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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man of letters
n.[C]有著字母的人;有學問者。
LETTER,字母,是語言組成的最小單位;複數時也指文學、學問。透過語言的最小單位,一個人開始認識自己與世界,同時傳達與創造所感所思,所以LETTER也是向世界投遞的信函;《字母LETTER》是一本文學評論雜誌,為喜好文藝的人而存在。
過去是為了拯救自己而寫,現在是在展現自己做為一個小說家的才能,只是時間的問題而已。我花這麼多時間整理自己,就是為了成為一個真正的作家,我覺得我現在就是一個真正的小說家。——陳雪
陳雪專輯以企畫專題「承認情感匱乏」前導。情感是人的標記,是人與他人關係之源,各種共同體存在可能的基礎,因此不僅是研究者與創作者探究幾千年的重要課題,更是凡人每日所需、所困與追尋一生的命題。蔡慶樺、魏明毅、黃哲斌分別從哲學史、社會心理、網路現象三方角度切入,探討當代社會情感匱乏現象,以深入關照當代人的內在困境,呼應本期「陳雪專輯」。 一九九五年因《惡女書》成名而被冠上酷兒作家的陳雪,在二十多年的不斷蛻變中,以著作撐開家庭創傷、愛與性的冒險、同性戀與異性戀的情感追尋與各種被妖魔化的生命。曾經人生如著火入魔的陳雪,二○一一年與同性伴侶早餐人的婚姻宣告之後,如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地藏王,以拉子姿態成為戀愛教主。專輯將以四篇評論與專訪呈現陳雪的追尋之路。字母會策畫者楊凱麟在作家論中以「affect(情感)」為陳雪的關鍵字,評論陳雪是精神與肉身皆升壓的「情感競技」。
兩位書評者,王智明以陳雪最新散文集《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評述陳雪如何自白拉子的淬鍊,並從飛蛾撲火的陳雅玲以寫作羽化成蝶,再造自己為小說家陳雪;辜炳達從建築空間與推理文類的發展史,重新定位《摩天大樓》落在世界文學史上的位置。人物評論則由楊美紅撰寫陳雪作品中來自底層的滾動力道。本期專訪則由兩家出版社編輯聯訪陳雪,陳雪將道出如何以文學自我教養,持續書寫所欲捕捉的傷害之內核,及二十多年來寫作的階段性變化,並談及近年寫臉書、散文,以及參與同志運動的想法,陳雪如今已是一個活活潑潑的陳雪。
本期另外策劃書店職人讀字母會,專訪投入字母會第一季策展的五家書店,我們從後山臺東晃晃書店開始,一路往北到花蓮時光書店、臺北誠品敦南店,再走西岸到彰化紅絲線書店,終站為高雄三餘書店。透過七位書店職人談字母會作家、作品以及為何從事書店工作,將深入理解臺灣目前的文學閱讀現象。
小說作者與讀者的出現,標誌著人類跨入自由時代。期待《字母LETTER》與字母會出版計畫能使每個翻開書頁的讀者,成為故事的繼承者,成為更自由的人。
《字母LETTER》預告——
目錄
編輯室報告 自我是焦慮的場所 莊瑞琳(衛城出版總編輯)
承認情感匱乏
在情感的國度裡 蔡慶樺(德國哲學研究者)
當愛與情感分道揚鑣 魏明毅(諮商心理師.作家)
網路並不如煙 黃哲斌(作家.網路觀察者)
陳雪專輯
專訪|現在是活活潑潑的陳雪 陳雪vs.林秀梅(麥田出版副總編輯)、莊瑞琳
人物|當我們攀爬上愛的鷹架 楊美紅(作家)
