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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號屠宰場(全新中譯本)
- 作者:馮內果(Kurt Vonnegut)
- 出版社:麥田
- 出版日期:2016-03-29
- 定價:260元
- 優惠價:9折 234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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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美國文學大師馮內果經典代表作.內頁插圖 中文新譯本
◆《當代文庫》百大最佳小說
◆紐約公共圖書館推薦值得重讀的百大英文小說
◆《時代》雜誌百大英語小說
◆美國圖書館協會最受爭議百大小說
◆美國圖書評論評選:百大小說最美的第一句
◆紐約時報讚揚:非常苦澀、非常有趣…哀傷而歡快…非常馮內果。
◆收錄詹宏志翻譯〈二十五週年紀念版作者序〉
「你們也知道,我故鄉的人從有時間以來便不斷互相殘殺……地球人根本是宇宙中的恐怖大王!即使其他星球目前沒有遭受地球人威脅,不久的將來也會如此。因此,請分享你們的祕訣,好讓我帶回地球、拯救大家:你們為什麼能和平相處?」
一場比美國轟炸廣島更慘烈的戰爭,卻是一樁祕密。「他們」說:這是一次為了「結束戰爭的戰爭」。大火焚燒了這座平民城市,有幸存活下來的則是一群在地底的戰俘。戰俘比利準備寫下他個人如此幸運的經歷,然而,更奇特的事即將發生在他身上……
比利在戰後順利恢復日常生活,他心中卻有一個比戰爭更巨大的祕密:他見過外星人。比利因而能透視人生,在平行時空扮演命運的預言者。
當比利學習從外星人的高度審視此生的經歷:自第五號屠宰場生還的片刻,的確十分美好,只要不去思考第五號屠宰場從殺豬的地方成為關住戰俘的場所,又讓戰俘存活下來,但親眼見證整座城市灰飛煙滅。
「我是特拉法瑪鐸星人,看待時間的態度一如你注視落磯山脈,時間就是時間,絲毫不會改變,也不用發出警訊或提供解釋,時間就是那樣。只要你以片刻為單位來看待時間,就會發現我們都是琥珀裡的蟲子,一如我之前所說。」
《第五號屠宰場》出版後,有人稱譽本書終止了一場戰爭——影響美國退出越戰,馮內果成為當時年輕人的心中導師。自一九六九年出版以來,本書的成就卻不止於此,它是反戰書的一等經典;採取穿越時空的寫作模式,使得沉重如戰爭的現實題材,讀起來則如一篇彷彿不會真實發生、距離我們的易讀故事——馮內果刻畫了一種更為深度的宿命:相較於外星人能掌握一種恆常的力量,無法改變過去、現在與未來的地球人該如何免於下一次愚蠢的自我毀滅?馮內果說:「奧許維茲上演的是人對人的不仁。而任何對平民百姓的空襲,或季辛苦之輩的外交手勢,上演的則是人對人所發明的種種不仁。這正是過去四十五年來我念茲在茲的主題。」
【專文導讀】
宋國誠(國立政治大學中國社會經濟研究所所長,《經典50》作者)
【名家推薦】
