前大部分都聽過了。我的演講安排在傍晚,所以我們可以之後在旅館碰頭,準備參加經濟系一些同仁為我舉行的雞尾酒會,然後我們再一起吃頓有點晚的晚餐,也許可以在旅館裡吃。 「星期五的行程還不是很確定,要看和思林談判的情形如何而定。週末沒有任何預定行程,週一可能必須處理法律問題等細節,我希望週二離開的時候,可以帶著新房子的契約走。」 察覺到火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史匹曼夫婦往窗外張望,列車沿著車站月台停靠之際,寫著「奧德立巷」的標示進入眼簾。史匹曼察看了火車時刻表,目光沿著倫敦-劍橋的那一欄往下移。「大概再過十五分鐘就會到了。」 史匹曼夫婦的視線四下瀏覽,他們搭乘的是早上十點左右,開往劍橋的離峰時間班車,他們注意到車廂裡現在空空蕩蕩的,只剩一個年輕人,坐在這節車廂的後方,睡得嘴巴開開的,頭往後仰,發出規律的鼾聲。火車再度往前加速移動,發出的聲音蓋過了鼾聲,這個熟睡的年輕人和同車的史匹曼夫婦不同,對於窗外飛逝而過的鄉村景致,以及一望無際,綿延到天邊的平原風光,渾然不覺。 佩吉埋首回到桃樂絲‧賽兒絲的著作,她已經快要看完這本平裝本了;她的老公坐在對面,全副心思都被劍橋等著他的任務所佔據。為自己買房子是一回事,但是為其他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採購決定,又是另外一回事。基金會第一次與他聯絡的時候,他拒絕了這項任務,希望能夠找到對這類事務更有經驗的人代替他去;但是後來基金會再次找了上門,他推薦的人選沃克教授,起初同意接受,然後卻生病了,基金會對史匹曼的二度懇求成功了。 一則也是因為,史匹曼夫婦同時受到邀請,佩吉對這趟旅程興致勃勃,質問道:「為什麼不接受呢?我們從來沒有一起去過劍橋,應該會很好玩--國王學院禮拜堂、嘆息橋,你可以見到你的老朋友,賈德‧麥當勞,我們還可以去看倫敦的邊沁展覽,你知道你一直說想要去的。反正,我們可以去好好的度個假。」 如果佩吉沒有一起來,亨利對於是否能夠談成這筆交易,會更沒有把握。佩吉對房地產獨具慧眼,能夠看出一棟房屋的真實樣貌,也能夠看出這棟房屋的可能性,而且她很會看人;至少亨利不得不承認,佩吉的直覺要比他來的靈敏。 佩吉這方面的才能,在選購二手商品時格外管用,因為商品現任的主人對這項財貨的情況從裡到外都很熟悉,但是準備購買的買主卻並非如此。身為經濟學家,亨利‧史匹曼清楚知道這是市場經濟的問題之一,買方所擁有的資訊通常比賣方來得少,結果是品質較佳的商品,往往沒有機會進入市場,因為保養良好的商品--例如狀況良好的二手車或割草機--物主更有動機在朋友當中搜尋買主,而不是把物品放到市場上去叫賣,讓其他不知內情的人,把東西評定為和其他同類的低品質商品具有同樣價值。佩吉的存在,可以抵銷亨利與屋主相比之下,所呈現的資訊不對稱。 火車不斷往前行駛,亨利看著佩吉看書的模樣,想著自己能夠娶到她是多麼幸運;在亨利眼中,佩吉看起來幾乎和十五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一模一樣,同樣的栗色頭髮,同樣的白晰膚色,還有那雙溫柔的棕色眼睛,多少年前吸引了他--如今還是同樣吸引他。只有眼角的細紋,還有堅定的下巴,透露出她的成熟。佩吉比他高--在他們約會的日子裡,她父親從來沒有忘記過指出這一點;但就算這一點對她有影響,她也從沒表現出來過。 他們的約會模式很不尋常,佩吉一直想知道,其他人和接受經濟學訓練的人約會時,是不是會遇到同樣的情況,這種特異的情境,來自約會時由男性付費的社會傳統,以及有關餽贈與金錢價值的經濟理論。 亨利‧史匹曼由經濟學分析中得知,對接受餽贈的人而言,一百元現金的餽贈,或者是價值相當於一百元的 禮物,不論是隨機選出的,或是由另一個人所挑選出來的,二者相比,通常是讓接受者拿現金去消費自己選擇的財貨或服務,效果更佳。其他人很少有足夠的資訊,能夠在價值一百元的財貨組合中做出最佳選擇,讓個體在經濟上獲得最大的滿足,或者獲得如史匹曼所稱的「效用」。 這條有關消費行為的經濟理論,奠基於消費者會透過調節採購內容,多買一點這個或少買一點那個,追求最大效用。同樣的原則,可以適用於政府發放的物資或補助:只有接受者有這個知識與動機,利用這筆錢產生最大的滿足感,對這個特定個體而言,捐贈的物資不見得能夠滿足他的需要。這也是為什麼,許多經濟學家贊成直接發放現金給貧民,而不是由政府的救濟機構提供非金錢的物資援助。 亨利‧史匹曼在追求佩吉的時候,用上了這條經濟原理,他會邀請佩吉出去,比方說,去看場電影,然後再吃點甜點;但在同時,亨利會給佩吉另一條選擇,就是把他預定花在佩吉身上的錢,折換成等值的現金。他相當坦率的提出這二種選項,讓佩吉自由選擇,所依據的論點有二大要素。 第一,史匹曼非常清楚,佩吉大可以拿了錢就跑,選擇另一組財貨服務,取代和亨利約會,可能可以讓她獲得更大的滿足感。