書評|偽裝的生命,在憂鬱與幸福之間:讀陳雪《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王智明(中研院歐美所副研究員)
書評|《摩天大樓》或,現代殺人機器 辜炳達(臺北科技大學應用英文系助理教授)
作家論|陳雪與affect 楊凱麟(字母會文學創作實驗策畫人)
字母會現場
字母會的六個剖面之二:域外的詞條 潘怡帆(字母會文學創作實驗評論人)
童偉格臺東晃晃書店講座收錄 字母D差異:從文學史叛逃
書店職人讀字母會
晃出臺東的文化網絡 晃晃書店店長羅素萍
因為小,所以可以繼續做 時光書店店長小美與她的雙貓
致未來列車的讀者 誠品敦南店店長周業陞
沒有讀不懂的文學 誠品總店區企畫楊筑凱
書店是孕育讀者的子宮 紅絲線書店店長林虹汝
書店是城市的頻道 三餘書店鍾尚樺
永遠有新東西的書店 三餘書店陳瀅羽
專欄
【杜氏猜想】心碎並不致死 童偉格(小說家)
【臺灣文學史的資本主義徵狀】中產階級不可承受之「左」:朱天心〈新黨十九日〉中阻撓個體啟蒙的「經濟結構」 林運鴻(臺灣文學研究者)
【黑之華】浴火重生的奇女子:瑪雅.安吉羅如何書寫並救贖黑人歷史 胡培菱(美國文學研究者)
【小說家的電影史(事)】陳雪的鴛鴦蝴蝶派電影 徐明瀚(電影研究者)
【情/書】巴赫曼與策蘭:在異邦的詩人 蔡慶樺(德國哲學研究者)
內文試閱
陳雪|專訪
現在是活活潑潑的陳雪
陳雪vs. 林秀梅(麥田出版副總編輯).莊瑞琳(衛城出版總編輯)
日期:2017.10.27 14:30~18:00
地點:永和 小小書房
現場記錄:李映昕
林秀梅:我希望比較直白地詢問一些我好奇的地方。問題不少,有些問題也蠻大的,妳有沒有希望一些問題,現在就可以來聊的,還是就依照順序聊下來。
陳雪:其實我覺得第一題就會聊很久。
林秀梅:我想要問的是創作啟蒙,我在妳的作品裡看過,妳說妳的啟蒙是小學老師,他很鼓勵妳,寫作這件事是讓妳尋找出口的方式。但真正的啟蒙是有什麼因緣嗎?
陳雪:我想啟蒙有兩種,一種是心裡上感覺,想要成為作家的朦朧的願望,是在很小的時候。我們家沒有書,常常去鄰居家借書來看,對我來說,我的文學啟蒙就是匱乏,金錢上的匱乏,知識上的匱乏,情感上的匱乏,使妳想要擁有一些東西,當時最好的方法,就是無中生有,自己去創造。那種想要創造的想法,就是我們家家變的時候,十歲左右,一個完整的家突然破裂了,就是一個啟蒙。妳突然發現人生不一樣了,那個啟蒙讓妳去想,怎麼去迎接這個變化,可能妳的人生被攔腰折斷。妳本來就在那麼匱乏的狀態,我發現我可以說故事,可以想像,這是內心的啟蒙。我從小就是作文很好,很會說話,喜歡講故事,但真正的文學啟蒙,應該是讀大學之後,中間都是文藝少女寫一些散文,自己覺得很像創作的東西,但那時候跟文學的距離還很遠,只是一種遙遠的文學夢想,想要成為作家。我那時想像的作家是,印在書背上的那個名字。印象裡,第一次看到《中國時報》的文學獎,給我一個很衝動的感覺,好像更具體知道那是作家,像朱天文、朱天心她們幾個人很年輕就得獎,所以很強烈地想說,文學獎好像也是一個方法,會變成作家。但我始終沒有那樣做,還是自己默默寫作。真正的啟蒙是大學的時候,開始自己讀比較難的書,開始大概知道小說是什麼,寫了第一篇小說,就是二十歲的時候。
林秀梅:這個很有意思,有些作家在小說創作會有學習階段,有些是自學,比如讀到一些作者的作品,模仿他的結構、語法,妳有這個階段嗎?還是就是渾然天成?因為妳從小就有作者的天賦,想像力夠,也有這樣的企圖。書寫技藝的真正進入,有一個契機嗎?