別被書中的簡單用字騙了,馮內果的小說絕不簡單、也不落於俗套。他於小說中寫道:「這個故事沒有任何鮮明色彩、幾乎沒有任何戲劇性衝突,原因在於大部分人都病懨懨的、任由巨大國家武力擺布。戰爭對人的主要影響之一就是令人失去個性…」《第五號屠宰場》(書名取自戰俘當時居住的建物名稱)不僅是馮內果最具影響力之作品,也是一九四五年以降最重要的小說之一。本書一如《第22條軍規》,將作者的二戰經歷化為字字珠璣而饒富趣味的故事,呼籲人民不該聽從當權者指示執行殺戮行動。《第五號屠宰場》的劇情天馬行空、充滿人性關懷,且與馮內果其他作品一樣洋溢荒謬主義色彩,但這本小說以真真實實發生過的慘劇為背景,因此格外諷刺、格外幽默。
——亞馬遜書店
「聽好:比利.皮格利姆已掙脫時空拘束。」馮內果於一九六九年出版的荒謬主義經典以此開頭。霍克以生動口吻讀出錯綜複雜的情節,這本作品既是科幻小說、也是馮內果的過往經驗,他二戰時淪為戰俘,於一九四五年親身經歷造成數千平民喪命的德勒斯登大轟炸。比利往來於時空中,造訪其人生各個階段,包括住在特拉法瑪鐸星、與色情片明星相處的時光。霍克讀這本小說的語氣彷彿在講述一樁祕密,聲調十分輕細,宛如坐在公車後面聽人說故事,如此詮釋方式非常適合這部作品。
——《出版人週刊》
「極為諷刺而有趣、交織著悲憫色彩,而貫穿整部作品的是撼動人心的道德理念。」
——波士頓環球報
「非常苦澀、非常有趣…哀傷而歡快…非常馮內果。」
——紐約時報
「出色的藝術作品…本書十分有趣,卻令人無法發笑、十分感傷,卻不灑狗血。」
——《生活》雜誌
這部經典最令我激賞的是馮內果簡單自然的敘事風格、劇情發展一氣呵成,彷彿馮內果坐在書桌前,只花一天時間便將腦中思緒化為書中文字。
馮內果在某種程度上開創了小說新境界:他結合幻想與現實、將之包裹在虛構的回憶錄中;他的文字詼諧,以宿命而幽默的人生觀點沖淡真實恐懼。此外,齊爾果.特洛特(馮內果的他我)亦是重點人物,據說就是這位科幻小說家創造「特拉法瑪鐸星」。
——丹尼斯.李崔爾(《世界非我們所想》(The World Is Not as We Think It Is)作者)
命運是這本小說的主題之一,《寧靜禱文》前後出現兩次,意謂著我們必須改變可以改變的事情,同時具備知曉哪些事情無法改變的智慧。此外,特拉法瑪鐸星人也談過命運,他們知道宇宙如何終結,卻不想辦法阻止。馮內果彷彿透過這些情節告訴讀者,戰爭是無法避免的事物之一,但我們得改變其中可以改變的部分,例如發生在德勒斯登的殘忍轟炸。
總的來說,本書主題明確,馮內果以簡單明瞭的方式傳遞訊息。此外,比利.皮格利姆的故事引人入勝,絕不像某些反戰小說淨是死板板的哲學理念。
——Andyrew(讀者)
導讀
【導讀】不要拯救世界,因為「就是這樣」,還能怎樣?(摘)
對這個冷酷寡恩的世界束手無策,對人類愚蠢荒誕的自相殘殺無能為力,對這個惡臭四溢的人間無可奈何,是馮內果一貫的小說態度和創作角度。《第五號屠宰場》做為一部反戰小說,已被視為二十世紀「後現代/黑色幽默」的極致之作,馮內果運用時空虛擬和意識漫流的創新手法,透過一個劫後餘生者的時空漫遊為主軸,以一種對死亡輕率莞爾的態度表達對生命最卑憐的疼惜,以一種對和平與友愛的浪漫憧憬來顯示其稀有珍貴,為當代「後現代小說」創設了幾近完備—百科全書式—的藝術表現形式。在二十世紀美國新派小說家之中,馮內果是少數受到學院批評家一再青睞的作家,至今依然是高等文學研究中熱門研究的對象。