第二,亨利知道如果他真的愛佩吉,他會希望佩吉獲得最大的快樂,即使那表示他會失去佩吉的陪伴。他認為把二人的幸福放在第一優先順位,讓對方選擇是不是要把約會費用換為等值的現金,是對這個人顯示真愛的表現。 在他們二人結婚前,亨利曾經不止一次告訴佩吉,對經濟學家而言,愛情是「相依的效用函數」(interdependent utility functions),這正是愛情的本質:給予對方歡樂的同時,自己也感到幸福快樂。歌頌愛情的作品那麼多,史匹曼卻從沒見過哪個撰寫流行歌曲的作者選中這個主題,加以謳歌,但他相信或許是因為「相依的效用函數」難以寫進押韻的歌詞裡,而不是因為這個概念沒有可取之處。 只有那麼一次,佩吉接受了等值的現金,那一次更多是出於好奇,想看看男友的經濟理論,是不是會獲得實際行動的支持;結果是肯定的,亨利‧史匹曼給了她十二美元,這是他預估在哥倫比亞大學裡吃頓晚餐,加上觀賞戲劇演出的費用。其他每一次,佩吉都接受了亨利的邀約,婉拒了現金的餽贈。亨利從不認為佩吉拒絕現金,是種不理智的表現,在他眼中,這表示佩吉的效用函數已經和他的效用函數交織在一起,也就是說,他們二人已墜入了愛河。 「劍-橋到了,劍-橋到了!」車掌的廣播恰好在火車頭減速時響起。 「所有乘客請下車!本次列車已抵達終點站。」 史匹曼夫婦站起來拿行李,佩吉從頭上的置物架,取下了二個小型帆布袋,亨利則是從座位之間,拉出一個大行李箱,拖著沈重負擔的二人,開始往車廂的出口移動。 他們走上建築具有義大利風格的車站月台,穿過騎樓,從建築物的另一端走了出去,在那邊有一排計程車正等著招呼客人,只要再經過一段短暫的計程車行程,史匹曼夫婦就可以抵達他們在劍橋的旅館安頓下來。 第三章 劍河撐篙
重回英國,讓墨利斯‧范恩心情愉快,一方面是因為他喜歡有禮貌的人,而教養在美國是種越來越罕見的特質。再則是那種可以預測的感覺,你可以信任英國的火車、郵政服務,還有啤酒,品質總是維持一貫的優越;芝加哥的大眾運輸系統慘不堪言,郵件難以捉摸,而且除了德國進口的霍夫伯啤酒以外,想都別想喝到像樣的啤酒。在英國似乎不論去到哪裡,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不會這麼推卸責任。 「請問您要登記住宿嗎?」藍野豬旅館的櫃臺後,立正站著一位熱忱友善的紅髮年輕人,滿臉雀斑,身上穿的制服,使他看起來像菲利普莫里斯香菸廣告裡的侍者強尼。 戴眼鏡的高個子紳士以從容不迫的態度,仔細填寫表格上需要回答的空白欄位,櫃臺服務員掃視資料之後說:「這是您第一次來訪嗎,范恩先生?」 「這是我第一次住在這家旅館--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到劍橋來。不過我對倫敦倒確實有點認識,大戰期間我被派駐在東英格蘭,但是那個時候很亂,我還沒有機會到這兒來過。」 「希望您能趁這次機會玩得開心,先生。需要我帶您到房間去嗎?」 「好的,謝謝你。喔,對了,劍橋來的史匹曼夫婦--我是說,美國麻州的劍橋--他們到了嗎?」 「他們還沒到喔,先生。不過他們預約的是今天沒錯。」 「我想要留個話給他們,」范恩如此表示。 「沒問題,」櫃臺的年輕人回答,把一張旅館信紙放在住客的面前。范恩動筆寫了張便條,說明他已經平安抵達劍橋,確認明天會按照預定計畫和史匹曼夫婦會合,他寫道:「就這樣說定了,第一次去看貝立奧莊的時候我們應該一起去。思林和我們約了早上九點碰面。」 「他們來登記住宿的時候,希望你能把這轉交給我的朋友,非常感謝。」范恩邊說邊把紙條封進信封裡。 墨利斯‧范恩在等待的,是亨利‧史匹曼教授,以及他的妻子佩吉。史匹曼夫婦要和他一起,幫助他完成引他前來英國的計畫。 接著范恩從旅館大廳一邊的樓梯,艱難地爬上二樓,在服務生的陪同下進到房間,走到俯瞰三一街的窗邊,看著下面繁忙的街道。 「這間房還滿意嗎,先生?」 「一切看起來都很不錯,」他遞出了小費,遣走了幫忙搬運行李的服務生。范恩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他的小房間,房間裡有那種讓他聯想到英國式安逸的舒適風貌,有家的溫馨感,但卻不致凌亂。他脫掉西裝外套,往後倒在床上,出門旅行的時候,他總是會用這種方式測試床墊;但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卻是出於疲勞,整晚窩在飛往倫敦的班機上,一大清早再從希斯羅機場搭公車到劍橋,讓他累壞了。 稍稍打個盹恢復精神之後,范恩取出行李,沖了個澡,換上卡其褲、藍色棉質休閒衫,以及一雙適合走路的鞋子。之後還有生意要談,但是首先他要花點時間觀光,他決定從劍河開始,這條河流的名字,來自其蜿蜒流過的這座古老大學城:劍橋。沒有劍河的劍橋,就像沒有長春藤的耶魯。 墨利斯‧范恩在旅館櫃臺拿到一張地圖,往指示的平底船出租碼頭方向漫步而行。