陳雪:當然有,就是二十歲。那一年知識大爆發,那時候看了馬奎斯,米蘭.昆德拉,讀卡夫卡,二十歲那一年的文學閱讀,讀很多翻譯小說,那段時間就很文青,看了很多藝術電影,學校有藝術電影一百部,我好像二十歲、二十一歲全部看了,像發瘋一樣,能找到的書全部都看,看非常多的電影。那時候也看非常多畫冊,有段時間對美術很感興趣。也會讀佛洛伊德,雜七雜八的哲學心理學都看。但具體被誰影響,我覺得沒有單一的影響,因為那時候吸收的知識太龐雜,吸收了很多,想要找個形式把它表達出來。我記得我寫的第一篇正式小說就蠻實驗性的,是〈頭髮的葬禮〉,寫的跟死亡、性有關,寫的時候我還蠻驚嚇的,花了三、四天寫出來,其實我嚇一大跳,因為我那時候還沒有什麼性經驗,自己覺得還是很少女,但寫出來的東西,已經是很前衛、大膽……我自己看也會覺得,「喔我可以寫出這樣的內容」,自己覺得很奇怪,好像被附身的感覺。當然那些內容都是閱讀經驗產生的想像,作品裡面那種很晦澀,對於性與色情直接的描寫感覺,或者對死亡的想像跟觸摸,那是當時的我沒有意識到的。所以我想是那一年的大閱讀,被藝術衝撞的經驗,爆發在我的小說裡,使我發現自己是可以寫嚴肅小說的人,不是像小時候寫柔柔的散文。我知道那時候我想要寫的東西就是文學。
林秀梅:妳在有篇訪問裡提過「附身說」,但這個附身說,可能是另外一種說法,應該是很多作者的生命經驗,外在與內在,加上閱讀與體驗,內在需要一個出口,去把內心的澎湃書寫出來。
陳雪:當然不能說跟經驗無關,但不是有意識地想要書寫自己的經驗。我對我自己,有一點記憶障礙,好像對過去的記憶馬上就會遺忘,特別刻意地壓抑自己的記憶。不能說那次爆發的內容跟我的經驗無關,但我是沒有意識的。其實沒有無中生有的東西,所有東西都是從作者內在誕生出來的,我想尤其是年輕的作者,剛開始並沒有那麼有意識說,知道在動用哪一塊記憶,或哪一塊知識,而且又是初次比較嚴肅的創作,包括那種語言。那時候寫那麼實驗性的小說,自己並不知道,當把作品寫出來,才會知道現在在什麼地方,可能會是一個什麼樣的作家。現在那篇稿子已經找不到了。
莊瑞琳:妳二十歲大閱讀的時候,書單是怎麼建立的?有什麼同儕影響妳一個追一個嗎?
陳雪:其實沒有。那時候讀新潮文庫,可以一本接一本。作家系譜建立我有一點靠沾親帶故,比如讀馬奎斯提到他為什麼當作家,是因為受到卡夫卡的影響,我就跑去讀卡夫卡,讀了卡夫卡就又讀卡繆。當時米蘭.昆德拉的小說改編成電影,我就讀了米蘭.昆德拉,這樣一個拉一個就發現有永遠看不完的書,作品之間也會互相勾連。大學時候我是讀中文系,身邊沒有人在寫現代小說,所以都是靠自己摸索。學校附近有個獨立書店,老闆很文青,會介紹書。我會開始看畫展,讀美術的書,是因為讀了梵谷的書簡集,他寫給他弟弟的信。那本書影響我非常大。我內心覺得,我跟他是比較像的人,好像有一個很強烈的創作的欲望,讀他的自傳,知道他也很窮,很多地方跟我很像。我也看了很多臺灣畫家的作品,比如洪通、楊英風、黃土水,讀《藝術家》雜誌,那時候只要有錢就會去買,或站在書店一整天。哲學的書大部分都是那個書店老闆介紹我看的,佛洛伊德是我自己本來就很喜歡。在閱讀的書之中就會有一個老師,會覺得那些人好像都是朋友,我讀海明威也是這樣,因為那時候我非常孤獨,我會把這些作家當成我的朋友,所以他們誰認識誰,誰跟誰很好,我會去串。比如海明威在巴黎,那時候有很多藝術家,我就讀羅丹,讀了羅丹就看卡蜜兒。那時候有一本書影響我很大,亨利.米勒的情婦安娜伊絲.寧(Anaïs Nin)的日記《亨利與君兒》(Henry and June),那本日記帶給我蠻大撞擊,日記有改編成電影(按:《第三情》),影響了我寫惡女書的第一篇〈尋找天使遺失的翅膀〉。電影裡的女主角安娜伊絲是作家,跟我一樣個子小小的,她看到鄔瑪舒曼演的那個角色,亨利.米勒的情婦君兒,立刻神魂顛倒,那是我在電影裡面第一次看到女性欲望女性的畫面,我覺得那就是我想要的東西。第一,那是我沒看過的,第二是,我年輕的時候曾有過一段很模糊的女女愛情經驗……先回應你們後面提到的禁忌主題,因為小時候家裡的變故,我們家是在很小的村莊,本來一個很純樸的家庭突然被妖魔化了,變成一群很壞的人,我母親不在家,整個家就被當作邪惡的存在。對我來說,這就是禁忌啊,妳突然被妖魔化了,妳是妖怪誕生的女兒。