德勒斯登大屠殺
小說沒有一貫的情節,也沒有嚴謹的敘事,一如命運沒有邏輯和軌跡,一如生死之間無法預知或懊悔。但小說並非沒有故事,而是採取一種「包裹敘事」的方式,將不同時空的故事摺捲包覆在一個痛苦的生命經歷中。而隱藏在層層包裹的故事組合中的,是二戰期間一場慘無人道的戰爭屠殺事件。「第五號屠宰場」原本是德國德勒斯登城裡編號第五號的屠宰場,二戰期間被德軍用來充當戰俘營,按傳統的時間秩序,故事就是從這間屠宰場開始的。一九四五年二月十三日凌晨,英美盟軍出動了超過兩千架的轟炸機,向德國德勒斯登進行所謂「面積轟炸」。這座歐洲文化古城一夜之間被英美空軍投下的三千七百四十九噸炸彈和燃燒彈夷為平地。在經歷一氣不喘的連續轟炸之後,整個市區變成一片廢墟,大火連續燒了幾個晝夜,炸死的居民達十三萬五千人,三萬五千四百七十座建築物遭到破壞,城內百年以上的藝術宮殿:茨溫格爾宮、聖母教堂、森柏歌劇院、日本宮等古代建築,連同這座名城遭到了徹底毀滅。馮內果親歷了這場血肉橫飛的大屠殺,當時他是城裡的一名戰俘,頭頂上飛嘯著來自「同一國」的機械殺手,它們滿布天空、瘋狂炸射,連悲憫的陽光都照射不到地面;大火燒了七天七夜之後,整個城市成了巨大的屠宰場(slaughterhouse)。當時馮內果和其他劫後餘生的戰俘一起負責掩埋屍體,儘管他倖免於難,但目睹這場愚蠢至極的瘋狂屠殺,經歷這段生死一瞬、人命如狗的悲劇,是他一生無法救贖、不堪回首的創痛。
馮內果對戰爭場面沒有太多著墨,儘管歷史學家對這場悲劇的記載多如牛毛。至今歷史學家也許還在調查和追問,但馮內果早已有了答案:如果要問為什麼會發生戰爭?答案也許是:人類活得太樂觀、太舒適了。
......
馮內果的「黑色幽默」是一種悲憫式、苦笑式、幻覺式的自我捉弄與嘲諷,一種「自覺的精神分裂」,因而既是悲觀的,也是虛無的。一如比利面對他的敵人時總是痴痴傻笑一樣,在所有大難臨頭、死神逼進的時刻,他都不驚慌、不抱怨、不反抗。面對這個冷酷如冰的世界,處於這群用盡方法迫害同類的世人之中,唯一的辦法就是不想它、不理它、不管它。你可以說這是一種不負責任的旁觀者態度,但是難道你要去充當拯救世界的當事人?你可以說這是麻木不仁,但是當你想到被視為英國民族英雄的邱吉爾實際上就是下令轟炸德勒斯登、屠殺十三萬人的冷血屠夫時,除了麻木還能怎樣?人可以用各種形式決定自己的生存方式,但絕望與虛無是超越一切形式之外的形式,因為它是對一切非道德、反人性的絕望式控訴,是對這個不論如何也無法改善之世界的徹底背離與放棄。但即使是虛無與絕望,它依然是積極的,因為它是對一切不仁與非義的淨化,它通過一種深及肺腑的指控來適應一種道德的目的,並在一切災難中產生自我保護的作用。
時空痙攣症