他雇了艘有船伕撐篙的船,小心翼翼地上了船,然後沿著船身伸長了腿橫過船底,雙手繞到頭後,準備好要享受劍橋提供的,一項最古老的娛樂。 河上繁忙的交通,迫使船伕光是為了使船離開出租碼頭,就必須連續以輕巧的動作,閃避越過幾艘迎面而來的船隻。范恩以欣賞的眼光,留意年輕船伕卓越的撐船技巧,看他如何一面在平底船尾端的平台上穩住身子,一面控制船隻的前進。 撐篙的動作,負有操控方向兼提供動力的雙重功能,這種平底船既沒有槳也沒有舵,大部分人需要經過二到三次的練習,才能掌握撐篙的訣竅。粗枝大葉的遊客第一次嘗試時,有時會驚訝的發現,船隻從他們腳下脫離,向前滑動,留下他們依靠船篙得到暫時的支撐,但終究還是無法逃離落水的命運。 不過從沒有人因此溺斃。劍河的水很淺,而且附近總是會有其他船客伸出援手,帶著幸災樂禍的關切之情,營救任何倒楣的撐船者。 「我很樂意向您介紹這些景點,如果您想要聽的話,這是撐船服務的一部份。」船划出一小段距離後,面對范恩這個安靜但睜大眼睛注意周遭環境的顧客,高大健壯的年輕船伕如此主動解說。「不過,如果您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我也可以不說話,只要別叫我唱歌就行。」 這段話打斷了范恩的遐想,他的回答是:「來個簡略版的介紹怎麼樣?--在美國我們稱為『讀者文摘版』。」 「我了解了,先生。有時候客人只想沈浸在景色中,不想聽我說話,我並不介意。每個小時重複一遍同樣的導遊內容和歷史課程,有時候是挺煩人的。去問任何一個船伕,都會跟你說同樣的話。」 「我不是故意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很期待這趟旅程。重點是,我到這裡來,是要來談房地產生意的,這件事一直纏繞在我心頭,佔據我心思的一部份,絕對不是針對你或怎麼樣。事實上,你撐船撐得很好,我玩得很開心。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的名字是派卜,史提夫‧派卜。」 「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呢,史提夫?」 「我就住在附近,一個叫做格蘭切斯特的村子。」 墨利斯‧范恩是美國中西部文化薰陶下的產物,在「大十聯盟 」的學校中接受大學教育。劍橋大學與他的母校不僅距離相去千萬哩,文化差距同樣不可以道里計;在明尼蘇達大學裡,大量學生投入巨大的學術企業之後,生產出數以千計同質性極高的畢業生,但范恩在平底船上所觀察到的這些英國學院,卻只招收少少的幾百個學生,而非數千個,教學方式幾乎都是一對一的個別指導,講課是輔助性質的,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出席與否,授課講師的地位如何,從授課教堂外停放的腳踏車數目便可一目暸然,不必依據課程要求評斷。 在這個風光明媚的春日午後,在劍河上以及沿著河岸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著歡樂的心情,范恩觀察坐在河邊的那些人,還有其他船上的乘客,得到了這樣的結論。他的朋友常取笑他,說他老是無法放鬆。 他為了家族事業賣力工作,從父親手中接棒,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知道許多家族事業在第二代敗落,子女總是必須承擔所有責任;若是事業成功,其他人只會認為,第二代是沾了上代的光,繼承了創立者的基業而已,但若是事業失敗,沒有人會把失敗歸因於經濟環境的變遷。 對范恩而言,放鬆心情享受當下,這個其他所有人似乎自然而然就能做到的境界,他卻要經過有意識的努力才能達到,但他還是開始努力嘗試。 他的努力似乎有了成效,平底船從銀街橋下滑過,往學院後園接近時,他發現自己慢慢進入一種平靜安詳,昏昏欲睡的狀態,在國王學院映入眼簾之際,范恩對著自己說:原來這就是放鬆啊! 他對生意的擔憂逐漸遠去,目光集中在國王學院的禮拜堂,在周遭背景的襯托下,禮拜堂顯得龐大無匹,即使在一段距離之外,范恩也可以看出禮拜堂的莊嚴壯麗:哥德式尖塔上繁複的雕刻,紋章的圖樣,還有環繞著鐘樓排列的無數尖頂。范恩並不是那種經常受到偉大建築物感動的人,但眼前這幅景色他肯定會永遠記得。 船滑過克雷爾橋下,來到三一學院後轉了個大彎,沿途可見的各式景物,派卜一面給予簡短的解說,一面撐著船往這趟旅程的折返點,麥格達倫學院前進。 在前方,范恩看到了一組令人驚嘆的建築:一座封閉的大理石橋,連接座落於劍河二岸的學院建築。 「現在看到的是嘆息橋,名字來自威尼斯的原作,但是在劍橋我們並不認為這是仿造品。這座橋連接聖約翰學院的校區。」派卜解釋道。 范恩注意到,橋上的窗戶嵌著交叉的鐵條,忍不住開口詢問,派卜只好回答:「那些鐵條,是橋建好幾年之後才加上去,用來封鎖校園的。