我去同學家做功課,因為我功課非常好,本來就模範生,突然間你們家欠了錢,同學的母親就把我趕出去,說妳不要跟我們家小孩來往。我看安娜伊絲.寧的日記,尤其是鄔瑪舒曼的形象出來的時候,我就突然開竅,我要寫一個這樣的女人,但她不只是一個女人,同時又是母親。如果一個孩子,他的母親並不是一個好女人,他將會如何。那時候我覺得自己還蠻天才的,沒有人教我,但那就是我要的東西,而且我沒看過有人這樣寫,不但去思考跟母親的關係,而且把跟母親的關係寫成跟自己的情欲有關。女女跟母女,那確實是我自己心中的一個疑惑,結合了我自己的困惑跟我自己的欲望,我自己覺得這是一個文學上的突破口,所以我就寫了《惡女書》的第一篇作品。我覺得,我真的寫出了一個小說,完全蛻變。我找到了一個主題,描寫我內心真的渴望的東西。
(完整專訪請見《字母LETTER:陳雪專輯》)
陳雪|書評
偽裝的生命,在憂鬱與幸福之間:讀陳雪《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
王智明(中研院歐美所副研究員)
相較而言,召喚有著非關個人的性格,這意味著誤認總是可能的。而且,不只是當時的口哨、污衊或惡語構成了召喚,每一個代名詞都具有召喚的力量以及誤認的可能:「你,你是我說我愛的那個人嗎?」或是「我,我是你宣稱要愛的那個人嗎?」
——朱迪斯・巴特勒(Judith Butler),《主體的感知》(Senses of the Subject)
質疑即是感到異樣。
——莎拉・艾哈邁德(Sara Ahmed),《幸福的承諾》(The Promise of Happiness)
做為一個性別正典的讀者,閱讀同志文學的意義何在?這個問題看似簡單,卻不容易回答。一個粗淺但大致政治正確的回答,是拓展性/別視野,讓自己可以從性別與性向的角度去理解社會中的少數群體,明白他們的愛欲情意或許有著不同於我們的形式,但根本上與我們相同。因此,我們不僅應該接納,真心擁抱,更應該支持他們追求幸福的權利。這大概是符合當下婚姻平權、多元成家主旋律的回答,或許也是許多讀者心裡的答案。
然而,同志文學只是這樣嗎?它只是一種為正典(normative)社會去魅、解惑的文學類別,為的是以自己的痛苦交換社會的接納?它只是一種以文藝包裝的政治宣言,為的是以你的羞恥來贏得我的權利嗎?我不否認同志文學或許有著這樣的效果,但我以為,真誠書寫自我從來都是文學的任務,而唯其真誠,始得文學。如果這樣的命題可以成立,同志文學,和其他的嚴肅文學一樣,首先是對人生的真誠描寫,是對生命歷程與社會構造切膚見血的剖析。拋開市場的標籤不論,同志文學不外是「人的文學」。這正是陳雪這部新作《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值得注目的首要原因。