比利患有一種時空痙攣症,這個用來描述戰爭創傷的怪名詞不只是荒謬好笑而已,它實際上是一種精神重創之後才開始長期擴散的精神疾病,一種稱為「創傷後壓力疾患」(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的官能症候群。這種內生在的疾病不會痊癒,只會轉移,甚至只有在個體死亡之後才會消失。「時空痙攣症」是馮內果自創的文學隱喻,其深刻含義在於:「每一次記憶中浮現的戰爭場面都會令人在精神上打一次寒顫。」為了抵抗這種間斷性、偶發性的精神抽搐,唯一的辦法就是打碎自己記憶的完整性,將自我分裂成攜帶各種不同記憶的片段,讓它穿越時間、流散空間,讓自己像一顆殞落的流星,沉落在宇宙深不見底的黑洞裡。同樣地,小說中的「時間旅行」也不是一種科幻遊戲,它正是這種記憶稀釋、自我解體的過程,一種逃避和轉換。
小說中不斷重複出現的「就是這樣」(So it goes),也不只是一句口頭禪,而是諷刺人類對生命的輕忽和褻瀆,嘲諷人類對死亡之習以為常、見多不怪的病態反應。如果對戰爭的反思是對人類生存體制最深刻的追問,如果對死亡態度的揭示是對人性本質最真實的探索,So it goes則是對這種追問和探索之「何必多問」的反應。當比利接獲命令前往盧森堡一個步兵團,理由是這個團的牧師助理在執勤時送了命,馮內果給了一句「就是這樣」;當德勒斯登一夜之間死了十三萬五千人時,馮內果又給了一句「就是這樣」。當轟炸結束後,城裡出現了幾百個掩埋坑,剛開始一具具死屍像博物館裡的蠟人,沒幾天就發出屍臭,全城布滿混雜著玫瑰花香和芥子氣味的臭味時,馮內果還是給了一句「就是這樣」。這句聳肩一笑、嗤之以鼻的話語,不斷地在小說中重複,一切就是這樣。反諷的是,為上帝代言的牧師助理死於戰場,這難道不是上帝對人類愚蠢的斥責?難道不是天使對人類殺人比賽的恥笑?德勒斯登,一個僅有一百三十萬人的城市,既沒有戰略地位也沒有軍事價值,只是因為盟軍急於求勝和報復,一夜之間成了人肉屠場。面對這一切,除了「就是這樣」,還能怎樣?內文試閱
擔任步兵的比利前往歐洲戰場,後來遭德軍俘虜。一九四五年,比利光榮退役,且繼續至依里亞姆驗光師專業學校進修。四年級時,他婚訂該校創始人兼擁有者的女兒,之後便罹患輕微精神失常。
比利就醫於普萊西德湖附近的榮民醫院,在那裡接受電擊療法後返家。接著,和未婚妻結婚,完成學業,並在岳父資助下於依里亞姆開業。驗光師這行業在依里亞姆十分吃香,因為通用鑄造廠在此設廠,且要求所有員工進入鑄造廠區前皆得戴上護目鏡。通用鑄造廠在依里亞姆有六萬八千名員工,所以鏡片與鏡框的需求量十分龐大。
利潤全在鏡框上。
比利因而致富,還生了兩個小孩,分別叫做芭芭拉及羅伯特。女兒芭芭拉長大以後嫁給另一位驗光師,比利也替他開業。兒子羅伯特在中學惹了許多麻煩,後來加入綠扁帽特種部隊,讓裡頭的人管教成優秀青年,還到越南打過仗。
一九六八年初,包含比利在內的一群驗光師自依里亞姆包機飛往蒙特婁參加國際驗光師大會,飛機於佛蒙特州的糖叢山墜毀,比利為唯一生還者。就是這樣。
比利在佛蒙特某家醫院急救後倖存,妻子卻因一氧化碳中毒意外身亡。就是這樣。
空難之後,比利返回依里亞姆老家,靜靜生活了好一陣子。他頭頂有條嚇人的傷疤。他不再執業。他請了個管家。他女兒幾乎天天來探望。
接著,比利一聲不響地前往紐約市,在廣播電臺的通宵談話性節目裡大講特講,提及不受時空拘束,也談到自己一九六七年遭飛碟綁架。比利表示,那架飛碟來自特拉法瑪鐸星,外星人帶他回特拉法瑪鐸,讓他全身光溜溜地當動物園展示生物,比利還在那裡與前地球電影明星蒙塔娜.懷德哈克結為連理。