在那個時候,你知道的,所有學院都設有門禁時間,他們希望確定不會有學生在過了門禁時間之後,還能偷偷溜進聖約翰學院。」 下午三、四點的陽光在水上彈跳,照亮了劍河西岸的繁花,來野餐的人,三三兩兩散佈在刈過的草地上。船伕對準拱橋的正中央,從嘆息橋優美的弧度之下滑過,然後使船靠近聳立於東岸的聖約翰學院建築牆壁。斜倚在船頭座位的范恩,回頭看著嚮導,以及剛才經過的美景,附近的枝幹上,鶇鳥正在高聲鳴唱。 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如此迅速,以致於范恩在事後覆述這個事件時,對於重要的細節感到一片模糊。他能夠回想起來的第一件事,是聽到刺耳,甚至可說是震耳欲聾的爆裂巨響,他記得看到許多碎片,船上的長椅碎成片片,木屑攤在他的腳邊。有樣會發光的物體吸引了他的目光,但是他實在過於震驚,沒有餘力去辨識那是什麼東西。 史提夫‧派卜跪倒在船上,左手緊抓船緣保持平衡,右手竟然還繼續緊握著船篙,一邊本能的抬頭沿牆往上看,然後就這樣維持向上望的姿勢,使出吃奶的力氣把船篙猛插進水裡,把船向外撐--希望這是遠離傷害的方向,他想著。他不敢確定,但他覺得看到了什麼,在三樓一扇開著的窗戶後面有東西在動;一開始在,然後就不見了,後來,他甚至不敢確定是不是真有什麼在那兒出現過。
一九六五年,倫敦 紅木箱子裡唯一的住客,從玻璃後方面無表情的注視二名訪客;急著趕去上課的學生,對箱子裡的身影視若無睹,箱子裡的住客也同樣對他們視而不見,不過他有很好的理由,因為他已經死了。 「他看起來真的很像班傑明‧富蘭克林,」亨利‧史匹曼從紅棕色的木箱前往後退,想看清楚整個身體,一邊這樣對妻子評論。 這具佔據了佩吉與亨利‧史匹曼二人全副注意力的屍體,是英國哲學家暨法學家,邊沁所留下的皮囊,和班傑明‧富蘭克林有顯著的相似。英國大經濟學家李嘉圖(David Ricardo)在邊沁還在世時,便曾經提到過二人的相似,他在義大利度假的時候,在一間雕刻家的店裡,看到富蘭克林的胸像,後來寫回家的信上便評論道:「一座胸像可以紀念二個人,真是划算。」李嘉圖買下了那座胸像。 這尊可怖的遺像,使得史匹曼夫婦偏離行程,沒有從波士頓直奔劍橋的目的地,而是決定在這個四月的早晨,花時間造訪倫敦大學學院。畢竟邊沁的遺體,可以說是經濟學家當中最接近基督教「主顯節」的存在,邊沁稱之為「自體聖像」。 邊沁在遺囑中指定,將遺體交給他的朋友索斯伍德‧史密斯醫生處理,使其永垂不朽。邊沁的指示很明確:「遺骨擺設之方式,應一如生前,坐在我沈思時常坐的椅子上,並且應該穿上我偶爾會穿的一套黑色衣服。」在這座活動式陵墓的門上,貼著邊沁的遺囑,史匹曼夫婦在上面讀到了這段話。 更多學生匆匆經過,他們對這尊經過防腐處理的遺體全然漠視,讓亨利‧史匹曼不禁莞爾;麋鹿頭的標本搞不好還更能引起他們注意。 一抹扭曲的笑容掠過佩吉‧史匹曼唇間,她的聲音帶著些許嘲諷,語氣平板地緩緩說道:「我不認為他達到了預期的效果。」 「他指望什麼?這件事從開始就是個糟糕的主意。」突如其來的尖刻評論,讓史匹曼夫婦嚇了一跳,佩吉和亨利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身後有另外一對男女,也在研究這尊自體聖像;剛才開口說話的年輕女性,穿著薰衣草色的開襟連身洋裝,頭戴顏色相稱的帽子。 史匹曼的臉亮了起來,把握機會發言:「對於像邊沁這種功利主義者來說,這不是個糟糕的主意,」他帶著微笑說,「你們應該可以理解,對一個奉行『最多數人的最大幸福』,根據這條信念過活的人,為什麼會想到這樣的主意。不管怎麼說,與其埋葬或火化,何不把遺體做更好的利用?邊沁的想法是,要把所有偉人的遺體都做成標本,供人永久瞻仰,這比墓園裡的石碑,更能夠鼓舞激勵後世子孫。」亨利‧史匹曼轉身面對新來的同伴,露出大大的笑容。 「雕像不能達到同樣的效果嗎?至少如此一來,他的衣服不致於看起來如此破爛。」這些話出自站在女士身旁的紳士口中,他對邊沁襤褸衣著的非難,與他自身的打扮與修飾恰好成為對照;他是那種身穿繡著家徽的深藍色西裝上衣,也不顯得矯揉造作的人。 經過數十年的箱中歲月,邊沁的服飾確實顯得殘舊,褲管被蠹蟲蛀蝕,草帽和手套讓他看起來比較像個園丁,而不是學者;唯有背心和胸前的蕾絲花邊,傳遞出英國文人的氣息,曾經代表時髦的手杖,斜斜橫過膝頭。 史匹曼的手往玻璃門後的身影一揮,回答道:「雕像就失去那種感覺了。邊沁希望人們看到的,是真實的他;啟發他的信徒的,應該是他的存在感。注意看,裡面的箱子裝了輪子,邊沁學說的信徒聚會討論他的想法時,可以很容易地把這個自體聖像推到聚會的房間--正如邊沁在遺囑中所指示的那樣。」 佩吉顯得有點窘,在臉上做出道歉的表情,向二位同伴說:「請見諒,我先生是個教授,每次只要覺得有可以教學的對象,就會開始講起課來,這是種職業病。」