陳雪成名很早,自二十一世紀起,迭有重要的作品發表與獲得大獎,例如二○○四年以長篇小說《橋上的孩子》獲得《中國時報》開卷十大好書獎,二○○九年以《附魔者》入圍臺灣文學長篇小說金典獎(該書隔年還入圍了第三十四屆的金鼎獎);二○一三年又以《迷宮中的戀人》入圍臺北國際書展大獎小說類的年度之書。除此之外,短篇小說〈蝴蝶的記號〉(原收錄在一九九六年的短篇小說集《夢遊一九九四》裡)二○○四年由香港導演麥婉欣改編拍攝成電影《蝴蝶》,該片當年被選為香港同志影展的開幕片,並成為新世紀重要的華語女同志電影之一。當然,早在這些成就之前,陳雪就因為《惡女書》、《惡魔的女兒》、《愛上爵士樂女孩》等書勇於描寫女同志情欲與家庭困境,奠定女同志作家的地位,並在一九九○年代臺灣風起雲湧的同志運動中,成為令人矚目「酷兒」作家,與邱妙津、紀大偉,洪凌等人齊名。二○一一年她宣布與女友結婚,震撼了臺灣文壇與社會。在島嶼尚未天光,多元成家仍非主流之前,這樣的宣告與行動不可不謂大膽。婚後,陳雪在臉書上分享這段婚姻種種,並在二○一二年集結為《人妻日記》出版。在這之後,陳雪似乎進入散文創作的高峰,除了二○一五年的長篇小說《摩天大樓》外,接連出版的幾本書都是散文創作,包括二○一七年《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
然而,僅以散文來定位《像我這樣的一個拉子》並不足以說明該書的「故事性」,甚至可能產生此書為作者自傳的不精確印象,尤其書中所採用的書信體格式本身就是流傳久遠的「文學傳統」。誠然,書中充滿濃厚的自傳性色彩,章節裡的各個人物,包括僅以「親愛的」名之的收信者,或許都可以查有此人;連作者也自承,這本書以其伴侣為界,「人生的前三十年都在一到十三封信件裡,而第十四封信橫越了漫長的十多年,書寫我與你之間於二○○三年短暫的相識相愛」與而後的分離、重逢與結婚。但如此「對號入座」式的直觀閱讀,除了滿足了讀者的偷窺本能外,反而忽略了作者遊走於書信散文與書信體小說之間的經營,可能在文類創新之外,猶有深意:一方面以「親愛的」之名召喚讀者進入「拉子是如何煉成」的生命記憶之中,另一方面,每一段娓娓道來的生命記憶也都嘗試敲開讀者的記憶之窗,翻動讀者心中的「潘朵拉盒子」,檢視那些純真的、尚未社會化之前的情感與認同,翻找那些失去的、錯過的、不該來的戀愛筆記,如何培養我們愛與被愛的本事,又以愛為名為我們帶來了什麼樣的創痛、充盈、虛空與印記。因此,這本書不只是書信,亦是回憶與證言,是為了說明「那個我」是「如何形成、如何故障,如何使你愛上,也使你痛苦的漫長過程」。或許將之歸類於散文,讀者可以較輕易地和書中的愛恨情仇保持距離,掩上書頁,淡淡地說那不過是作家陳雪的經驗;而視之為小說時,讀者可以化身為「親愛的」,從主角的故事中尋找理解、放下與復原的勇氣,儘管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也或許,正因為散文/小說的跨文類可能,以及書信體的輕聲詢喚,讀者得以在「她」和「我」的閱讀位置之間游移,時而為她者的不幸而涰泣,時而為自己的勇氣而得意,並在她/我的幸與不幸之間、忠誠與背叛之間、愛與不愛之間,體會身為「拉子」的意義。
當然,幸與不幸、忠誠與背叛、愛與不愛並不只是拉子們的生命課題;拉子做為一種「身分認同」也不是此書最最關切的問題。恰恰相反,藉由重訪生命中不斷出現又離開、不同生理性別的「親愛的」,作者有意地將「成為拉子」視為摸索與理解生命多重樣態的過程,甚至藉重返記憶與記憶的重構,來問題化所謂的「拉子」和「同志」認同。
尤其,作者大方坦承自己的雙性戀經驗與心路,不僅讓「雙性戀」這樣的群體得以現身,更擴大與深化了「同志認同」的想像——「這個被稱作「同志」的大光譜,實際上不是為了劃分、區隔,而是為了包容、接納,讓更多人找到屬於自己的顏色,這顏色甚至是多變的」。直面雙性戀在性相與認同上既內且外的困境,作者希望突破「血統證明」式的認同與區辨,讓生命真實存在的種種樣態都能獲得理解和接納。因此,真誠的自我書寫也隱含著介入社會的批判姿態。
(完整書評請見《字母LETTER:陳雪專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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