有些依里亞姆的夜貓子聽到比利在廣播上的言論,其中一個打電話給芭芭拉,芭芭拉氣壞了,和丈夫一起到紐約帶比利回家。比利語氣平和地表示自己所言不假,他真的在女兒新婚之夜遭綁架至特拉法瑪鐸星。大家之所以沒發現他失蹤,是因為外星人扭曲時空,使他在特拉法瑪鐸待了好幾年,在地球卻只過了百萬分之一秒。
度過平靜無事的一個月,接著,依里亞姆《新聞領袖報》刊登比利投書,文中描述特拉法瑪鐸星的生物。
該投書寫道,那些生物兩呎高,皮膚泛綠,外型像馬桶吸把,吸盤貼地,能彎能捲的手把則通常直直地指向天空,手把頂端有隻小手,手心有隻綠色的眼睛。這些生物平易近人且身處四度空間,還為地球人處於三度空間感到遺憾。此外,他們有許多美妙事物可供地球人學習,尤其是對時間的概念。比利承諾會在下封投書中描述外星人的一些美妙事物。
第一份投書刊登時,比利正著手撰寫第二封信,內容開頭如此敘述:
「我在特拉法瑪鐸星學到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他們死亡時就只是看起來死掉了,但死者在過去的時空中仍舊活著,也因此,在葬禮哭泣是很愚蠢的舉動。過去、現在、未來,所有片刻皆存在過,也將繼續存在,特拉法瑪鐸星人看不同片刻的方式一如我們眺望綿延的落磯山脈,他們曉得所有片刻永遠存在,也能任意觀看有興趣的片刻。我們地球人覺得片刻像串珠子,一個接著一個,擦身便不再重遇,但這只是錯覺。
「特拉法瑪鐸星人見著屍體時,會覺得該名死者在那段片刻的狀況很糟糕,但在其他許多片刻都沒問題。如今,當我聽說有人過世時,通常只會聳聳肩,學特拉法瑪鐸星人一樣評論:『就是這樣。』」
諸如此類。
比利在自家空屋地下室的遊戲間撰寫這份投書,那天管家放假,遊戲間內有臺老舊的打字機,這臺野獸跟蓄電池一樣重,比利無法輕易搬至他處,因此才選擇在這裡頭寫信。
老鼠咬斷連接溫度調節器的電線,所以暖爐無法運作,室內溫度降到華氏五十度,但比利渾然不覺,也沒穿多少衣服。雖然時間接近黃昏,他還套著睡衣及浴袍,那雙赤腳被凍得紫白。
儘管如此,比利卻滿腔熱血,讓他內心火熱的燃料是一股信念,他相信,許多人在明瞭時間的真相之後將感到欣慰。樓上門鈴響了又響,芭芭拉在外頭等著進來,後來她決定自己拿鑰匙開門。隔著比利頭上的那層地板,芭芭拉喊道:「爸,爸,你在哪裡?」諸如此類。
比利並未應聲,這使芭芭拉歇斯底里,以為他死了。然後她來到最後一處尚未找過的角落,也就是遊戲間。
「叫你的時候為什麼不回我?」芭芭拉站在遊戲間門口如此問道,手中還拿著午報,裡頭刊載比利對於特拉法瑪鐸星人的描述。
「我沒聽見。」比利說。
這時刻的狀況是這樣:芭芭拉僅二十一歲,覺得父親已經上年紀,比利其實才四十六歲,只是空難對他造成腦部創傷,芭芭拉才會這麼想。她也認為自己是家裡管事的人,因為她籌備母親的葬禮、幫比利找管家等等。此外,由於比利已無心經營事業,芭芭拉還和丈夫一起打理為數可觀的事業財產。所有責任落到年輕的芭芭拉身上,使她變得沒耐性又嘮叨,而比利則守緊自我尊嚴,不斷向芭芭拉及其他人解釋,自己並不老,甚至還投身比區區事業更崇高的志業。
比利覺得,以前的他為地球人配矯正眼鏡,現在的自己並沒有比較清閒,他認為,許多地球人迷失方向、生活悲苦,這都是因為缺乏特拉法瑪鐸星小小綠色朋友的那種見解。