就佩吉看來,邊沁的遺骸絕對稱不上啟發或鼓舞人心,只是提醒她,就算是偉大的人物,生命終究會走向死亡與腐敗的結局。 「沒什麼好見諒的,」年紀較長的紳士對佩吉和亨利說,「我們很樂於獲得這些資訊。我從一個生意夥伴那兒,聽說了這個展覽的事,但是我從來沒有真正了解過這個展示的意義何在。現在我知道了,要感謝……?」 「我是亨利‧史匹曼,這位是內人,佩吉。」 「很高興認識你們,當然啦。我的名字是葛雷漢‧卡頓,這位是我的朋友,阿迪絲‧霍恩。我們就在大學學院附近,所以順道過來親自看看邊沁。這個老小子確實有一套想法,不是嗎?蠟像館似乎得到了他的真傳。」 「什麼意思?」亨利詢問。 「嗯,你看像圖沙夫人蠟像館那種地方有多成功,大家願意花錢去看死人的仿製品。也許應該把這個老小子搬到那裡去,至少可以獲得一些注意。」 「要和亨利八世、伊麗莎白‧泰勒競爭,我想邊沁會很辛苦,」阿迪絲詼諧的表示。「他是大學學院最重要的創辦人,但是他似乎無法獲得任何學生的注意,這裡甚至還不用買票進場呢。」 葛雷漢‧卡頓瞥了手錶一眼,然後轉向他的伴侶:「好啦,我想我們已經看到要看的東西了,阿迪絲。」他又轉向史匹曼夫婦:「謝謝你的講課,教授。很高興認識你們兩位,請好好享受在英國的旅程。」說完之後,這對男女便往出口的方向移動。 大學學院的南迴廊中,一度擁擠的走廊上,如今近乎空無一人,學院的下一堂課已經開始了;顯然年輕的學者們,上課的時候將不會受到來自邊沁自體聖像的任何激勵啟發。
第二章 往劍橋的火車
火車準時由利物浦站發車,加速滑過倉庫、公寓、工廠,等到列車蓄積了足夠的動力,以一定的速度前進,車輪發出的轟然巨響,便成了幾不可聞的低吟。火車的速度,迅速趕上了倫敦郊外開得飛快的車輛,與愛德蒙頓A10公路上的汽車並駕齊驅,都市風貌也被東英格蘭蒼翠繁茂的農田所取代。 轟!一列對向班車飛馳而過,掠過史匹曼夫婦所在的車廂窗外,疾駛的噪音與風壓,讓耳朵的鼓膜為之震動。 「查票囉,請各位旅客出示車票。」年約五十歲,一頭赭色頭髮矮胖車掌,沿著通道一路走了過來。 「到了劍橋的時候,可以請你叫我們一聲嗎?」亨利‧史匹曼問道。 「喔,你們會知道的,先生。到了劍橋不用我說你們也會知道,這班車的終點站就是劍橋。要是你們沒下車,車上就會只剩下你們二個人而已了。」 亨利‧史匹曼靠回座位上,心情放鬆了不少。他和佩吉都知道,英國的火車在每一站停留的時間並不長;目的地是終點站,代表二人不需要注意觀察車站的標誌,或豎起耳朵聆聽車掌的廣播。佩吉一邊在手提包裡翻找,一邊對丈夫說:「亨利,你可不可以詳細說一遍,我們到了劍橋之後的行程?」 亨利‧史匹曼是個矮個子,有著閃閃發亮的灰色眼睛,頭頂近乎光禿;他的妻子佩吉,是位生氣勃勃,體型豐滿的女性,舉止看起來認真而誠摯。亨利是哈佛大學經濟學系的教授,佩吉則生長於學術氣息濃厚的家庭,二人在哥倫比亞大學唸書時相識,亨利在那兒從大學一路念到了博士。加入哈佛擔任教職之後,亨利的聲望水漲船高,已成為學術界炙手可熱的紅人,最為人所熟知的成就,在於把經濟理論運用至最普通的日常活動中,發展出新見解。 史匹曼把臉從窗口轉回來,從胸前口袋掏出一本行事曆:「嗯,我們應該會在今天十點左右抵達劍橋,先去旅館登記,吃點東西,然後下午可以自由活動。我想過了,我們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到處走走,參觀劍橋,過了今天,不知道還會有多少時間可以做這種事。明天早上九點整,我要在馬歇爾故居和墨利斯‧范恩以及鄧肯‧思林會合,我希望妳也一起去。然後賈德要帶我們去吃午餐。」 史匹曼停頓了一下又繼續說:「之後在下午,我會和他的一些同事共進下午茶,所以妳要自己一個人度過了。墨利斯‧范恩說想帶妳在這一區兜兜風,大戰期間他被派駐在這兒,這次想要舊地重遊一番。不管怎麼說,我懷疑妳會想要坐在那邊聽我講課,那些話妳以前大部分都聽過了。我的演講安排在傍晚,所以我們可以之後在旅館碰頭,準備參加經濟系一些同仁為我舉行的雞尾酒會,然後我們再一起吃頓有點晚的晚餐,也許可以在旅館裡吃。 「星期五的行程還不是很確定,要看和思林談判的情形如何而定。週末沒有任何預定行程,週一可能必須處理法律問題等細節,我希望週二離開的時候,可以帶著新房子的契約走。」 察覺到火車的速度慢了下來,史匹曼夫婦往窗外張望,列車沿著車站月台停靠之際,寫著「奧德立巷」的標示進入眼簾。史匹曼察看了火車時刻表,目光沿著倫敦-劍橋的那一欄往下移。「大概再過十五分鐘就會到了。」 史匹曼夫婦的視線四下瀏覽,他們搭乘的是早上十點左右,開往劍橋的離峰時間班車,他們注意到車廂裡現在空空蕩蕩的,只剩一個年輕人,坐在這節車廂的後方,睡得嘴巴開開的,頭往後仰,發出規律的鼾聲。火車再度往前加速移動,發出的聲音蓋過了鼾聲,這個熟睡的年輕人和同車的史匹曼夫婦不同,對於窗外飛逝而過的鄉村景致,以及一望無際,綿延到天邊的平原風光,渾然不覺。 佩吉埋首回到桃樂絲‧賽兒絲的著作,她已經快要看完這本平裝本了;她的老公坐在對面,全副心思都被劍橋等著他的任務所佔據。為自己買房子是一回事,但是為其他人做出如此重大的採購決定,又是另外一回事。基金會第一次與他聯絡的時候,他拒絕了這項任務,希望能夠找到對這類事務更有經驗的人代替他去;但是後來基金會再次找了上門,他推薦的人選沃克教授,起初同意接受,然後卻生病了,基金會對史匹曼的二度懇求成功了。 一則也是因為,史匹曼夫婦同時受到邀請,佩吉對這趟旅程興致勃勃,質問道:「為什麼不接受呢?我們從來沒有一起去過劍橋,應該會很好玩--國王學院禮拜堂、嘆息橋,你可以見到你的老朋友,賈德‧麥當勞,我們還可以去看倫敦的邊沁展覽,你知道你一直說想要去的。反正,我們可以去好好的度個假。」 如果佩吉沒有一起來,亨利對於是否能夠談成這筆交易,會更沒有把握。佩吉對房地產獨具慧眼,能夠看出一棟房屋的真實樣貌,也能夠看出這棟房屋的可能性,而且她很會看人;至少亨利不得不承認,佩吉的直覺要比他來的靈敏。 佩吉這方面的才能,在選購二手商品時格外管用,因為商品現任的主人對這項財貨的情況從裡到外都很熟悉,但是準備購買的買主卻並非如此。身為經濟學家,亨利‧史匹曼清楚知道這是市場經濟的問題之一,買方所擁有的資訊通常比賣方來得少,結果是品質較佳的商品,往往沒有機會進入市場,因為保養良好的商品--例如狀況良好的二手車或割草機--物主更有動機在朋友當中搜尋買主,而不是把物品放到市場上去叫賣,讓其他不知內情的人,把東西評定為和其他同類的低品質商品具有同樣價值。佩吉的存在,可以抵銷亨利與屋主相比之下,所呈現的資訊不對稱。 火車不斷往前行駛,亨利看著佩吉看書的模樣,想著自己能夠娶到她是多麼幸運;在亨利眼中,佩吉看起來幾乎和十五年前他們結婚的時候一模一樣,同樣的栗色頭髮,同樣的白晰膚色,還有那雙溫柔的棕色眼睛,多少年前吸引了他--如今還是同樣吸引他。只有眼角的細紋,還有堅定的下巴,透露出她的成熟。佩吉比他高--在他們約會的日子裡,她父親從來沒有忘記過指出這一點;但就算這一點對她有影響,她也從沒表現出來過。 他們的約會模式很不尋常,佩吉一直想知道,其他人和接受經濟學訓練的人約會時,是不是會遇到同樣的情況,這種特異的情境,來自約會時由男性付費的社會傳統,以及有關餽贈與金錢價值的經濟理論。 亨利‧史匹曼由經濟學分析中得知,對接受餽贈的人而言,一百元現金的餽贈,或者是價值相當於一百元的 禮物,不論是隨機選出的,或是由另一個人所挑選出來的,二者相比,通常是讓接受者拿現金去消費自己選擇的財貨或服務,效果更佳。其他人很少有足夠的資訊,能夠在價值一百元的財貨組合中做出最佳選擇,讓個體在經濟上獲得最大的滿足,或者獲得如史匹曼所稱的「效用」。 這條有關消費行為的經濟理論,奠基於消費者會透過調節採購內容,多買一點這個或少買一點那個,追求最大效用。同樣的原則,可以適用於政府發放的物資或補助:只有接受者有這個知識與動機,利用這筆錢產生最大的滿足感,對這個特定個體而言,捐贈的物資不見得能夠滿足他的需要。這也是為什麼,許多經濟學家贊成直接發放現金給貧民,而不是由政府的救濟機構提供非金錢的物資援助。 亨利‧史匹曼在追求佩吉的時候,用上了這條經濟原理,他會邀請佩吉出去,比方說,去看場電影,然後再吃點甜點;但在同時,亨利會給佩吉另一條選擇,就是把他預定花在佩吉身上的錢,折換成等值的現金。他相當坦率的提出這二種選項,讓佩吉自由選擇,所依據的論點有二大要素。 第一,史匹曼非常清楚,佩吉大可以拿了錢就跑,選擇另一組財貨服務,取代和亨利約會,可能可以讓她獲得更大的滿足感。第二,亨利知道如果他真的愛佩吉,他會希望佩吉獲得最大的快樂,即使那表示他會失去佩吉的陪伴。他認為把二人的幸福放在第一優先順位,讓對方選擇是不是要把約會費用換為等值的現金,是對這個人顯示真愛的表現。 在他們二人結婚前,亨利曾經不止一次告訴佩吉,對經濟學家而言,愛情是「相依的效用函數」(interdependent utility functions),這正是愛情的本質:給予對方歡樂的同時,自己也感到幸福快樂。歌頌愛情的作品那麼多,史匹曼卻從沒見過哪個撰寫流行歌曲的作者選中這個主題,加以謳歌,但他相信或許是因為「相依的效用函數」難以寫進押韻的歌詞裡,而不是因為這個概念沒有可取之處。 只有那麼一次,佩吉接受了等值的現金,那一次更多是出於好奇,想看看男友的經濟理論,是不是會獲得實際行動的支持;結果是肯定的,亨利‧史匹曼給了她十二美元,這是他預估在哥倫比亞大學裡吃頓晚餐,加上觀賞戲劇演出的費用。其他每一次,佩吉都接受了亨利的邀約,婉拒了現金的餽贈。亨利從不認為佩吉拒絕現金,是種不理智的表現,在他眼中,這表示佩吉的效用函數已經和他的效用函數交織在一起,也就是說,他們二人已墜入了愛河。 「劍-橋到了,劍-橋到了!」車掌的廣播恰好在火車頭減速時響起。 「所有乘客請下車!本次列車已抵達終點站。」 史匹曼夫婦站起來拿行李,佩吉從頭上的置物架,取下了二個小型帆布袋,亨利則是從座位之間,拉出一個大行李箱,拖著沈重負擔的二人,開始往車廂的出口移動。 他們走上建築具有義大利風格的車站月台,穿過騎樓,從建築物的另一端走了出去,在那邊有一排計程車正等著招呼客人,只要再經過一段短暫的計程車行程,史匹曼夫婦就可以抵達他們在劍橋的旅館安頓下來。 第三章 劍河撐篙