「爸,不要騙我,」芭芭拉如此回答:「我很清楚你聽到我的聲音了。」她是個漂亮女孩,只是那雙腿太開了,跟愛德華式鋼琴一樣。接著,芭芭拉開始吵報紙投書,說比利讓自己和認識的人變成笑柄。
「爸爸,爸爸,爸爸——」芭芭拉說:「我們到底要拿你怎麼辦?你是想逼我們送你去奶奶待的地方嗎?」比利的母親仍健在,臥病在床的她住在名為松丘的養老院,那裡靠近依里亞姆郊區。
「我的投書為什麼讓你們那麼生氣?」比利很好奇。
「因為內容太瘋狂,根本都假的!」
「內容全是真的。」比利的情緒並未隨芭芭拉起伏,他從不發怒,是個優點。
「宇宙中沒有叫做特拉法瑪鐸的星球。」
「妳是說從地球看不到那顆星球嗎?」比利如此回答:「就這個角度來說,從特拉法瑪鐸星也看不見地球,這兩顆星球太小,距離也太遙遠。」
「你是怎麼想到『特拉法瑪鐸』這個怪名稱的?」
「住在那裡的生物這樣稱呼的啊。」
「噢,天啊。」芭芭拉轉身背向比利,無奈地拍著手:「可以問你一個簡單問題嗎?」
「當然可以。」
「空難之前你為什麼從沒提過這些事?」
「我覺得時機還沒成熟。」
諸如此類。比利表示,他首次掙脫時空拘束是在一九四四年,比遭綁架到特拉法瑪鐸星早上許多。他掙脫時空拘束的能力與那些生物無關,他們只是幫助比利弄清楚發生什麼事。
比利在二戰方興未艾時首次掙脫時空拘束,當時他擔任牧師助理,這類助理在美國軍隊中通常扮演甘草角色,當然比利也不例外,他無力上戰場殺敵,也無法幫助朋友,或該說其實連個朋友都沒有。服侍牧師的比利從不期待獲得升遷或勳章,身上不佩帶武器,心中對慈愛的耶穌抱持溫順的信仰,這點讓多數士兵覺得反感。
在南卡羅萊納州演習時,比利以防水的黑色小風琴演奏兒時便聽過的聖歌。那臺風琴有三十九鍵及兩個音栓——人聲栓與天音栓。比利亦負責保管可攜式聖壇,外型為橄欖綠公事包配備縮疊式腳架。此外還有一塊深紅色絨布,這襲熱情底下包著鍍鋁十字架及《聖經》。
聖壇與風琴據說是紐澤西州坎登市的吸塵器公司製造的。
有次演習,比利彈奏巴哈譜曲、馬丁.路德作詞的〈堅固保障〉,那是個星期天早晨,比利與牧師於卡羅萊納某處山腰召集約五十名士兵。後來,有位裁決者現身,當時到處都有裁決者,他們的工作就是裁定演習誰輸誰贏、誰生死。
這位裁決者帶來有趣的消息,他說此次集會在理論上遭到理論中的敵人於空中發現,集會人等理論上全數死亡。理論上的屍體開口大笑,還吃了頓豐盛的午餐。
數年後回憶起這件事,比利突然覺得那次經驗和特拉法瑪鐸星人對死亡的概念很類似,我們同時死亡與進食。
演習快結束時,比利獲准緊急特休,因為他的父親,一名紐約依里亞姆市理髮師,在與朋友出外獵鹿時遭同伴誤殺。就是這樣。
收假後,比利收到前往海外的命令,盧森堡戰場的步兵團本部需要他,因為他們的牧師助理在一場行動中喪命了。就是這樣。
比利報到時,該步兵團即將遭德軍殲滅,那場戰役就是知名的突出部之役。比利從頭到尾沒與牧師見著面,也沒領到鋼盔和戰鬥靴。當時為一九四四年十二月,德軍最後一次大反擊。
比利於戰爭中倖存,卻身陷德軍新前線大後方,漫無目的地遊蕩,其他三名心中較有方向的殘兵允許比利同行,其中兩個是偵察兵,另一個是反坦克槍兵,這群人沒有食物與地圖,為了躲開德軍而走進罕無人煙的鄉間地帶,沿路靠雪充飢。