重回英國,讓墨利斯‧范恩心情愉快,一方面是因為他喜歡有禮貌的人,而教養在美國是種越來越罕見的特質。再則是那種可以預測的感覺,你可以信任英國的火車、郵政服務,還有啤酒,品質總是維持一貫的優越;芝加哥的大眾運輸系統慘不堪言,郵件難以捉摸,而且除了德國進口的霍夫伯啤酒以外,想都別想喝到像樣的啤酒。在英國似乎不論去到哪裡,工作人員都知道他們在幹什麼,不會這麼推卸責任。 「請問您要登記住宿嗎?」藍野豬旅館的櫃臺後,立正站著一位熱忱友善的紅髮年輕人,滿臉雀斑,身上穿的制服,使他看起來像菲利普莫里斯香菸廣告裡的侍者強尼。 戴眼鏡的高個子紳士以從容不迫的態度,仔細填寫表格上需要回答的空白欄位,櫃臺服務員掃視資料之後說:「這是您第一次來訪嗎,范恩先生?」 「這是我第一次住在這家旅館--事實上,這是我第一次到劍橋來。不過我對倫敦倒確實有點認識,大戰期間我被派駐在東英格蘭,但是那個時候很亂,我還沒有機會到這兒來過。」 「希望您能趁這次機會玩得開心,先生。需要我帶您到房間去嗎?」 「好的,謝謝你。喔,對了,劍橋來的史匹曼夫婦--我是說,美國麻州的劍橋--他們到了嗎?」 「他們還沒到喔,先生。不過他們預約的是今天沒錯。」 「我想要留個話給他們,」范恩如此表示。 「沒問題,」櫃臺的年輕人回答,把一張旅館信紙放在住客的面前。范恩動筆寫了張便條,說明他已經平安抵達劍橋,確認明天會按照預定計畫和史匹曼夫婦會合,他寫道:「就這樣說定了,第一次去看貝立奧莊的時候我們應該一起去。思林和我們約了早上九點碰面。」 「他們來登記住宿的時候,希望你能把這轉交給我的朋友,非常感謝。」范恩邊說邊把紙條封進信封裡。 墨利斯‧范恩在等待的,是亨利‧史匹曼教授,以及他的妻子佩吉。史匹曼夫婦要和他一起,幫助他完成引他前來英國的計畫。 接著范恩從旅館大廳一邊的樓梯,艱難地爬上二樓,在服務生的陪同下進到房間,走到俯瞰三一街的窗邊,看著下面繁忙的街道。 「這間房還滿意嗎,先生?」 「一切看起來都很不錯,」他遞出了小費,遣走了幫忙搬運行李的服務生。范恩帶著好奇的眼光,打量他的小房間,房間裡有那種讓他聯想到英國式安逸的舒適風貌,有家的溫馨感,但卻不致凌亂。他脫掉西裝外套,往後倒在床上,出門旅行的時候,他總是會用這種方式測試床墊;但是這一次,他的動作卻是出於疲勞,整晚窩在飛往倫敦的班機上,一大清早再從希斯羅機場搭公車到劍橋,讓他累壞了。 稍稍打個盹恢復精神之後,范恩取出行李,沖了個澡,換上卡其褲、藍色棉質休閒衫,以及一雙適合走路的鞋子。之後還有生意要談,但是首先他要花點時間觀光,他決定從劍河開始,這條河流的名字,來自其蜿蜒流過的這座古老大學城:劍橋。沒有劍河的劍橋,就像沒有長春藤的耶魯。 墨利斯‧范恩在旅館櫃臺拿到一張地圖,往指示的平底船出租碼頭方向漫步而行。他雇了艘有船伕撐篙的船,小心翼翼地上了船,然後沿著船身伸長了腿橫過船底,雙手繞到頭後,準備好要享受劍橋提供的,一項最古老的娛樂。 河上繁忙的交通,迫使船伕光是為了使船離開出租碼頭,就必須連續以輕巧的動作,閃避越過幾艘迎面而來的船隻。范恩以欣賞的眼光,留意年輕船伕卓越的撐船技巧,看他如何一面在平底船尾端的平台上穩住身子,一面控制船隻的前進。 撐篙的動作,負有操控方向兼提供動力的雙重功能,這種平底船既沒有槳也沒有舵,大部分人需要經過二到三次的練習,才能掌握撐篙的訣竅。粗枝大葉的遊客第一次嘗試時,有時會驚訝的發現,船隻從他們腳下脫離,向前滑動,留下他們依靠船篙得到暫時的支撐,但終究還是無法逃離落水的命運。 不過從沒有人因此溺斃。劍河的水很淺,而且附近總是會有其他船客伸出援手,帶著幸災樂禍的關切之情,營救任何倒楣的撐船者。 「我很樂意向您介紹這些景點,如果您想要聽的話,這是撐船服務的一部份。」船划出一小段距離後,面對范恩這個安靜但睜大眼睛注意周遭環境的顧客,高大健壯的年輕船伕如此主動解說。「不過,如果您覺得這樣比較好的話,我也可以不說話,只要別叫我唱歌就行。」 這段話打斷了范恩的遐想,他的回答是:「來個簡略版的介紹怎麼樣?--在美國我們稱為『讀者文摘版』。」 「我了解了,先生。有時候客人只想沈浸在景色中,不想聽我說話,我並不介意。每個小時重複一遍同樣的導遊內容和歷史課程,有時候是挺煩人的。去問任何一個船伕,都會跟你說同樣的話。」 「我不是故意裝出不感興趣的樣子。不管你相不相信,我是真的很期待這趟旅程。重點是,我到這裡來,是要來談房地產生意的,這件事一直纏繞在我心頭,佔據我心思的一部份,絕對不是針對你或怎麼樣。事實上,你撐船撐得很好,我玩得很開心。