他們排成縱隊前進,領頭的是偵察兵,那兩人聰明、行事從容、寡言,且手持步槍。反坦克槍兵跟在後面,他舉止粗笨,一手拿柯爾特點四五手槍,一手握刺刀,想以此嚇走德軍。
比利.皮格利姆走在最後頭,兩手空空,簡直等死,他看起來很可笑,身高六呎三吋,肩膀與胸口卻和火柴盒一樣平。比利沒有鋼盔、大衣、武器或靴子,兩腳穿的是為了父親葬禮所買的日常低口鞋,有隻鞋的跟還掉了,導致他走起路來身體上上下下、上上下下地移動。這樣非自願地上上下下、上上下下,令比利下盤發痠。
比利身穿薄風衣、襯衫及粗質羊毛長褲,裡頭的長袖內衣吸滿汗水。他是四人中唯一蓄鬍的,儘管才二十一歲,那嘴又亂又硬的鬍子仍摻雜些白鬚。此外,他的頭也快禿了。寒風與激烈運動使比利滿臉通紅。
他看起來完全不像士兵,反而像骯髒的紅鶴。
遊蕩的第三天,有人自遠處朝這群人開槍——對方連開四槍。第一發射向偵察兵,接著攻擊名叫羅蘭.威瑞的反坦克槍兵。
第三顆子彈朝站在馬路正中間的髒紅鶴射去,宛如致命的蜜蜂自紅鶴耳際嗡嗡飛過。比利彬彬有禮地站在原地,給槍手第二次射擊機會,他太笨,以為戰地守則規定槍手皆該有第二次攻擊機會。第二發子彈離比利的膝蓋幾吋遠,照聲音聽起來是直接射進土裡了。
羅蘭.威瑞跟偵察兵安全地躲在壕溝內,威瑞朝比利大吼:「幹,快離開那條路!」「幹」在一九四四年白人口中還是個新字,比利覺得既新鮮又震驚,他從沒幹過人,而這個字的確發揮作用,它驚醒比利,使他離開馬路。
「蠢貨,我又救了你一次。」威瑞在壕溝內這麼告訴比利,這幾天來,他不斷拯救比利、咒罵比利、踹比利、打比利耳光跟叫比利移動。殘酷是必須的,因為比利不會想辦法自救,他只想放棄。比利又冷又餓又困窘,覺得自己對所有事情無能為力,現在甚至無法分辨醒和睡,自第三天起也覺得走路與靜靜站著沒有多大差異。
比利希望大家留他一個人就好,還不斷表示:「你們先走,不用管我。」
作者資料
馮內果(Kurt Vonnegut)
一九二二年出生於美國印第安那波里斯市,曾在芝加哥及田納西的大學就讀,畢業後開始為雜誌社撰寫短篇故事。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服役於美國航空部隊,遭德軍俘虜,親身經歷德勒斯登大轟炸,此一經驗成為代表作《第五號屠宰場》的故事背景。戰後在芝加哥大學攻讀人類學,四○年代後期成為記者和作家。 一九六三年《貓的搖籃》出版時,他被封為「真正的藝術家」,一九六九年《第五號屠宰場》出版,更奠定了他在美國和世界文壇的地位。他慣有的黑色幽默、諷刺的筆調和豐富的想像力最為人推崇。正如英國作家格雷安.葛林(Graham Greene)所言:馮內果是當代美國最好的作家之一。 著作包括《泰坦星的海妖》、《貓的搖籃》、《冠軍的早餐》、《藍鬍子》等十多部。另有出版自傳作品《聖棕樹節》,以及由丹.魏克菲(Dan Walkefield)主編的馮內果演講辭《這世界還不好嗎?》。 相關著作:《第五號屠宰場(全新中譯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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