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的名字是派卜,史提夫‧派卜。」 「你是什麼地方的人呢,史提夫?」 「我就住在附近,一個叫做格蘭切斯特的村子。」 墨利斯‧范恩是美國中西部文化薰陶下的產物,在「大十聯盟 」的學校中接受大學教育。劍橋大學與他的母校不僅距離相去千萬哩,文化差距同樣不可以道里計;在明尼蘇達大學裡,大量學生投入巨大的學術企業之後,生產出數以千計同質性極高的畢業生,但范恩在平底船上所觀察到的這些英國學院,卻只招收少少的幾百個學生,而非數千個,教學方式幾乎都是一對一的個別指導,講課是輔助性質的,學生可以自由選擇出席與否,授課講師的地位如何,從授課教堂外停放的腳踏車數目便可一目暸然,不必依據課程要求評斷。 在這個風光明媚的春日午後,在劍河上以及沿著河岸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有著歡樂的心情,范恩觀察坐在河邊的那些人,還有其他船上的乘客,得到了這樣的結論。他的朋友常取笑他,說他老是無法放鬆。 他為了家族事業賣力工作,從父親手中接棒,並不是件容易的事。他知道許多家族事業在第二代敗落,子女總是必須承擔所有責任;若是事業成功,其他人只會認為,第二代是沾了上代的光,繼承了創立者的基業而已,但若是事業失敗,沒有人會把失敗歸因於經濟環境的變遷。 對范恩而言,放鬆心情享受當下,這個其他所有人似乎自然而然就能做到的境界,他卻要經過有意識的努力才能達到,但他還是開始努力嘗試。 他的努力似乎有了成效,平底船從銀街橋下滑過,往學院後園接近時,他發現自己慢慢進入一種平靜安詳,昏昏欲睡的狀態,在國王學院映入眼簾之際,范恩對著自己說:原來這就是放鬆啊! 他對生意的擔憂逐漸遠去,目光集中在國王學院的禮拜堂,在周遭背景的襯托下,禮拜堂顯得龐大無匹,即使在一段距離之外,范恩也可以看出禮拜堂的莊嚴壯麗:哥德式尖塔上繁複的雕刻,紋章的圖樣,還有環繞著鐘樓排列的無數尖頂。范恩並不是那種經常受到偉大建築物感動的人,但眼前這幅景色他肯定會永遠記得。 船滑過克雷爾橋下,來到三一學院後轉了個大彎,沿途可見的各式景物,派卜一面給予簡短的解說,一面撐著船往這趟旅程的折返點,麥格達倫學院前進。 在前方,范恩看到了一組令人驚嘆的建築:一座封閉的大理石橋,連接座落於劍河二岸的學院建築。 「現在看到的是嘆息橋,名字來自威尼斯的原作,但是在劍橋我們並不認為這是仿造品。這座橋連接聖約翰學院的校區。」派卜解釋道。 范恩注意到,橋上的窗戶嵌著交叉的鐵條,忍不住開口詢問,派卜只好回答:「那些鐵條,是橋建好幾年之後才加上去,用來封鎖校園的。在那個時候,你知道的,所有學院都設有門禁時間,他們希望確定不會有學生在過了門禁時間之後,還能偷偷溜進聖約翰學院。」 下午三、四點的陽光在水上彈跳,照亮了劍河西岸的繁花,來野餐的人,三三兩兩散佈在刈過的草地上。船伕對準拱橋的正中央,從嘆息橋優美的弧度之下滑過,然後使船靠近聳立於東岸的聖約翰學院建築牆壁。斜倚在船頭座位的范恩,回頭看著嚮導,以及剛才經過的美景,附近的枝幹上,鶇鳥正在高聲鳴唱。 接下來發生的事是如此迅速,以致於范恩在事後覆述這個事件時,對於重要的細節感到一片模糊。他能夠回想起來的第一件事,是聽到刺耳,甚至可說是震耳欲聾的爆裂巨響,他記得看到許多碎片,船上的長椅碎成片片,木屑攤在他的腳邊。有樣會發光的物體吸引了他的目光,但是他實在過於震驚,沒有餘力去辨識那是什麼東西。 史提夫‧派卜跪倒在船上,左手緊抓船緣保持平衡,右手竟然還繼續緊握著船篙,一邊本能的抬頭沿牆往上看,然後就這樣維持向上望的姿勢,使出吃奶的力氣把船篙猛插進水裡,把船向外撐--希望這是遠離傷害的方向,他想著。他不敢確定,但他覺得看到了什麼,在三樓一扇開著的窗戶後面有東西在動;一開始在,然後就不見了,後來,他甚至不敢確定是不是真有什麼在那兒出現過。
作者資料
馬歇爾‧傑逢斯(Marshall Jevons)
這是兩位美國經濟學家共同創作所用的筆名。 一位是威廉.布瑞特(William Breit, 1933-2011),曾任三一大學(Trinity University)經濟系E. M. Stevens傑出教授,並與他人合著《18位諾貝爾經濟學家的故事》(天下文化出版);另一位是肯尼斯.艾辛格(Kenneth G. Elzinga),維吉尼亞大學經濟系教授,他也是反托辣斯法的權威。 他們合著了三本經濟學推理小說:《致命的均衡》(The Fatal Equilibrium)、《邊際謀殺》(Murder at the Margin)、《奪命曲線》(A Deadly Indifference),皆由經濟新潮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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